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光哭了很久。
久到天都变得擦黑了。
阮东琳不敢说话,更不敢动。她看着一大一小二人默默对峙,没有人说话。
以前没觉得,现在这么一看,倒真觉得,这沈欢和余光宇,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大小两个人物,连眉眼间那点倔强都是一模一样的。
天黑后的公园里,除了他们,几乎没有别人了。下午的时候,残阳在照,还有出门散步的老爷爷老奶奶们听见了沈欢打小光的动静,本想上前来劝说一番。后来,却看清了沈欢一脸戾气,眼里满是血光之气,也被吓退了,拍着自己的胸脯说别人家的事儿别人家的事儿,还是少管为妙。
多活几年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沈欢默默点上了一支烟,烟头处的红光在黑暗里微微发亮,照着他修长好看的指节。小光在这片诡异的寂静中,也渐渐止住了哭声,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还是坐在地上,不停地打着哭嗝。小孩子的脾气实在是太倔,觉得坐在地上冷了,也只会把自己越团越紧,直到变成一个可怜兮兮的小丸子,也不肯站起来。阮东琳看了心疼,介于沈欢的威严也不敢上前去扶,只好看着沈欢的方向。
秋天这个时间点很是尴尬,秋老虎虽然吓人,但耐不住昼夜温差极大,无论白天是如何燥热难当,一旦入夜,便又是西风卷来,冻得阮东琳都是裹紧了自己的针织开衫,一个接一个地打着寒颤。
更何况小光一个小孩子呢。
“沈光宇,你是道不道歉?”沈欢的声音冷硬极了,冻得四周的气温都好像下降了好几度。可小光脾气更大,平复了心情后就是拉死了嘴巴上那道拉链,死都不说话,死都不和沈欢说一句话。
沈欢终于抽完了指间的这根烟,烟头被他随手扔在地上,一脚踩过去,劲儿大得好像要把烟头踩进那泥土里,等到千百年后再被人挖出来,当作琥珀一样好好研究。他招招手,示意阮东琳到他跟前去。阮东琳终于得了指令,忙不迭就跑到沈欢面前,凑上了自己的耳朵,就听见沈欢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听得到的音量对她说:“妹子,你一会儿呢,先把这小破孩送回去,不然他妈该着急了。”沈欢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还坐在地上的小光。
“大哥。”阮东琳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你孩子啊?”
叫“沈光宇”呢,可不就是沈欢的儿子吗?
“沈欢大哥。”见沈欢不答话,阮东琳再接再厉,更往他的方向凑近一点点,“您厉害啊,是个人物啊,没想到儿子都那么大了。可以可以!”
沈欢低头斜眼看到阮东琳八卦揶揄的眼神,嘴角还勾着满满的笑,都不知道收敛一下,就知道这小丫头片子一准是在寻他的开心呢,便劈头盖脸就是一巴掌打了下去。力道不重,但是声音很响,“啪”的一声,吓得小光都大声地打了个长长的哭嗝:
“嗝——”
阮东琳捂着头,并不觉得疼,但是没想到沈欢会真的对自己下手,委屈得瘪了瘪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她也没敢继续在沈欢这头老虎身上逆梳毛,只得乖乖地去牵地上那只“小老虎”,“小光,起来,地上冷,一会儿该着凉了。走了,回家了,再不回去就吃不上晚饭了。”
没办法,大的下手太狠,根本不顾情面,她只能对小的下手。
余光宇小朋友虽然脾气是不怎么好,可怎么说也是一个心思细腻的小人精儿,知道阮东琳给了他台阶下,自己再不领情就是真的不懂事了。他“啪”地就把自己小小的手掌放到了阮东琳柔软的手掌中,“噌”一下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沉默着由她牵着,一步步渐渐走远。
沈欢的身子没有动。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又点燃了一根烟,红光再一次在黑夜里亮起。
阮东琳知道,余光宇自以为她没有注意,就偷偷地回头看了一眼沈欢的方向。
小光看不清他的样子,不过他猜,沈欢一定是默默看着他走远的方向的。
就是这样看着他们。
一点点走远。
和三年前如出一辙。
****
幸好今天余敏彤加班,她给阮东琳发了短信,阮东琳直到牵着小光回家了才看到。
短信里,余敏彤不停地向阮东琳道歉,说自己公司是实在有事,走不开,只能麻烦她给准备点小光吃的了,厨房里有些食材,足够两人对付一顿了。
小光一回家就把阮东琳的手甩掉了,她也没在意,先顾着奔进厨房看看有些什么东西了。阮东琳嫌麻烦,更何况,自己也是厨艺不精,就随便给小光和自己下了挂面,另一个平底锅里煎上两个鸡蛋,稳稳当当地卧在面上,金灿灿的,煞是好看。
“来,快开动吧。”阮东琳分给小光一双筷子,用开心的声音试图鼓舞他的兴致,“哇,是不是看起来就很好吃啊?”
