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扬想起自己与那位长辈少数的交谈中,是他轻轻地叹一口气,握着路远扬小小的拐杖比划着,笑道:“远扬啊,也真是作孽呢,这么小就得拄着拐杖过日子了呢。”路远扬坐在他对面,把小小的脊梁挺得笔直,不服输的样子实则是在掩饰自己内在的紧张。
“您还不是一样。”他用小小的下巴指着搁在那位长辈边上的另一杆拐杖,冷冷地说出挑衅的话语。那杆拐杖,比他的长,但比他的新得多,上面还有不少小小的磕碰处,由此可见,拐杖的主人还未能熟练地使用这项工具。
还是个新手呢。
路远扬不知为何,居然找到了一丝优越感。
那是一个夜晚,星光璀璨。
长辈笑起来,眼睛眯成长长的缝,听得他挑衅的话语,脸上却未显露出丝毫愠色。
他说:“今晚夜色真好啊。”
路远扬一怔。
当时的他不明白,为什么长辈要说出那样顾左右而言他的话来,只得随便附和着“嗯”了一声。
现在的他,面对着阮东琳,终于明白了。
阮东琳好像一只小猫一样趴在他的膝盖上,抬头问他:“先生,您感觉好些了吗?”路远扬抚摸着她略显扎手的绿头发,轻轻地说:“今晚夜色真好啊。”
阮东琳不解,“什么?”
“今晚夜色真好啊。”他又重复了一遍。
今晚夜色真好啊。
人生不如意之事呢,十有八九,节哀顺变,节哀顺变吧。
可是,若是真提起,就莫说得“节哀顺变”啦,不如说是“今晚夜色真好啊。”吧?或者“今天的月亮真亮啊。”亦或是“那朵花儿开得真好呀。”更甚是……“身边的姑娘真美啊。”心下虽有不顺事,可今夜星光璀璨,今世依旧美好。
春光明媚,正是少年,君且徐行。莫辜负,一路好风光。
阮东琳,我希望你是下辈子会是一个快乐的、平凡的普通人。而我知道快乐太可遇不可求,能给你快乐的人、能给你快乐的事太讲究机缘。浪漫过一生,尽量过得真吧。
这些话,一点一点,是都没不能讲给阮东琳听的。
她会哭的。
最近的阮东琳仿佛是一个什么都说不得的小朋友,他说自己痛会哭,他说自己好多了也会哭,好像怎么哄都哄不好。急得他直挠头。
这一切的原因,阮东琳是不敢告诉路远扬的,永远、永永远远都不敢告诉他的——
她怕他每一次的好转都是回光返照。
她怕路远扬这次精神以后就会永远倒下去了,她怕他这次精神以后就再也不要她了。
有很多次阮东琳都梦见路远扬就这样在梦里走了,她哭着醒过来,伸手去探路远扬的鼻息。还能感觉到他深深浅浅的呼吸,啊,真是太好了,他还活着,真是他好了啊。有几次路远扬都被他吵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她却已经及时把自己的脸埋进被子里,一副熟睡的样子。路远扬知其假寐,便把她往怀里紧了紧,不出意外地,胸口处不一会儿就被浸湿了。
她倔得跟驴一样。
分明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阮东琳以前不这样的,她从没得到过太多,所以一旦有什么得不到的就不要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哪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个患得患失的地步啊。
可在路远扬面前,她却要比谁都倔。
她不能哭,不能在路远扬面前哭。
她只敢在靳楚楠面前哭。
靳楚楠回国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他没有回路家。
他在离医院两个街区的地方租了个房子,阮东琳有时候路过便会上去他的公寓坐一会儿。他把自己的公寓打理得极整洁,就好像在隐国那时候一样,茶几上的茶具都一个个整整齐齐地倒扣在收纳器上,擦得一尘不染。阮东琳瘫软进橙色的沙发里,四肢打开,柔软的软垫包裹着拥有好闻气味的皮革将她裹紧。
阮东琳长长地打了一个哈欠。
靳楚楠问阮东琳要喝些什么,茶,咖啡,还是白开水?她说牛奶,他便很自然地从温着水的锅子里取出一小盒鲜牛奶,替她打开那个小小的三角开口,插上吸管。
她满心雀跃地伸手接过说“谢谢”,身子却因为太过舒服而懒得动作。
她没有过问过靳楚楠租房的资金都是从哪儿来的,或是靳楚楠为什么突然从隐国回来。她不是不好奇,只是最近的自己实在是没有力气去向他盘问个清楚了。
她是个胆小鬼。比起什么都不知道,她更怕自己问出些什么接受不了的答案来。
或许,潜意识里的自己,早就知道这将是个不太好的答案了吧?
靳楚楠看着她新染的发色皱起了眉头,直言不讳道:“真难看,你怎么会突然想去染这么个头发啊?”
