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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三笑看了看被沉黑如夜的面纱沁染得满手血红的洛长安,又展眼望了望静寂虚无的天空,暗自短叹了一声,沉声问道:“不追么?”
洛长安略略紧蹙的双眉缓缓舒展开来,双眸间复又一片笃定清明,默默将萧半如遗落的面纱收入怀中,抬眼深深望进风雨婆娑的莽莽林木之间,淡然说道:“凭我们如今的修为,根本追不上他们。还是先到大云殿去看看吧。”
唐三笑闻言微微一怔,蓦然觉得洛长安较之从前,变得理性近乎冷漠,然而转念间又不得不承认他的说法毋庸置疑,再想到之前从大云殿中窜起的伟巨佛力,亦不禁心向往之,看着洛长安凌空长飞而去的坚毅背影,深吸一口气,默然腾身跟上。
西林寺幽深广阔,钟楼与大云殿之间的莽莽青林,足足数百尺有余。洛长安和唐三笑踏着摇摆不定的风雨树巅飘摇而至,尚未落地便看到巍峨的大云殿已与钟楼一样鄙陋倾颓,洗涤不尽的污秽尘灰纠缠着残损的檐头屋梁,淋漓得仿似一幅沉深的泼墨山水。
殿前的青石寸裂如网,玉阶倾覆,两侧的菩提老树只剩下一丛枯萎的焦黑,门前三丈鼎立的浮屠香炉横躺僵卧,香灰沿着雨水蜿蜒流淌,在周围数十尺的青石裂缝间一一烙上毁灭般的黑迹,最终汇入檐下浅浅的漏槽,悄无声息地流向肥沃的青山深处。
大殿檐前的漏槽间,匍匐着一具残存的枯槁的尸身,原本雪白的僧袍早已被血水流灰染成一团乌黑,跨过漏槽上的石板平桥,不甚高耸但却十分敞阔的门槛上,还前后斜挂着两具残缺不全的死尸,一个匍匐向下,一个仰面朝天,幽深如涧的双眸早已神光散尽,苍老狰狞的面容僵硬,洋溢着一股浓烈的死不瞑目的郁愤之气。
洛长安神色冷漠地穿过皲裂的青石台阶,穿过纵横流淌的灰烬之流,跨过身心已死但意气尚存的尸体,踏进空旷寂寥的云生大殿。
大殿虽然已然大半倾颓,但是云生大师的佛身却依然岿然立于巨龛之上,纵使污水顺着屋顶的缺口淋漓而下,浇得佛身半身污秽,还有一袭垮塌的黄布湿哒哒地遮在佛身肩头,也丝毫无损于云生大师的绝代风华。
洛长安仅是看了一眼,便不禁心生折服,不是为了那双于污泞中犹自灿然生辉的眼眸,不是为了那一张历经无尽岁月却依然宛若新生的容颜,亦不是为了那万载红尘倾轧之下仍旧挺拔如松的巍峨身姿,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仿佛这蓦然的一眼相望,刹那间洞穿了生死永诀的隔阂。
唐三笑站在洛长安身旁,面色沉凝端详,一派肃然。面对云生大师永世不灭的佛身,他虽然没有像洛长安那样的感触,但是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栩栩如生的佛身体内流转不歇的伟巨佛力,深感折服之余,不觉默默沉思领悟。
在广袤无边的玄罗大陆之间,神国寂灭之后,类似云生大师这般身死而万载不腐的神迹,纵使不是举世无双,也绝对是屈指可数,至少洛长安此前未曾见过,亦未曾听闻。正当他满怀敬慕之意时,忽地心头微微一跳,耳边再次响起似有若无的钟声,嘹旷悠远,一如第一脚踏进西林寺时的感触。
乍然再聆奇妙的钟声,洛长安心神震动,默默沉吟揣摩良久,一再确定并非幻觉,剑眉微紧,低声说道:“三笑,你有没有听到钟声?”
