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所有事情都办妥之后,已经是晚上了。李青此时却是一点也不困倦,反而精神满满。
真是很久没有这般充实过了。
在这边关的日子虽然过得并不精致,但胸腔中那鼓涨涨的满足感却是让他脚步愈发轻快起来。
马儿停在镇子的入口处,他快步走过去翻身上马跨马而出。
军队中是不分什么白天和黑夜的,因为不管白日里还是晚上这营中都是灯火通明。会有专门的士兵负责守夜,就算是睡觉也定然不会脱去盔甲。
夜袭,是个极好极美妙的词儿。
李青大步向徐泽的营帐内走去,却是没有人影,他再次转身跨了出去,此时的方向却是主帐。
这么晚了还在主帐。
依照祁王那厮的心思,指不定要出什么事儿呢。
刚走到近前却被收着营帐的士兵给挡了住。
“站住。”
李青面色有些阴沉,一手臂拂开那二人超帐中冲了进去。
里头只有周寒以及周寒的部下,大哥却是不见了踪影。
“大哥呢?他去了哪里?”他喊了出来,面上尽是烦躁。
周寒看了他一眼。
“注意你的态度!”这回说话的人不是周寒,而是周寒的亲兵,如此张牙舞爪,像只嚣张跋扈的忠狗。
“徐副先锋随着李先锋去夜袭敌人的大营了,怎么样,自己白日里磨磨唧唧的直到这个时候才回来,你还好意思说这话。”周寒像是看废物一般看了他一眼。
李青心底压不住的怒火蹭蹭蹭的往上冒,撸起袖子就要上前与他理论。
周寒随意的扬了扬手,便有亲兵立马上前将李青制服。
“副先锋累了,拉下去让他好生冷静冷静。”周寒不客气的开口,一双眼似笑非笑的紧盯着还在不住挣扎的李青。
哼。
真是可惜了。
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要这个时候回来,不过也没关系,总会有理由能要了你的命。
这头,徐泽也发现了不对。
“这不是去敌方营帐的方向!”他猛地勒住马高声喊道。二三百人的队伍在这高声的叫喊声中停了下来。
为首骑着高头大马的李正先李先锋勾起嘴角嗤笑。
“这当然不是去地方大帐的路线。”他坦然开口,马儿在他的身下不安的摆头抬蹄。
跟在身后的将士皆是莫名。
徐泽也皱起眉头。
李正先此时又是嗤笑,“徐副先锋真是好天真,你真的以为就凭着咋们这两三百人的队伍就能攻下敌方的大营,莫不是在京城贪图享乐久了,这脑子也锈掉了吧。”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眼里的不屑之意溢于言表。
跟在他身后的亲卫们也笑。
徐泽骑着马在原地转了个圈。
“在这种关头想要去夺打敌方粮草,怕也是难上青天,免不了还会被他们来个瓮中捉鳖。”这分明就是伸着脑袋给他们砍,徐泽看着远方的夜幕不语。
“我不管,今日得了消息,这鞑子们的粮草刚好运至鲁珠,若是今日还不行动,那可就真没机会了。”李正先面上难得的多了几丝迷茫。
他知道,这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鲁珠是鞑子们的地盘,同样处在边关,距离鞑子大营有很长的距离。今日得到消息,鞑子粮草会在鲁珠停下。
他不敢想象,若是能够一举截胡了敌方的粮草——这将会对他们产生多么大的优势!