“啊,你不喜欢吗?”阮东琳略显失望地抓起自己短短的绿色头发,“还不是理发师说这是今年度最流行的颜色了。”
“嗯,是挺流行的。”靳楚楠手握拳,放在嘴边,偷笑。
“分明先生说好看的。”阮东琳不甘心地嘟囔。
“是吗?”这倒是让靳楚楠颇感惊讶了,他瞪大了眼睛,“先生居然会这么夸你?”
阮东琳骄傲地将脑袋一昂,“可不是嘛。”
“哈哈哈哈,那倒是真的挺难得的。”一想起路远扬平时那个皮笑肉不笑的样子,靳楚楠就觉得一阵有趣,“要是我的女孩染个这样子的头发,我指不定得个两三天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呢——不知道是我的错呢,还是她的错呀?”
阮东琳沉默了。
靳楚楠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他的女孩,是谁呢?
是许桑榆,还是中岛凛香呢?
阮东琳静静地绞着手指,她知道自己一定要去面对了。好一会儿她才敢开口问:“靳楚楠,你……你回来以后,见过许桑榆了吗?”
靳楚楠愣住了。
他不是没有想过阮东琳会问这个问题,但他依旧没有做好回答它的准备。
“你……你和许桑榆,你们吵架了吗?”
阮东琳把牛奶盒子牢牢地握在掌心里,热牛奶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纸盒子将热度准确地传递到了她的身上。她的脸微微下垂,轻轻地埋在了充满奶香气的热气间。天气热了,热牛奶显得有些不合时宜起来,可那个牛奶盒子还是在她手里一点一点被攥紧——仿佛她需要这点温度以生存。
她问靳楚楠。
靳楚楠则看着她,观察着她连日来的变化。
自他在音像店“逮”住阮东琳开始,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了。
他是在电视上看到了路远扬的消息,和许桑榆一样,同样是在那个铺天盖地的新闻里发现了隐藏在马赛克下、哭得声嘶力竭的阮东琳。当下的他便感到整个背脊发凉,产生了“大事不妙”的念头,刚想联系许桑榆,问她说有没有看见这个新闻,才发现,许桑榆已经整整一个礼拜没有和自己联系了。
“一个礼拜都没有联系你的女朋友呀?”中岛凛香盘腿坐在他公寓的沙发上,将薯片嚼得“咔嚓咔嚓”直响,脸上还是带着她一贯的明媚可爱的笑容,“嘻嘻,那你对你女朋友还真是不上心呢。”她一边用手指指着他,一边用生硬但却生动形象的中文脆生生地嘲讽着他。
靳楚楠看她一眼,她穿着宽大的衬衣,衬衣的下摆刚好盖住她盘起来的双腿。她的脸上还是带着那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可他清楚地知道,她远不只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单纯甜美。
“哦对了!”中岛凛香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事情,用力敲了一下薯片袋子,薯片在她的蹂躏之下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喘息声,“她之前来找过你一次——就是你那女朋友——你不在,我就先替你开了门了,怎么,她事后有找你联系过吗?”她眨巴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露出状似困惑的模样。
靳楚楠一愣,坐在她的身侧,揉着她细软的头发,问:“那你——”他拖长了尾音,“早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他的声音里带着点柔情蜜意的笑意,让中岛凛香放下了戒心,又复开开心心地吃起薯片来,“咔哧咔哧”,“哎呀,我不是以为你们亲密无间的,她一定会联系你的嘛……啊啊啊痛!”
她突然吃痛,张牙舞爪地去拉靳楚楠置于她头顶的那只手——原是靳楚楠的手上突然施力,每一根手指都用力而巧妙地掐住了中岛凛香的头骨,狠狠地掐进了她的头皮里,在让她吃痛的同时又不能及时躲开。中岛凛香痛得扑簌簌落下泪来,薯片在挣扎中撒落了一地。可她依旧不愿服软,终于褪下了那副甜美细软的皮囊,咬牙切齿地红了一双眼睛瞪着靳楚楠。
中岛凛香用那双含泪的大眼睛狠狠地瞪着他,“靳楚楠,你放手!”
“放手?”靳楚楠眯了眼睛,“可以,凛香。那得恳请你以后少管点儿闲事。”
他说完便松开了手,徒留中岛凛香一人在那捂着脑袋干叫着疼。
“靳楚楠!”她尖叫着喊他的名字。仍是一个只有十多岁的小姑娘啊,疼得整个鼻头都是红的,可嘴上就是犟着,不肯放松。
“怎么?”靳楚楠勾着嘴角,颇为嘲讽地看着她。见她也是敢怒不敢言,便一脸无所谓地拿起茶几上的打火机,点燃了手中的香烟,“怎么不叫‘楚楠君’了呢?”