餐厅的灯是橙黄色的,暖暖地打在两人的身上,给他们都罩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灯影。映得他们好像是两个扇面上的剪影,温暖得有些令人恍惚。
灯罩里听了一只蚊虫,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只在灯罩里“嗡嗡嗡”地爬行着,不知疲惫地扇动着翅膀,被光线一照,投下一个小小的黑影落在餐桌上。明明已经是入秋了,自从天凉下来以后,就很少见到这样的蚊虫了。它们似乎总是在夏天的时候才汇聚在水边、树上,一团团黑压压的,非常恼人,可一旦进入秋天,便又会成群结队地死去。所以这只蚊虫,这只不知道长成什么样子的蚊虫,像是被所有同伴所抛弃,只剩自己活在了夏天,还在叫嚣,不知疲惫。
不知道,等它回过神来的时候,会不会注意到自己的同伴已经一个接一个地死去了呢?
小光没有接话,只是默默接过阮东琳递过来的筷子,戳了戳碗面上的荷包蛋。蛋黄被他戳破了,流出了温热灿烂的蛋液。小光似乎是有点惊讶,说:“没想到还是会流动的呢。”阮东琳耳朵尖,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小光的夸奖,得意得摇头晃脑,“是吧是吧,小阮老师厉害吧?”
阮东琳看着他脸上因为刚刚狠狠地摔在地上而蹭出的灰黑色的印子,抬手想要替他擦去,却被小光机敏地向后一仰以躲过,她只能尴尬地将手收回。小光看了她一眼,好像很不好意思。他点点头,少言寡语的他也难得一见地夸了她:“嗯,挺厉害的吧。”
阮东琳惊讶得眼睛都睁得滚圆,一把揽住小光的肩膀,双手握着他小小的肩头,夸张地同他打趣说:“小光?刚刚是你在说话吗?你没有被盗号吧?”小光的脸微微发烫,别扭地转了转身子,想要扭开她的手,却被她更用力地摁住,语气雀跃得就好像一只刚刚被放出笼子的小鸟:“小光,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小光一听这话,更害羞了,脖子一梗,说什么都不肯再说一遍了,“没听到拉倒!”
阮东琳掩着嘴巴笑,另一只空闲着的手拍了拍小光的脑袋,语调轻轻的,就像在和他讲什么只有他们俩才知道的小秘密,“我听到了噢。”她眨了眨眼睛,“我全部都听到了噢。”
小光呆呆地看着她。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这个小阮老师姿色平平,顶多也就算得上是中上的水准。可沈欢身边的哪个姑娘不是有着倾城之姿又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呢?倒是这个小阮老师,因为平凡,反而显得弥足珍贵了。
只是,他现在觉得,自己一直来都想错了。
这个小阮老师,可真漂亮啊。
她的皮肤很白,细腻得就像初春时节被第一道阳光晒化了的雪水。她还有着全世界最亮最清澈的眼睛,翩飞的眉毛,红润的双唇,挺拔的鼻梁和稍显肉感的双颊。而且小阮老师脾气好,他怎么故意把球踢到她身上惹她生气,她都不为所动,都一身淤青了还不肯告诉妈妈,只是把一根手指放在自己的唇上,说这是她与自己间的小秘密——说完,她还做了个十分难看的眨眼。她的睫毛不翘,像一把小扇子一样塌下来,却映衬得她更加眉目温柔,眼波如画。
她几乎是,他除了妈妈以外,见过最漂亮的人了。
不,不是几乎,她就是。
“那个人,是我大哥。”阮东琳见小光不说话,便一个人自顾自地解释起来,“沈欢大哥。除此之外,什么关系也没有。”
小光的瞳孔猛地收缩,分明心里在乎得要命,嘴巴上还是死鸭子嘴硬:“你不用和我解释的。”
“不用和你解释?”阮东琳张大了嘴,一脸诧异,“小少爷,你可千万别闹,我要是不和你解释清楚,你就要把我往死里整了好吧?”
