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雪夜中渐行渐远,承着世间彼此最美好的爱,却要在这最肮脏黑暗的地方过着余生。
“情爱于帝王者,终是致命的触碰,非他,即她。”
这句话曾是净惠大师初见赵元昭时所说的话,那时他还没有遇见霍宛央,更不知何为情爱,自是听不懂这句话了。
只是现在,他恐怕早将这句话忘得一点都没了,或许正是因为他忘了,才会如此无所顾忌,只不知到最后,害得会是他,还是她了。
这一晚说是守岁,其实只有赵元昭一人“奋战”到天亮。
霍宛央晨起时只觉得疲惫不堪,南珍给人侍衣时见人昏昏欲睡,说了个提神的话儿:“陛下临走时给娘娘备了压岁钱,就藏在千秋殿呢,让娘娘自己找上一找。”
霍宛央的双眸在听见这句话的一瞬间亮了起来,不过又马上恢复了黯淡,似是自言自语:“好好的压岁钱不能好好给,还要藏起来。”
南珍偷偷一笑,弯腰垂首给人边系腰带边道:“陛下还不止藏了一个呢,是要您都找出来,然后可再去九龙殿,陛下说,有个更大的礼等着您呢。”
衣裳穿好,霍宛央起身一点南珍的额头,道:“你倒是清楚的很,不如你直接告诉我藏在哪,我去拿好了。”
南珍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啊,陛下只说藏了九个,让您慢慢找出来,没说藏在了哪。”
霍宛央抿唇一笑,其实倒不如说是忍俊不禁,轻轻一拍人左臂:“多谢了。”说完便去床榻上抱起了夭夭,往外殿去了。
南珍后知后觉的才意识到说漏了嘴,一拍嘴巴,忙也跟着出了外殿。
将毛领扽高,盖住脖颈白肌的红痕,裹上斗篷,霍宛央走出了千秋殿。还是没乘轿撵,她抱着夭夭慢慢往椒房殿走着。今儿是正月初一,她不但要去请安贺年,还得带着夭夭一起,故而这也是第一次带着夭夭去椒房殿请安。
入殿后霍宛央先行大礼:“妾请皇后娘娘金安,新正之日恭祝娘娘吉泰康瑞,福泽万年。”再抱着公主复行一礼:“寿乐公主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万福。”
窦瑰兰搭着锦绣的手站起了身子,竟下了短阶,亲手去扶了霍宛央。
“妹妹快请起。”她会起身扶人,不过就是想借机抱一抱这孩子。
她伸出手在公主的臀下托了托,却不想那人直接抱着孩子倒退了一步,竟不让她抱!
霍宛央察觉到了窦瑰兰的用意,下意识警惕着看了皇后一眼,然后牵出一丝笑:“皇后娘娘还是第一次抱夭夭吧,这孩子调皮得很,娘娘抱得话可要小心她闹您。”
这一句话里窦瑰兰听出了两个意思:第一次抱,是在说你从前没抱过,再往深了说,那就是你连孩子都没抱过,是抱不好的;再说这小心闹,既然你抱不好,没准儿就会出现什么问题,到时候便全是你这个皇后的责任。
然而窦瑰兰可不会被这句无意义的话唬到,她跟着往前迈了一步,向人怀中伸手,直接抱住了公主,面上带笑道:“多谢妹妹提醒。”
霍宛央手上一僵,明显是不愿放手交给她去抱,但也不能明着跟人对着干,只好微微一笑,慢慢松开了自己手臂。
她倒不是怕皇后会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毕竟这么多人,她要真想做什么,那就太愚蠢了,她就是单纯的不想让皇后去碰她的孩子。
眼见着夭夭被别人抱在了怀里,那人还对她自称着母后,霍宛央心下只觉寒凉难过。
谁能没有私心?她霍宛央也有,若是不出那金龙入梦之事,她才应是真正的母后。
刚解了斗篷交给身后的南珍,霍宛央便听见夭夭哭闹的声音,扭头看去,她已在人怀里撇着嘴吧哭了起来。
“皇后娘娘……”霍宛央两步上前,神色里自然而然流露出焦急不安,双手微微探出悬在半空,是想将小人儿抱回来的意思。
窦瑰兰此时的脸上有些许尴尬,刚才这孩子还好好的,怎的一到自己怀里就哭了起来,这叫许多人看着,不知道还以为自己将她怎么了。
不等霍宛央明确表示出来,窦瑰兰便将公主递过,一笑道:“本宫到底还未生养,抱得公主不舒服了,还是妹妹抱着吧。”
这会儿霍宛央褪去了斗篷,窦瑰兰离着人近了,在她抬手接过公主的时候,窦瑰兰清楚地看到了她脖间的红痕。
她虽久未承欢,却也知那是什么,一时间窦瑰兰只觉得气血上涌,双腿不自觉地颤了一下,有些发软。
陛下对她,还真是温柔多情,在除夕夜将自己置于椒房殿内,他将自己的脸面,又置于何处了呢?!
