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又一次的被她伤害,偏偏季平川还对她喜欢得不得了。有的时候,他自己都厌烦自己这副样子。
“走,别再来九龙殿,朕再也不想见到你。”季平川背对着霍宛央将落寞之言字字说出口。
霍宛央好似得了赦令,没有丝毫的犹豫,起身看着季平川的背影仍是警惕,快步走出了内殿,也忘了解下她身上还披着的大氅,就那么仓皇地走掉了。
出了九龙殿,霍宛央却忽然在殿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方才进来时她埋着脸没注意,这会儿却是借着九龙殿的烛火通明,看了个真真切切。
“王福?”
王福一直守在九龙殿门外,见到霍宛央出来的那一刹那没有表现出过分的厌恶,却也没有多少恭敬,只微微往前探了探身子,低了低头,不说话了。
这副疏远淡漠的样子,看在霍宛央眼里,她大抵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冷笑一声,她的眼中不掩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慢慢离开了九龙殿。
周扁仁选择了季平川,王福也选择了季平川,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还有多少“惊喜”在等着她?
回到含章殿,萃福见霍宛央回来了,惊讶上前:“娘娘没……”许是察觉到了这话说着不对劲,她一下子止住了话音。
霍宛央拖着疲累的脚步走到榻前,身子疲乏地靠坐在榻上,眉眼间的倦怠将整个人都弄得没有精气神儿了:“你去趟太医院,请周扁仁过来。”
萃福眼珠一转,犹豫道:“新的太医也入宫了,若不是周太医当值……奴婢可要给您请其他太医来?”
霍宛央看了萃福一眼,想了想摇头道:“我就是有话,想问问他,你去看一眼,若不是他当值,就回来吧,别惊动了别人。”
萃福应了一声便下去了,不过多时再次回到含章殿,带来了周扁仁。
周扁仁随着萃福入内,在看见榻上的霍宛央瘦弱成这般模样时,一瞬间心中一惊,愣在了那里。
她被禁足的这段时间里,周扁仁一直没有见到她,不想这会儿再见,她变得比先前更憔悴瘦弱了。
“娘娘。”他躬身,唤着旧称,语气里不自觉流露出怜惜。
霍宛央没有在意他的礼节,更没有在意他的称呼,开口直接问道:“王福是怎么回事,我看见他在九龙殿外,身着大总管的衣饰,梁宫的大总管,现在是他了?”
周扁仁一愣,下意识抬眼看人,心中都有一丝心慌从眼中流露了出来。
她难道知道了什么?该不会也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犹豫片刻,周扁仁只道:“这个……恕微臣并不知晓,早前去给陛下请脉,也从未见过王公公。”
这是实话,因为就连王福是什么时候从御书房回到的九龙殿,他都不知道。
霍宛央垂下眼眸,不知在思索什么,半晌后她轻言:“以前王福是跟着程公公的,如今程公公不知道去了哪里,王福却还在梁宫,在这样时过境迁的日子里见到了往日熟悉的人,却是为另一位新主做着旧日熟悉的事,周太医,你能体会我的……我的那种心情吗?”
周扁仁双唇嗡合半刻,看着人隐含泪光的双眸轻轻叹出一口气,缓缓道:“微臣能够体会,但是人各有各的难处,娘娘您不也有自己的难处吗?”
霍宛央好似一瞬间气力尽失,无力地对人挥了挥手,示意人退下。
周扁仁再一躬身,启唇轻言:“前两日,微臣去给皇后娘娘请过脉,见到了太子和公主,娘娘放心,太子和公主过得很好。”
鼻尖一酸,泪水再次涌出她的眼眶,刺疼了她的双眼。霍宛央颤抖着双肩,抬手捂着嘴巴压抑着哭声,愈发难以控制自己悲伤的心情。
周扁仁抬眼直视着她,眉间微皱,眼中同是悲恸:“娘娘……”
擦了擦那仿佛永远流不尽的泪水,霍宛央侧过身子,偏过头不再看人,吸了吸鼻子道:“我已是庶人,见了周太医还要行礼的,太医不必再如此唤我了,回去吧。”
她的侧影落寞而寂寥,周扁仁不忍离去,总想能陪陪她,哪怕是听她说说话,吐一吐心中的惆怅。
“微臣……”
“走吧,回去吧,我想歇息了。”霍宛央打断了他想要说出口的话。
周扁仁看了一眼她殿中的时漏,已是即近子时了,的确不便再留了。
“有事您可随时传唤微臣,这几日太医院都是微臣在当值。”周扁仁当然不能说,为了霍宛央,他自请每夜当值,为了不叫旁人察觉出异样,他只好浑说是有新的药方要研制,否则在季平川那里,这关都是过不去的。
见霍宛央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周扁仁再一施礼,躬着身子慢慢退出了含章殿。
就算她不是太后,不是皇后,只是庶人,她与自己的距离仍是那么远,而自己所能做的,就是竭尽所能,保她在宫中安康。
自他的妻子染疾过世后,周扁仁还以为自己不会再对哪一个女子有什么感情了,却在这日积月累的过程中,慢慢建立起了对霍宛央那不为人知的情感,这亦是相当出乎他的意料之中的。
一月后的阳春三月,册封旨意下达到储秀宫,此时已为婕妤的刘仙蕙带和一众帮着迁宫的侍婢来到昭阳宫时,忽然站在宫门口不动了。
“这宫殿是谁分的,是皇后娘娘吗?”刘仙蕙看着前面带路的小侍蹙眉问道。
方才在来的路上还经过了含章宫,竟是把自己分到了含章宫后头的昭阳宫,离着这么近,这不是找晦气吗?