“你!”中岛凛香气极,秀气的脸庞扭作一团,却自知自己中文比不过他,而且本就是她理亏,对骂起来自己是吃不到丁点儿便宜的,若是打起来,便是更加难堪了,于是她十分实相地自觉偃旗息鼓,心中咒骂一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当是留着秋后算账了。
“靳楚楠。”她深吸一口气,五官舒展开,双手有条不紊地整理着自己的长发,摆出了一副摇头晃脑的样子,“我这次儿来,不是跟你胡闹的,是有正事在身的!”她得意洋洋地睨了他一眼。
靳楚楠眉头一皱,不知这个小丫头片子最近又在跟什么人鬼混,学了一口奇奇怪怪的京片子。他伸出手,对着她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悉听尊便。”
“组织上发现,最近的组织资金库有个很大的漏洞,怀疑是有人篡改了内部的交易程序,并且,这个漏洞已经存在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已经损失了相当可观的一笔数目。但这个人也很奇怪,行事好像相当小心,每次并不窃取很多,他似乎有意伪装出不贪心的样子,一直以来都是一点点、几百几千地窃取,所以很长时间都没人发现他的行为。”中岛凛香的脸不再是刚刚那个稚气可爱的模样,此时此刻的她,难得一见地换上了一副严肃的面孔,很难让人把这样的她和一直以来那个活泼的樱花国女孩儿联系到一起,“组织已经追踪到资金的流动方向,是东南域地区,因此,这次上头派你这个对东南域地区颇为熟悉的成员,把这件事情好好调查清楚。我向组织保障你能够完美完成任务,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噢。”语毕,中岛凛香向靳楚楠俏皮地眨了眨右眼,咬着下唇向他露出了一个小猫一般狡黠的笑容。
又仿佛变回了那个轻巧可爱的樱花国女孩儿。
靳楚楠面色微动,似乎是有些犹豫。这倒让中岛凛香急了,她一副惊讶的表情大呼小叫起来:“你不要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模样!这可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啊!”
“那你怎么舍得把这个机会让给我?”靳楚楠问。
“我……我……”中岛凛香一时语塞,面上有一丝可疑的红晕。
靳楚楠眯起眼睛,仔细端详她脸上每一个变幻莫测的表情。
但是任务已经下来,一个硕大的包袱已经稳稳地砸在了他的头上,由不得他拒绝。
“靳楚楠!”
阮东琳突然提高音量,唤他的名字。让还在思索怎么将自己回中国的原因搪塞过去的靳楚楠一个怔愣。他瞬间恢复了神色,侧过头看她脸上腾起的微微愠色,道歉:“不好意思,我刚刚走神了,你说什么?”
“靳楚楠。”阮东琳的神气劲儿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儿,见终于唤起了靳楚楠的注意,便重新盯着手上那个小小的牛奶盒子。
牛奶盒子里的热牛奶已经渐渐凉了,表面凝结起了一层薄薄的奶皮子,可由着这渐暖的天气,终究还是保持着可人的温度。
她犹豫着开口,“靳楚楠,你说,许桑榆……许桑榆她……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靳楚楠惊讶地听出了阮东琳声音里的哭腔。
可还没由得他想好安慰她的说辞,阮东琳就已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但是她是……她是真的很喜欢你的。我看得出来。”阮东琳抬头,定定地看着靳楚楠的眼睛。
自小靳楚楠就知道阮东琳的眼睛生得极好,又大又圆,好像兔子一般楚楚可怜又活灵活现的。可现在的他看见阮东琳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但其中的神色却十分坚定。
她似乎……长大了。
靳楚楠想。
她不再是那个被路远扬冷落就找个角落哭泣的小女孩儿了,也不再是那个初初见面时,被他撞破了秘密就恼羞成怒要把他推下楼梯那个鲁莽的样子了,更不是那个在隐国的时候,沉默寡言、只有在酒后才会拉着他说一些旧事的阮东琳了。
不是变成“大人”的“长大”,但她似乎是长大成了大一点的阮东琳了。
“一直以来,都是我们相依为命的吧。”阮东琳笑起来,一时没注意,喷出了鼻涕泡泡,好不滑稽的模样。靳楚楠递了纸巾给她,她接过,却不往脸上招呼,只攥在手中,“我一直都说,我是你的‘救世主’。其实……其实不是那样的。其实,你才是我的‘救世主’,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从以前开始,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靳楚楠不说话,他恼自己的迟钝,阮东琳是绝对不是会轻易打扰他的类型,她这次这般来找他,一定是有什么别的原因的。
“我一直以来都忘记了要谢谢你。我怕以后更没有机会说了,所以我这次一定要说的。”她真真正正地哭起来,眼泪像大颗大颗的黄豆一样向下掉。
“靳楚楠,谢谢你呀。一直以来都在帮助我,救我于水生火热。谢谢你呀。”
靳楚楠只在之前一次见过她这个样子。
就是那个深秋,那时候她还小,不过是刚刚满二十岁的年纪,还留着厚厚的刘海和齐肩的长发,比现在的她显得更加怯懦青涩。她依旧是垂着泪,发烧得通红的脸上带着深深的黑眼圈,干燥的空气让她的右脸颊边上皴起了一块小小的皮。
那时候的阮东琳也一如现在的模样,怯生生的,手足无措间只知道哭,眼泪是大滴大滴往下砸的。
他冷静地将子弹一颗一颗装进猎枪里。她听得那些一颗颗铁质的子弹沉重地发出金属碰撞而产生的沉钝的声音。
“咔嚓”。
最后,靳楚楠替阮东琳合上了弹夹。
阮东琳瑟瑟发抖得好像一片秋风里摇摆不定的枯叶。
她颤抖着的双手接过从靳楚楠手里接过那杆递给她的猎枪。
那杆猎枪所承载的重量有些超乎她的预料,她的手微微一沉,差点一个踉跄,但最终还是努力地架住了那杆猎枪——与她的身子完全不相符的那杆猎枪。
她抬头看他,眼神里有一把明灭不定火光,把她那张略显平凡的脸照得熠熠生辉,显出了点明媚可爱。
她问他:“真的可以吗?”
