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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烈焰寒霜乌夜啼

禅魔 间安 6882 2021-04-07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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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诡异狰狞而不知名的双头怪,在天子剑与那一柄光华耀天的灰色长剑争鸣合击之下,骤然断成两截,庞大如山的身躯轰轰然倒塌下去。

  当洛长安因发现头顶那一片铺天盖地的灰色剑芒而震惊无比的时候,灰色长剑的主人却是对他视而不见,只见其近乎枯槁的身形如电一般激闪而下,眨眼间追上犹在悲鸣降落的怪兽双头,左手往背上轻轻一搭,哐当甩出一个重逾千斤的青铜大鼎,右手挥剑疾斩,凌厉的锋芒似风裁秋叶一般将怪兽的两颗头颅劈成了四瓣,只听得骨碌两声清脆而沉浊的声响,分别有一如烈焰一如寒冰的两颗差不多南瓜大小的晶球滚落青铜大鼎之中。

  枯槁老者拖着青铜大鼎就像端着一碗水似的,徐徐降落,因为身形太过消瘦而显得无比宽松的陈旧灰袍迎风狂舞,像一团不住往上升腾的灰色火焰,潇洒写意之余犹有几分邪魅妖异。

  三五个呼吸之后,枯槁老者悠然落地,左手轻扬慢撤,铜绿盎然的古老大鼎轰然落地,发出一声沉闷至极的轰响,震得紧靠在树下的少女和水麒麟都不禁微微哆嗦了一下。

  安置好古老的青铜大鼎之后,枯槁老者转身漠然朝着擎苍大树走去。一直都很是胆大的少女看清老者形销骨立的面容和漠然不带一丝温度的浑浊双眼,不禁又暗自哆嗦了一下,随即将怀中的大麻袋抱得更紧,紧咬着唇牙,脸上的表情变得无比的倔强不屈。

  枯槁老者旁若无人地走到擎苍古木前,手中依旧提着灰蒙蒙的长剑,紧蹙着枯索的双眉,不停地上下打量着粗壮如山峰巨石的树干以及树干前的少女和水麒麟,看得那少女和水麒麟都不禁暗自心虚,却又不敢冒然有所举动,毕竟眼前看似行将就木的老者适才可还一剑斩杀了令人闻风丧胆的双头怪。

  枯槁老者浑浊的目光在古木树干上逡巡良久,迷茫之间忽而闪过一丝坚定,右臂长扬而起,灰色长剑暴起一股凝练凌厉的苍莽之意,漠然直刺而去,剑锋所指正巧便是那少女的头颅所在。

  眼见枯槁老者手中的长剑最终果然还是如电疾刺而来,一直紧绷着心弦的少女神色间闪过一丝坚韧决绝,紧抱着怀中的大麻袋俯身就地一滚,左手间一缕肉眼几不可见的柔丝激射而出,径直往枯槁老者的双脚缠扎而去。

  咚,一声仿似远在千山万水之外而来的沉重悠长的钟响,枯槁老者手中的灰色长剑沉沉击落在擎苍古木之上,经过无数年风雨磨砺而变得坚逾金石的深褐色树皮,自剑锋所点之地一寸寸皲裂开来,裂痕宛如闪电一般,须臾间上蹿下跳,布满正棵大树,一时间木屑纷飞,沉香浮动,若不是漫天的尘屑略显污秽,倒是有些漫天花雨的意味。

  擎苍古木的树皮皲裂纷飞之后,露出宛若赤金质地一样的心木,一缕缕宛若瑶池玉露般的木浆蜿蜒流泻,散发着令人沉醉的清新香气。

  正怀抱着大麻袋滚地朝着枯槁老者施行偷袭的少女闻到这突如其来的异香,不觉大大翕张了一下琼鼻,心神为之一震,然而就在她暗自欢呼偷袭定然得手之际,枯槁老者的忽而抬脚往前重重踏了一步,刚巧不巧将她手中的柔丝牢牢踩住,令她顿时心生一股无力回天之感,只能不甘而又无奈的等待最后的审判降临。

  那少女偷袭失手,暗自心惊胆丧,但是枯槁老者的心思丝毫没有放在她身上,只见他周身的灰袍已然鼓胀如旗,凝重如石的枯槁面容间一派肃穆谨慎之色,缓缓推进右手间凌厉无比的灰色长剑,一寸又一寸地突入赤金色的古树心木之中。

