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禅魔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洛长宗离开之后,洛长安打水将地上的污血洗净,又草草梳洗了一番,换过一袭齐整的青衫,取了醉三千上次离开之际留下的剧毒獠牙,用长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紧缚在背,这一次书道两院择徒大选势必龙争虎斗,颇多凶险,有此剧毒獠牙傍身,关键时候或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有心也想将醉三千一并留下的无极离刃的阳刃带上,但想了想又留了下来,虽然无极离刃甚为锋利,关键时候也很有可能杀敌人个措手不及,但是却也太过宝贵,万一有所毁损丢失,实在不好交待,他无心做慕容垂的女婿,自然日后完璧归赵最好。
洛长安放下无极离刃,将黑蒙蒙毫不光彩的天子剑别于腰间,又取过自洛家祖宗祠堂里香炉背后得来的手掌大小的地图贴身藏好,虽然而今还不能肯定它便是洛阳明昨夜言及的藏宝图,但是估摸着八九不离十,更为重要的是它上面描绘三山一道白楼观正是三阳宫后面三座大山的情景,带在身边有备无患。
收拾停当,洛长安搂着白虎的脖颈安抚了一阵,顾念它日前受伤,又兼太过神异,今天并不打算带它同行,以免被有心人盯上,惹出什么意想不到的风波。白虎明白了洛长安的心思,虽然显得很是不快,但也只是摇头晃脑地钻进后屋里间以示抗议,并没有违背忤逆洛长安。
洛长安见白虎闷闷不乐的样子,心中暗自有些无奈,轻轻掩上房门,唤过飞马太白,往前面铺子里去与洛长宗会合。到了前面铺子里,发现洛长宗并没有在屋中陪着正埋首泼墨挥毫的洛阳明,而是端坐在门外的高头大马之上,神色明显比之前到后院推门唤他时凝重了不少,想必是多少发现了一点他修为上的长进,因为出乎意料,所以有些担忧了吧。
洛长安默默叹息了一声,与洛阳明淡淡打了声招呼,出门翻身上了太白马背,随着洛长宗往西奔驰而去。
或许到底是拉不下脸来的缘故,洛长宇并没有和洛长宗一起到斋心堂等洛长安,朴柳也没有随洛长宗一起,从城中朝西汹涌的人潮基本可以断定,他们早都先行去了三阳宫。
一路上,洛长宗都不像昨夜那般多话,始终沉默着扬鞭策马。洛长安也不多言,缓缓打马而行,默默观察着不时从身旁疾掠而过的人马,发现多是权贵名流,还有年少俊杰,而且一个个神采奕奕,大为光鲜照人,足见大家对书道两院择徒大选的热情期待和热切关注。
到了炎罗河畔,举目望去,只见白浪滔滔,云帆如织,但是岸边滞留的人马仍然还有不少。洛长宗早有安排,是以洛长安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滞留等候,跟着洛长宗扬帆过河,纵马往三阳宫而去。
今日的三阳宫,比之二月春考之际更为热闹繁华,洛长安一路纵马前行,上了三阳宫前的高坡,一眼便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洛长宇、李归云、杜淳年赫然便在人群的最前端,而且每个人身边都簇拥着好几个精神奕奕光彩照人的少年,想必便是各自助阵的筹谋之一了。
洛长宗勒马停顿了片刻,眼望着洛长宇的所在的方向,淡淡说道:“老二在那边,我们过去吧。”
洛长安举目往承云台上望去,淡淡然说道:“你先过去吧。”
洛长宗微微皱了皱眉,默默地打马朝着洛长宇走了过去。
承云台上旌旗蔽空,瑞彩横流,成丰皇帝姬无忌早已携皇后玄妃高坐其上,问鼎侯布公权、文渊大学士花余庆、隐王姬谅尘亦都相陪在侧。洛长安举目逡巡了一圈,却是没有看到苍山侯萧鼎的身影,照眼下的阵仗看来,萧鼎该不会是迟到了才是,而应该是不会出席了。虽然弄不清楚里头的情由,但是多少有些唏嘘,毕竟当初是萧鼎推荐他来参加三阳宫的入学春考的。
洛长安心中暗自感慨之余,目光仍在承云台上游移,转眼间便看到了安澜熟悉的身影,不觉静静注视了片刻,然而安澜却对他视而不见,始终面容冷漠,不曾转眼看他一看。
