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日丽,阳光明媚,鸟儿自由的在空中翱翔着,花草正相互间闲语着。
清醒来已有两日的朱由学,此时已经能正常的下地行走,生龙活虎,精神很是饱满。
这日,合衣闭目仰躺在藤竹编织成的椅子上,嘴里哼唧着不知名的调子,很是心旷神怡的晒着太阳,旁边的茶几上还放着一个做工看起来粗狂,实则在行家手里很是精致的一用紫砂做成的水壶,时不时抿上这么一两口,一副闲云野鹤,世外之人的做派。
此等生活,好不自在,让朱由学都有点乐不思蜀了。
远处一个男孩奔跑而来,手里持着木质短剑,嘴里哈嗬着。
“大哥哥,你看小秋的剑法如何?”白秋一边变化着手里的姿势,一边朝着朱由学这边叫喊道。
朱由学此时早已经神游不知何处,哪里还听得见白秋的叫喊,任凭他声音再怎么大,也是无济于事。
神游,无故的神游,近来这是朱由学最易发生的事情。
白秋唤了数遍都不见理睬他,垂下手中的木剑,轻脚蹑手的往朱由学这边走来。
探了探身子,只见朱由学正睡得很熟,很香。
轻轻摇了摇朱由学的臂膀,嘴里继续轻声呼唤着。
“大哥哥,你醒醒,你睡着了吗?”
好一会儿,朱由学才幽幽醒来。
“刚才我有睡着?”朱由学感觉时间像是过了很久,但有感觉又像是刚过了一分一秒。
“小秋都叫了你那么多声,你都不理睬小秋,小秋就上前来看看你怎么了。”白秋嘟囔着嘴说道,好像在生朱由学没理睬他的气一样。
“大哥哥刚才是没听到,不然是不会不理小秋的。”朱由学脸上露出笑意,从毛毯下抽出手来,伸手在白秋的头上揉了揉。
“大哥哥,小秋是男人,男人的头是摸不得的。”白秋很是生气的样子,语气都很是不满的对着朱由学道。
“是大哥哥忘了,咱们的小秋是男人,下回,不,绝对没有下回。”朱由学斩钉截铁的承诺道。
“也不是,只是小秋不喜欢被人摸头。”白秋被朱由学这么一说,倒是显得很是害羞,低下头,小声自语着。
自从醒来后,朱由学便成了白秋的专用玩伴,同时还兼任着他的功夫老师。
正在有板有眼的打着拳时,拳打到一半便草草了事,飞奔一般的冲向院门处。“爷爷您回来啦。”
“今天有没有调皮,惹大哥哥生气。”对于自己的孙子,老者虽不能说知道全部,但也是八九不离十。
“爷爷,小秋是很乖的。”白秋很是沉稳的一个字一个字的顿出来,显得很像小大人。
老者见孙子这般可爱,那手情不自禁的往他的头上伸去。
“爷爷~”
这手刚到半空,白秋很是熟练的躲闪了过去,嘴里还略含撒娇式的怒气叫停住那想犯错的爷爷。
老者被他这么一叫,倒是显得很是尴尬,但也不尴尬。
朝着不远处的朱由学点了点头,讪讪一笑,接着就折身进了旁边的小屋里,开始准备午饭。
老者虽和自己的孙子两人住,但隔不多远处就有自己的一个外甥家住在那,所以,老者家的家务大多数是他外甥和外甥媳妇过来帮他打扫洗衣,有时也做饭。
这几日家中来有客人,加上开春之时,哪家没有事情要等着做,故,老者只能老将披甲亲自上阵,不然三人就得饿肚子。
炊烟袅袅,经由烟囱,滚滚直上。
随着白秋的一声“开饭喽”,三人开始进入午饭状态,吃饭中很是安静。
老者家虽是平民人家,但规矩却不少,其中吃饭中不许大声喧哗,影响他人进食就是其中一条。
连白秋这调皮小魔王都不敢不遵循这一规矩,他可是亲身体验过坏了规矩的后果。
“白爷爷,事情怎么样?”这刚收拾好碗筷,一老一少便一个倚在那,一个坐在那,中间隔着茶几。
“城里这几天查的特别紧,来往京师的人更是络绎不绝,多数是军队中人。”老者眼睛睁开成一条细缝,看似无常,实则很是精细的在打量着朱由学的神色。
老者虽不能知道朱由学的具体身份,但也估算出差不多。
此番京师之动,和自己身边的这少年郎是脱不了关系的。
“据人说,是皇帝的胞弟毅王由学无故消失才会如此大动干戈的。”
“还听人说,圣上是异常愤怒,那耗时许久而做成的东西都被他给砸烂了。”
“也听说,皇帝连番召见近臣朝臣,所议之事皆与毅王有关。”
“临回来前,还听到有人说,毅王这是因为年前的那次朝会皇帝的未表态,进而生了逆反心,此次是他有意而为,欲盖弥彰,来个偷天换日,独身一人出京离关,回到锦州。”
老者所说的内容不可谓不多,信息不可谓不全,有关心他安危的,也有趁机造谣生事,败坏他名声的。
