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月后已是寒冬腊月,季平川奉命准备出发去五关城了。
立政殿前的长阶下,送行的只有皇帝和元惠妃,而季平川这次居然不带妻眷,只言:五关城地处边界,忧患甚险,不必劳妻同行。
这样一来,霍静姝又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见到自己的夫君了,然而季平川执意不带她,她又能如何。
旁人只道是季平川疼爱妻子,不忍其劳心劳力,跟着受苦,就连赵元昭和霍宛央也是这么认为的。
长阶下,霍宛央将自己缝制的两个香囊递给了季平川:“还以为姐姐和姐夫会一起去五关城的,便绣了两个香囊,以示平安吉祥,如今便都给姐夫吧!”
季平川抬手便接过了那两个香囊,眼里的喜悦就快要掩饰不住了。
两个香囊一模一样,都是并蒂莲的图样,配着祥云底纹。季平川盯着霍宛央看了得有三五秒的工夫,才开口谢恩:“多谢娘娘记挂。”
这当中,赵元昭倒是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按礼,霍宛央赠予他东西,那也应是由一旁的婢女,转交给他的随侍,再由他的随侍转交给他,这才合乎礼法,可这小妮子,竟然直接递人手里去了,好在此处并无外人,只是这个细节,让他很不舒服罢了。
再思及人绣的那个纹样,竟是并蒂莲,宛央虽道是祝愿他二人同心永结平安祥瑞,但此刻这纹样落在季平川眼里,只怕这人又要想入非非了。
赵元昭越想心下越不是滋味,他一把牵过人手,牢牢攥在自己手里,对季平川肃然道:“将军此行辛苦,到了五关城,别忘了与朕书信相报。”
季平川颔首称“是”,不再多言,复行一礼后直接转身上了马,领着兵往宫外去了。
二人目送着大队人马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不见,赵元昭才开口道:“怎不见你给朕绣个香囊呢?”
霍宛央偏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妾给陛下绣了寝衣,还有荷包呢。”
见人同自己咬文嚼字起来,赵元昭哼了一声,道:“还说,那给我的,没一个是绣完了的,不是缺针便是少线,竟没有一个是完整的。”
看人还真隐有气怒之势,霍宛央拉着人一边往回走一边道:“那还不是陛下自己心急,还不等我绣完,便拿走了。”
赵元昭睨人一眼,一侧嘴角微微上挑,贴耳低声道:“小嘴儿伶俐能说会道的,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这一句话便叫霍宛央老老实实闭了嘴。自她身子恢复以来,这每个晚上便如那油锅上的煎鱼一般,翻来覆去的,非要入了足足的味儿,这赵元昭才肯停;每日晨起,她腰身都酸软的不行,在暖如阳春的椒房殿请安时,她还要围着脖套,只为了遮住那脖间羞人的红痕。
他这如牛般的劲头儿,当真是“闭关”一年之效,却是折腾的霍宛央夜夜难眠。
见人不说话了,赵元昭眉目间挂上了一抹得意,牵着人往千秋殿慢慢走去。
年末的这天除夕日,下了自入冬来的第一场雪,很大,也很美。
雪到夜里便停了,此时太极殿里已开始了欢声笑语。
因着是元惠妃的生辰,陛下特地在自己桌案旁给人支了一张小桌案,这样做虽然于理不合,却也无可厚非,而且,赵元昭早就想这么做了。
小夭夭此刻被抱在霍宛央的怀里,一刻也不安生,伸长了手总想去抓桌案上的东西,霍宛央干脆不再束缚她,抱着她任她去拿。
只见人抓起了桌案上的核桃仁,就要往嘴里送,吓得霍宛央忙从小人儿手里拿了出来:“夭夭乖,这个还不能吃,夭夭是不是饿了啊?”
小人儿被抢走了东西倒也不生气,又伸着手想去抓别的东西,闹得霍宛央是连个吃东西看表演的工夫都没有。
一旁南珍见状,上来道:“娘娘,还是奴婢将公主抱下去带吧。”
霍宛央摇了摇头:“没关系的,她见不到我还会哭闹,待她一会儿累了睡着了就好了。”
底下的表演无甚精彩之处,赵元昭看得直犯困,忽然就想起了霍宛央的舞,他已经有多久没见着人跳舞了。
看向霍宛央时,见人正逗弄着小人儿,他也起了逗弄之意,却不好在大殿上直接去抱孩子,只得寻了个透风的由头,叫霍宛央跟着伴驾,将她和夭夭一起带出了太极殿,留着下头一堆人自行欢宴。
这会儿他们正往后头梅苑走着,赵元昭抱着小夭夭一下下的转着圈,把小夭夭逗得咯咯直笑。
“你慢点,再把她弄晕了。”霍宛央给夭夭拽了拽虎头帽,小心嘱咐着。
赵元昭笑道:“夭夭喜欢我这么跟她玩呢,你听她笑得多开心。”说着,又抱着小人儿转了一圈。
霍宛央笑了笑,不一会儿就跟着人走到了梅苑里,此时苑中的红腊梅都开了,一朵接一朵的,上面覆着一层白雪,别提多好看了。
早前还念叨着红梅覆雪,如今倒是大饱眼福了。
小夭夭好似也被这样的美景吸引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大片红梅白雪,呀呀出声。霍宛央伸手折了一支梅,递到夭夭面前,与人缓语细声道:“夭夭看,这是红梅,上面白色的是雪。”
赵元昭看着人这样笑出了声:“你这样说,她可听得懂你的意思?”
