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书春喜留下,余下的都退下吧。”她挣扎着开口。
细密嘈杂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屋内重归安静,只留下徐泽若有若无的喘息。
“很疼吧。”
没有得到回复她也不恼。
“不过这还是小意思,待会儿你可別受不住了。”她面上带着一股狡黠。
徐泽费力睁开眼。
“別。”他只吐出这话,紧接着又闭了眼睛,他似乎疼的连睁眼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看你这幅虚弱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有多大的能耐呢。告诉你,别怂,谁怂谁小狗儿。”她瞪大眼说到。
但她这话没有立马得到回应,而是隔了一两分钟,徐泽才闭眼哼了一声。虽说并未说出一句话,但只这声哼声便让楚安然心中大喜。
春喜偏开头去抹眼泪。
“别哭,快些过来帮我。”楚安然开口吩咐到。
春喜连忙擦净眼泪靠过去扶住徐泽。
知书此时也将阿霜唤了进来。
阿霜虽小,但也是个健全的大老爷们,这下子,屋内几人像是重新找到了主心骨。阿霜上前替了春喜扶住徐泽。
楚安然此时也顾不上其他。
春喜麻利的递过干净的软帕,知书则在一旁收拾各类药物,小红木箱被摆在楚安然的手边。各类刀具银针皆是在烛火上消过毒。
楚安然接过帕子将徐泽的右腿捞上来放置在干净的榻上。
“现在忍忍。”
阿霜从一旁拿过一叠软帕塞进徐泽牙间。
这时候没有麻药,虽然他此时看起来像是失去了意识,但感觉却并没有消失。
楚安然在一旁铜盆中净了手,知书迅速将床下的木桶搬了出去,温水帕子一应俱全。但她此刻确实有些下不了手。
上次与这次不同,上次是他已经断了腿,而现如今,却是要她自己亲手动刀。虽说在现代她替人动过无数次刀子,无论是活人还是死人身上。
但现在,她……不大敢了。
春喜抚上她的肩头轻轻拍了几下。
楚安然重新稳了心神,手也不再颤抖,而是利落的执起刀具割开了他的右腿。
榻上原本已经失去意识的人猛然颤动抽搐起来,阿霜心疼的抱住不停动弹的人影。
血喷涌而出,楚安然迅速的拿银针扎上几个穴位,血被暂时止住,她手上动作不停,看的人腿脚哆嗦眼花缭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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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老将军带出来的兵可不仅仅是杀人厉害,人品道德更是不差,但薛副将却是在有生一年感受了一把做强盗的滋味。
这年头,战争频发,又是在冬季,家家户户里哪里还有什么多余的粮。
关键就是有他们也出不了银子买。
“快点快点。”他闭着眼在马上指挥。
几个大兵冲进居民屋内,不多时便传来四心累肺的吼声。大人的吼骂哀求,幼童的啼哭不绝于耳。
大兵掏了他们粮仓又抢走鸡羊。
“你们畜生啊畜生!这是我们过冬的粮啊。”老人家吼叫着跟出来抱住一个士兵的大腿。然后被拖行了好几步,士兵挣脱不开正使了拳脚去打。但被马上的薛副将制止住了。
他们本来就做的有愧。
“老人家。”他自马上跳下,跪在老人家身旁,“老人家,我们也是不得已,鞑子就攻到叶城啦,将士们没粮战马也没粮。没有粮食战士们就得饿死,战马也会饿死。”
“鞑子们会破门而入,抢粮抢人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我们也不想的,谁愿意做这抢掠之事啊。”
“可是我们如今不抢,这南蜀的百姓可就完啦。”薛副将一拳打在布满碎石沙砾的地上,整个拳面都破裂开来。
“对不住,真心对不住。”他原地磕了三个响头转身上马而去。
那将士也红着眼眶推开老人家转身跟上大部队。
身后的吼叫哀嚎像是针扎一般刺在他心口上。
“走,继续。”他挥了挥手驶向下一个村子。尽管如此,身后战士们身上的粮食依旧不多。这得还要抢多少人家啊,到底何时是个头?他已经能够料想到他们的结果了,无论战胜还是战败,他们都难逃一死。
“薛副将,薛副将!”身后马蹄声哒哒响起,一个骑兵快马赶过来。
薛副将停下。
“薛副将,薛副将,粮食来啦,小侯爷送来了粮草!”那骑兵赶到近前连忙滚下马单膝跪地。
