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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无际的大海之上,飘渺云海之间,洛长安负手于背,御风而行,那一袭残破的天绛袍早已褪去,换上了一身沉静如夜的青衫长袍,随意搭在腰间的天子剑不再似往日那般灰蒙蒙的毫不起眼,又黑又亮,一如额骨上昂扬挺拔的眉尖。
不知不觉间,洛长安已经离开水月间两月有余,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在这漫无边际的海洋中,他独自一遍又一遍地梳理着过去二十年的点点滴滴,因直面与安澜之间的已然残碎的感情所带来的伤害也已缓缓平复,心底虽然不再有那一份至死不渝的坚守,但是仍旧满怀感激,只觉得或许落得这样各得其所的结局,方才是最好的。
龙城,他是不打算短时间内再回去了,至于当日在凌阳身前提到的凤麟洲,也并不是真的一定要去,当初之所以骤然提及这么个地方,无非是想尽可能地为独自静处找一个自然点的借口罢了。
如今在大海上漂泊两月有余,丝毫没有发现凤麟洲的踪迹,也就不再打算继续往南,三天前便已转道向西,距离与布子衿之间的三年生死之约还有差不多一年多一点的时间,不管他与安澜之间是否已无破镜重圆的可能,他也决定要前去赴约,而且完全不希望自己会死。
盛夏之际南海上的阳光格外的炽烈,灼热的阳光洒落在洛长安较之从前更显硬朗的面容上,洒落在他较之从前更为深邃平静的双眸间,好似于其眼底点燃了两朵璀璨的火焰,然而给人的感觉却是十分的冰冷妖异,仿佛阳光正被那双眼睛一点点吞噬。
洛长安在竭力开启流岩画壁的时候,曾经感觉到有东西逆流而上,一股脑钻进了他的脑海之中,由于当时流岩画壁前状况不断,一直没有留意,等到离开水云间游走在茫茫海天之中,心绪缓缓平静之后,赫然发现当时涌入脑海中的东西是七个充满玄奥意味的符号。
这七个符号与『巽』道神符极为相近,彼此之间只有些微排列上的不同,如今连同『巽』道神符在内,八道神秘的神符,高悬在洛长安灵台中悠然旋转的莲花上空,随之徐徐旋转,好似临空高挂的璀璨的星辰。
洛长安因为早已有了对『巽』道神符的些许领悟,步入了神符师的世界的大门,两个多月琢磨下来,对另外七道新得的神符也都有了或多或少感应和或深或浅的领悟。
『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八道神符,他如今对『乾』『坤』两道神符的感应微乎其微,对『巽』道神符领悟最深,对『兑』『震』『艮』三道神符虽有感应但领悟极浅,对『离』『坎』两道神符都有所感应亦有所领悟,其中『坎』属水,『离』属火,此刻烈日当空,洛长安逆风而行,看似闲适悠然,实则却是在抓住机会领悟修行『离』道神符。
炽烈的阳光洒落在洛长安的双眸之间,若有明察秋毫之末的能力,便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每一缕阳光在触碰到洛长安眼眸的刹那,无不轰然瓦解崩崔,唯有一丝肉眼不可见却又分明能够有所感应的气息深入瞳孔之中,缓缓融进那一小朵璀璨的花火里,久久之后方才寂灭。
洛长安自从修行『大魔经』晋入苦海秘境之后,体内残存萦绕的天地元气便被驱逐得一干二净,这空旷清灵的南海深处,灼热的阳光中,所包含的天地元气虽然十分的精纯浓郁,但对他而言毫无用处,至于阳光中完全剥离了天地元气之后的那一缕玄而又玄的气息,也并非他的本命真元的同源之物,只不过是他对『离』道神符的一丝领悟罢了。
日行不辍,转眼便即黄昏,洛长安俯首鸟瞰,遥见西南方数百里开外的地方盘卧着一隅荒岛,岛上耸立着一株参天大树,树干笔直如柱,高达百丈有余,树顶散如华盖,将整个岛屿尽数遮覆,夕阳的余晖洒照在微波荡漾的海面之上,又反射到苍莽遒劲一如青石的树根上,投下一座座虹桥般的光影,映得满地斑驳。
洛长安两个多月来行于南海之上,类似眼前可以落足的荒岛,只遇到过三次,上一次脚踏实地也已是大半个月前的事情了。是以一看到这样一座荒岛就在眼前,便毫不犹豫地转向飘飞了过去。
