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一入耳,赵元昭身子一僵,这样紧罗密布的暗牢,就连朱育都进不来,他们又怎么能出得去。
而且这样冒风险的事,他不愿宛央也跟着牵涉进来,该是他带她出去,不该劳她拖着有孕的身子还为自己费着心力。
赵元昭轻轻拉住霍宛央的手,看着她说道:“宛央,眼下你先把孩子好好生下来,那才是最重要的,你先不要管我,也别为我冒任何风险,与那人起任何冲突。”
霍宛央知晓他担心的是什么,而自己更担心的,则是他此时此刻的处境。
她等不到孩子出世再来想这些问题,她只怕再拖下去,这个孩子能不能安全降生都是个问题。
更何况,她怎么能允许自己和子晏的孩子去跟别人姓,认他人作父。
来回摇了摇头,霍宛央紧紧回握着他的手,让赵元昭都感觉有些疼了,但却一直没有出声。
“我不,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从这里出去,旁边就有暗道可以通向宫外,子晏,我们离开这里吧,我们带着夭夭她们一起离开梁宫……”
赵元昭能够理解她的心情,抬手摸了摸她的面庞,为了安慰人先应下了:“好,但是你要先顾好自己,不要让我担心。”
拼命点着头,霍宛央感觉自己忽然有了更明确的目标,浑身也充满了气力与干劲儿。
但是想要成功,不但要避免被季平川发现,还要再次假意与他亲近,以放松他的警惕。
不过为了能永久地离开梁宫,霍宛央觉得这些假意的付出也值得了,但愿一切顺利无恙。
时间过得很快,换好药的赵元昭已经套上了外衫,准备要与这短暂的相处告别了。他冲着霍宛央缓缓抬起双臂,是想要抱一抱她的意思。
霍宛央轻轻凑近了身子,小心翼翼地靠在人胸前,双臂也慢慢环上了这人的腰间,唯恐其中任何一个动作重了些,碰疼了他的伤口。
周扁仁十分识相地背过了身,看着牢外空无一人,他揪着的心也跟着松了松。
“回去会被发现吗?”赵元昭还是把这个想了好久的问题问了出来,他担心季平川会不会一怒之下对宛央做什么。
霍宛央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发现,不过不管会不会被发现,她的回答都是不会。
“放心吧,季平川是不会知道的。”
赵元昭点了点头,又留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最先推开了人:“回去吧,不用担心我。”说完,他便转过了身,不想让宛央发现那有些抑制不住的泪水再次湿润了他的眼眶。
周扁仁微微侧过身,轻声道:“时候不早,该回了。”
霍宛央盯着人后背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也转过了身,冲着周扁仁点了点头。
周扁仁开口唤了拿钥匙的牢侍为他们开门,霍宛央趁这个空档转头看了看子晏,见人依旧背对着自己站在那,心中忽然涌出了无限感伤。
她转头,看那牢侍还没有过来,便快速又到赵元昭的身前,看着人通红的双目,愣了一瞬后,踮起脚在人干裂的唇上轻轻落了一吻。
赵元昭还没反应过来,霍宛央便离开了他的唇,冲着他嫣然一笑,慢慢低下头,往牢门方向走了,擦身而过时,霍宛央的手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
待二人出去后,牢侍再次把牢门上了锁,然后打着呵欠,拖着困倦的身子下去接着打盹了,赵元昭站在木栏这一侧,透过牢间昏暗的长廊,慢慢目送着霍宛央娇小的背影。
霍宛央魂不守舍的一路出了暗道,与周扁仁道谢告别后便开始往阶上走,她的心还没有完全放松下来,因为她还不确定上面的状况。
抬脚一步步蹬着阶梯,霍宛央觉得这长阶比来的时候还要长,就像走不完似的。不知又过了多久,她才看到了前方那个石壁门。
石壁门依旧大开着,和她走的时候一样。霍宛央看到这儿先是松了一口气,蹬阶的脚下也放慢了步伐,开始轻轻地往内殿方向走去。
站在内殿时,霍宛央还要再做最后一件事,就是把身后的石壁门合上,她特意轻手轻脚到人床边又听了听,听不到一丝响动后,才又慢慢走回书架。
抬手要去触摸墙壁的时候,霍宛央却忽然愣住了,这个墙块是凹进去的,她要如何把这凹进去的墙块拽出来以触动机关闭合石壁门?
