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兰芝细细想了想,摇头分析道:“应该不会,娘娘您想,这环佩的话,本就是不可信的,所以咱们才要去审她,叫她吐出真话来,可若是她再说了什么对娘娘不利的话,那不是更证明了,她先前所言的不实么?”
霍宛央微微仰头,看着头顶的蓝天,吐出了一口浊气,笑道:“奶娘说的对,倒是我糊涂了,如此倒也不怕她再做什么了,咱们还是静观其变吧。”
孔兰芝笑着应了,和人一路走回了千秋殿。
回到千秋殿,还未踏入殿内,霍宛央和孔兰芝便听到了里面的欢声笑语。
里面赵元昭的笑声和夭夭的笑声混在一起,霍宛央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存在眉眼间的笑意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爹爹,好看。”
刚迈入内殿,便见着夭夭将手里的插花放在了赵元昭手里,然后说着这句好看。霍宛央一弯唇,上前给人福身见礼。
“陛下。”
赵元昭先是怔了怔,然后抱着夭夭又恢复了笑颜:“宛央,来坐。”
“娘亲。”夭夭睁着有些困倦的眉眼看着霍宛央软软地唤了一声,依旧待在赵元昭怀里,没有要去寻她的意思。
霍宛央在人身旁坐了,伸手去捏了捏夭夭软软的小手,冲人露了一个笑。
再看站在一旁,笑得同样开心的金颐,霍宛央心头一暖,笑里有欣慰。
金颐回了人一个笑后,在一旁低了低头,然后冲着后头南珍她们悄悄一摆手,慢慢往后退,将人都带了下去。
此刻内殿中只剩霍宛央、赵元昭还有夭夭。
“听说环佩主动要求见你了,可是都说了?”赵元昭偏头看着身侧之人问道。
霍宛央点点头,如常说道:“的确是皇后指使她说的,她全都招了,只是巫蛊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也不知道,我现在就想着,待哪天让她在所有人面前澄清了,这样好歹可以证明与千秋殿没有关系了。”她看向赵元昭又问道:“关于巫蛊之事,你查出什么有利线索没有?”
赵元昭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前也只有杨春生提供的那些,其他的……还没有,我让朱育去窦家祖宅查去了,若是坐实窦家贪污,再有收买人诬陷这一罪证,即便没有确实能证明她与巫蛊有关的证据,也足够窦家流放了。”
霍宛央总觉得心中不安,就连赵元昭也看出来了:“宛央,你可是担心什么?”
叹出一口气,霍宛央还是没有把自己真正的担心疑虑说出来,转而道:“我是担心,杨春生不见了,皇后应该肯定已经知道了,可我这几日请安倒也没觉得她有什么异常,那杨春生……真的可靠吗?”
霍宛央现在整个人都显得多疑焦虑,她总怕这忽然出现的什么人会是别人一早就给他们下好的套子,就等着他们往里钻呢。
赵元昭小心翼翼抬手揽住人肩头,安抚道:“放心吧,我也都派人查过了,没有问题,其实这件事咱们说起来听着简单,做起来的话还是很有一定难度的,或者……你不妨直接找杨容华探问一下,若是她愿意配合咱们,再加上祸国传言的指证,说不准会更容易一些。”
“那还不如直接让杨容华与她哥哥见上一面,杨春生若真有心指证窦家,想必兄妹情深,杨容华也会照做的。”
赵元昭觉得有些不妥,摇摇头与人解释道:“现在还不能暴露杨春生,若是被皇后知晓杨春生在咱们手里,保不准她会狗急跳墙,我怕她对你再生更恶毒的心思。”
再如何恶毒的心思,霍宛央也不觉得可怕了,她势必要让窦瑰兰垮台,她绝不会让北珠白白牺牲。
“那便等到环佩指证那日再说吧,届时杨春生一出面,将窦家所作所为一抖落出来,杨容华应该也知道该往哪边站了,而且我觉得,杨容华和她哥哥应该是一样的心思,都是不愿为窦家效力的。”
此时赵元昭怀里的夭夭已经睡着了,小人儿较之以往又重了些,但是赵元昭抱着仍旧觉得又轻又软,那小心翼翼托抱的样子让霍宛央看着都觉得手臂酸。
霍宛央刚要伸手将她抱过,便被赵元昭抬手捉了手腕:“没事的,让她继续在我这儿睡吧。”
再抬眼,赵元昭见她眉眼疲惫,倦容憔悴,心疼道:“宛央,你要不也去休息会儿吧,最近事情多,我看你面色很不好,之后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呢。”
霍宛央对上赵元昭的一双星目,看着看着就失了神,她怀念起以前的日子了,没有再次入宫前,他们相处的那段日子,朝夕相见,仍日夜惦念。
