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疾行,不过四个时日就到达了边陲小镇。
这镇子名唤落日镇,靠近站区,但却是这边关中最出名也是最富庶的镇。
“夫人夫人。”春喜笑嘻嘻的端了碗银耳羹进来,知书手中抱着一堆账本也从外进来。
楚安然起身,坐在桌前。
春喜将银耳羹放在桌上,知书也上前一大摞账本摆在一旁。
京里的庄子店铺逐渐往这边转移,连带着粮食,田庄以及药材这些必须品也都向这边移来。
“辛苦你了。”楚安然笑着抬头,这些日子,资产转移的数目太多,事事都叫知书亲自招呼着。
知书笑着行礼。
“夫人怎么能这么说呢,夫人叫奴婢做这些,那就说明夫人看得起我,这是奴婢的荣幸才是。”她笑着开口说到,面上还带了一丝羞涩,整个脸蛋红扑扑的,真是诱人的紧。
楚安然点头。
一碗银耳羹很快见底。
“夫人来这边陲之地食欲没减不说,反而比往常时候更大了呢。”春喜笑着打趣,“莫不是因着离爷更近些……所以才这般食欲大开吧。”
这话一出,两个丫头都嘻嘻笑了起来。
反倒是楚安然则是一脸迷茫模样。
她低头看了看碗底,嘴角出咧出一抹笑意来。
她竟是没发觉。
面上也不觉添了几分红润。
“就你话多,去去去,再添一碗过来。”楚安然笑着吩咐。
春喜哎了一声,而后高兴的退了出去。她晓得,这个时候夫人就要和知书商量事情了。
这算是独宠吧。
但她一点也不难受。
因为这是夫人啊,知书主外她主内,各有各自的分工,这很好。
至少,她的一双手越来越巧了,会做的吃食也愈来愈多。
她唱着小调欢快的出了院门。
楚安然静默的收回视线,随即落在桌上的一沓账本上。随手翻阅了几页才淡淡开口。
“有些产业进不来?”楚安然皱着眉头言道。
知书应是。
“不知为何,这镇子里似乎并不如我们之前设想的那般。”不过也是,这处离战场最近,但却是这边关中最繁盛的地方,这里头定然也会有些她们不清楚的东西。
楚安然也点头。
这个确实是有问题。
不过,倒也不能称作是坏事,她勾唇一笑,随即将账本合上才偏头看向知书。
“我要的地方可寻到了?”她开口。
知书眼前一亮,“找着了,就在对面的街上,原先也是药铺,但是由于战乱,先前的大夫就都走光了去。”
楚安然笑着点头。
“那前头是店铺,后面院子很大,还有一座不大的阁楼,想来住的地方倒是绰绰有余。”她开口说到,随即拧了拧眉头,“只不过,这边关乱的很,夫人真要待在这处吗?”
并且还是开药铺。
这是个好行业,但若在这边陲开……那就不怎么妙了。
“这样才有难度不是吗?”楚安然狡黠一笑。
知书好似明白了她这个笑容的意思,不过也对,夫人这么厉害,之前在京里开的店铺那都是一开就会盈利,并且大受欢迎。
就拿那聚丰楼来说,这开了不过几天,但那利润却能够与如意居相比了。
知书笑着点头。
“所以夫人,这次是由您亲自坐诊吗?”她笑着开口,眼里还有些期待,她在府上就已经见识过夫人的能力了,现在怕是又能见到了。
“自然。”楚安然笑着开口。若说是经商
…那只能称作副业,但这行医却是她的主业。她的专攻,若不然,这在现代学来的医术岂不是无用武之地?
