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宛央摇了摇头,有些惋惜道:“不一定的,咱们首先就没有证据证明是皇后杀害了她的家人,这样一说环佩或许会以为是我找到了她的家人,然后杀害了她们并嫁祸给皇后,届时反而不美,如若她问起……我就说家人安康吧,反正这事查出来之后,她早晚也是个没命,若叫她知道了她家人已经不在人世,弄不好,会出更大的乱子。”
金颐想了想觉得也对,便点点头,从一旁架子上给人取了披风披上:“最近天气变凉了,前儿个收拾衣物时找出了披风,姐姐披上吧,而且掖庭那个地方,感觉就阴森森的。”
霍宛央发自内心的笑了,握了握她的正在系带的手,柔柔说道:“谢谢颐儿。”
给人挽了个好看的蝴蝶结,金颐有些不好意思笑道:“谢什么嘛!姐姐快去快回!”
点点头,霍宛央又嘱咐道:“那夭夭交给你看着,千万看着她别往炭盆那边走,我先去了。”
她现在最怕夭夭出事,所以就连外殿都不让她去,只让她在内殿待着。
“姐姐放心吧,我一定是寸步不离的。”
霍宛央将那插花又还给了夭夭,夭夭抱在怀里仰着头看向自己娘亲,轻轻唤着:“爹爹……”
霍宛央脚步一顿,蹲下身,摸着她小脸蛋问道:“夭夭想爹爹了吗?”
“想爹爹。”夭夭抓着霍宛央披风上的蝴蝶结又说道:“娘亲,好看。”
霍宛央心头一软,哄道:“等娘亲回来,就带夭夭去见爹爹,好不好?”
夭夭看着自家娘亲,又唤了一声:“爹爹。”
金颐在一旁看得难受,说道:“姐姐,不如我让梅香去请陛下过来吧。”
霍宛央低了低头,想了片刻开口:“不必,等我回来带夭夭去九龙殿吧,最近他也无暇分身,别去扰他了。”
说着她站起身:“我先去了。”然后抬脚往外走了。
掖庭废苑内。
再次踏足这个地方,那日的分离霍宛央仍历历在目,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却抵不住心里的寒,加快了步子往屋内走去。
环佩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可以用瘦骨嶙峋四个字来形容了,本来清秀的一张脸上,此刻竟棱角分明得有些吓人。
她跪在那直打哆嗦,也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疼,整个人根本跪不住,因为手指骨已经断了,她的双手上还裹着厚厚的白纱布,不知道日后还能不能恢复如常。
霍宛央看见这一幕并没有多少触动,只是为她这样的年纪感到可惜。
“奴婢拜见昭元贵妃娘娘。”有些低哑的嗓音从环佩那张干裂的唇里蹦出,霍宛央入座后示意她起身,然后让她也去入座。
“听闻你想要见本宫,怎么?可是想通了吗?”
环佩的眼睛始终没有与霍宛央对视,她抿了抿那张干裂的唇,看着自己的双手,叹一口气说道:“奴婢想清楚了,奴婢愿与娘娘坦言一切。”
霍宛央虽然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但是还是一直想不明白,难道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便能让她想通了?之前用那些流水的刑具都撬不开的嘴巴,如今只关了一月的黑屋,便……想通了?
然而霍宛央并不着急,她想了想,转过头对孔兰芝说道:“奶娘,给环佩拿些水来,让她喝完慢慢说。”
环佩听见这句显得有些不可思议,仍是低着头,惶恐地环视了自己周身一圈,然后待孔兰芝端来温水时,环佩颤抖着双手捧过了茶碗,低头哑声谢恩:“多谢贵妃娘娘。”
她大口大口喝着,很快就见了底,有些犹豫的将茶碗放在了一旁托盘里,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水壶,这才抬起眼悄悄去看了一眼霍宛央,有些怯懦有些期盼。
“奶娘,再帮她倒一碗。”
环佩有些尴尬的微微露了笑,在人倒完一碗后又捧起来大口饮尽。
这回许是喝够了,她舔了舔双唇,放下茶碗开口道:“还请娘娘恕罪,奴婢实在是被逼无奈了,若非皇后娘娘用奴婢的家人相要挟,奴婢……奴婢就算是死,也绝不会做这种诬陷娘娘的事……”
霍宛央闻言淡淡一笑,尔后道:“本宫可以理解,如此说来,的确是皇后娘娘指使你让你做假证了?”
