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落在齐淑慎眼中，叫她由最初的担忧变成了现在的无谓，最好赵元昭护不住霍宛央，这样就会逼得将军不得不反了。
只是那人现在远在五关城，怕是待收到讯息再赶回京，时间上就会来不及，届时霍宛央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她齐淑慎这条命可还要不要了？
想到这儿，齐淑慎认命地叹了一口气，还是要先保她，也是在保自己了。
她出列见礼道：“陛下，此事疑点颇多，一时难辨这人形偶到底是出自千秋殿，还是被人暗自带入，不如先审一审这刺客。”
一句话将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引到了殿中跪着的刺客身上，本是刺客入宫行刺事件，倒因着这突然出现的人形偶而转移了重点。
那刺客始终低着头，被人押跪在地上动弹不得。赵元昭有点乱了主心骨，被人这一句话给寻着了方向，他盯着阶下之人，肃容问道：“你受何人指使？”
他必须要亲自审问这人，不能让别人带下去审，只有这样，大家的注意力只会关注在这个刺客身上，至于人形偶的事，他便可以等到明日再做处理，还有缓和的时间。
然而却不料，那刺客趁人不备，忽然挣开了身后押着他的侍卫，转身拔剑自刎了，这一刻立时血溅当场，吓得一众女眷惊呼出声。
霍宛央坐在阶上，虽然离得很远，却也觉得触目惊心。那一瞬间她抬手捂住了夭夭的眼睛，然后撇过头，眼里、面上都有着隐隐的烦躁。
如今的局面，想要立刻证明清白是不可能了，若是能等上几日，或许她还能理理头绪，摸清这事情的来龙去脉，然而殿上这帮人，又怎么会给她这样的时间呢？
绝对不能被扣上巫蛊的帽子，这样不但自己命不保，还会牵累霍氏一族，即便是家大业大，这百年名誉也会因着巫蛊之事而毁于一旦，日后想东山再起必将艰难万分，且都不一定有这样的可能。
不仅如此，若巫蛊之事一经确定，大梁国国本必将不稳，以前朝现在的势态来看，难保届时不会被人钻了空子，江山不保也是极有可能的。
赵元昭在看见人自刎的那一刻，眼睛绝望地闭上了。他的脑中嗡嗡鸣响着，思绪飞快地转着，他不知道此时此刻身旁的霍宛央跟他有着一致的想法，但是他们都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窦瑰兰的掌控之中，她转过身看着人提醒道：“陛下，刺客已死，这行刺之事算是无据可查了，可这人形偶来的是在蹊跷，说实话，妾也是不敢相信贵妃妹妹会做出这样的事，而且之前在素雅轩也搜出了人形偶，陛下看要不要传沈容华来一起审问一番？”
赵元昭此时此刻是真想上前把窦瑰兰这张嘴撕烂！这件事本属内宫之事，处理得当根本不会影响前朝，她可倒好，当着一众重臣的面直接讲了出来！
众人一听居然还不止这一只人形偶，顿时都议论纷纷不止，这时，窦夔上前施礼，言语坚定道：“陛下，兹事体大，请将涉事众人都带到大殿上审查一番吧！”
随后，底下附议声越来越大，言语之意都是让他去仔细审查，尽早做决断。
伴随着一声盖过一声的附议，一个念头慢慢从赵元昭的脑中生起，目前来看涉事的是两个人，若是其中一人全部揽责，那另一人便可安然无恙，这是唯一能保全一个人的办法。
“传沈氏来。”赵元昭沉声对程岁吩咐道，然后对着底下众人说道：“丞相方才所言正是朕心中所想，所谓兹事体大，更是万不能草率做决断。”
一炷香后，沈媚及殿中近身侍奉的人都被带到了殿上，请过安拜过礼后，窦瑰兰先开口：“陛下，不妨将上次在素雅轩搜出的人形偶拿来与这只做对比，看看是不是能找出什么线索。”
上次陛下就要让人拿去烧掉，自己好说歹说才让人留了下来，虽然惹了人怀疑，但她必须要留着这只人形偶，只有两只在一起，才能定了昭元贵妃的罪！
听见这句话，程岁缓缓抬眼看了陛下一眼，然后继续低垂着眉眼，等着陛下吩咐。
那只人形偶，和赵元昭手里这只是一样的，只需稍一对比，就能看得出来，那是出自一人之手，而有宣海国桑绣织锦的，不是沈媚，而是霍宛央。
