“行了,下来吧,淘气鬼。这么大人怎么还象小时候一样粘人。”任一鸣拍了拍攀在身上的女孩儿,声音里有着对待孩子般的宠溺。
“你不喜欢吗?不喜欢,刚刚又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口是心非!”女孩儿从任一鸣身上跳了下来,偏着头俏皮的望着他。
任一鸣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唇角勾着浅笑,“我是看你几年没回来,不想你一下飞机就受打击。”
“真是这样吗?难道不是在借机利用我?”女孩儿并不领情,一针见血的戳穿。
“小机灵鬼儿。”任一鸣用手指点了点女孩儿的鼻子上。
女孩儿笑得春风得意,狡黠又全无心机。
“说吧,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任一鸣从口袋里摸出烟,叼在嘴上,低头摸打火机。
女孩儿伸手从任一鸣嘴上抢过烟,直接丢进垃圾筒里,“鸣哥哥!你再抽这么多烟,我就不帮你追嫂子了。”
女孩儿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触动了任一鸣,“常馨,常青都和你说什么了?”
常馨是常青的妹妹,常青做任一鸣的助理十年,这个丫头也认识任一鸣十年,从十二岁起就跟在任一鸣身后叫着鸣哥哥,任一鸣对常青严厉,却偏偏拿他这个妹妹没法子。或许是任一鸣从小就缺少家庭的温暖,所以他很喜欢常青、常馨两兄妹之间的那种亲密无间的亲情,自己也跟着把常馨当成小公主一样宠爱着。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可以接受常青拿他的私事作为他们兄妹间的谈资。
常馨一双乌黑的大眼睛骨碌碌转着,“我哥什么也没和我说,不过我自己会看。”
任一鸣双手环胸,“你看出什么了?”常馨这丫头聪明,不过应该不至于聪明至此,只进门的一瞬间就到屋里的形势看个透。
“我看到从我一进来,你的眼睛就一直用余光扫着屋里那位漂亮姐姐,我看得出你在观察她的反应,因为她满不在乎的走了,你现在很烦燥。”
常馨从小就是个天才儿童,是常家的骄傲,一直以来,任一鸣也很喜欢她的聪明,但不包括今天。这份聪明超出了他的预期,但她始终年轻,还不知道真正的聪明是看破并不说破。
“怎么样?用不用我帮忙?”常馨双手环胸,好整以瑕的望着任一鸣。
两人一样的站姿,一样双手环胸,一个身高将近一米九,一个不足一米六,拥有最萌身高差的两个人互不相让的对视着。
“你能不能坐下,我不喜欢仰视,脖子好累。”常馨睥倪着任一鸣。
“你可以选择不这么盯着我看。”任一鸣嘴上这么说,但人还是迈着长腿走到办公桌后面,坐了下来,慵懒的靠在椅背上,嘴角擒着若有似无的薄笑。
“不盯着你看,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说慌?”常馨咄咄逼人。
“我要是想骗你,你以为你能看得出来?”任一鸣脸上的笑意浓了,饶有兴致的望着常馨。
“任何人都无法掩藏他的微表情,既使是你。鸣哥哥我知道你是微表情专家,但你一样没办法控制自己那1/25秒的表情。”常馨毫不示弱。
“你这是把我当作你的研究对象啦?”
“不,我是真心想帮你,你再不结婚就要变怪黍离了。”
她的鸣哥哥样样都好,就是太孤独了,别人都觉得他太高冷,象个高匹数的冷气机,但她知道他的内心很温暖,同时也很寂莫。她象他找到那个他爱且爱他的人。今天那个漂亮姐姐就不错。
“你管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说吧,这次毕业回来,有什么打算?”
在任一鸣心里常馨只是个小丫头,感情的事,并不是他们之间合适的话题。
“工作呗,我能有什么打算?如果鸣哥哥能直接帮我安排,我当然求之不得。如果不行,以我的学历,在J市找个工作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哥为了我一个人辛苦了这么多年撑起这个家,我毕业了自然要为他分担,怎么样,鸣哥哥,这个忙你帮不帮?请我这么聪明伶俐的美少女来公司工作你不亏。”作为天才美女常馨对自己的能力非常自信。
看着小丫头傲骄的样子,任一鸣觉得还是应该按部就班让她多受些磨练的好。
“把你的简历给你哥,我会让人事部评估后,给你安排,这样可以吗?还是你想我直接给你开后门。”
“切,以我的实力,还需要走后门,别逗了。”常馨完全没有被打击到,有能力的人怕什么凭实力证明。
“行,那就这样定了,你没事先回家吧,我还有工作。”
常馨走到门口回头问道:“嫂子的事,真不用我帮忙?”