她细细看着自己白皙细长的十指想道。
“既然如此,那现在就去瞧瞧吧。”她站起身来。
街上并没有很冷清,来往的行人商旅更是多得厉害。因而这小镇上的旅馆多的吓人。
一条街的距离,也就是一小盏茶的功夫就到了。药堂门上的匾额都还没有去掉。
三个鎏金的大字倒是极为引人注目。
“中草堂,这个名字倒也合适。”楚安然笑着抬头感叹。
“那夫人这药铺就用这个名字吗?”知书问到。
药铺中的掌柜连忙上前招呼。
他认得这位穿绿衣的姑娘,但是她前头的这位……怕是这才是这正主。
“两位姑娘,里面请。”他笑着开口,语气动作皆是殷勤。
“换了吧,以后就叫安然堂。”她笑着说到,继而提起裙摆入内。
价钱倒是比她们设想的要低些,里头还有许多剩下的药草,虽是陈旧了些,倒也能用。在这边关里头,无论好坏,这些可都是救命的东西。
所以这些药材连带着地盘都被买了下来。
安然堂在三日后开张。
虽然有些紧促,但也进行的井然有序。
小小的药堂就此开张。
但却并没有像是京城里的那些店铺那般开门大吉。
知书头一次有些慌了。
楚安然倒是不慌不忙,也笑着安慰道,“这开药铺可不是做生意,做生意是纯粹的盈利,但我这药铺,可不是单纯的那般。”她笑着开口。
知书点了点头有些似懂非懂。
难道这开药铺不是做生意吗?可是明明就是啊。
楚安然坐在柜台前撑着脑袋看向门口,行人一波又一波的从门口经过,却是目不斜视。
她默默谈了口气,“哎,走,出去逛吧。”整日待在这处没有事情她做也很无奈啊。
知书欣喜的点头,连忙跟在楚安然身后出了去。
今日是个艳阳天,但天上的日头却是被朦胧的雾气给笼罩了住,更准确的说法则是,这不是雾气而是黄沙。
楚安然抿了抿嘴,继而朝对面的酒肆走去。
一楼二楼都是大堂在这里没有包厢这个说法,生活在这里的人有绝大多数是官兵和大汉。因而讲究不了那多。
楚安然在一楼找了个空处坐下。
知书撇撇嘴,也坐了下去。
不得不说,这里的环境还真是差到了极致。大概是看在她们是女孩子,因而小二在忙完了之前的客人,才慢悠悠的往她们这桌过来。
知书面色不大好看。
楚安然倒是漠然。
“二位姑娘,要些什么?看二位的模样想来并非这边关的人。”他笑嘻嘻的开口,一双手在身上搓啊搓,挂在腰间的白布被生生搓成了黑布他才方式。
知书嫌恶的说了句,“京城来的。”
那小二咧开嘴笑了笑,“原来是京里来的啊,不过咋这酒店可不比京城里讲究。”
“不知这二位要来点什么?”他嘻嘻笑着开口,一双眼圆溜溜的四处转。
“切二两牛肉,再来一壶热茶。”楚安然淡然开口,随即敲了敲桌。
那小二面上的笑意更盛,“原来姑娘还是位懂的。”他笑嘻嘻的开口,圆溜溜的眼珠子在楚安然与知书面上扫射,随后才一甩手上的汗巾神色满足的转身进了厨房。
“夫人,你看他,这摆明了就是欺负我们呢。”知书跺脚。
楚安然依旧沉默,与她看来,这着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更何况这是边关,埋在四周蓄势待发的人可不少。
她眯眼看向四周。
她们四周全部都是背着包袱的大汉,一个个壮实的像是小牛犊子一般。这倒没什么大不了,关键是他们手臂间皆是青筋毕露蓄势待发……
楚安然心跳的极快,她们怕是掉进了狼窝里了。
“走,现在就走。”楚安然压低声音对知书说到,随即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知书眼神闪烁,虽然她不懂自家夫人的意思,但还是选择听从。
但就是着这样压低嗓音,四周还是有莫名的视线朝她们这里扫来。
楚安然眯了眯眼,随即站起身来往门外走,神色淡然的就像只是出去逛逛,知书也亦步亦趋的跟在后头。
“唉唉唉,你们不吃了啊?”小二站在厨房门口嚷嚷,嗓门扯的极大,知书背影晃了晃。
“走。”楚安然再次出声。
二人低头迅速往门口移去。
岂料,刚刚一脚踏出门槛就被从外面闯进来的人给撞了个满怀。楚安然从始至终将自己的注意力都放在屋内那些人身上,一个始料不及就被撞的往后踉跄几步。
虽然是没有跌到,但是却露出了武功底子。她下盘十分扎实,这无疑是练过的,内行人一看就能看出来。
大堂内的大汉们蠢蠢欲动。
“哎呀哎呀,我不是有意的。”那个从门外撞进来的人连忙歉意的摆手。
这时候,楚安然也看清了这人。
一身精致的墨色衣袍,发被高高束起,分明是个姑娘,却扮作男人模样,手中还举了把比她个子还要高些的长刀,长刀闪出锃亮的光,但却丝毫没有震慑力。
楚安然心跳的愈发快了起来。
“快走!”她压低嗓音说到。
“昂?为什么走啊,这不是刚来嘛。”那大眼姑娘瞪大了眸子疑问的开口问道。
这话一出,楚安然心中嗝嘚一跳。
完了。
果不其然,那几个大汉狰狞着飞奔过来,一个飞身一脚揣在门上,大开的门被踹合上。楚安然想阻止却是无能为力。
那大眼姑娘此时吓得有些呆了。
“使刀啊,快使刀!”楚安然一把将知书拂到自己身后,而后连忙冲那姑娘喊到,随身带着刀,想来也有几下子。
那姑娘面上闪过几丝迷茫。
“你说这个?”她指了指手里握着的长刀,“这是我偷的我哥哥的啊,他们说这刀是用玄铁打造而成的,价值千金。你想啊,一把刀就价值千金,我自然要把它掳出来卖掉啊。”
这话一出,楚安然就忍不住扶额叹息。
就连身后的知书也一脸抽搐的盯着那大眼姑娘。
你真的不是敌方派来的卧底吗?