数百里的距离,盏茶的功夫即至。洛长安悠然踏落在一块荒岛边缘的巨石之上,转眼四顾了一番,发现岛上除了几乎已经融为一体的青石和树根之外,光秃秃就连一片树叶也不见,岛外的海水清澈如镜,隐隐可见密集而辽阔的礁石群,坚韧粗壮的树根好似龙蛇一般蜿蜒盘绕,辐射极广,大大小小的鱼儿,成群结队地在树根与礁石的缝隙间觅食嬉戏,显得十分的闲适自然。
忽而哗啦一声水响,从洛长安左手边五丈开外的地方跃出一只怪异的猛兽,猛兽头角峥嵘,周身覆盖鳞甲,玄青如墨,在夕阳的余晖映照下,显得有些耀眼也有些妖异,更为奇怪的是猛兽的背上赫然还骑着一个二八女子,虽然裙衫湿透,青丝散乱,头顶还挂着一缕绿油油的水草,但是脸上眼中无比洋溢着一股极度亢奋的神情。
从海底跃出的猛兽一窜高达十丈有余,骑在猛兽背上的女子在至高点处嗨的一声长跃而起,抖手扬臂之间,一缕肉眼几不可见的细丝猛然绷直长飞而出,远远的如箭一般钉入坚逾金石的树干之中,身随风摆,如一片轻羽似的扶摇直上,往树顶上攀去。
少女借着手中的细丝朝宛若华盖的树顶攀爬的时候,驮着她蹿出海面的猛兽已然轰然落地,洛长安只觉整个荒岛都随之微微颤动了一下,不禁暗自有些心惊,抬眼仔细打量了一番,见那猛兽头似龙马,身似麋鹿,牛脚虎背,俨然便是曾在『玄罗秘箓』中看到的麒麟,又兼此兽身上鳞甲之下水光盈盈,口鼻间亦是水气弥漫,显然就是传说中的水麒麟。
南海虽然辽阔无边,但是洛长安游历两月有余,横跨千万里,这还是第一次遇到水麒麟这样的神兽,不禁多少有些惊诧意外,再见那少女狸猫一般直往大树顶端扑去,心中更为好奇,不知道这透着怪异的一人一兽行色匆匆的到底所为何来?
水麒麟作为传说中的圣兽,自是生性通灵,原本或许早就发现了洛长安的存在而没在意,现在见他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它上下打量,猛地转头瞪目而视,巨口擎张,仿佛打了一个喷嚏似的,声动如雷地怒吼了一声,以示威仪。
洛长安见水麒麟通灵,因为早先便有与通灵的太白和白虎相处甚深的经历,所以并不畏惧,反倒觉得有些亲切,不觉怡然微笑开来。
水麒麟见洛长安在自己怒吼之际反倒以笑相迎,或许是大觉深受轻视之辱,擎张的巨口不合,喉咙间咕噜一声闷响,一股水柱霍然激射而出,去势如电,眨眼间便即刺到洛长安胸前。
从水麒麟吐水如箭到洛长安觉得腥风扑面,不过一息功夫,眼见洛长安避无可避,水麒麟悠然高昂着头,双眼斜睨着洛长安,满是高傲不屑之意。
洛长安将水麒麟倨傲自得的神色看在眼底,更觉它亲切有趣,嘴角咧笑的同时右手轻扬,指端一缕虚无的本命真元一闪而逝,身前如箭而来的水柱顿时戛然而止,随即仿似水晶般轰然崩碎,每一粒水柱都被一分再分,刹那之间尽数化作空气,散于无形。
如果说洛长安曾在阳城怀香楼内当着南朝小书圣周一鸣的面弹指间便教一杯清酒悬帆而立是借助『巽』道神符之力的话,其根源不在酒水之中,而在天地间无处不在的元气流动所形成的风上,那么此刻抬手间便将水麒麟的攻击化于无形,则实实在在是借助『坎』道神符之力,在他的本命真元牵引催动之下,整个水柱由内而外争相激荡,每一粒自天地元气凝聚而成的水珠复又化入天地元气之中,在肉眼之中,自然成了消泯无形的现象。
水麒麟显然远远没有料到洛长安会有一举粉碎它攻击的能力,一时间鼓瞪着双目,一副满是难以信服的神情。其实,若非洛长安近来对『坎』道神符已经颇有领悟,怕是也只能拔剑硬抗,而且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更别说如现在这般悠然潇洒。因为水麒麟这看似随意一吐,但水柱之中却饱含精纯浓郁的天地元气,远非区区任何一个苦海秘境的修者所能承受。
水麒麟惊诧的情绪持续很是短暂,鼓如铜铃的双眼中腾起一抹凶戾愤懑之色,呲牙咧嘴之间,一串幽蓝幽蓝的闪电嗞嗞腾舞弥漫,眨眼间便要喷薄而出,然而就在这一刹那之间,整个荒岛忽而猛地震颤起来,岛外数十里内的海水更是骤然沸腾了一般汹涌澎湃,一声声饱含盛怒的咆哮从海底扶摇直上,好似一记记惊雷直接闷进了心坎,震得洛长安周身气血澎湃,异常难受。
面对这仿似天威莫名而至的变故,就是凶悍无匹的水麒麟也是浑身一阵哆嗦,气势立挫,昂首朝着仍然不停朝树顶攀去的女子低沉嘶吼了一下,声音里充满了焦急惊惧之意。