“不用,别添乱。”
常馨耸耸肩走了。
办公室外,常馨笑的邪气满满。
……
顾盼坐在办公室里,望着手中的文件出神,心象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难受,理智上她知道自己应该冷静,但情感上她却无法自控,刚刚任一鸣办公室里的一幕,反复浮现在顾盼的眼前,刺痛着她的心。
“呯”房门被人毫无礼貌地直接推开,刚刚的树熊小姐不客气的迈步走了进来。
不待顾盼说话,拉了椅子直接坐下,小脸傲骄的仰着,一双麋鹿般清澈的眼睛炯炯发光,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她的脸上,顾盼能清晰的看到她莹润粉红的肌肤上那层细细的绒毛。
女孩儿青春无敌的模样,让顾盼瞬间觉得自己老了。
“我叫常馨,是鸣哥哥常在心中的常在心,也是他的白月光,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我回来了,我没回来的时候,或许你还能算朵红玫瑰,我回来之后,你就是一抹蚊子血。”
青春不仅仅表现在容貌,还有行为,那样的无畏、大胆、率直。
顾盼嘴角扬起轻蔑的微笑,“常小姐凭什么认为,你是白月光,我就是一定是蚊子血?”
“不然呢?你以为你还是鸣哥哥心中的不可取代吗?”
“我为什么一定要是他心里的什么?常小姐太高看他在我眼里的位置了。”
常馨一愣,刚刚在任一鸣办公室她看出来任一鸣对顾盼的心意,也看出来这位漂亮姐姐好象对她的鸣哥哥不大上心,所以她才想出手,帮着任一鸣刺激一下顾盼,制造点儿危机感,让顾盼看清自己的心。没想到顾盼竟然表现的全不在意。难道在她心里,鸣哥哥一定位置都没有?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还不明显吗?你不用把我当成你的假想敌,你要做白玫瑰也好,红玫瑰也好,随便你,或者你想一人分饰两角都可以,不用和我商量,只要任一鸣接受就行了。”顾盼的话说得绝决,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放在桌下的手,攥得紧紧的,指尖刺痛手心,留下一道月牙型的指痕。
“你真的一点儿都不喜欢他?”常馨还是不大相信,她的鸣哥哥这么好,这女人怎么会一点儿都不动心。
“常小姐,不怕老实告诉你,我失忆了,不管我以前对任一鸣怎么样,现在,他对于我只是个陌生人。所以你不必向我宣战,我也无意与你争。”
“你失忆了?完全不记得任一鸣吗?”这个情况常馨完全没想到,鸣哥哥是因为这个才独自黯然神伤吗?失忆这也太狗血电视剧feel了。果然不做调研,冒然行动一点儿都不可取,自己还是太冲动了。常馨觉得自己有点儿冒进了。如果能提前多收收风,效果一定比现在好。
“是的,完全没印象。常小姐,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任一鸣接受你就行了。不过我看他对你应该也不怎么样,否则你也不会气急败坏的来找我了,不是吗?”
本来只想用失忆这个理由打发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忍不住要出言刺激她几句。妒嫉果然不是个好东西,会让人失了分寸。
“你……”常馨没想到顾盼的话会这么不留情面。顾盼这女人有意思,不愧是鸣哥哥喜欢的女人,聪明,犀利。
“总之,鸣哥哥是我的,你别想抢走他。”常馨落荒而逃,还没有谈过恋爱的她实在演不下去了。
顾盼望着常馨负气离开,眸色深沉。
房门再次关上,房间里终于安静了下来,没有了那个自称白月光的女孩儿刻薄的挑衅,但顾盼的世界依旧一片凌乱。
白月光?任一鸣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原来说好的坦诚永远是有局限的,局限于想让她知道的事情。
顾盼凄然的一笑,渐渐视线竟模糊了。
……
下午五点。
任一鸣敲开顾盼办公室的门。
“盼盼,下班了。”
“我想再呆一会儿。”顾盼低着头看着手中的文件。
任一鸣瞥了一眼她手中的文件,文件是反的,她根本是在发呆。
他并没说破,“你刚刚出院身体不好,不适合加班,走吧,咱们回家。”
顾盼依然垂着眼帘,视线落在手中那么拿反了的文件上,“你先走吧,我一会儿想去希冀看看。”
任一鸣好脾气地道:“那我陪你去吧!”
