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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1)“路理死了。”

山月可知心底事 沈乔君 9053 2021-04-07 03:11

  阮东琳最终还是未能够顺利回到英国。

  因为路家出了件大事儿,把她的行程统统打乱了。

  路理死了。

  叶绯绯因此好像失了心智,和原来的她相比,判若两人。

  她整夜整夜地出去喝酒、赌博、购物。她的牌运本身就不好,更何况同桌的人还总喜欢在牌桌底下做做手脚,专坑她这样的阔太太的钱。他们相互传递一个眼神,叶绯绯就又掉坑里了。

  他们看着叶绯绯涨着一张喝醉后通红的脸,娇滴滴地喃喃着“又输啦?”然后哈哈大笑着摸出自己的皮夹来,将里头的纸币硬币统统“哗啦啦”地倒了满桌。同桌的人看她如此,竟也有些于心不忍,想她也是个刚丧子的母亲,也不管桌上的钱够不够她这一晚输的,只管收起来。其中一个女人还伸手去拉叶绯绯的手臂,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说:“路太太,不然咱今晚散了吧,您也输得够多了。等哪天换换手气了再来吧。”叶绯绯挣开她的手,狠狠地瞪对方一眼,仿佛又清明了起来。可过不了一会儿,毕竟酒精上脑,她又变得晕晕乎乎起来,晃晃悠悠地想把自己的项链摘下来,“啪”一下摁在了牌桌上,脸颊红扑扑得好像跳跃的霞光,“够不够?这下够不够?”

  对面的男人想要一把抢过来,却被身旁的女人“啪”地打了手。男人龇牙咧嘴地缩回自己的手,不懂身旁的女人为何要这么对他,便凶狠地瞪视过去。女人骂他一句“笨”,只慢悠悠地把叶绯绯的项链推回她的面前,气定神闲地问:“路太太,这项链挺漂亮啊,没见你之前戴过啊,新买的吧?”叶绯绯无知觉地露出憨笑,说:“对呀,前两日新到手的。”女人好笑地看着她脸上的红晕和她细腻的耳垂,“和您耳朵上那一套都是从林夫人手上买的吧?”男人当下就明白了,暗骂自己方才见钱眼开没顾得了大局,也好像看笑话似的看着眼前这个前段时候刚刚丧子而显得颓然的女子。

  叶绯绯丧子后日子过得越发奢靡,常会有酒后一掷千金购置上几件珠宝饰品的事发生。买来的珠宝真真假假,也就成了她原本社交圈里的笑话。几个阔太太总会在背地里暗暗指着她的脊梁嘲笑她的愚昧无知,可也没人敢当面指责她的不是。

  因为她是丧子的母亲。

  路理出事的那个下午她仍在医院里陪着路远扬。路远扬已经清醒了,她为他洗手做羹汤,带到医院里看着他一口一口喝光,露出满足的神色。而路理呢,则不知怎地,一个人跑到了离家颇远的那个公园。他一路稳稳当当地穿过一条条马路,小鞋子踏过一片片草坪,好不容易跑到那个有沙坑、有秋千的公园。可又不知怎地,从公园中心湖泊的半月桥上“扑通”一声跌了下去。他小小的身子还来不及挣扎扑腾几下呢,就沉到了湖底。

  冰凉的湖水漫过他的头顶,他头顶软软的细毛慢慢地浮起。他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看到的是透过湖水的蔚蓝的天空。

  当时的阮东琳和周正巧也在同一个公园。

  那天正是阮东琳和周要回英国的日子,他们拎着几个沉重的行李箱本要赶赴机场的。可不知怎的,他们在宾馆楼下打了好久的车都未能如愿,阮东琳就提议说不如先走着瞧瞧,说不定就能打到车了。周同意了,可他到底还是心疼阮东琳一个女孩子拖着硕大的行李箱辛苦,在她坚持要自己拖箱子的时候只能建议她说反正现在也不急,不如先在旁边的公园里坐一会休息休息。阮东琳也同意了。