然而即便他不想拿出来，现在却也不得不拿出来了，当时宛央还将桑绣送给谁来着？颐儿肯定有，还有……齐淑慎？
赵元昭在心中反复念着这个名字，齐淑慎是魏国公的女儿，动不得，但是金颐……更是根本不可能去动，可是宛央要怎么办。
正想着，赵元昭忽然记起皇后也是有桑绣织锦的，他的目光转向窦瑰兰，盯着人的眼睛一直看着她。
窦瑰兰被人看得有些心虚，不动声色撇开目光，看向了程岁。
“去把另一只人形偶也拿来。”不知过了多久，赵元昭吩咐程岁去拿另一只人形偶，程岁迟疑了一瞬，便躬身退下了。
从事发到现在，不过短短一刻的时间，齐淑慎已经在心中了然了一切。
皇后太过急功近利，与其说是在查探事情的来龙去脉，不如说是找出一切能证明霍宛央是罪魁祸首的证明。
齐淑慎的嘴角噙了一抹笑，抬眼看向了阶上女子。这次她倒想看看一直处变不惊的霍宛央，到底会如何为自己证明清白，然后脱身呢？
真希望将军也在场，说不准这会儿，已经开始反了呢，她也不必再等了。
不一会儿，程岁拿着另一只人形偶回到了太极殿，殿中人都探头探脑的想要一观究竟，结果看到的却是一块红布，红布之下的东西根本看不到。
程岁将拿东西直接递给了陛下，然后退到了一旁站着，瞅了一眼还稳坐泰山的霍宛央，他都忍不住叹服这人的心性。
霍宛央也跟着递去一眼，看向了那只人形偶，和方才那只别无二致。
夭夭一直没有说话，这会儿忽然挣扎着从人怀里慢慢站起身子，然后搂着霍宛央的脖子，开口软声软语：“娘亲，夭夭……睡，睡觉觉……”
看着人一脸疲倦，眼睛也快睁不开的样子，霍宛央只觉得心里软软的，化成了一滩水似的，她低声柔语回道：“让孔奶娘带夭夭回殿里睡觉觉好不好？”
夭夭双手搂得紧，明显不想和人分开，霍宛央将她抱起来掂了掂，诱哄道：“回去有南珍姑姑给夭夭讲故事听，还有北珠姑姑会给夭夭做好吃的蛋羹……”
“听，听娘亲……唱……”夭夭今天特别缠人，就连孔兰芝都感到意外，以往霍宛央哄上两句，她便听话了，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
这一幕离得近的赵元昭和窦瑰兰也看到了，赵元昭觉得这或许是个好的机会，可以让人避免这场纷争，便直接开口道：“你先带着公主，回去哄她入睡。”
窦瑰兰一下子愣住了，这样的时刻，怎么能让她回去，那不是白费功夫了吗？不过转念一想，她马上又放下心来，这样的场合，重要的朝臣命妇都在，今日若是不审出个所以然来，在场的这些人就不会罢休的，他们一定会让陛下给出一个交代的，而她，只需要去提醒这些人就够了。
于是窦瑰兰故意扬高了声音，关切道：“陛下，这毕竟事关贵妃妹妹，事情未查清前，怎好再让妹妹回到千秋殿呢？”
阶下众人一听，也跟着相应起来，一字一句皆是不能让人回去，要留下来好好审查的意思。
其实霍宛央倒也没想回去，这样的时刻，她也不愿只躲在赵元昭身后，让他一直抵着压力。
她吻了吻夭夭的额头，心一狠，将夭夭抱开，递给了孔兰芝：“奶娘，带公主回千秋殿休息吧。”
“带去九龙殿。”赵元昭看了一眼霍宛央，又添一句：“那里安全。”
确实，方才千秋殿都有刺客逃窜进去了，的确不很安全。
孔兰芝担忧地看着霍宛央，脚步迟迟不动，霍宛央递给人一个安心的笑，示意人赶快抱着夭夭走。
赵元昭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有事的，这一点霍宛央十分确信，但是这个前提并不排除他不会做极端的事。
紧接着夭夭撇着嘴，竟是哭了出来，哭声一下子响彻大殿，冲着霍宛央不停地向前晃动着小双臂，就是不要孔兰芝抱。
霍宛央看着这一幕跟着眼圈一红，鼻尖一酸，忍不住站起身来要去抱夭夭。
“还不快将公主抱下去哄！”窦瑰兰忽然开口，话语中的严厉让霍宛央的脚下一顿，站在了原地。
赵元昭看着窦瑰兰的目光越来越冷，语调也跟着冷了下来：“公主忽然哭泣，想必是被皇后的疾言厉色给吓到了。”
窦瑰兰这才缓了神色，露了一丝尴尬的笑：“妾急躁了，陛下莫怪。” 一朝选在君王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