对面跳起来的大汉一个个纷纷插腰大笑起来,眼里尽是贪婪。原以为拐个漂亮姑娘就很是不错了,结果这一眨眼功夫就又来了个肥羊。
“小姑娘,乖乖将你手上的刀交出来,我便饶你不死。”为首的大汉狞笑着开口,眼里尽是诱哄。
那大眼姑娘一愣,面上尽是欢喜。
“真……真的吗?你没骗人。”她怯怯的开口。
“自然。”大汉回到。
“那你可以将她们也一起放了吗?我家里可有钱了,你放了我我哥能给你很多很多银子的。”她拍着手开口,眼里尽是天真,像是未经世事的孩童。
楚安然心底暗叹一声。
这姑娘还真是个实诚的。
都到这个关头了还能想到要保住她们。
“这个嘛……”那为首大汉将实现挪到楚安然面上,一双眼贪婪的从楚安然面上往下滑落,“这我可舍不得哦。”
这么娇滴滴的美娘子,还是从京城里来的,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掳个娘子上山去,那可就有福了。
他淫笑着开口,“小娘子跟我回去做压寨夫人吧,我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他笑嘻嘻的搓着手。
楚安然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视线慢悠悠的扫过大堂。
堂内还有其他宾客,一个个皆是抱着脑袋恭顺的躲在桌下,小二更是已经躲到了柜台里头。他们神色虽然慌张,但却是很冷静的将怀里的银子交了出来。
想来,这种境况在这里倒是很常见。
“小娘子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同意了?”那大汉淫笑着上前一步。
大眼姑娘连忙也上前一步挡在楚安然前头,小小的胸脯艰难的挺起,“……你说话不算话!”
那大汉慢悠悠的从她胸脯前移过,“原来也是位姑娘啊,不如,将她换成你,你可愿意?”
那大眼姑娘鼓大了眼,气势明显弱了几分,“你,我告诉你,你不可以这样,小心我告诉我哥。”她结结巴巴的开口。
“好可爱的威胁。”大汉开口,其余大汉也纷纷笑了起来。
“別磨蹭这多,将她们给我一个不落的绑起来!”为首大汉狞笑着开口。
大眼姑娘急了。
楚安然默不作声的捏出银针。
“我告诉你,我哥是张晓彤!”大眼姑娘跺了跺脚将这话喊了出来。
大汉们静默了几秒。
“怎么了,怕了吧。”她插着腰笑了起来,原来她那便宜哥哥还真没说错啊,原来只要在这地界上只要报出他的大名就真没人敢惹她了啊。
她暗搓搓的兴奋起来。
大汉们此时齐声哈哈笑了出来。
“我还以为她只是蠢,结果还是个傻子。”
“她说啥,她哥哥,张晓彤,什么鬼啊,有这号人吗?”大汉们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却在一瞬间,那几个开口的大汉们全部都闭上了嘴,纷纷捂住自己的颈脖瘫软下去。
为首的大汉神情一滞。
楚安然身子也猛地一抖。
这当然不是她,她可没有这样的速度她不动声色的将指尖的处银针藏了去。
那大眼姑娘却是兴奋的跳了起来。
紧闭着的门被一脚踢开。
一个黑袍男子提着大刀慢悠悠的走了进来。并且,这刀与那大眼姑娘手中的那把一模一样。
那大眼姑娘在看到男子手上的那柄长刀时候眼色就古怪了起来。
“哥,你又骗我!”她鼓大了眼叫着喊到,随即气鼓鼓的将怀里抱着的那柄“价值千金”的赝品刀给扔开。
那黑袍男子摸了摸鼻尖。
随后一记响亮的爆栗声响起。
大眼姑娘额头上红肿一片,鼓大的眼里还有几丝湿润。
“骗你什么了啊,都说了不要只报出你哥的大名,还要报上名号,你哥的名号是什么?”黑袍男子叫嚷着开口。
大眼妹子眼眶红的厉害,眼泪还在不停的打着圈圈。
“菩提老祖。”她嘟囔着嘴开口说道,“这个名号一点也不好听嘛,哥你要不就换一个呗。”
几个原本就僵硬的大汉此时更是吓的连呼吸都顾不上了,一个个脖颈憋的通红为首的大汉更是吓得浑身哆嗦。
“名号岂能说换就换。”他皱起眉头,“要不就改成武夷老祖吧,这个新鲜。”
“咚。”一个重物落地的响声响起。
原来是一个大汉浑身青紫的直直摔到地上,嘴角还在不听哆嗦说着“饶命。”,身下更是濡湿一片。