是那把猎枪。是那把挂在路家厅堂里,无论是谁进门都会见到的那把猎枪。是那把将第一次来到路家的阮东琳吓哭了的猎枪。
他笑起来,微微蹲下身子,平视着她那双大大的眼睛,“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他的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膀上,感受着掌心下的她不断的颤抖。他似是在安慰她。
阮东琳怯怯地侧头看着他,目光越发坚定。
“嗯!”她用力地点头,“靳楚楠,谢谢你呀。”
阮东琳的眼睛亮亮的。
靳楚楠一愣,却又马上带着笑,微微欠下身,沉默着地揉着她的头。
是那把猎枪。
就是那把,后来被阮东琳端起、出现在路远扬和叶绯绯的婚礼上的猎枪。
那是一场全城瞩目的婚礼。
他有幸参与其间。
在后厨忙碌的间隙里,靳楚楠终于能寻得一个忙里偷闲的空隙,就近寻得一个角落,靠着后厨的垃圾桶点燃一根烟。吹一个悠长的烟圈,他望着天空。
深秋的天空是十分静谧的,云厚而远,伸手不可及,层层峦峦得好像远处的山峦,却又如海浪一般快速翻涌。
不知掩藏着多少秘密。
“砰!”
猎枪声响起。
靳楚楠的烟掉落到了地上,整个人都被响亮的枪声惊得愣住。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甚至来不及踩灭掉在地上的烟头,他连忙穿过后厨往宴会现场跑。
他不知道是谁打响了那把猎枪,是不是阮东琳,是不是有人受伤,或者阮东琳有没有供出自己,但他能肯定的,只有一点——
整个世界都变了。
他一边跑一边压抑不住自己心中的喜悦。风从他的耳边呼啸而过,层云翻滚得愈加快了。他不由得勾起了嘴角,笑声都仿佛要溢出唇边。
阮东琳,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了。
我们谁都别想把谁丢下。
****
“快到……夏天了呢。”阮东琳突然开口,提起了一个仿佛与他们之前的对话全然无关的话题,也将靳楚楠从沉沉浮浮的回忆里拉了回来。
他静静地接口:“是啊。”他看着她,看她微微抖动的睫毛和颤动的手指——她的手指在这段时间里快速变粗变糙——他仿佛望尽了他们认识的那长长短短的那三四年,“冬天过了太久,似乎都要忘记了夏天是什么样子的了呢。”
是啊,春天过去就是夏天了呢。
阮东琳似乎又回忆起自己曾经在隐国求学的那段日子。她曾在路远扬的怀里半撒娇地诵读过一个隐国诗人的情诗,可现在,她却又偏偏回忆起那个诗人的另一篇作品来。
那部作品,更加为人所知,更加广为传颂。
她也曾在隐国的诵读课上,朗读过:
“把我当作你的竖琴,当作那树丛:
尽管我的叶落了,那有什么关系!
你那非凡和谐的慷慨激越之情
定能从森林和我同奏出深沉的秋韵,
甜美而带苍凉。给我你迅猛的劲头,
狂暴的精灵!化成我吧,借你的锋芒!
请把我尘封的思想散落在宇宙
让它像枯叶一样促成新的生命!
哦,请听从这一篇符咒似的诗歌,
就把我的心声,像是灰烬和火星
从还未熄灭的炉火向人间播散!
让预言的喇叭通过我的嘴巴
把昏睡的大地唤醒吧!哦,西风啊,
如果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
是啊。
是啊。
可是,谁又是谁的救世主了呢? 山月可知心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