“宛央……”赵元昭见人出神,紧着眉头担忧的又唤了一声。
霍宛央回过神,淡淡一笑:“嗯,你回去忙吧,我抱着夭夭和她一起睡。”
“不必,你睡你的,我抱着她,夭夭现在啊,可黏我了呢。”赵元昭说着这话,弯起的嘴角都带着一丝得意,之前小人儿一直黏着宛央,他要抱一下,小人儿就开始哭得不行了,让他又是心疼又是无奈。
霍宛央没有再强求,跟着微微一笑,便由他去了。
那件事,她应该原谅自己了吧。赵元昭此时坐在一旁的木椅上,看着眼前霍宛央侧躺在榻的背影,心里这样想着,不确定地在心里自问着。
可是自己也能明显感觉到宛央和以前不一样了,她虽不像之前那样对自己那般抗拒,可是却也不像以前那样对自己那般依赖了;她虽然还是会露出笑容,却也只是翘起唇角淡淡一笑,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露着银牙贝齿,弯着杏眼柳眉,与自己发自内心的笑;她现在见着自己都要行礼,哪怕私下里不用敬称,可她再不会像以前那样对自己毫无保留的大开心扉了。
也是,无论出于何种目的,都是自己伤害到了她,还妄想什么回到以前呢?
赵元昭有些失落地垂下眉眼,看着怀里的夭夭开始幻想着若是没有这么一回事,他们又当是如何如何的幸福,自己也不会丢了神思,叫别人钻了这么大一个空子。
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赵元昭这一刻忽然有些后悔了,若是自己当初再等等看呢?或许宛央的身子真的会好转,其实细细想来也不过就是嗜睡,为何自己没等到她有别的异样时再做决定呢?
只不过,已经晚了。
两日后,椒房殿内。
赵元昭坐在大殿正座上,旁边就是窦瑰兰,底下两侧便是各宫妃嫔,左侧为首的,当然就是霍宛央了。
“今日于椒房殿召集各位前来,是因为中秋夜宴宫女环佩诬告一事已有了结果。”霍宛央一字一句高声示意后,转头对赵元昭说道:“陛下,请将环佩带进殿吧。”
赵元昭颔首,冲程岁一扬下巴,程岁躬身领命,转身高声道:“将环佩带上来。”
立时便有两个小侍带着环佩从殿门处进来了,她身上的那件衣服明显变得宽松肥大了不少,她的手上还裹着那厚厚的白纱布,整个人的精神状态较之那日并没有变化,依旧是瘦骨嶙峋,憔悴不堪。
众人一见环佩这幅样子,心里先是一惊,然后多多少少都有些膈应了起来,有些胆子小的侍女已经低下头,不敢去看了。
趁着这个空档,霍宛央特意瞧了一眼窦瑰兰,见人正襟危坐十分放松的样子,心里的担忧又加深了些。
不过反正都有应对的招数,随机应变吧。
“奴婢见过陛下、皇后娘娘,见过各宫娘娘、小主。”环佩跪在地上,将头紧紧贴在地上,哑声问安,她知道的,今日一过,她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赵元昭示意人免礼,随后霍宛央跟着开口道:“环佩,此时此刻你改过自新的机会已经来了,你现在,就当着陛下和大家的面,将那日在掖庭,你与本宫说的话,一字不差的再说一遍。”
“是,娘娘。”环佩直起身子跪在地上,抬头看了一眼皇后,然后将目光又转到陛下身上,开口道:“奴婢当初受人指使,诬陷是昭元贵妃娘娘找到了奴婢,并让奴婢在素雅轩内放置人形偶,其实贵妃娘娘并没有要求奴婢这样做,奴婢当日会这样说,也是完全受人指使,迫不得已这样做的!”
霍宛央一听这话,始终悬着心也总算是放了下来,看来先前的确是自己想多了,她又抬眼去看了窦瑰兰一眼,见人依旧气定神闲,也不免叹服。
待环佩交代完,便会带杨春生上殿,届时只等着赵元昭找出窦家贪污的罪证,这人就算完了。
只可惜啊,皇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大祸临头了。
“就说嘛,贵妃娘娘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呢,你说是受人指使,那么又是何人指使你的?”齐淑慎看了一眼对面的霍宛央,开口帮腔道。
环佩低了低头,余光瞥了瞥右侧的霍宛央,却也只能瞥见人明紫裙摆上绣着的金孔雀。收回目光,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抬首平声:“是柳容华。” 一朝选在君王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