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嘴上什么都没再说，心里想的却是：怎么还需要时间啊……

　　除去南珍北珠和守夜的丫鬟小侍，康泰宫内其余人都已去歇下了，只有他们静静地候着，或等着人出来，或等着人传召，也有可能这一夜都不会有人出来，也没有传召。

　　漆夜晚风渐凉，明月自东向西缓缓归去，待天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赵元昭才从康泰殿内缓缓走出，除去了眼底的乌青，整个人的状态与平日无异。

　　霍之湄亦是一夜未眠，此刻送出了赵元昭，她才去榻上合眼小憩了。

　　日照当空的午后，宫中妃嫔皆被召至椒房殿，殿内不但皇帝在场，就连众人想见而久久不得见的太后娘娘也在场。

　　“程岁，带你的人给朕挨个宫搜。”人齐后，正坐上首的赵元昭便下了令，所有妃嫔皆是不知所措的彼此面面相觑，唯有柳嫔知晓陛下要查的是什么。

　　不过她一点都不担心，做不好这点事前准备，她又有几条命敢给皇帝下药。

　　程岁领命后，带着王福和九龙殿内一众侍人下去了。霍之湄坐在赵元昭一旁身侧的软榻上静静等待着，突然感受到下方一道视线时，她一瞬间投去目光，与一水蓝宫服的女子正好四目相对，瞧着衣饰，她一眼便认出那是齐婕妤。

　　此刻齐淑慎看着座上的霍之湄，眼神里有探究，有打量，还有一丝不解和不屑。霍之湄看不懂她的眼神，但她却知道这眼神里，并无好感。

　　二人四目相对之时，谁都没有先移开眼，霍之湄眼睛都不眨的盯着她，她更是无畏无惧的看着自己。

　　半晌过后齐淑慎才把眼转开了，低头玩着自己手里的帕子，轻轻叹了一口气。

　　原来她就是霍之湄，还真是——美极了。

　　半个时辰后，程岁带着一众人从外入内，和出去之前唯一不同的就是程岁身后的王福手里多捧了一个插花瓶，叫沈媚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自己房里的东西。

　　程岁进殿时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珍贵人，悄无声息的又转开了目光，待近前躬身一礼道：“陛下，东西寻着了。”

　　赵元昭没有说话，只颔首示意人将东西呈上。程岁依旧躬着身子，侧首与一旁的王福一示意，王福便一步上前，将手上的插花瓶举高呈上，瓶口正对着皇帝的视线，霍之湄也在一旁清晰的看见了瓶底那几颗似小拇指指盖一般大小的红色颗粒。

　　“这是昭阳宫素雅轩案台上的青瓷瓶，老奴找着这瓶的时候，里面还有不到十颗的迷情香。”

　　这话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珍贵人，众人的眼神里有看戏的惬意，有无谓的冷漠，更多的还是事不关己的幸灾乐祸。

　　沈媚对程岁的所言所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愣在当场，再看见皇帝冷冽的目光时，她惊得浑身一哆嗦，忙起身两步上前，直直跪在了地上，嘴里大声辩道：“陛下这不是我的东西！我从来都不知道什么迷情香啊！”

　　赵元昭因为九龙殿的那盏茶疑心过珍贵人，如今又从人宫里搜出了这个东西，他现下什么都顾不得去细想，只剩下怒不可遏了。

　　此时此刻没有人比柳双妙更高兴了，她看着眼前珍贵人无辜而慌乱的模样，落井下石道：“在陛下和娘娘面前要自称妾，珍贵人这是见东窗事发了，便慌到连最基本的礼数都没了？”

　　沈媚转头看向柳嫔，眸里满是厌恶与气怒，就知道她不是一心要和自己交好，亏得自己前几日还差点信了她三番五次来探望时的鬼话！

　　这时又听得皇后缓言缓语道：“珍贵人，你口口声声说不是你的东西，那这东西缘何又会在你宫里？在你的瓶里？”

　　沈媚回过头，眼含希望的望着皇后，恳切道：“回皇后娘娘，妾也不知为何在妾的宫里会有这种腌臜之物，但是这真的不是妾的东西！妾都不认识这些东西，又去哪弄来这些东西呢！”说完她又转了恳切的目光，望向皇帝，希望人能相信自己。

　　霍之湄从方才就一直都在盯着珍贵人的眼睛，她从那双眸子里可以看得出来，珍贵人是没有撒谎的，再将视线转向在场的每一个人时，她的目光突然就停在了柳嫔的身上。

　　将近一个月前，柳嫔和珍贵人还在毓秀宫里闹出过事儿，后来柳嫔被罚，若说没有怨怪，那是不可能的，只是柳嫔又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霍之湄毕竟是在深宫里待了四年的女子，比这腌臜恶心的事，她就算没经历过也都差不多见了个全了，从当初的错愕惊奇，到如今，已是变得司空见惯了。