吓尿了。
楚安然神色愕然。
知书更是直接捂住了嘴。
“真是没用的东西。”那黑袍男子嗤笑一声,浑然不觉的抱着大刀靠到门上。
“菩提老祖饶命,饶命,饶命。”大汉门接连跪了下去。
只有为首大汉还在腿脚哆嗦的不敢下跪。
不是他不敢,而是他不能。
别人都说撞见了菩提老祖那就是见到了黑白无常,那是逃不掉的,更不能下跪。因为他曾经说,下跪是跪死人的。
果不其然,也就一眨眼功夫。
那些个跪下的人全部就瘫软在地,再没有一丝生气。
为首大汉哆嗦是更厉害了。
楚安然默然。
原来他也使针,那针尖上居然淬了毒。且毒性极强,不见血就能致命。
她心底有些发凉。
那大眼姑娘却是天真的看着那些个大汉瘫软下去,眼底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慌亦或是惊讶。楚安然不得不重新审视她,这哪里是涉世未深,分明就是见惯了杀戮。
“原来你竟是个识趣的。”黑衣男子邪笑着开口。
为首大汉哆嗦着,唇齿之间竟是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以后可得记住了,菩提老祖就是张晓彤,张晓彤就是菩提老祖。”他像是拎小鸡似的一把拎着大眼姑娘的领子将她整个身子拎到他身前。
大汉连连点头。
“看好了,这是菩提老祖的亲妹子。”他接着开口。
大汉继续点头。
整个脑袋像是母鸡啄米似的一刻都不敢停。
大眼妹子一脸懵懂的看着愈发哆嗦的厉害的大汉。
张晓彤笑着放开手。
大眼妹子落到地上,连忙就往后躲到了楚安然身旁。
“……”他这个做哥哥的难道还比不上一个柔弱的妹子吗?
气!
他以刀拄了拄地。
原本只想要那大汉一根手指头的他改变了主意,“右掌留下。”他闷声说到。
那名大汉却是如释重负,连忙从靴子中拔出尖刀,哐当一下,他的右掌就离了身。
鲜血喷涌而出。
他痛的龇牙咧嘴,却还一个劲儿的道谢。
黑袍男子哼了一声转身将还在呆着的大眼妹子拧开。
楚安然心脏嘭嘭嘭的跳着,却也在另一方面松了口气。
知书吓得浑身哆嗦。
楚安然拍拍她的背安慰,“没事了没事了。”而后拉着她走出酒肆。
已经走出十丈开外的张晓彤再次拎着大眼姑娘潮楚安然走过来。
知书再次一颤。
张晓彤撇了撇嘴,颇为不屑的开口,“你叫什么,住在何处?”
楚安然一愣。
“不是我问,是她。”他还用手拎着大眼妹子的衣领,她一双脚都已经离了地,此时一双眼正眼巴巴的盯着楚安然。
“楚安然,家就在对面。”她指了指安然堂。
张晓彤也看了过去,随后嘴角又是一撇,“原来只是个大夫啊。”他不屑说到,面上带了几分难以琢磨的怨气。
反倒是那大眼妹子,则是一脸崇拜的盯着楚安然,“我叫张晓芳,以后能找你玩吗?”她笑着开口。
这满是天真浪漫的笑意还真是让人难以拒绝,楚安然点了点头。
那黑袍男子再次拎着张晓芳走开,一边走还一边嘟囔,“不就是个大夫吗?大夫有什么好的?能杀人吗?”
“可是大夫能救人啊。”张晓芳一脸崇拜的回头。
“并且还很好看。”她补充。
“你闭嘴!”黑袍男子不悦的开口。
不过几个喘息的时间那黑袍男子就消失在她们的视线中。
楚安然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一脸若有所思,“菩提老祖?菩提老祖。”就只是一个名号就能让那些人吓成这般,想来,定不是什么好惹的人。
楚安然向酒肆内看了一眼。
却发现掌柜的和那小二已经在开始收拾残局了,一些食客竟然依旧稳坐在桌前,看起来真是一点也不恐慌。
楚安然默然,随后扶着知书往安然堂走,她可做不到这般淡然。
一连过了几日,这安然堂才终于被人发现,但这也仅限于住在这周围的那些人。并且都是些小病,开服药就能治好。
躺倒在椅上的楚安然猛地打了个大大喷嚏,随即揉着鼻尖呢喃道,“是谁想我了?”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那菩提老祖的妹妹又来了!”知书一脸慌乱的跑进来喊到。 俏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