  他们找到了一张长椅,刚坐下没多久,就听见不远处的中心湖传来诡异的“扑通”声。

  周反应快,恐是有人落水了,来不及跟阮东琳交待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到了湖边他就看见了已经慢慢沉下去的路理。他毫不犹疑地脱了衣服和鞋就往湖里跳,阮东琳就在这时跟了上来。她惊讶地看见湖里隐隐约约能看见的那个小孩的身影,她恍惚间觉得那个小孩是路理,可她又立刻觉得自己这个想法龌龊不堪,怎么能觉得路理说了自己几句无心的童言就能把湖心的落水孩童认作路理呢?可当周带着那个已经昏过去的小孩游上岸的时候,她一切侥幸的想法被统统打破——

  那个落水儿童,就是路理。

  她惊讶地捂住自己的嘴,因不可置信而不住摇着自己的头。周浑身上下早已湿透,他把救起的孩子小心地放在草坪上做着简单的心肺复苏术。抬头看见阮东琳仍呆立在当场,忙冲她喊:“还愣着干嘛!赶紧叫救护车!”阮东琳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摸出电话,颤抖地摁下120急救号码。

  在等待救护车来的这段时间,周一直在替路理做着急救术。他先是处理了孩子口中的异物,后就果断开始给他做控水处理。路理歪着头吐出过几口湖水,可还是不见清醒的迹象。周在冬日寒冷的空气里急得满头大汗,大口大口喘着气。阮东琳也俯下身子拍打着路理冰冷的小脸,趴在他耳侧喊他的名字:“路理!路理!”

  周这才发现阮东琳和这个被救起的小孩是认识的,而在救护车赶来的时候阮东琳扒拉住护士,颤抖着嘴唇说“我是……我是这个小孩子的亲戚……”这点更是印证了他的想法。护士让她也上了救护车,而周只来得及拉住阮东琳嘱咐一句“我马上就来”就看着救护车扬长而去。

  直到这时,周才觉得冷,周身的寒气侵蚀着他赤裸的上身。他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走回湖畔边取回了衣服穿上,方才觉得好一些。他赶忙跑出公园,说来也是戏谑,他这回倒是一下就叫到了出租车,赶到了路理和阮东琳所在的那个医院。

  当他到医院的时候,阮东琳正蹲在病房外,牢牢用双手护住自己的手臂,安安静静的模样好似在出神。

  她蹲在医院走廊里的模样让他心疼。

  她的周身布满了不安、排外的气息,虽然穿着一身明媚的红衣,却未能让人感到丝毫的热情,只觉得疏离。他蹲到她的面前,终于看明白她清亮的双眼里,布满了泪水。她抓住他的胳膊,他感到她的手和她的声音一样颤抖,她问他:“如果……如果他出事了……那我……那我……”她说得断断续续的,他听不明白,可他还是直觉地想要安慰她,轻轻地搂住她的肩膀,将她往怀里带,说,“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路理的喉咙口似乎被水草还是湖底的沙石什么的堵住了,护士走出手术室问蹲在门外的两人:“你们谁通知一下孩子的父母亲?孩子现在情况很危急。”阮东琳“噌”的一下站起来,力道大到差点掀翻还没反应过来的周。周龇牙咧嘴地看见阮东琳颤颤巍巍地举起手,说:“我……我已经给她打电话了……”

  阮东琳是已经给叶绯绯打了电话。

  只是接起电话的那个人,不是叶绯绯,是路远扬。

  路远扬清晰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他问:“喂?”

  阮东琳听到路远扬的声音吃了一惊,就算是隔了那么久没听到他的声音了,还有着机器处理过的失真,她还是能在第一秒就辨认出他的嗓音。也不知道叶绯绯的手机里有没有替她备注,只好用颤抖的声音回答他:“先、先生,是我。”对面的路远扬好像早料到是她了,“嗯”了一声,问她:“你不是要走了吗?又有什么事?”阮东琳听到这话觉得一阵难过——原来她自以为聪明瞒过了所有人的事,路远扬都是清楚地知道的。

  可他居然就想这么放她走了。

  但现今却有更重要的事,阮东琳艰难地开口,告诉路远扬说路理出事了,让他赶紧和叶绯绯赶来医院。路远扬的声音明显一紧,忙问了她有关医院的地址就挂了电话。

  不出二十分钟,路远扬和叶绯绯就赶到了医院。

  叶绯绯跑得匆忙,刘海全都黏在了额头上。而路远扬更是还穿着病号服,看似在匆忙间仍端端正正地换上了鞋子,可仔细一打量,却发现他是光着脚的,是还未来得及把袜子穿上。

  阮东琳看见他们赶来,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路远扬喘着气问阮东琳,“路理怎么样了?”