徐泽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此时,却是不敢妄下定论。
李正先终于下定了决心。
“走,不管是刀山火海咋都得去闯上一闯。”他抬头挥手,长满了络腮胡的脸上肌肉紧绷起来。
徐泽心一紧。
“驾!”他率先扬起手上的鞭子,催打着马儿与李正先并齐朝河边驶去。
李正先难得的对徐泽产生一丝敬佩。他没想到,就是这个在他看来的被宠坏了的孬种此刻竟然会有如此大的勇气。
那河名唤鲁珠河,水面深且宽,并且河上的浪头也不小,这是连接两地最天然的一道防线。
一到岸边,众人便齐齐下马,然后就迅速的脱去身上的铠甲衣裳。
“你可会水?”李正先靠近徐泽说道。
徐泽一愣,随即笑了笑。
“会。”他道。一边说也同众人一样的解开盔甲。
这么宽的河流,靠趟过去必然是不成的,并且还不能闹出动静,所以得潜过去。
他利落的除去身上累赘的衣裳,只拿起地上的长刀,又将匕首插到腰间。
“东西可备好了。”李正先大手一挥,一根长长的空心芦苇杆子就分发在众人手上。马儿被拴在岸边的小树林里。
将士们一个个下水,再一个个沉下水面。水面再次重归沉静,只有一个个细长的芦苇杆子竖在水面上一点,在浓浓的夜色掩盖下消逝不见。
这还是徐泽头一次入水潜行这么长时间。若不是依着那根芦苇杆子,他怕是早就在河中就被憋断了气儿。
然后一个个悄然出水。
这边就是鞑子们的地界儿,保不齐还会有鞑子巡视,他们得快些。将士们哪里不清楚这个道理,都纷纷竖起了耳朵手上动作轻且利索。
李正先率先收整好自己,随后小声的下达着命令。
人数整顿好后,跟着他们去鲁珠的就只余下三十几人,人数太多的话很容易引起关注,因而剩下的士兵都被安排在沿路上潜伏接应。
要直达鲁珠得穿过一片丛林还得翻上一座峭壁。这是最直接也是最不容易被鞑子注意到的路程。
丛林倒是容易,但那峭壁却是不太妙,尤其是他们亲眼见到了那峭壁。很陡,且上面碎石极多。虽然他们备上了登山的绳子工具,但还是有些玄。
将士们齐齐吸气。
徐泽眯了眯眼。
而后从一旁将士身上取过绳子套到颈上。李正先做了与他同样的动作。二人彼此间一对视,都从对方眼里看了到坚决与赞赏。
这个头,必须得由他们开。
二人无疑都是练家子,脚步轻移,一个翻身就到了峭壁中央。但这处也是最艰难险阻的地方。徐泽冷静的从腿上取下匕首,再重重插进崖壁间借力前进。
脚下的受力点也是极其难找,四肢紧紧攀在崖壁上如同壁虎一般。
徐泽脑中一片空白。
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个极大的挑战。
猛地,脚下一空,身子比大脑率先做出了选择。但整个身子仍然向下滑了一段距离,碎石噼里啪啦的往下落去。
幸好他眼疾手快的攀住了一块凸石,否则,此时的他怕是已经成了一具尸骨。
“上来!”在他右上方的李正先面色苍白的喊道,他所呆的地方是一大块平整凸起的岩石。
徐泽稳住心神手脚一齐用力,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小心翼翼的爬上了那块石头。恰好能容下二人的身躯。
两人都送了一口气。
底下的士兵更是替他捏了把汗。
“想不到,你小子还挺厉害的。”光是这勇气就足够叫人敬佩的了。
徐泽抱了抱拳,随即抬头看了眼上方,还有将近一百米的距离,并且都是难啃的地方。
“走,继续。”徐泽开口说到。
两人一左一右分开再次借力向上攀爬。
李正先不愧是打小呆在军队的,攀岩的本事还真是厉害的紧,看起来既稳重又轻松。
徐泽拧了拧眉头,再次将匕首插进岩壁。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地上众人都早已经看不清崖上的人影,久到他们只能盯着黑漆漆的夜色心底顾自忐忑。
上头才终于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叫声。
这是暗号。
他们纷纷打了个机灵。
紧接着,从黑漆漆的崖上扔下来两根长长的绳子,他们连忙派了两名身手好的上去。这次比方才顺畅的多,不到一碗茶的功夫,崖上又多了两根绳子。
小半个时辰过去,那三十余人就已经全部站在了崖上。崖下的村庄就是鲁珠,村子四周还点着火把,看起来,似乎有鞑子守卫在那处。
士兵们严肃下来。
崖上崖下都留着防守的士兵。
一行人闯过悬崖那边的树林再慢慢摸了过去,关键是还不能打火把,只能借着微薄的夜色前行。
他们慢慢溜到了村子外围。
进村的路有倒是有许多。
徐泽压低了声音开口,“可有晓得这粮草放在何处?”万一要是借宿在农家……那可就不妙了。
李正先摇头。
“只晓得粮草入了这鲁村,至于在哪个地方却是不知。”他开口道。
“鲁珠村里头有咋们的人,但也不能光明正大的打听粮草位置。况且,他们也是在粮草抵达鲁珠之前给咋们递的消息。粮草入村后,村里人就会被禁止行动,那消息自然传不出来。”他解释说道。
徐泽点头。
只是这内应?
却也不知到底靠不靠谱。
但都到了这种关头,若不进去闯一闯的话,那还真是可惜了。
“我先摸下去找找车辙印,你们听我提示再下来。”徐泽拧着眉头开口。
既然要去寻车辙印记,那就得去鲁珠的入口。
“我随你去。”李正先也开口,“其他人都留在此处接应,我们去探探路,若是有机会就直接烧了那粮草。”
“记住,听到暗哨后才准下来。”李正先提醒道。随即摸着黑跟在徐泽身后慢慢往下移去。
村里不知哪家养了狗,正在吠个不停。 俏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