  随着灰色长剑每深入一寸,赤金质地的古木也慢慢撕裂开来,渐渐由内而外渗出一缕又一缕迷离的光彩,大半个时辰悄然过去,灰色长剑终于尽数没入树干之中,枯槁老者又暗自沉吟良久,忽而左手悠扬急落,往紧握剑柄的右手上猛地一推,精纯浑厚的真元激荡澎湃而出,灰蒙蒙的剑芒透过整棵大树,往外激射数丈有余。

  咔咔裂响连绵不绝,粗壮如山高达百丈的擎苍大树慢慢崩断,朝着荒岛外礁石林立的大海上轰然倒塌下去,激起无数海草碎石,以及一大片翡翠般晶莹剔透的水幕。

  擎苍大树断裂之后,只剩下三尺高的一截,断口处仿似被雷击过一样,裂痕绽放如花,顺着看似混乱不堪却又隐隐透着一股深沉意蕴的裂纹看去,隐隐可见浓郁而迷离的紫红色光彩。

  枯槁老者拧着灰色长剑,神色专注地用锋芒一点点锉去赤金质地的部分心木,渐渐露出一段紫红色材质晶莹透亮的奇木来,前前后后一直又忙活了大约小半个时辰,紫红色晶莹透亮质地的奇木方才露出完整的面目,高约三尺三寸,形态惟妙惟肖,好似一株缩小了无数倍的擎苍古木,枝叶根须一应俱全。

  洛长安早已落在一旁,默然观察了良久,看着紫红色晶莹透亮的小树形态的奇木上手掌形的树叶以及布幔似的纹理,不觉心中微微一动,转眼看向早已倒入荒岛之外的大树枝桠,见每一片叶子虽然都大如蒲扇,但形状确实一如手掌,便隐隐猜到了那少女冒死上树冠取来的东西是什么,只是那东西太过神奇,只在传说中出现过,所以一时间又有些拿不住。

  枯槁老者从背上取下斜挂的木匣,将手中的灰色长剑郑而重之地存放进去后复又背起,双手托着三尺三寸高的紫红色晶莹透亮的奇木,旁若无人地回到青铜大鼎前,将奇木放至大鼎之下,小树形态的奇木之巅刚刚好触及古老大鼎底部,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枯槁老者安置好奇木与古鼎之后,终于想起了荒岛上还有另外两人一兽,先是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神色略显沮丧而又透着倔强不屈的少女以及缩在她身旁的水麒麟,随即漠然看向洛长安,浑浊的目光悠悠落在他腰间寒光熠熠的天子剑上,枯索的双眉急剧颤动了数下,一抹冰冷至极的寒芒从那浑浊的眼底一闪而逝,干裂的唇角微开,仿似枭鸣的声响,破音阵阵:“没想到你会是姬旦那个老不死的传人。”

  姬旦,退妖驱魔以定大乾千秋社稷之人,虽然而今天下早已不止大乾这一个王朝,但是并不妨碍全天下人都尊称其为圣祖元皇。洛长安早就知晓腰间的天子剑便是圣祖元皇早年旧物,见枯槁老者话语之间对圣祖元皇不仅没有半分恭敬,而且大为厌憎,不觉暗自皱了皱眉,知道避不过去,便也不强辩推脱,索性默然以对。

  枯槁老者见洛长安既不辩解也不申诉,一副不卑不亢的镇静姿态,原本一直落在他腰间的天子剑上浑浊目光缓缓抬起,静静地落在他的面容之上,双眸之间。虽然枯槁老者的目光漠然浑浊,但是洛长安却感觉到一股无比凌厉的气势压迫在身前,更有一种从头到脚被人看得通透的感觉,一时间觉得大为不舒服,强自收住心神,未作任何应对。

  枯槁老者审视洛长安良久,见他始终一副如如不动的姿态,虽然能看透他的修为不过苦海秘境,但却又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种捉摸不透的意味,暗自稍作沉吟,漠然说道:“你修为虽然弱不可言,但是静气不错,假以时日,或可成为一块不错的磨刀石,今日便暂且留你一命。”