  阮东琳红着眼睛回答他:“喉咙口的异物已经去除了,现在已经在病房里了。”

  路远扬点点头,向叶绯绯复述了阮东琳的话。叶绯绯面色苍白地点头,不停地问路远扬,路理会没事的对不对?路远扬安慰着她,也终于看见了一直在阮东琳身边的周。

  他皱起了眉头,问:“这位是?”

  阮东琳忙赶在周说话前接口:“就是这位救起了路理的!”

  路远扬当下也没心情去深究,只是上下仔细审视了下周,露出了意义不明的笑容。阮东琳看见他的笑容心里一颤,那种好久未感受到的、令人恐惧的、却又让她隐隐带着点期待的感觉,又复燃了。

  路理的呼吸总算是恢复了正常,可小孩抵抗力弱,半夜的时候又发起高烧来。

  路理蹬着脚,把盖在自己身上小被子蹬得乱七八糟的。一直陪着他的叶绯绯捏住他的手,吓得浑身冒冷汗,忙摁铃叫来护士。

  一整晚,路理都在说胡话,叫着“妈妈”、“爸爸”、“奶奶”。叶绯绯听着心疼,若不是有路远扬拉着,她恐怕已经冲进病房抱住了路理不断扭动的、滚烫的小小身子。

  可路理还是走了。

  他终未能活到清晨第一抹朝霞展露的时刻。

  叶绯绯抱着路理渐渐冰冷的身体,坐在窗边,看着天色渐渐大亮。阳光照在路理小号的病号服上,显出了朦胧的光晕,晒在他细嫩苍白的小脸上,仿佛镀上了一层金边。叶绯绯的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幸福感,喃喃地叫着怀里孩子的名字:“宝宝,你看,天亮了,该起床了呀,太阳都要晒到你的小屁股了。你不是总说要当妈妈的好宝宝从不赖床的吗?不是还说要等爸爸病好了和爸爸妈妈一起去玩的吗?你看今天,天气那么好,爸爸……爸爸也在,你起来好不好?不要再吓妈妈了,我们……我们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可路理再也不能醒来了。

  再也不能在醒来的时候“吧唧”一口亲在叶绯绯的脸颊上了。

  再也不能伴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将自己蜷缩进叶绯绯温柔的被窝里愉悦地缠着妈妈说起床了起床了妈妈要带路理出去玩了。

  那个稚嫩的、温暖的、想要早早地褪去自己的幼稚的、拥有超出同龄人的懂事的小小的、尚且新鲜蓬勃的生命,永远地消失了。

  再也不能在推开书房的一霎那看见在高高的椅子上那个晃悠着肉鼓鼓的小腿肚的身影了,再也不能捏着他好像藕节一样的小手教他识字了,再也不能承受他在偷懒不愿学习的时候粘人的撒娇了。

  那个生动的、灿烂的名字,永远葬在了那片幽蓝昏暗的湖底。

  叶绯绯突然站起身,将路理已经有些僵硬的身子小心翼翼地放回病床上,替他掖好被角。接着她夺门而出,找到了在走廊里垂着头坐着的阮东琳,一把拉住了她的袖子。阮东琳被叶绯绯惊人的力道吓得惊呼出声。

  叶绯绯原本干涸的双眼里布满了大颗大颗滚烫的泪水。

  她哭着,手里的力道却渐渐松了下来。她质问她,为什么?阮东琳依然低着头,无法回答叶绯绯的问话。叶绯绯继续大声地喝问,带着破碎的哭腔,“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孩子死了?”阮东琳咬紧了嘴唇,说不出话来。叶绯绯努力想要从她的刘海下看见她的眼睛,看她的眼里是不是有愧疚,可是她失败了。

  “阮东琳,我一直讨厌你。可我现在认输了啊!我什么都不要了,你如果喜欢路远扬你就拿去好了我也不要和你争了。以前我知道我对你不好我总是事事欺负你凌辱你,我为过去所有所有的一切向你说句对不起。可是……可是为什么是我的儿子呢?他从来没有对不起你,就算他说过你一句两句难听的话你大人有大量,请别和一个小孩子计较。我求你,我求求你,把我的儿子还回来好不好……”