霍宛央自信道:“当然,夭夭这么聪明,怎么会听不懂娘亲说的话。”再看人怀里小人儿,她笑道:“是不是呀,夭夭。”
夭夭突然咯咯笑出了声,霍宛央更加兴奋了些:“你看,我就说吧,夭夭能听懂我说的话。”
小手一伸,夭夭便要去抓面前的红梅,霍宛央忙把手往后撤了撤:“夭夭乖,这个不能抓,上面的雪是凉的,夭夭抓了小手会冷的。”
说着霍宛央抬手拂去了红梅上的白雪,掐了一朵递到小人手里:“这个,是梅花。”
小人儿拿着那朵梅花看了看,抬手就要往嘴里送,被霍宛央一下子又拿了过来:“夭夭乖啊,这个可不能放嘴里。”
霍宛央拿过梅花仍心有余悸,这孩子如今什么东西都想放嘴里去,不叫人看着还真是不放心。
赵元昭许久没说话,一直笑看她二人的互动,在方才踏入梅苑的时候,他便想起那次树下偷香了。
那时他才束发,宛央正值金钗,也是在除夕夜宴时,也是在梅苑,他借着给人折梅簪花的由头,第一次偷偷亲了她一下。
赵元昭越想越是心痒难耐,半晌后一张口,唤来的便是南珍。
“抱公主先回千秋殿去。”
霍宛央只觉得这个场景异常熟悉,她好像不止一次看着夭夭被赵元昭递出去抱走,却也每次都是眼睁睁看着,抬起脸,满是疑惑。
“怎的又抱走了,我还想跟夭夭玩会儿呢……”
赵元昭上前一步,大氅一掀一裹,将霍宛央直接裹进了自己的大氅里,然后侧头对后方道:“都去梅苑外给朕守着,一只虫都不准放进来。”
后头都低垂着头,听见这声都纷纷称“是”,往后倒退了几步便转身下去了。
赵元昭的大氅里很暖和,霍宛央竟觉得有些热了,挣扎着要从人怀里出来,赵元昭往前一探身子,将霍宛央直接托臀抱起,往梅林更深处走去。
“子晏……”霍宛央双手抓在人胸前,双腿已被迫盘在人腰间,隐隐约约好像知道他要做什么,试探着唤了一声。
赵元昭低头看着怀中的小女子低低一笑,道:“我在呢。”
“好端端的你为何抱着我走,放我下来啊。”
“我不。”
霍宛央结舌,挣扎了两下后,便动也不敢动了。
她感觉到了眼前这人身下的苏醒,她好像可以确定,这人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梅苑中的一株矮树上坐着一个极美的女子,叫这苑中的红梅都失了色,白雪都显得黯淡了。
大氅里春光正盛,于外却是分毫不露,女子坐着的树上片片冰雪同梅瓣被抖落跌入雪地,将原本地上的莹白一片变为了点点殷红。
漆黑的天上开始绽放出朵朵烟花,霍宛央睁眼便可见,这绚烂的美景,这极致的欢愉,都让她欲罢不能,在这寒夜中她竟觉得炙热难耐。
随着天上最后一朵烟花绽放凋谢,矮树上的梅花冰雪也停止了掉落。树上的女子美艳依旧,只是香汗淋漓难免让人动了别样心思。
赵元昭保持着当下的姿势,再次抱着人离了那矮树,慢慢一步步往梅苑外走着,怀里的小女子累极了,美眸微闭靠在人肩上,仿佛已经睡了过去一般。
外头的随侍见人出来了,忙又低下头去盯着自己脚尖。
赵元昭抱着人往千秋殿的方向走着,见人微微睁开了眼,他低声与人附耳道:“小心点别出声,后面可跟着一群人呢。”
见人粉面羞红,赵元昭满意地笑了笑,开始跨着大步往前走,霍宛央狠狠在人肩头咬了一口,像是报仇似的,可眉眼却是聚满了笑意。 一朝选在君王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