小人儿这时已回到了霍宛央的怀中,然而这小人儿刚被霍宛央抱在怀中,立马便没了哭声,好好的在人怀里玩起了自己的手指头。
这是明显不想让别人抱呢,窦瑰兰借着锦绣相扶的力坐回了软榻,抬起面前茶盏细细品着,顺便掩盖着脸上的失神落寞。
什么时候她也能有个孩子,什么时候陛下的眼里不再是只有她元惠妃。
回到千秋殿,霍宛央毫不费力的找到了那些藏匿于各处的压岁钱,每个红喜袋里都装着不同的东西,有福坠、压胜钱、平安扣等等等等,不过最叫她心中欢喜的还是那张字条:握笔执手情墨浓。
待她再次躺在九龙殿的床榻上时,这个所谓的大礼是什么也就不言而喻了。
哪里是她的大礼,分明就是眼前这匹饿狼的。
地龙烧的很暖,激荡温存过后,霍宛央只觉得燥热晕眩。
她轻轻往下扯了扯锦被,露出了如水梨肉一般莹白滋润的半截美背,上面还有着让人浮想联翩的片片殷红。
赵元昭方才去暗格里取了画,一回来时便看到了这样的场景,眸色一黯,他上前伸手在人背上来回摸了摸,顺势将人揽住肩头扶起。
“我拿来了,你看。”
她坐起身,毫无簪饰的一头长长的墨发铺洒在身前,正好将诱人之处盖了个严严实实,赵元昭让她靠在自己身前,鼻下阵阵香甜让他愈发觉得干渴。
展开画卷,里头桌案前的一个少年,正微微俯身向前,握着身侧少女的右手,与她共执笔,书情意,柔情缱绻,眷恋不掩。
霍宛央望着这幅画卷,伸手一寸寸抚着,眼中凝神痴痴,细语喃喃道:“画得真像,真好看。”
将人抱得又紧了些,赵元昭用下巴蹭着她头顶道:“其实,我还以为你都忘了呢。”
“总角欢怡,点滴于心,旧日情谊,镌刻于心。”
她又怎么会忘呢?
初生好感,爱意萌动,一次次好似不经意的暧昧触碰,与人在一起的点滴岁月,她都深深记得。
赵元昭轻声一笑,好似松了口气般长叹一声:“唉——写那张字条的时候,我还担心呢,就怕你根本不记得这书香情墨浓,两厢情意深,其实这才是我要送你的那份所谓的大礼。”
“不是我跟你提起这事,你才去拿的嘛,这会儿怎倒变成你有意要送我的了。”霍宛央嘴巴一撇,倒是很不愿意承他这句顺水推舟。
赵元昭在人脸上一捏道:“不是有意要给你的话,我光写那样的一张字条有何用,你又不能把那字条裱起来挂上日日观赏。”
霍宛央低着头狡黠一笑,抬起头的一瞬间,又变回了方才的那副表情:“谁说不能的!”
“这可是宛央你自己说的,回去之后,可要裱起来挂上日日赏之,不得有违。”
赵元昭一字一句,十分正经,霍宛央一下子坐起身来,转过头气鼓鼓的盯着他,不发一语。
意识到小女子闹了脾气,赵元昭无奈笑了一声,伸手赶忙将人搂在怀中哄着:“好好好,是我不好,我是有意哄你来九龙殿,要与你云雨赴乐,但本意也不单单如此,倒是惹你使了小性儿。”
本也不是真的生气,霍宛央见人“认错”及时,态度上佳,转瞬便又露了笑容。
“还有一事说与你高兴高兴,待入春,今年我准备阖宫一同去鹿园住上一段时日,一直待到中秋前回。”
鹿园就是大梁国皇室避暑的行宫,历朝历代每年入夏之际便会阖宫避暑,有时暑热不重时也会去,只不过不会阖宫尽去,只会带一些受宠的妃嫔以及皇帝看重的人。出行之日官道将会全面封路,商事买卖一概歇业,待大队人马出城后才会恢复正常。
鹿园较之梁宫,那美的可不止一星半点儿,若非梁宫地势绝佳,风水极旺,历代君王都有过要在鹿园定都的想法。
先帝高宗盛年时更是每年都要去鹿园,不管是否暑热,每次出行都会耗费大量人力时间。霍宛央入宫晚,且那时先帝已过知命,多缠病痛,已是很久都未去过鹿园,曾经唯一一次提议,也被朝臣以“圣体为重”给推拒了,所以她一次都还从未去过。 一朝选在君王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