少女眼见里树冠只不过十来丈远了,蓦然感觉到天地动荡,又听见水麒麟惊吼,不觉秀眉微拧,低低暗骂了一句脏话,一咬牙继续往上攀爬而去。
洛长安不知道树冠中藏着什么宝贝,竟然令那少女如此执着,只觉得脚下的巨石震动得越来越剧烈,三两个呼吸之后,忽然轰隆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急急转身望去,只见一根黝黑锋利的好似鲨鱼背刺一样的东西破水而出,一跃三十丈有余,遮天蔽日,于至高点处翻转而下,兜头找他激射而来,刺尖映着夕阳的最后一抹残红,寒光熠熠,令人心悸。
洛长安不知道藏在水底下的到底是什么怪物,只觉得那骨刺的锋芒犹在数十丈外,寒意却已逼到了胸前,激得他周身气息一滞,微微哆嗦了一下,不及多想,借伴随袭击而来的飓风,径直扶摇冲天而起,远远闪躲开去。
如山峰孤长却又无比柔韧的骨刺轰然砸落在洛长安适才立足的大石之上,霎时间破石而入十丈有余,石屑纷飞,海水井喷,原本就很小的荒岛立时又缺了一角。
洛长安看着那骨刺一击之下所造成的恐怖场面,不觉倒吸一口凉气,又见水麒麟早已缩到粗壮如山的树干下,不由又觉得有些好笑。然而,嘴角刚刚咧开,忽又听到头顶不远处传来那少女的惊呼,继而又是一串宛若风声鹤唳一般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鸣。
洛长安抬眼望去,只见十数丈外的树冠下,那少女一手扯着那又细又长的丝线,摇摆得好似狂风中的残叶一般,丝毫不能自主,而另一只手上却仍然牢牢拽着一个半人高的麻袋,袋子里不知道装了什么,撑得上下两头略尖,中间圆鼓如球。
在那少女的头顶,飓风铺天盖地,枝繁叶茂的树冠硬生生被吹得好像花儿似的相对开放,透过阔大隙口,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两颗硕大的狰狞头颅并蒂相连,一边通体如火,颅顶生有犄角,另一边通体若冰,颅顶光滑如镜,竟像是一个雌雄同体的怪兽,而在那两颗头颈后共用的躯干上生有一双薄而强韧的肉翅,此刻正悠悠扑棱着掀动强大的飓风。
洛长安曾在『玄罗秘箓』上看到过各种凶禽猛兽,但眼前这背生双翼头尾伸展盘绕之间可达数百丈的双头怪却是头一次见,不禁有些震惊,又有些好奇,从刚才那骨刺的惊天一击便足以判断这怪兽力比擎天,不知道除了绝大的力气之外,这怪兽还有没有其他的深不可测的能耐。
就在洛长安沉吟之际,不知道是承受不住飓风刮打的痛苦的缘故,还是手中拎着的大麻袋太过沉重的原因,满面震惊忧急的少女终于松开了紧握在手中的坚韧柔丝,合身抱着大麻袋,如一颗流星似的朝着他所在的方向斜坠而下。
洛长安看着那女子急坠而来,而原先还于树冠顶端嘶啸不已的双头怪也猛地往下扎了过来,硕大的头颅穿过树冠,馥郁葱茏宛若蒲扇般的阔大树叶霎时间一成火海一成冰川,虽有心再次躲闪,但却已然不及,骤然收敛心神,『千叶千言伏魔印』脱口而出,探手入腰,天子剑如一道黑色的闪电般长扬激射而出,越过那少女的肩头,朝怪兽的两颗头颅间劈斩而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莫名遭到『千叶千言伏魔印』的沉重一击,双头怪盯着持剑悍然直进的洛长安,嘶啸得更为愤怒,琉璃般妖异闪亮的眸子里寒光四溢,像一团炙热燃烧的火焰,焰火蔓延,两颗狰狞的头颅一寸寸变得透明闪亮。
洛长安看着双头怪正蓄势酝酿着猛烈的攻击,心头不禁暗自紧缩,忙鼓荡体内所有能够动用的本命真元,更快速更决绝地朝前扑杀而去,不料真元刚达天子剑巅,素来沉寂的天子剑忽而窜起一记仿似九天龙吟的清吟,凌绝天地的霸气更为昂扬激奋,竟于刹那间转被动为主动,拖曳着洛长安如流星一般倒掠而上,越过双头怪两颗头颅的轰然夹击,径直扎进两颗头颅并蒂相连的躯干之中。
铿锵,天子剑几乎毫无阻碍的破入怪兽的强韧躯干之中,激起一篷海泉喷涌似的血雨,但响彻天地的声音却是金铁交击的轰鸣,随着双头怪悲鸣着断成两截,颓然急坠而下,天子剑寒芒如夜幕一般伸展扩散,洛长安方才豁然惊觉,在双头怪庞大躯体的上空,还有另一道灰蒙蒙异常夺目的凝练剑芒铺天盖地。 禅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