小光的眉毛一拧,老气横秋的模样就像个小老头。
她还算得上是机灵。
小光没有在说话,一筷子一筷子捞着碗里的面条。面条细长柔滑,火候掌握得刚刚好,入口即化。荷包蛋也好吃,蛋液腻滑,蛋白边儿上是一圈煎得灿烂金黄的颜色,咬上去脆脆的,可蛋白的地方却是柔软清爽的。
他刚刚被沈欢揍了一顿,加上生气伤身,累得肚子极饿,三口两口间,面条就被他“呼哧呼哧”地解决光了。还觉得不过瘾,他端起碗就要把汤也给喝完。阮东琳在一边,自己没顾得上吃,只是看见有人捧场自然高兴,连连招呼着他“慢点慢点”,脸上却是一副喜气洋洋的神情,眼睛弯成细细的两条,挂在她圆圆的脸上,非常好看。
小光觉得,她一定是非常擅长料理吧,不像他妈妈,总是会把饭菜做糊,自己还感觉不到,就招呼着他赶紧来吃。他小时候,还很小的时候,在“吃”的方面,被照顾得很好,鱼片粥都是吃的入口即化的那种,嘴巴和鼻子都被养得很刁,一闻就感觉出妈妈做的食物的不对味儿,心里厌厌,到底是个小孩子,脸上也藏不住地表现出了不快。他勉强吃了两口,实在是觉得和曾经的味道有着云泥之别,便再随便扒拉了两口饭就骗妈妈说自己吃饱了。余敏彤眼睛一眯,到底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小孩,他哪里是吃饱了,分明就是嫌弃她了。余敏彤把碗筷往桌子上“啪”地一摔,面色铁青,呵斥着他:“余光宇,我告诉你,你不要看不上我给你做的!你要吃别人做的是吧,行啊!他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回来给你做饭了!你就饿死得了!”
他也没有说不吃啊。
小光在心里叹了口气,默默地抓起刚刚放下的碗筷,夹一筷子有些焦糊味的青菜,认命地往嘴里送。
好嘛,我吃,我吃还不行嘛。
又不是真的只吃那个人做的饭菜,只是你做的……是真的难吃而已。
但是,余敏彤已经很辛苦了,小光知道。他的名字从“沈光宇”改成“余光宇”的那一天开始,余敏彤便投入了“社会工作”中——小光当然是不懂这个词的了,这个词语还是余敏彤教给他的。
“社会工作”。
因为余敏彤自从和那个人在一起以后,很久都没有参加过“社会工作”了。但问她,之前她做的是什么“社会工作”,余敏彤又绝口不提,小光无所谓地耸耸肩——没关系,他又不在乎,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他是个懂事的小孩,既然余敏彤不愿意说,那他就不问好了。
“好吃吗?”阮东琳看到小光把碗底的汤都喝了个干净,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都没意识到自己的面条已经凉透,只非常开心地撑着脑袋问他。
“唔。”小光支支吾吾地没有明说,只是吐了一个迷迷糊糊的音节给她。虽然只是一个“唔”,还是让阮东琳心里乐开了花,她握住小光的手,看那个小孩儿又开始别扭地想把手从自己的掌心里抽离了,不禁玩心大起,扬着嗓音问他:“那——是我做的好吃,还是你妈妈做的好吃呀?”
小光一愣,心里那个代表理性的小人和代表感性的小人又开始天人交战了。他觉得头疼,双手捧住了脑袋一脸纠结地看着阮东琳。阮东琳本来也只是想逗他玩,没有成心难为他的意思,刚想停下这个话题,就听见小光一个小小的声音:
“你的。”
你的?
阮东琳一愣,忙用力捏了捏小光肉乎乎的小脸蛋,打着哈哈缓解着氛围,“哈哈哈哈哈,没关系的,不要因为妈妈不在就故意奉承我呀。”小光却没有给阮东琳面子,还是摇着头说:“不是的,确实是你做得好。”小光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着什么,最后还是像下定了决心一样点点头,说,“但是,你做的并不是最好的。”
阮东琳一时没明白他说的是个什么意思,但一想到沈欢那手不像是个街头混子般高超的厨艺,就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啊,我知道的。有些人吧,确实很厉害。”阮东琳松开了小光的手,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其实我也就会做那么几道菜,就这面条煮得还好一点儿,因为简单方便,以前在国外念书的时候,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嘛。——有的时候,真不觉得自己是在’求学’,而是’求生’啊。”
小光点了点头,低着不说话,仿佛不在乎阮东琳在说些什么。阮东琳看不到他的眼神,觉得很不安。
她觉得自己是冒犯到这个敏感异常的小孩儿了,为了接着向他示好,阮东琳便先一步与他打开了话匣子。
“其实,小光,你知道吗,我也是妈妈带大的。”阮东琳侧过头,看见小光终于抬起头,悄悄放大了瞳孔,露出了微微惊讶的神情,好像在惊讶她的身世,又好像在揣测她与自己讲这一切的目的。很久,小光还是没有接话,更是瘪了瘪嘴巴,像只小鸭子一样,再一次别开了头,不看阮东琳。
阮东琳却没有放弃,继续往下说:“我爸爸,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要我和妈妈了。”