环佩犹豫片刻,然后重重点了点头,有些焦急道:“当日奴婢在掖庭做苦力,皇后娘娘身边的锦绣来找到了奴婢,奴婢当时还很诧异,为何锦绣姑姑会找到奴婢,下意识就以为是因为错用马齿苋的事,皇后娘娘要处罚奴婢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环佩毫不犹豫道:“就是上个月的事。”
霍宛央没有再接话,盯着她一挑远山,示意她继续说。
“后来锦绣姑姑把奴婢带到了皇后娘娘面前,直言与奴婢说道,要奴婢按照皇后娘娘的吩咐去做一件事,当时奴婢没有想到,皇后娘娘是让奴婢去诬陷您,所以皇后娘娘一说出来,奴婢就慌了神了。”
这些话和霍宛央想的一模一样,她点点头,等着人再开口。
环佩声音很哑,她继续说道:“当时奴婢婉拒了,毕竟奴婢是伺候过娘娘您的,您就是奴婢的主子,这种背主之事,奴婢是断断做不出来的,可是之后,皇后娘娘拿出了母亲一直藏在身上不敢戴出来的素银镯子,奴婢当时真的被吓到了,皇后娘娘就说,若是奴婢不按照她说的来做,奴婢的家人便都将会死去,奴婢……奴婢不敢不从啊……”
说着环佩落了泪,不止是环佩,霍宛央的眼角也有些湿润了,眼前这人还不知她的家人早就被人杀害了,在她做假证当夜便被人杀害了。
环佩轻轻拭泪,又道:“后来奴婢便被皇后娘娘调去了素雅轩,一直伺候沈容华,至于那人形偶……奴婢之前根本没有见到过,更不知是何时被放入宫中的,只是后来忽然被搜出来,奴婢才是第一次见到,后来中秋夜宴,奴婢便被沈容华带到大殿上,去……去指证娘娘您了。”
“那马齿苋之事,到底是不是你做的?”霍宛央开口问着,音调有些冷。
环佩使劲儿摇着头:“这件事娘娘要相信奴婢,马齿苋之事真的不是奴婢有意为之的!奴婢是真的不知道那不是绿苋菜,当日只是听芍药说绿苋菜对娘娘有益,便去御膳房拿了一些,谁知道他们给奴婢的竟然是马齿苋啊,这绝对不是因为奴婢听了谁的命令故意去做的这件事,娘娘相信奴婢,真的不是奴婢去做的啊!”
此时此刻,霍宛央倒有些相信这件事不是她做的了,若说她做假证这件事是因为皇后用她的家人要挟了她,那么马齿苋之事发生时,她还没有受到任何人的威胁,的确没必要,而且她方才说芍药?
竟然连这件事,也跟芍药有关吗?
她真是疏忽大意了,竟然从那么早开始,身边就有了这么危险的存在,偏偏自己还一无所知。
霍宛央的心沉了沉,眼眸也暗了下来:“那件事暂且不提了,本宫且再问你,皇后除了以家人要挟你做这件事,还有再要挟你做别的事吗?”霍宛央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话语中的坚定不容她有半句不尽不实。
“没有了,皇后娘娘只要挟奴婢做了这个假证,其余的没有再让奴婢插手。”
霍宛央看着单薄的身形,以及被纱布裹着的双手,有些无奈道:“这些话,你若是早说出来,至于受这么多罪吗?”
环佩低了低头,抿着唇没有回话。
霍宛央又说道:“待哪日,本宫将你带出去,这些话,要你原封不动在众人和陛下面前再说一遍,届时你可能保证与今日所言无二吗?”
环佩点点头,却还是低着头没有看霍宛央,说道:“奴婢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霍宛央一面起身一面与她道:“委屈你在废苑内再住几日,届时本宫会找人带你出来。”
说完,霍宛央头也不回地迈步走出了屋子。
在回千秋殿的路上,霍宛央与孔兰芝低声道:“让岚颂姑姑找人多盯着她,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容易。”
孔兰芝会意,开口问道:“娘娘可是觉得,她承认得有些太利索了?其实老奴也觉得有些奇怪……”
霍宛央颔首:“不止是这个,奶娘你看今日,她自始至终,都没有过问她的家人情况如何,你说她可能不想知道我到底有没有找到她的家人吗?”
霍宛央越想越不对劲,一旁的孔兰芝也跟着拧起眉头:“娘娘,要不要让王岚颂探探她的口风?”
“不必,不能让她察觉出咱们的怀疑,我现在是有些担心,若是真让她当着大家的面,再把方才那些说过的话说一遍,她会不会开口,甚至有没有可能,她反过来再咬我一口……”
这样才是最糟糕的,若是她们串通好了再给自己一记重创,怕是北珠就要白被牵累了。 一朝选在君王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