唐三笑正潜心揣摩领悟云生大师佛体上的不灭佛力,忽而听到洛长安的问话,莫名怔愣了一下,凝神倾耳细听,除却风雨簌簌的微响,再也没听到什么其他的声音,看着洛长安神色端凝不似妄言的神色,深锁着眉头缓缓摇了摇头。
洛长安见唐三笑摇头,而自己耳畔心头的钟声却是袅袅不歇,微蹙的双眉皱得更紧,沉静心神,细致揣摩,渐觉那似有若无的钟声竟是从云生大师的佛身中传来,稍作沉吟,默然抬腿,缓缓走上前去。
大云殿外的风雨未歇,而殿内却是一片空寂沉静,唐三笑看着洛长安一步步缓缓走到云生大师佛身跟前,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却也没有出言干扰阻拦。
洛长安站在高大巍峨的佛龛下,心底钟声的回响变得更加真切而深沉,云生大师的佛身宁静如旧,但却给他一种无比亲切的召唤般的感觉。几乎没有过多犹疑思考,脚步轻抬,扶摇踏落佛龛之上,微微合十一礼,随即左掌微拂,轻轻按落在佛身气海丹田之上。
从听闻到神秘的钟声到手掌拂落在云生大师的佛身之上,一直处于近乎心斋状态下的洛长安,尽皆随心所动,待得他的手掌触及到云生大师气海丹田的刹那,不觉浑身微微一震,沉静如水的本命真元近乎不可遏制地翻腾流转起来。
洛长安惊觉本命真元的爆动,心头猛地一紧,意欲缩手之际忽有神色一动,霍然发觉真命真元的流转并非杂乱无章,反倒是依循特殊而玄奥的路径运行。这一路径大为熟悉,却又有那么一丁点陌生,不是『大魔经』的修行路径,而是『真龙大衍道』的修行法门。
弄清体内真元流转的路径正是『真龙大衍道』之后,洛长安霎时间平静下来,细心感受之下,又发觉云生大师的佛身之内亦有类似的玄妙律动,一丝明悟莫名涌上心头,剑眉舒张,张口说道:“三笑,你把先前那钟面上的铭文背给我听。”
在洛长安探掌拂落于云生大师佛身的刹那,唐三笑先前从佛身上感触到的那一份伟巨佛力便已霍然中断,正值惑然惊疑之际,听到洛长安让他背先前古老铜钟上的铭文,一时间更是难解其意,略一沉吟,撇清心绪,照着记忆朗朗背诵起来。
先前古钟之上的铭文是梵文,唐三笑自是照着梵文铭记于心的,此刻乍然出口背诵,亦是梵文发音,丝毫没有顾虑到洛长安根本就不懂梵文的事实。
洛长安听到唐三笑口诵梵文铭刻,自是难解其义,剑眉不觉微微一拧,正待开口让唐三笑改诵汉文,不料一丝玄秘幽奇的感悟从云生大师的佛体深处传来,忙凝神揣摩,发觉云生大师佛体中的玄妙律动渐渐起了变化,仿似是应证着唐三笑口中的梵文铭刻一般,偏离了与洛长安体内真元同步流转的路径和步调,变得越来越迅捷,越来越玄妙难言。
一时间,空旷幽静的大云殿中,唐三笑仿似梵唱般口诵大钟铭文,洛长安手抵云生大师的佛体潜心领悟佛体内部的玄妙律动。两个人同身死不灭的云生大师的佛身,就这样通过一篇残缺的大钟铭文紧紧联系在了一起,渐从整个天地间独立了出来犹未醒觉。
时光消逝,殿外的风雨彻夜未歇,随着唐三笑一遍又一遍的念诵,丝毫不懂梵文的洛长安却渐渐从云生大师佛体内部的玄妙律动之间深深领悟到了大钟铭文里头的含义,而丝毫未曾听见过任何钟声的唐三笑却又从铭文的字里行间隐隐领悟到了一丝别样的神韵,待到风停雨滞,天色大明,唐三笑口中的念诵之音渐渐止歇,洛长安也收回了拂落在云生大师佛体上的手掌,两个各怀深刻的明悟,就地盘膝而坐,阖目参研。
洛长安通过唐三笑口诵大钟铭文进而从云生大师佛体之上领悟到了『真龙大衍道』后半部分的修行法门,这一部分法门幽深玄奥,俱是当初自『大魔经』中承袭『真龙大衍道』之际所未曾言及的境界,皆是于身心意之外,诸如领悟神通、破碎虚空等等,对于目前的他而言,尚还难以修行。
不过其中所感所悟却是妙用无穷,最起码他在那别样玄奥的律动之间,霍然深彻融会贯通了曾在苍山城苍山侯府与叶长门说过的『庶人剑』道:以意为锋,以气为柄,以筋骨血肉为脊,内通任督,外御天元,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若说在此之前,洛长安虽然身兼数艺,从佛门的无上神印『千叶千言伏魔印』到大魔天书『大魔经』,从『乾』『坤』『坎』『兑』『离』『震』『巽』『艮』八道先天神符到武道宝典『真龙大衍道』,无一不是世所罕见的玄功妙典,但是不论日常修行抑或临时对敌,皆是按需取用,从未想过将其彼此融合,然而此刻洛长安自云生大师佛体之上得以深悟到武道极致的意蕴,隐隐领悟到了一丝万法归宗皆从道的深刻意味,无形中渐生诸法融汇之心。
在洛长安明悟修行之际,唐三笑亦是感悟良多,虽不至于也得到了『真龙大衍道』的终极传承,但于佛法间的见底修行却是一步千里,静心领悟修行之间,自觉体内的佛力如雨后春笋,节节抽长。 禅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