这是除了路远扬以外,阮东琳第一次认真地向别人说起这段往事——就连她最好的朋友,许桑榆都不曾知晓的这段往事——即使对方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男孩儿,阮东琳还是讲得格外真诚,目光沉沉。
“为什么呢?”小光愣愣的,这一切似乎已经超过了一个一般四年级的男孩子所能接受、理解的范畴。
“因为……因为……我也不知道吧。”阮东琳无奈地笑了笑,勾动嘴角,“我从来没有见过他,或许有模模糊糊的印象吧?但是是真的是记不清了,我连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不知道。”
“那……老师你会不会难过啊?”小光的声音不知何时起,多了一份对阮东琳的关切。虽然他极力隐藏着,但到底年纪还小,还是被阮东琳捕捉到了。
“难过?”阮东琳摇了摇头,“不难过了。因为没怎么见过吧,本来感情基础就不深的,自然也就不难过了。”
“这样啊……”年龄尚小的小光想要安慰阮东琳,可,一是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比自己大上许多的女老师,二是一开始便做出顽劣爱刁难人的模样的人就是他自己,这时候破功,也未免太丢人了吧?——虽然说,作为一个刚刚被沈欢打到哭的人,他的“偶像包袱”早就所剩无几了。这时候的小光只能随意地嘟哝着,毫无目的地看着自己眼前的那个刚刚被自己舔舐干净的空碗。
“我妈妈也是在我七岁的时候去世了。”阮东琳突然继续说,“是比现在的小光还要小一点的年纪吧?”
“啊……”小光听得阮东琳这话,心里“咕嘟咕嘟”地泛着酸水儿,嘴上就更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周身散发着一股安静的氛围,仿佛是对阮东琳无声的安慰。
“没事的。”阮东琳读懂了小小男孩儿的用意,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头顶心,目光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游走,“当然了,那时候我还是很难过的,毕竟是一直以来相依为命的妈妈啊,而且我只有七岁,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那时候我年纪小,很小很小,现在想起来也真的是冲动,那时候的我呀,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一头撞死在妈妈的墓碑上,以此尽孝。小光,你说,傻不傻呀?”
小光呆呆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手足无措。
“那小阮老师,后来你怎么办了呀?”
这应该是余光宇小朋友第一次叫她“小阮老师”吧?他以前都是冷冷地看阮东琳一眼,她就能明白过来他有求于自己,恐不是又有什么知识点弄不明白了,阮东琳便会屁颠屁颠地跑上去,给他一一讲解。有时候,她没能及时接收到他的眼神,他就会难得地开了金口,更冷地喊她一声“诶”。
诶?我还B啊C啊D了的呢。
阮东琳想,像余敏彤那么温柔得体的人,怎么会生下余光宇这么一个冰窟篓子呢?现在想想,果然是随他爸爸的呀——对,就是沈欢那个活阎罗。
“后来啊?”阮东琳露出了思索的神情,眼睛向上翻看去,小光就这么紧紧地盯着她,一动也不动。她看他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也懒得再继续逗他了,“噗嗤”一笑,摸着他圆咕隆咚的小脑袋,接着往下说:“后来呢,我遇见了比爸爸妈妈更重要的人,他需要我,非常非常需要我。所以我要活着,我要拼了命地跟他一起活下去。”
“……”小光不说话,但眼神里的疑惑不言而喻。
“怎么?不相信啊?”阮东琳用手肘捅了捅小光放在桌子上的胳膊,眼神戏谑,“如果小光乖乖听话的话,小阮老师下次就带你去见他好不好呀?”
小光听了这话,握住了一直放在自己右手边的筷子,嘟嘟哝哝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阮东琳凑近了去听,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听明白,他说的是一句——
“我没有不乖。”
阮东琳的心啊,瞬间酸软成一汪春水,只想要和眼前这个犟着一股牛脾气的小男孩儿亲近一点。她悄悄地握住了小光的手,感到自己手中那个小小的手顿了一下,好歹没有甩开她。她在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侧着头看着那个因为害羞而不敢与她直视的小男孩儿。
两人没有再说话,但距离却在无形间缩进了不少。
人都是这样的,包括十岁的小孩子也是一样,当一个人把自己最血淋淋的伤口扒开给你看的时候,你很难不心软的。
只是旧的伤口又被扒开了,血水“咕嘟咕嘟”地伤口里涌出来,比记忆中的更疼。
但看得到的伤口总是会痊愈的,好不了的一直是那些看不见的伤口。 山月可知心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