  枯槁老者说完这一句话,再也不顾洛长安,转头看向那少女,淡淡说道:“你修为不高,胆子却是不小,竟敢妄图些许鱼虾之辈便能拖住上古凶兽,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不过,也正因你的胆大妄为激怒了那怪物,成功吸引了它的注意力,老夫才能一举将其诛杀。鉴于你帮了老夫一个忙,那怪兽的尸体就赏给你的小宠物了,另外,待此边事了,我带你去凤麟洲转转。”

  洛长安闻言不禁剑眉微挑,早在长龙洞内诛杀头角峥嵘的赤炎大蟒蛇之际,他便早已知晓,类似眼前这等成了精的庞然大物双头怪,可谓全身是宝,枯槁老者眉头也不皱一下就赏给了那少女,不得不说这份胸襟颇为令人惊叹折服。

  此外,他还知道,凤麟洲是一处传说之地,生活在那里的人与世无争,但一个个修为通天,深不可测,枯槁老者随口提及带那少女往凤麟洲转转,对任何一个生活在凤麟洲外的人而言,都是一个极为难得的机会,因为进入凤麟洲,便意味着你的修为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到最大程度的晋升。

  那少女既然有水麒麟相伴,又胆敢使计引开上古凶兽双头怪而去偷那树冠上的东西,显然也不是寻常之辈,洛长安知道的她也都清楚,只见她在老者袅袅的话语余音之中表情一点点由惊诧转为惊喜,抬手重重拍落在水麒麟的背上,忽地一下腾跃而起,抱着大麻袋上前了两步,面色有些忸怩,不舍地说道:“多谢前辈,那这个……如果前辈用得着……”

  枯槁老者漠然摆了摆手,淡淡说道:“若没有双头怪的妖晶和大苍之梧的木心,勉强用那东西和麒麟血代替也无不可,不过现在已经用不着了,你自己留着吧。”

  少女听到老者这么一说,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嘿嘿然咧嘴欢笑开来,转头对着水麒麟打了声呼哨,早在听懂了老者先前话语而显得激动兴奋的水麒麟顿时一声欢呼,转身腾跃而起,扑入大海之中,追寻享用双头怪的皮肉去了。

  枯槁老者转身走到古老的青铜大鼎前,沉吟了片刻,淡漠地说了一句:“一会我要施法炼药,不要让人打搅到我。”

  枯槁老者这一句话说得淡漠,那少女先前得了赏赐和承诺,自然认为这句话是对她说的,秀眉微微一挑,面色微冷地转到洛长安身前,隔着三尺距离,略带一丝好奇地仔细打量起来,听老者适才说言,这个面容冷硬的少年,好像是圣祖元皇的传人,看起来也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除了还算英俊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嘛。

  洛长安对那少女好奇而肆无忌惮的眼神漠然不顾,转而饶有兴趣地看着枯槁老者炼药。也不知道老者用了什么手法,放置在青铜大鼎底下的紫红色大苍之梧的木心已然悠悠燃烧起来,火焰纤弱,像是由内而外透发的一缕紫光,光华沿着铜鼎蔓延流荡,须臾之间,便可以看到布满铜绿的古老大鼎上隐隐亮起了许许多多连绵起伏的细如牛毛的紫色烙纹。

  大苍之梧的木心燃烧的火焰攀上古老的青铜大鼎,化作一缕缕紫色光华将大鼎缠绕、笼罩,到最后整个大鼎尽成绿中带紫,瑞彩涟涟,大鼎之中的双头怪的两颗妖晶开始缓缓融化,一如烈焰流觞,一如寒冰漫泻,渐成一副冰火交融的奇幻美景,鼎口水烟袅绕,岛外风起云涌,整个海天之间精纯无比的天地元气,似万潮归海一般,朝青铜大鼎中不断倾注。

  枯槁老者见双头怪的两颗妖晶集大苍之梧的木心燃焰和浩瀚无际的天地元气已经融化成了半鼎冰火流荡的晶液,一直都很凝重的神色稍稍舒缓了些许,探手解开宽大的灰袍,从怀里缓缓掏出一个包裹较为严实的襁褓,一层层揭开,露出一个正在沉酣醉梦中的粉雕玉琢的小孩。

