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明殿内。
“你说什么?”
窦瑰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头望着面前的锦绣,满眼的不敢相信,手腕也开始不自觉的发抖,那手里捧着的书册都快掉到地上去了。
“是真的娘娘,元惠妃有孕两个月了,昨日诊出来的。”
这一刻,窦瑰兰只觉得喉咙干涩,鼻尖发酸,一时间竟已涌出了泪水,嘴里无力喃喃着:“怀了,又怀了……哈哈哈哈哈——”
殿内宫娥一下子都跪在了地上,深深垂下了头,不敢去看人这副仿若失心疯了的模样。
窦瑰兰忽然笑了起来,转瞬又哭了起来,边哭边笑的模样急得一旁的锦绣也跟着落了泪:“娘娘!娘娘您要振作啊!”
窦瑰兰一把将手里的书册扔进了一旁的敞口青瓷缸里,惊得里面的锦鲤立刻躲在了无根莲叶下,那书在上面漂浮了一会儿,不多时便全都浸湿沉底了,她冲着锦绣发出好似低哑的哭喊:“振作?本宫要如何振作?!要如何振作啊——”
从她被分出权利以来,窦瑰兰一直在忍耐,在沉淀,就等着来日时机成熟,情势大好时将人一招击倒,可今日得到了元惠妃再次有孕的信儿,她感觉之前所蓄的力,如同被抽丝剥皮般,全部都没有了。
锦绣在一旁低声提醒着:“娘娘,才两个月,有的是时间,您要振作起来,沉住气才是。”
“怎么沉得住气啊,锦绣,都两个月了!你以为两个月的时间很短吗?不过就是入冬便又有一个孩子了,若她这胎是皇子,本宫的皇后位,还坐不坐?还怎么坐?你告诉我,我是不是还不如直接让给她元惠妃去做好了啊!”
此时此刻的窦瑰兰就像是一只受了刺激发疯了的兽,她抓着锦绣的双肩泪眼相问,没有半点温婉端庄贤淑之态,一旁的锦瑟见状,忙将殿内其他侍女都遣了出去,上前一步道:“娘娘稍安勿躁,您忘了上次锦绣查探到元惠妃不是早产的那件事了吗?”
经人提醒,窦瑰兰才忽然想到了之前让人查探的这件事,她看着锦绣有些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锦绣,你确定稳婆说的是足月而生?”
锦绣点点头,十分肯定道:“是足月没错,奴婢与稳婆闲聊,感叹道元惠妃居然早产了的时候,稳婆还很诧异,告诉奴婢她是足月而生,并不是早产。”
窦瑰兰坐回了榻上,开始陷入深思,若真是如此,那也就是说,早在元惠妃册入宫之前,她就已经有了身孕,那这个孩子到底是不是陛下的,谁又能知道呢?
这样一想,窦瑰兰瞬间又觉得浑身都有了劲气,是不是亲生的又怎样,只要陛下认为这个孩子不是就好了,这样一来即便她元惠妃再如何美貌,陛下都不会再去宠爱一个背叛过他的人,日后陛下一看到她,就会想起自己受的侮辱,这元惠妃也就再也翻不起身来了。
这样的后果,可远比直接要取她性命,让人爽快得多,她倒很想知道,那么高高在上显得不可一世的元惠妃,若是待到碾入尘泥之时,将会以怎样的姿态苟且偷生呢?
三月初六,万寿节至。
为了喜庆元惠妃身怀有孕,皇帝将这次万寿节热热闹闹大办了一场,并休沐了三日,至晚间夜宴时,众人听着皇帝的莫要拘礼的吩咐,都欢畅醉饮,乐作一团了。
霍宛央觉得身子困乏,宴至一半便同霍静姝一起离了席,此时二人正在临芳殿内促膝相谈。
“这一胎啊,我就明显感觉跟怀夭夭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那会儿总是害喜,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踏实,这次怀着,除了会觉得困乏,其他的什么事都没有,能吃能喝能睡的。”
霍静姝正抱着小夭夭,和霍宛央一同逗弄着,听人这话说得有趣,禁不住笑出了声来。
“而且啊,我总觉得这胎会是个男胎,那将来夭夭就是姐姐呢。”
霍静姝一摸人小肚子:“不管是男是女,夭夭都会是姐姐,若是个男胎的话陛下可要高兴了。”一顿,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幽幽道:“其实男胎女胎都好,不像我,什么都没有……”
霍宛央的笑容在脸上僵了一瞬,缓缓道:“姐夫还是……那姐姐……”
“哎——瞧瞧我,竟说这些事扫兴,这鹿园倒真是美,宫中景色与之相比都逊色不少呢。”霍静姝不等人说出来便赶忙打断,扯了别的话题,而霍宛央却没有跟着她的话茬继续接话。
“姐姐,这不是小事,像这次,姐夫去驻守无关城,归期都不定,姐姐身边若连个孩子都没有,一个人得多孤单,姐姐是要跟姐夫好好谈一谈了。”
霍静姝看着自己的妹妹,心头涌上无限酸楚,低头看着夭夭,强忍着要流出的眼泪,道:“又不是没好好谈过,有什么用呢?他的心不在我这里,我说多少都没用。”
霍宛央闻言不掩诧异:“姐夫不是很喜欢姐姐吗?缘何姐姐要说这样的话?可是有什么误会?”