朱由学神色并没有多少变化,只是那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光华被老者有意的给捕捉到了。
就是因为这一抹光华,更加让老者坚信了自己的想法。少年郎出生不凡,一身贵气环绕,不是宗室黄胄,也是贵勋之后。
一个不愿说,一个还不愿问,大家心里明白就行,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再说,现今的天下,阉党当道,哪里能保证没有阉党中人,或阉党的眼线。
用一贤人,贤者毕至;用一小人,小人集聚。
当今天子虽不是寻常人,但还是顾头没有顾及到尾。
只知东林是祸,却不晓阉党是害。
老者说完后,两眼全睁开,看了眼朱由学,随即又躺下,紧闭上双眼,享受着这午间的阳光沐浴。
朱由学也顺势躺了下去,闭上眼,但并不如老者那般休闲的享受温煦的光照。
内心里的想法正在不断交织着,越想理顺,越是繁琐。
剪不断,理还乱。这一句用在此时朱由学的身上也甚是合用。
却说,当日毅王朱由学派手下卫队大闹侯府,千余“虎贲”破锦衣,而截亲。此事一经传出,哄然全京师。
京师一片哗然,上下都议此间事。
原本已经被定以死刑的熊廷弼,一时间又成了朝野人口中说谈的对象。
熊廷弼之前所做过的事,一件又一件的被好事者给翻晒了出来,以供众人观赏。
对于熊廷弼此时的遭遇,有人惋惜,有人无动于衷,有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观望,连妖气呐喊的心都没有。
总之,朝堂上数年以来,第一次出来有当职官员为熊廷弼伸冤请命,奏请皇帝,让有司从新审问,亦或由天子坐堂,进行廷审。
事情终究没有圆满的,总会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皇帝的松口,在一些人眼里看来,熊廷弼有救的希望;在另一些人眼中,熊廷弼这只不过是回光返照,大局已定,逃不过这一死。皇帝此次松口,无非是在天下人面前留下个善于纳谏的贤君之名。
自古帝王悠悠,都是一个样子。
朱由校虽说荒于军政,但也勤于军政。
魏忠贤是他的一只手,一支执掌朝廷的手,只是人有两手,而他却只有一支,所以,如今的朝堂,虽不能说有颠覆之嫌,但也是十分不稳当。
当天侯府发生的事情,随后身居宫禁里的皇帝就知道了。
对于这些无伤大局的事情,对他来说如同皮癣,亦或连小疾都不是,怎么可能放在心上,前一分钟听闻,后一秒钟便忘却。
可是,没过多久,自己的乳母,奉圣夫人客氏眼眸中含着泪光,一进门便坐在自己身边泣啜着。
一副可怜楚楚样,甚是让人心碎。
一阵血液上涌,脑子一热,朱由校还未等客氏说什么,便点头,全部应诺了下来。
皇帝都坐到这般地步了,客氏也不矫情,倚在朱由校怀里,两手勾勒着他的脖子,眨着媚眼,娇声都能酥软人骨。
“万岁,毅王,毅王羞辱,羞辱奴家,”说着,客氏那刚止住的泪水,又一次的如雨般流落下来。
“怎么会,由学怎么会骂你,不会的。”朱由校虽然之前答应过客氏,也知君无戏言,但怎么着也得问清楚再下旨,再说,自己的弟弟马不骂人,自己还是有数的。
“万岁,您偏心,您说,奴家有必要离间万岁您和毅王殿下之间的情感吗。”边小泣边说道。
朱由校刚张嘴想说什么,可随即便收回了那刚到嘴边的话。
他想起了之前近臣来报的消息,客氏此时定是说的是那件事。
“你不要急,待朕这就唤人去毅王府,让毅王进宫来。”一手是同母胞弟,一手是与自己有“深一层”关系的乳母,左右为难,不容割舍其一。
朱由校知道朱由学与客氏和魏忠贤的关系不好,他看不惯他们也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对此,朱由校有信心让他们和归于好。
毕竟两方都是自己在乎的人。
朱由校不住的哄着怀里的美人,两人就这样什么事都不干的在等着朱由学的到来。
可是左等没等到,右等没等到。
从太阳当空照,等到太阳西斜而落,最后等到夜幕完全降临,星月正式登场,还是没有等到人来。
一番询问下去,朱由校怒了,真的怒了。
当场暴喝,就差掘地三尺,可是一夜下来,寻遍整座皇宫,却什么也没发现。 且看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