“不用,我可以自己去。”顾盼语气冰冷,拒任一鸣的好意于千里之外。她现在最不想面对的就是他,她怕自己忍不住质问他,更怕听到他的答案,她还没有准备好面对那个令人难堪的结局。
白月光!大约每个男人心中都有这么一个人,任一鸣也不能免俗,看来是她转身离开的时候了。只是为什么心会如此的痛。
“我送你过去,太晚了,我不放心。”任一鸣并不知道顾盼此刻的坏脾气从何而来,缘何而起。自她失忆以后,她对他就总是冷冷的疏离,今日尤甚,是傅明远和她说什么了吗?任一鸣吃不准,但他坚信,就象她的心是一块石头,也终有被他捂热的那一天。
“任一鸣,我是失忆,不是智障,我可以照顾自己,不需要你象赎罪一样的伺候着。”
顾盼知道自己的话过分了,她控制不住的想用尖刻的话刺伤他,让他象她此刻一样心痛。
“赎罪?你认为我这么做是在赎罪?顾盼,你是不是没有心?”
任一鸣狠狠的摔门出去。
他果然生气了,但她并没有因此觉得好过点儿。
顾盼长久地伫立在落地窗前,看着金灿灿的夕阳一点点消失在天际,看着最后一片晚霞被夜色侵蚀,看着暮色下城市的霓虹闪烁。这是她第二次站在高处认真俯瞰这座城市,上一次是和任一鸣一起在J市电视塔108层的餐厅,现在忆起当时的情形已经恍如隔世。24层的高度看到的城市风景与108层完全不同。站在不同视角,以不同的身份观看的人生,会不会也有所不同?
顾盼就是报着这样的疑问,以失忆之名将一切重新调回到了最初。是不是能有所不同,她还无法确定,这个答案需要任一鸣来作答。
她只知道当她看着急驰的轿车向着任一鸣驶去的那一刻,她大脑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支撑着她,她不要他出事,她不能失去他。于是她毫不犹豫的冲过去,甚至忘了她也是血肉之躯。也是那一刻,她意识到她放不下这个男人。
当她昏迷的时候,隐隐的听到他在她耳边呢喃,听他低声为她唱着情歌,听他抑扬顿挫的朗读那些她喜欢的小说,他真的很烦,总是不肯让她睡,总是在吵她,但她又莫名的喜欢。后来,她开始努力想让自己醒来,想给彼此一个机会。
只是曾经那些糟糕的感受,又让她有些害怕。
当她终于缓缓醒来,看到他削瘦憔悴却依然冷硬俊朗的面庞时,曾经的甜蜜与伤痛交织在心头,她突然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就在她开口说话的那一瞬间,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入她的脑海,于是她“失忆”了。他对她成了陌生人,他和她之间的一切,被她重启。
她的想法很简单,她只是想知道如何任一鸣有一个全新的机会,他会不会有什么不同?
事实证明,她的“失忆”确实让许多人露出不同的面孔,让她不禁想看他们要如何继续演下去。
思绪重新回到今天的“白月光”,这是一个她从不曾预料过的情况,但细想又在情理之中。她不能要求他的过去是一片空白,但他今天的表现确实让她有些失望。或许这场“失忆”的游戏可以提前收场了。她也该为她今后的生活考虑考虑了。
站得有些酸痛的腿和饥肠辘辘的肚子都在提醒着顾盼,时间已经很晚了。看看表,她已经呆立了三个多小时,任一鸣竟然一个电话都没给她打过,顾盼不禁嘲弄地笑了,果然有了“白月光”什么就都变了。那又何必在她醒来后,装得这么深情?
接下要去哪儿,成了一个难题。该死的任一鸣。借着她“失忆”慌称两人已经订婚也就算了,为什么要退掉她租的房子,让她连个退路都没有。
看看钱包里不算多的红色票子,顾盼无奈的想,看来今晚要找间快捷酒店住下了。
捶了捶酸胀的腿,关机,拎着包,拉开房门,入目是任一鸣硬朗高大的身影,他坐在门外秘书桌前,低头忙碌着。他健硕的身材窝在小小的秘书桌后,显得有些局促,使他的坐姿看起来不大舒展,但他显然并不在意,蹙着眉,神情专注的工作着。
已经很晚了,空旷的走廊里空无一人,四周一片寂静,除了任一鸣翻动资料以及偶尔敲击键盘,再无其他声音。
他认真工作的样子有着难以言说的魅力,顾盼竟看得有些恍神,心底的某根弦动了一下,他是在等她吗,他不用去找他的白月光吗?