小侍躬着身子,恭敬回答:“回刘婕妤,都是皇后娘娘一力安排的。”
刘仙蕙哪里会知道,这对外是皇后在分宫册封,其实都是陛下一个人的意思罢了。
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含章宫,刘仙蕙什么都没说,回过头面目不屑地抬脚进了昭阳宫。
而在含章宫内,此时亦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齐淑慎在月前就已经做好准备了,就等着新秀册封这日来找霍宛央了。此刻她站在含章殿前,神色悠然地看着头上的匾额,慢慢出了神。
其实她也不好保证此举能否激励起霍宛央重入后宫的决心,但是既然陛下早晚要让她重入后宫,她还不如先下手为强,让陛下记自己一功的同时还能掌握主动权,顺便在人心中埋下一颗种子,一颗能与季平川永远隔阂的种子。
她总怕经过时间的沉淀,霍宛央终有一日会被季平川打动,转而接受他所有的好。
抬脚登阶,齐淑慎扣响了殿门。
萃福听见扣门声,先是看向霍宛央,见人眉目平静,好似没有听见一般,只得轻轻唤道:“娘娘,有人扣门,奴婢去开门吧。”
霍宛央回过神,看着殿门外透过阳光投在地上的人影,思虑片刻道:“看看是谁,无关人等一律不见。”
萃福应了一声,马上去开门,这扣门声柔得很,萃福觉得来者应是善。
殿门打开后,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毫不熟悉的人,萃福看人装扮谈不上华贵,却也不很平常,一时有些摸不透人的身份,只当是新入宫的主子了。
她微微福了一礼,问道:“给您请安,敢问您有何事?”
齐淑慎透过这半掩的殿门往里看了看,殿中昏暗,处处透着颓败之意,她微微一笑,道:“我要见你家娘娘。”
萃福一愣,继续问道:“您是?我家主子这会儿可能不太方便见人,或者……”
“娘娘!齐氏淑慎——求见娘娘!”
齐淑慎不愿再与萃福多费口舌,直接冲着殿内扬声。
霍宛央的神思仍在自己的世界里飘荡,蓦然听到这么一声,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齐氏淑慎?齐淑慎?她怎么在这里?
慢慢放下了蜷缩在榻上的双腿,霍宛央开始寻着殿门处的那抹光亮移动着脚步。
在半掩的殿门后看到齐淑慎时,霍宛央一瞬间竟哭了出来。
她的感情何时这般脆弱了?只是她实在难忍再见故人时的那种亲切之感。
不过她下意识便想到了问题所在,这是季平川的后宫了,她在这里那意味了什么?她现在难道成了季平川的人了?
稳了稳心绪,看着齐淑慎绽出的笑容,那种感觉恍如隔世。
“快进来!”霍宛央哑着嗓子将人唤了进来,萃福见状,把殿门打开,让人进来了。
齐淑慎一进入殿内,便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娘娘……”她伏在地上,抖动着双肩,似有无限委屈:“娘娘……淑慎终与娘娘得见……娘娘受委屈了……”
霍宛央一时懵然,见人此状再闻人此言,大抵也明白了她所述为何事。
她膝盖弯下,将人扶了起来:“快起来说话,我已是庶人,你不必再如此。”
将人扶起后,霍宛央打量着她的装扮,仍是妃位的装束,只是眉眼中好似有着和自己一样的憔悴。
拉着人在一旁榻上坐了,霍宛央开口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何还在这里?” 一朝选在君王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