总不能自己到另一边把这门关上吧,上次出来的时候,最后是季平川关得这扇门,她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去闭合这扇门!
这一刻霍宛央的背脊感到阵阵冷意,没想到千万谨慎,却在这儿出了问题。
这块儿石壁已经凹进去了,又没有外拉环能将它拽出来,难道说还有什么别的机关能触动这石块复回原位,然后关上石壁门?
只是这机关在哪里?霍宛央屏住呼吸开始在书架的其他地方找起来,轻轻摸索着,每到一处都小心翼翼按动着,就是找不到。
就在这时,一旁的石壁门忽然发出了一阵轰响,然后慢慢合上了,霍宛央下意识看向方才那块墙面,果然平整如初了,她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愈显诡异的锦绣山河石壁图,一瞬间惊讶得气都不敢喘了。
她好像并没有触碰到什么机关啊,这石壁门是怎么又合上了?不过下一刻她马上又回过神了,合上就好,若是合不上,被人发现了,那才是真的糟糕呢。
这么想着,她慢慢转身离开了书架,再次来到人床前静静听了听,确定了还是没有听到任何声响,霍宛央这颗心彻底放下来了。
就在她轻轻松出一口气,转身要回到榻上去换衣服的时候,身后床榻上忽然响起了大力掀开床幔的声音,下一刻,季平川冰冷的话语钻入了霍宛央的耳中。
“回来了?还知道回来?”
霍宛央听见这一声,双腿不受控制的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她承认,此时此刻她是害怕的,她的一双手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了。
霍宛央害怕的不是季平川会对她怎么样,而是害怕季平川会因为气怒而对子晏做出过分的事来。
季平川看人跌坐在地,一瞬间下意识地便要抬脚下床去扶她,却也只是那一瞬间,反应过来后便又停住了动作坐回了床榻上。
“霍之湄,没想到你本事挺大啊,和周扁仁一样不知天高地厚了是不是!”
季平川怒视着她跌坐在地的背影,冲着她发出了愤怒的质问。
霍宛央深吸了几口气,扶着地慢慢站了起来,转身看着季平川的眼中尽是倔,下一刻,她像是想到什么一样,缓了缓眸中的神色,把方才想要顶嘴的话都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我……我就是不放心他……”像一个真的做错了事的小女孩儿一样,霍宛央背着手低着头,小声对人说着。
季平川的心软了软,也意外她今日的表现,没有像以往的脾气那样直接和自己扛起来,但他依旧很生气。
“你不放心他,你与我说,我可以带你去见他,就像那天一样,你为何要骗我瞒我?那点安神药,你觉得对我有用?还是你觉得我季平川就是痴傻!合该由着你哄骗?!”
他生气,不是霍宛央以为的因为她去见了子晏,季平川才会生气。
他是因为霍宛央又骗了他而气怒。
第一次,霍宛央把放了安神药的粥盛到季平川面前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他是带兵出征过的将军,是有着不死之称的“战神”,若没有千杯不醉,百毒不侵的本领,他如何能从那豺狼虎豹之地全身而退。
世间任何的药与毒或许都拿他没有办法,但是唯独霍宛央是他心头那根最致命的刺,稍被拨弄便恨不能痛遍全身。
于是从那天开始,他便密切注意着霍宛央,直到今夜,他特地早早上了床榻,放了床帐,一直坐在床榻上,用一个武者独有的耳力,听着外头的动静,就像是时刻备战一样,包括她起身,换衣,轻挪脚步到他床边,在蹑手蹑脚走向书架,这些声音都入了他的耳。
每一个细节季平川光是听着这些微小的声响,便能想象出霍宛央的每一个动作来,或许她脸上还带着暗暗喜悦的微笑,心里还存着无法言说的激动,但这些,都是季平川不愿意将它们想进去的。
直到听见那石壁门轰响大开,霍宛央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季平川的心也越来越空。
不会就这么走了的,对吧,夭夭还在偏殿呢,她霍宛央怎么会舍得就这么走了。
只是她又一次把自己给骗了,却是又一次把自己骗得这么心甘情愿。
他不会下去捉她,更不会立刻去阻止她,他便是让她去,这样一来,他才有了更为合理地去折磨赵元昭的理由。
而霍宛央,也会因为心疼赵元昭,而自觉地不再背着自己去见他,自己又有了可以控制她的方法。
只是为什么,为什么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呢…… 一朝选在君王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