  说完,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阮东琳连忙想要去拉她。叶绯绯后仰的身子却被一个怀抱接住,阮东琳仓皇地抬头看去,看到的是周难得一见的严肃面庞。

  ****

  叶绯绯承受不了丧子之痛,加上一个晚上和多日来的辛苦操劳,病倒了。路远扬在处理好一堆有关路理的后事后又将叶绯绯送进了病房。

  当他处理完这一切后,才终于得空喘一口气。他回身,却终于看见了阮东琳。

  阮东琳面容憔悴。他也听说了之前叶绯绯和她之间发生的事,拉过她的手想要说些什么,却感到她的双手惊人的冰凉。他叹口气,将她拉至就近的椅子上坐下,习惯似的替她搓着暖手。

  “你也辛苦了。”他说。

  她摇头。

  不是谦虚谨慎,她是真觉得和路远扬比起来,自己根本算不上是累。路远扬还没换下昨日出现时穿着的病号服,头发凌乱地覆在他的头顶,脸上也全是疲倦的痕迹。他的病还没好透,却如此辛劳,让她心疼。

  路远扬觉得她的手渐渐有了温度,可还是不舍得放开她的手。

  “先生……”

  他打断她,“她很不容易,你别和她计较。”

  “我知道,先生……”

  “你呢,也累了吧,要不要也去睡一会儿?”他又打断她。

  她急了,一把摁住他的手,急切地想去看他的眼睛,问:“先生,您难过吗?”

  他哑然,“嗯。”

  “为什么?”她问。

  他有些生气,“路理是我的孩子。”

  她明白了。明白后露出了令人费解的笑容,“原来,您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是会难过的啊。”

  路远扬更是恼火。他向来脾气不好,这会儿已经是压着脾气哄着阮东琳了,看她如此不识抬举不由怒从心生,甩开了她的手,站起了身。可一低头,看见那张熟悉的脸,那张多日不见也不会生出丝毫生疏感的、好像已经稳稳地嵌进了他脑海里的脸,他狠不下心来。他还是坐下,替她梳理凌乱的头发,问:“你怎么瘦了呢?”

  “先生不喜欢吧?”她眯起眼睛。

  “也没有。”

  “就是不喜欢吧。”她斩钉截铁。

  “算是吧。”他终于承认,“上次光线不好没看清楚,现在看看,你到底变了啊。”

  “先生知不知道,我也不容易。”她耍赖地推开他的手,眼睛闪闪发亮,“您回去吧。我也要赶着时间回去改签机票了。”

  他沉默了很久,定定地看着她的脸——苍白脆弱却逞强嚣张的一张脸。最后他说:“刚刚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小子,替我谢谢他。”她气结,没想到他最终居然说出这么一句,到底在他面前向来没什么本事,只好自己开口问:“先生不想知道他是谁吗?”路远扬在心里发笑,说:“你会告诉我的不是吗?”

  如果有骨气点,就不会说了吧?她想。可是转念想想,骨气什么东西?在路远扬面前,阮东琳哪里有什么骨气可言?所以她还是说了。

  “他叫周,是我在英国念书的时候认识的同学。我昨天本来就是应该要和他一起回英国的。”她深吸了口气,“先生,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很难过。”她的语气疏离得好像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可路远扬明白她心里想着什么。他以前总笑着说,她是他心底最不安分的一条蛔虫。但他又何尝不懂得她心底最小最别扭的心思呢?

  他搂过她的肩膀,感受着手掌下隔着衣服的、熟悉暖人的手感,慢条斯理地嘱咐:“你呢,也好好休息几天。如果想回英国去了呢,就回去吧。如果还想多住几天,也可以多留一会儿,反正你的房间我是不会让别人动的,总给你备在那里。”他的手若有似无地拍着她的肩膀,一下一下就快要抚平她心底那些张牙舞爪的倒刺了。她闻着他怀里腻人的熟悉味道,险些就要被他说动了,可在最后一秒却又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眨巴着那双漂亮的眼睛说:“您别这么说话同我说话。您又不是我爸爸。”

  “是啊。”他轻轻地笑起来,阳光下的他透明得好像就要消失一样。他把头搁在她的肩膀上,虚虚地搂住她。他在她耳朵尖轻轻地说话,“所以我更没有资格留你了。”