静默片刻,霍静姝深吸一口气,笑道:“是我浑说了,他去五关城却不带我同行,我知他是怕我受苦受累,却也是想一心陪着他,故而生了气怨罢了,等他回来吧,我再与他好好提一下这件事,你不要为我担心,孕中莫要多思。”
话刚说完,二人便听见赵元昭在外头高声唤了一声:“宛央!”,一听这语调,便知是酒用多了,霍静姝起身,将夭夭送还回宛央怀中道:“陛下来了,这时候不早,我便准备回去了。”
“别走了姐姐,这会儿天黑,鹿园离将军府又不近,你在我这儿住一晚,明天一早再回去。”
“是啊,夫人要听宛央的,在这儿住一晚,明早再回去。”赵元昭方才在殿内廊上正好听见她二人对话,刚踏入内殿便跟着附和道。
霍静姝转身行礼:“见过陛下。”
“莫要多礼,南珍,带将军夫人去东侧殿休息。”
赵元昭一入内,二人都闻见了一股极大的酒气,再看他双颊红润,眼神迷离,便知这人是真的有些醉了。
南珍应了一声,看了一眼霍宛央,听人道:“去带姐姐休息去吧,这儿还有奶娘和北珠,今儿个你便和莺歌去姐姐那守着,不用过来伺候了。”
霍宛央将赵元昭扶坐到床榻上,又对霍静姝道:“明早一起用完早膳,我送姐姐去宫外。”
霍静姝笑了笑,对着陛下和宛央一礼道:“那妾身先告退了,陛下娘娘安寝。”
霍静姝走后,霍宛央帮人褪去了外衫,递给孔兰芝,便让人都下去候着了。赵元昭靠在床榻上眼睛微闭,伸手揽过霍宛央嘴里念叨着:“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
霍宛央发笑,往人唇边递去一杯茶水:“是,你有儿子了,来喝点水,你怎么喝这么多,你儿子都嫌弃你一身酒气。”
赵元昭听懂了这句话,抬手接过茶杯一口饮尽,然后搂过霍宛央覆上人双唇,又将嘴里的茶水一点点渡了过去,完事后笑看她,满脸戏谑:“你是不是以为我喝醉了,我可是千杯不醉!”
霍宛央无奈的瞥了人一眼,就这样还没醉,这是醉的都快不知今夕是何年了吧!她笑着推开人,起身抱着夭夭将人放回小木床,跟人说道:“我都怕你啊,熏着夭夭,在给我们夭夭熏醉了可怎么是好。”
身后没有人说话,霍宛央转身看人竟已经睡了过去。她笑着摇了摇头,褪了外衫挂在木架上,解了床帐钻进了里头,刚一躺好,身侧那人忽然翻上来看着她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我睡着了,我可没那么容易睡着的!”
这回倒是把霍宛央结结实实吓了一跳,她伸手在人胸前拍了一下:“你真是想吓得我小产不成,别闹了,快睡吧。”
赵元昭忽然没了笑容,趴在人肩头有些难过道:“宛央,你不要离开我,谁看上你,你都不能离开我……”
这是什么话?霍宛央听在耳朵里,心里却难受的很,她有些气恼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胡话!我怎么会离开你!”
霍宛央不知赵元昭这话里的深意,赵元昭是想到了季平川,想起了他看着宛央的那种眼神,让他心里不舒服,让他无端生出了一种恐惧。
“我不能没有你,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宛央……”
霍宛央伸手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安抚道:“你放心,我不会离开你,更没有人会把咱们分开,咱们已经在一起了,有了夭夭,马上就会有你想要的儿子了。”
好一会儿都没有听见声音,不过多时便听到了那人均匀的呼吸声,霍宛央轻轻呼出一口气,将人慢慢扶回身侧,看着他酣睡的侧颜,心中涌出无限满足。
她怎么会离开他呢?好不容易有机会在一起,她会一直陪着他,陪着他们的孩子,过完余生。 一朝选在君王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