感到顾盼注视的目光,任一鸣回过头,对她扬起如春风化雨般的微笑。
“饿了吗?先吃点儿饼干垫垫。”任一鸣从桌上拿过一盒未开封的饼干递给顾盼。然后低头将案头的资料收拾起来。
“你怎么还没走?”顾盼声音软糯地问道。
“未婚妻还没下班,我这个未婚夫怎么能先走呢?好啦,走吧,带你去吃饭。你想吃什么?”任一鸣声音轻快,神态自然,好象刚刚下班时他们之间的小风波并不存在一般。
“……”顾盼想想已经饿瘪的肚子,和根本无处落脚的现状,决定不再骄情。
“去吃竹孙排骨怎么样?你太瘦了,应该多吃点儿肉。”
“好。”现在顾盼饿得连人都想吃,自然没有意见。
吃完饭回到家,顾盼坐在飘窗前望着窗外的繁星,城市灯光的映照下,漆黑的天空变成了深灰色,星星也变得并不耀眼。令她不禁想起年三十晚南山马场漆黑夜空下明亮的星辰。果然是同样的事物放在不同的环境就有不同的效果。就象“失忆”的催化下的她,也变得和过往有些不同。
现在的她可以大胆的问任何她以前不愿意问出口的问题,而他似乎也乐意配合回答。只是不知道这个问题出口后,会是什么效果呢?顾盼深吸了一口气,决定面对那个残酷的答案。
回过头后,目光平静无波地望着坐在沙发上看着财经报纸的任一鸣,朱唇轻启道:“今天你的白月光来找我了。”
任一鸣一下子有点懵,“我的白月光?”什么时候有这么个人,他怎么不知道?
顾盼看着任一鸣错愕的表情,只觉得他不当演员太可惜了。
她好整以瑕的等待着他接下来的演出。
随即,任一鸣明白过来,这一定是常馨那丫头搞得鬼。
“常馨找你了?”虽然是问句,但心里已经有了肯定的答案。
果然,她是他的常在心,他的白月光。不然怎么会只需五个字,他就想到了。
任一鸣似看穿了她的心事,抹唇浅笑道:“除了她,没人会这么调皮。”
调皮?这口气太过宠溺,让顾盼的呼吸都滞了一下,仿佛被什么东西梗住了,心口闷闷的难受。
“她是常青的妹妹。”任一鸣的语气轻松,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原来是这样。今天听常青说,他跟了任一鸣十年。常馨是他的妹妹,那么和任一鸣应该也认识很多年了吧。
“你放心,我明天一早就去找房子,下午就能搬走。”顾盼起身准备离开。她怕如果再不转身,她保持良好平静如水的表情就会彻底垮掉。
“搬?为什么要搬?”
任一鸣拉住她,轻轻一带,就将人揽在怀里。
“放开!”顾盼恼怒的轻斥。
“不放!”
他将她放在自己腿上,双手揽实她,下巴抵在她的颈肩处,他温热的呼吸,徐徐地拂过,撩拨着她的心弦。
定了定心神,顾盼咬着牙道:“任一鸣,你这样有意思吗?你的心上人回来了,我已经准备让地方了,你还想怎么样?你这样缠着我,是想脚踏两只船吗?”
跟着顾盼嘴角勾起一抹绝艳的冷笑,轻蔑的说:“男人果然都是这样,一边白玫瑰,一边红玫瑰,哪个都不想放手。”
顾盼绝决的指责,并没有换来预想的解释、否认或是干干脆脆的坦然承认,身后的男人静默着。这算什么?默认吗?顾盼悲从心来,搜肠刮肚的思索着更为凌厉的话去刺伤他。
从后面揽着她的任一鸣,身体轻颤,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接着无法遏制的笑个不停。
顾盼恼怒的挣扎着,这算什么,脚踩两只船被发现还表现得这么愉快,到底是几个意思?还是想用这招蒙混过关?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任一鸣终于忍住笑,唇无限贴进她的耳垂,声音魅惑地促狭道:“盼盼,你这是在吃醋吗?”
顾盼有一种被戳穿心事的恼羞成怒,“谁吃醋了,我虽然失忆了,但也权利了解真相,如果你已经心有所属,我也没必要留下来影响你们。你放心,我不会因为车祸的事赖上你的,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顾盼乱糟糟的说了一通,到最后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表达是什么意思了。
“如果我说,我就希望你赖上我呢?”
顾盼被任一鸣从后面抱住,完全看不到他的表情,无从判断他的话里有几分认真。“你到底什么意思?” 爱我,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