  阮东琳压抑不了自己,眼泪淌出来打湿了他的肩头却不敢去擦。

  她说:“您以前对我管头管脚,我念书完了回来晚一点儿都要担心。我那时候总偷偷地抱怨,想您真是爱欺负人呢。可是现在呢?我住在国外好几年,留学生们之间经常会办聚会。大家聚在一起,吃东西,讲笑话。还是大半夜呢就趁着酒劲跑到沙滩上等日出。等了好几个小时,本来还一直聊天的很多人累了,就倒在沙滩上睡着了。我和几个精神特别好的就一起等,也不说话,就是靠在一起等着。少有的几次运气好,天气不错的时候是真的看见日出了。我们看着太阳从海平面缓缓升起。先是露出一条细小的弧度,整个海水的颜色居然全变了,变成了橘色的,就好像太阳真的是沉在湖底的一样。连天空的颜色都跟着变了呢,云朵真真正正变成了’云彩’,染上了夺目的金边,大团大团簇拥在一起,好像在期待着什么。我们把睡着的人叫醒,叫他们起来一起看日出。可只是叫醒他们的一会儿工夫,太阳就好像是突然间地、’腾’地冒到了半空里。海水翻着雪白的浪花,映着金色的太阳,很多人哭起来。有男孩子笑话他们说有什么好哭的。您知道么,我其实特别懂那些哭的人的心情。因为我也哭了,分明累得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可是我也哭了。您知道为什么吗?”阮东琳等不及路远扬的回答就自己说了下去,“因为您当时不在我身边啊。我累得头脑间发懵,转过头的时候就想和你说,’先生,快看,多美呀。’可是我当时伸手抓不到您,抓到的也不会是您。所以我就哭了,我想回国来看看您,我想看您一眼就走,可是我又怕我看完您这一眼就不会想走了。那到时候怎么办呀?还不是给您为难。所以我想,我还是不能回来啊。先生,你其实知道的对不对,我那么贪心,光留一个房间给我怎么够呢?”

  路远扬的肩膀被她的泪水打湿了,他却不在意,犹豫了很久也没说出话来。

  “可是我也知道,先生对我很好很好。是我自己要出来的,先生从来都不肯放我走。现在我后悔了也只好和着血把牙齿往肚子里吞,我不能和您抱怨的。我长大了,再不是一遇到麻烦就往您怀里一躲、眼睛一闭,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您的小东琳了。”她挣开她的怀抱,他很用力,可到底大病未愈,还是在她撒泼耍狠下败下阵来,“我知道我做错了,可是也没有后悔药吃了。您如果行行好,只告诉我一句话,我就还可以心满意足。”她跪下来,伏在他的膝盖上,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止住了,“您只要告诉我,您心里有没有我?”

  他捧住她的脸,爱之情切。

  阮东琳懂了,接着问:“那我回去就收拾行李,先生要我什么时候回来我就什么时候回来,这下成吗?”

  路远扬摇头,咬牙切齿地摇头,“我不要你走了。”

  阮东琳失笑,“那先生就是置我于死地了,叶小姐刚没了孩子,肯定不会对我客气了。您能护我安好,我相信,可我心里膈应着,我不愿和一个丧子的母亲交恶,您成全成全我。”

  她说,您成全成全我。

  他站起来,深深地看进她的眼睛里,“我果然没看错啊,你是越来越有出息了啊,东琳。”

  “是啊。我从来都被先生宠得无法无天惯了,您一定会答应我的,对不对?”

  他走开,不愿再听她说话。她就跪着,一步一步上前抱住他的膝盖,说:“求求您了,先生。”

  他被她说得难过,他想,这就是他一点一点教出来的女孩。她小时候脾气又软又懦弱,他就很想对她好。她没有爸爸,他就想不然自己也可以当她半个兄长?可是做她的兄长又怎么填得满他越来越庞大的欲望,她已经在他的心底稳稳地扎根了,怎么可能说拔除就拔除了呢?

  他蹲下来,握住她微凉的手,拉起她来,“地上凉,你快起来吧。”阮东琳不依,执拗地想要等他一个回答。他叹气,顺势拉住她的手往自己的胸前招呼。

  他说:“你问的都是什么东西。你瞅瞅,你瞅瞅这儿,就从来你一个,没过别人。” 山月可知心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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