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一日。风雨如晦。
苏清欢在前天已经把手上的工作完结清楚,干干脆脆拿到了五天的休假。苏涵因为苏清欢表现的沉默努力而摆出了容忍的态度;黄玲玲因为和女儿们的隔阂展露出了歉意。这些都给苏清欢、苏惠欢提供了方便。但是苏惠欢还是比苏清欢平静一些,还会想到丘平诚。“要是••••••你是不是••••••”
这么一个遮遮掩掩的句子,还是刺了苏清欢一个狼狈。她把脸拧到有风景的那一面,恶狠狠地瞪着脚下缩小版的风景。她不自然的脖子线条拒绝了进一步的商议。苏惠欢感到自己在这个时候提这些真的不合时宜,体贴地闭上眼,假装休息。
飞机落地,提前安排好的车子已经在停车场待命。选择这个城市落地是绝佳的掩护。这个机场位于两个城市交界,往哪边走都一样远近,让有心猜测的父母无法准确估摸她们的行踪。这是苏惠欢的安排。苏清欢为姐姐的精明暗暗吃惊。一向只觉得姐姐是个安于家室、单纯到透明的小女人,没想到考虑起事情来也这般周到缜密。
车子飞驰在高速公路上,像一颗杀伤力极强的子弹。还有一个小时,就能到达N城了。到时,这颗子弹到底会引爆什么样的震荡,苏清欢心里还没有一点儿成算。车窗外面的树木一株一株向后退开,总有片不妙的阴云笼罩在她的眼前。
她竟然晕车了。急忙叫停,她扶着路边晒过正午日头的栏杆,像喷泉一样把胃里的东西洒在滚烫的路面上。她接过姐姐递来的湿纸巾,把它蒙在脸上,遮挡惨白的狼狈。“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苏惠欢出奇地冷漠。“死也不能在半路上。”苏清欢真想破口大骂她一场,可是不懂该骂姐姐什么,一切都是自找的罪。她被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安抚了涌动的心潮,又坐回车子里,死死盯着前方,好像前面有个倒数计时标识,她在心里跟着默念不停。
不能死在半路上!
苏惠欢把苏清欢送到了酒店门口,沉默地站了一下。两人交换了心照不宣的眼神,便分开行动。办完手续,走进房间,锁好房门,苏清欢摸着柔软微微发凉的床垫,挨着坐在边沿上,翻了又翻手机,才给黎惠卿挂了电话。
“我到了!”
“真的?你在哪里?”
“还在上次住的酒店。还是那个房间。”
“我晚上不能陪你吃饭,八点再过去找你,你得自己照顾一下自己。”
电话一断,苏清欢就碰到了第一颗豆大的眼泪。接着是第二第三以至数不胜数的泪珠。她是来受委屈的。他的生活在这里,他要照料家里的妻子,尤其是肚子里那个即将出世的孩子。她懂得他为什么不能陪她吃晚饭,因为他还要回家去做饭菜给她们吃。
他还真是个标准到令人嫉妒的好丈夫啊!苏清欢把雪白的床单哭得湿了不小的一团印子,恨不得自己没有来过!这是自取其辱!她对今晚上见面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可是,她还是数着时间,忙着打扮自己。
等到她化了适合晚上情侣密会的熨帖妆容,换上酒红色的真丝鱼尾长裙,正在往耳背、手腕上点染香水的时候,黎惠卿的信息来了。“陪她散步一下,晚一点就过去了。”
她常用的这款香水是果香味的,本来就会有点酸酸的味道,现在这股味道被陡然放大了数倍,刺激得她鼻子有种犯堵的不适。可惜她没有多带一款香水来替换,也只能委屈将就着。
又等了半个小时,电视里的频道换了一个遍,他还是没有来。苏清欢看着沉寂的手机,恨不得不顾一切给他打电话撒娇闹着要他马上出现。可是,她思来想去还是只发了一个信息去探问一下情况。
“散步回到家她觉得不舒服,现在先送她去医院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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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出血了,医生说住院观察,可能要生了。”
苏清欢望着黑沉沉的夜空,脑子里一片漆黑。她一把扯下身上的长裙,听到那脆弱的布料发出轻微的断裂声,在这样安静的空间里分外鲜明。赤裸得像个婴儿一样,她钻进被子里,关掉所有房间的灯光,大睁着眼睛看四面的黑暗。
她的爱情不会再有黎明。 钟情错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