“刚来的消息,小侯爷从京里快马加鞭送来了粮草,刚刚抵达营地。我们……不用再抢了。”他湿了眼眶如实禀告道。
欢呼声响起了一片。
这可是比打胜仗还要高兴。
薛将军将战马转了个头,眼中有湿意越漫越多。
“走。”他猛地扬起手上的马鞭,马儿像是离弦的箭一般飞速往来时的路上驶去。
身后的将士立马跟上,面上的欢喜雀跃油然而生。
“他们来了,他们又来了。”一个不足十岁的孩童吓得惊吓出声,哭着抱母亲的腿。
母亲护住孩子,“你们干什么?抢了我们第一次不够还要再抢一次吗?”她哭着抱着孩子就此瘫软在地。
薛副将骑在马上原地转了个圈。
将士跟在后头抱着粮食尾随而来。
他跃下马单膝跪在那位母亲面前。
孩童更是吓得原地直跳。
“方才是我们不对,徐小侯爷替我们从京里送来了粮食,现在我们将抢来的粮食归还给你。还希望你们能原谅我这一次。”他跪着磕了三个响头,如同方才抢粮一般的响头。
但意义却是大不一样。
将士们连忙将属于她那一份的粮食倒出来放到妇人脚边。
幼童怯怯从母亲怀中伸出脑袋来巴巴望着薛副将。
“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薛副将伸出手在他肩上拍了拍,“以后好好孝顺母亲,保护好这个家,可不能跟我们学。”
他站了起来重新翻身上马。
“等一下。”
正欲驾马狂奔时却被妇人唤住了。
薛副将疑问的转头看向那妇人。
妇人拍拍衣裙重新站了起来,“进来喝口水吧。”她道。
不足十岁的小幼童也依着他母亲的话道,“进来喝口水吧。”
身后的将士们无不红了眼眶。
“不用了,叔叔们赶着上战场打仗呢。”他笑着咧开嘴露出两排大白牙,有些憨。
“那叔叔会打胜仗吗?”幼童继续开口,此时也没有了方才的胆怯,纯洁的眸子看起来狡黠极了。
薛副将嘴唇嗫嚅,“当然会。”
幼童笑了,一双眼像是深夜最亮的星星,狡黠,美好,真是世界上最纯净美好的东西。
薛副将在次驾马奔出,将人家远远的甩在后头。
“母亲母亲,徐小侯爷是谁呀?”小幼童依旧抱着母亲的腿不撒手。
妇人慈爱的摸着他的头道,“他呀,他是徐大将军的儿子,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咋们可得好好记住。”
幼童重重的“嗯”了一声表示自己记得了。
再次转头时便瞧见那支队伍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小童才笑着跳着奔进屋内。
薛副将带着将士们原路返回,将抢来的粮食如实奉还给人家,没到一户人家后都会跪下再磕上三个响头。
如此,待到他们回到叶城的时候已然是夜色降临了。
但军队中似乎并没有白天黑夜之分。
他回去的时候,整个军队的将士们皆是欢声笑语,至少在他离开的时候并不是这幅景象。
他心里有了底子。
越靠近大营的将士们也愈发严肃起来。
他伸手掀开营帐时候便听得里头徐老将军爽朗的笑。
营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是小侯爷的兄弟也同样是徐老将军的得意弟子薛谦。这次就是他假装成一个商队从而顺利将粮草送往边关的。
“薛谦的薛谦,真是我的好孩子。”徐老将军笑着从台上走下来站在薛谦身旁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薛谦连忙站起。
“这可不是我自己的意思,也多亏了大哥和嫂子的好谋略。”他笑着作揖。
大哥自然是指徐泽。
那嫂子,莫非就是他那还未见面的儿媳?
薛谦看出了他的惊讶,“嫂子名唤楚安然,长的好,又聪明,大哥上次摔了腿也都是嫂子亲手医治好的。”
徐老将军连忙将他摁在凳上,他自己也坐到旁边的位置上听他细细的说。
薛谦之所以说徐泽腿是摔伤的,就是为了不让徐老爷子伤心发怒。现在边关战事吃紧,也怕是没这功夫神思量家里的事儿。
不过,他看的出来。
徐老爷子对他那儿媳还真是满意的不得了,虽说是根本没见过面,况且传闻里楚安然还是个傻儿。
徐老将军拍着腿站起来,面上既是骄傲有是得意。
“那这么说,也是我那儿媳猜到粮草会出岔子咯?”他满面红光略显浑浊的眼里皆是欣喜和赞叹。
薛谦点头应是。
“哈,真是我的好儿媳,真是帮了我大忙了。”他再次兴奋的拍桌而起。
薛谦扯出一抹笑意。
“不仅如此,让我将粮草伪装成商队也是大嫂的意思。并且,徐府院子里那几个药圃也被嫂子照料的极好。”他继续说到。 俏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