  枯槁老者正是于大乾龙城泰斗宫中玄华殿内剖腹救婴的剑奴,而他怀中的小孩便是姬无忌和公冶玄的女儿,由于她当初几乎胎死腹中,周身气血不是很足,又兼剑奴并不想一辈子为其所制,所以干脆从小就将其引入修炼一途,但愿日后她能功垂天下,自己便可不为保其周全而常伴其左右了。

  要引诸事不知口不能言的婴儿入修行一途,对一般人而言是千难万难,但对于枯槁老者而言,却是最为简单的,因为婴儿先天元气未失,不用废一道极为复杂的程序去剥离体内的芜杂之气,只需固本培元,保其真元自行成长,假以时日自然水到渠成。

  不过,剑奴并没有耐心任那女婴慢慢成长,近一年来几乎遍行天下,搜罗各种天材地宝,用青铜大鼎炼成汤药,淬炼女婴的肉身和真元。

  前不久来到南海之上,正准备往凤麟洲去淘些宝物,不想半道上遇到这株大苍之梧以及藏于树冠之巅的神奇之物,不觉就停了下来,因为猎取天材地宝的经验十分丰富,他很清楚这样的宝物定然有非比寻常的神兽守护,所以一直退隐于侧,没有贸然打草惊蛇,直到那少女和水麒麟以及洛长安一并闯上荒岛,吸引了双头怪的注意力,方才悄然一举功成。

  经过各种天材地宝近一年的滋养,姬无忌和公冶玄的女儿如今长得匀称饱满,粉雕玉琢,个头较之寻常一岁儿童,明显要高出小半个头,哪怕是在睡梦之中,嘴角亦挂着一缕透明的哈喇子,面含微笑。

  剑奴伸出粗糙的手指在女婴唇边划了一下,沉重中的女婴顿时苏醒过来,悠长齐整的睫毛扑闪之间,睁开一双明净无尘的眼眸,看着剑奴枯槁的面容嘻嘻欢笑不已。

  剑奴看着女婴的笑脸,冷硬漠然的面容间略微舒展柔软了半分,缓缓将女婴从襁褓中托出,轻轻放入青铜大鼎之中,不知道铜鼎内的汤液过热还是过冷,小女婴甫入汤液便激起一阵嗞嗞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不过透过弥漫的水烟可以看见,小女婴在汤液之间表现得甚为舒适,两只小手抖搂着汤液泼洒不绝。

  古老的青铜大鼎下的奇木火焰继续燃烧,大鼎汤液中的女婴渐渐安宁下来,慢慢的秀眉纠结,浑身微微颤抖,随着汤液中似火如冰的真元缓缓深入体内,柔软娇嫩的皮肤上渐渐起了一层裹着烈焰般的坚冰,不到小半个时辰,整个人便都冻在了诡异的火冰之中,僵硬不再动弹。

  这时候,岛外大海上的风浪更为劲急,声雷滚滚,原本明月清风的夜空已是一片阴霾。剑奴打从将女婴放入大鼎之后便悠然端坐于地,双手盘卧之间,一股凝练精纯的本命真元直入大鼎下的奇木烈火之间,维持着紫色的火焰越烧越旺,对于此刻岛外的风云变化,虽有所察觉,但却无心或无力理会,面色阴冷,沉凝不动。

  洛长安看到剑奴沉凝冰冷的脸色以及女婴在冰火中渐渐变得痛苦扭曲的面容,微蹙着剑眉抬头望了望头顶的天空,只见天上的黑云已然压低到了百丈之外,乌云飞旋汹涌,云海中猩红的闪电流窜不定,惊雷阵阵,声势骇人,让他不觉想起了书道两院择徒大选上在『海天归墟图』莫名遭受雷击的一幕,不觉暗怀感叹,或许剑奴此番引领女婴入道修行的举措,实在是有违天道,乾坤难容。

  呜哇……刺啦……就在洛长安仰望沉郁骇人的天色而暗怀感叹的时候,古老的青铜大鼎中蓦然腾起女婴的嚎啕大哭,随即天雷震动,一支粗壮血红的闪电似狂龙般流窜而下,不偏不倚地朝着青铜大鼎中女婴劈击了过去。 禅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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