　　“珍贵人，你如今恩宠最盛，为何还要用此物？”霍之湄缓缓开了口，看向那张相似的面孔，她此时心里有些怜惜这个女子了。

　　而沈媚的泪水已经夺眶而出了，她跪着身子将头磕在了地上，声声凄切：“妾是真的没有用过什么迷情香……这根本……根本就不是妾的东西！”

　　窦瑰兰刚要跟着开口，就察觉到了一丝话里的不对劲。珍贵人如今在后宫中最是盛宠，隔三差五都要被陛下召寝的，她用迷情香，那完全没道理啊！

　　赵元昭此刻听出了霍之湄的话外之意，他看了一眼霍之湄，然后又想到了那晚突然过来的柳嫔，好像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然而柳家和沈家，他如今只能选柳家。

　　“贵人沈氏，德行有失，即日除去位分封号，幽禁冷宫，无召非死，皆不得出。”赵元昭盯着她，一字一句的述完了这道旨意。

　　霍之湄将眼眸垂下，心底轻轻叹了口气，赵元昭已经留了人一条命了，只是在这宫里，即便有命，无权无宠，又能活多久？还是以一个庶人之身。

　　这道旨意一出，柳双妙高兴得就差没笑出声了，那眉眼皆是掩不住的得意。沈媚整个人愣住了，这一字一句入耳，像是一针一针刺进她的心里一般，她呆呆的看着皇帝，不会哭也什么都说不出了，她只感觉到一阵晕眩，呼吸不顺，待下一刻，眼前一黑，她人直接倒在了地上。

　　殿内众人有惊慌的，也有见怪不怪的，赵元昭更是没想到她居然会晕过去，不禁深深皱起了眉头，此时众人皆听得皇后娘娘温婉开口道：“陛下，不如让太医来给沈氏看下，确定无事了再行旨意吧。”

　　赵元昭没有犹豫，点了点头算是应了。窦瑰兰这边示意锦绣去请太医过来，不一会儿工夫，锦绣带着张太医很快就到了，他先给宫中的三位大主子行礼问安后，这才上前予人诊脉。

　　殿中一时寂静，方才还窃窃私语的小主们，此刻也都不说话了，不出半刻后，张太医突然面带笑容的站起身，然后上前躬身再作礼道：“恭喜陛下，这位小主已有一月身孕了，方才是因着气火攻心才至晕厥，待微臣开好药方给人服下，绝保胎像万无一失。”

　　张太医此话一出口，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待回过神，大家都暗叹沈氏命太好，居然有了陛下的第一个孩子。

　　此时，柳双妙的一张俏脸整个扭曲在了一起，亏她还以为今日之后宫里就不会再有沈媚，却不想这人竟这般好命，有了身孕不说，怀的还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因着这个孩子，陛下也绝不会再重罚于她！

　　而此刻霍之湄，从这话入耳的那刻起她差点就直接站起了身来，满眼皆是不可置信，尔后才觉出一丝伤心麻木，却碍于在众人面前不得露出丝毫异样，她只得低下了头，以手撑额，装作头痛不适的样子。

　　沈媚盛宠，在旁人看来这有孕是早晚的事，倒也没什么特别奇怪的，大家愣怔过后，便是艳羡的艳羡，难过的难过了。此时赵元昭自己也跟在场众人一样愣在了那里，待有所反应后，他又盯着张太医问了一遍：“你确定没诊错？”

　　张太医一笑，眼尾的细纹也蕴满了笑意，他将身子躬得更低了些，肯定道：“陛下放心，微臣从医数十年，这等脉象定是不会诊错的，这位小主确确实实是喜脉无疑。”

　　此刻赵元昭的脸上开始缓缓露出了笑容，可盯着那太医的眼神里却是冰冷至极。他最是清楚，自己从未与人有过房事，那人既是处子便也不可能与人偷会，如此便是有人想要蓄意陷害了。

　　很好，他登基不过三月，后宫竟已是这般肮脏了吗？

　　赵元昭坐回原位，转头看了一眼一旁神色不明的霍之湄，眸底的颜色暗了暗。如今沈氏有了这“胎”，可以说是暂时不会有事了，不过他倒真想看一看，到底是谁这般胆大，要设此计。

　　“程岁，带张太医出去领赏。”赵元昭突然朗声一笑，对程岁说完这句，又看了一眼一旁不知所措的鹊枝，他接着道：“还不快扶你家主子起来，送回素雅轩好生照看着。” 一朝选在君王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