面对安澜的冷漠,洛长安不禁心思暗沉,默默紧攥双拳,深深呼吸着稳定心绪,收回了举目仰望的目光,拨转马头,既不往洛长宇那边靠去,也不往人群前头钻,而是往较为稀落冷清的地方缓缓而去。
然而,刚走两步,心头忽地微微一紧,感觉像被什么阴邪之物盯上了一般,头皮一阵阵发麻,急急转头望去,却只见一片衣衫忽闪,钻进了拥挤的人群中,竟连背影都没能看得清楚。不过,纵使没看到是什么人,却也并不难猜测,城南小南山寺上发生的事情依然历历在目,那人定是隐藏在三阳宫新生之中残害同门以修行幽冥鬼咒的魔人无疑。
书道两院择徒大选尚未开始,洛长安便感受到了藏身暗处的强烈敌意,再加上杜淳年、李归云,还有洛长宇,乃至洛长宗,他想要成为夫子的弟子,看来真的是困难重重啊!不过,经此一道敌视的目光所激,他适才因为安澜的冷漠而略微低沉的心绪霎时间又高涨了起来,自小在小孤山与野兽为伴多年的他,往往处境越是危险便越是亢奋,这是自万千野兽沸腾的热血浇灌下承袭而来的野性。
洛长安心绪彻底平静下来,驱使太白继续缓缓前行,刚到人群外的角落处站定,便又感觉有人在注视他,不觉剑眉微轩,陡然转首瞪了过去,却见正注视着他的人是叶长门,而在叶长门身旁,赫然站立着道院的管潇。
叶长门和管潇乍然看到洛长安冷冷瞪视过来的眼神,神色间不觉微微一顿。洛长安也略约有点尴尬,微微吸了口气,冷峻的面容松弛,和缓地朝二人微微点了点头,但却并没有上前说话的意思。
叶长门暗地里叹息了一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也淡淡点了点头。从洛长安的反应可以看出,明显把他与隐王姬谅尘捆绑到了一处,而且丝毫没有原谅隐王姬谅尘的意愿。然而,这也不能怪洛长安,他也莫可奈何。
管潇似乎感觉到了叶长门稍微有一点低落的情绪,淡淡然笑道:“长门师兄放心好了,这一次夫子和师尊合力出的考题与以往大为不同,外人横耍手段干预的机会少之又少。”
叶长门眼底闪过一丝惊异之色,缓缓舒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抬眼遥遥望向承云台,不无忧虑地说道:“纵是如此,长安此行要想脱颖而出,只怕也是万难,别的人还好说,但李归云、杜淳年、洛长宇、乃至付秋声,这些人与台上高坐的可都关系匪浅。”
管潇顺着叶长门的目光朝承云台上看了一看,淡然悠悠笑道:“凡事都无绝对可言,台上的人再怎么手眼通天,还能搞得过道祖和夫子不成?”
叶长门听管潇这么一说,双眉不由微微一挑,眼底闪过一丝璀璨的神采,转眼看了管潇一眼,见他悠然含笑,目光深邃,心底不觉长长舒了口气,同时又不禁暗自感慨,多多少少回忆起了当初身在道院里的光景,悠悠沉默了下来。
洛长安与叶长门及管潇默默打了声招呼后,复又转回头去,心中暗自惊疑感慨,从管潇和叶长门公然并肩站立一处的表现来看,叶长门被道院所逐一事,似乎对他于道院中人心目中的地位毫无影响嘛。
洛长安心头的感慨未罢,忽又隐隐觉得远处投来一道微暖的目光,心头不觉微微一颤,抬头转眼望去,只见人群外,猎猎红裙的萧半如孤身长立于青柳之下,面容较之往日明显憔悴了许多,双目含露,嘴角噙笑,透着无尽的萧索和落寞之意。
看着青青绿影下萧半如孤傲而瘦削的身形,洛长安没来由地心头紧缩,鼻尖酸涩,恍然生出一种相隔三秋的感觉,情不自禁地就要抖动缰绳,急急向她投奔过去。然而,他抖起缰绳未落,太白马蹄未起,却看到萧半如悠然一笑间滚落两颗清泪,坚定而决绝地缓缓轻摇着螓首。
洛长安浑身一僵,牵扯着缰绳抬起一半的右手静止在半空中,心思却一沉再沉,仿佛沉到了幽深的镜心湖的湖底,凉飕飕的,甚为难受。书道两院择徒大选这样重大的事情,苍山侯萧鼎没有出现,更没有让萧泰亦或萧半如参加进来,而萧半如此刻出现在这三阳宫外,远远地于青柳长枝下看他一眼,只是为了来跟他告别的,接下来她要去哪里,又什么时候再能见到她,他都将不再知晓。
洛长安心中酸涩无比,倘若上一次他从萧府离开还体会不到萧半如呕心沥血的凄楚,这一刻萧半如风尘仆仆地回头来告别,他总算明白了心似针扎一样的疼痛滋味。然而,纵使再是酸楚难受,再是万般不舍,也只能深深埋于心底,莫可对人言。他勉勉强强挤出一丝十分难看的笑意,轻轻咧动着嘴角,喉咙发堵,空空的发不出任何声响,反反复复就四个字眼的嘴型:“你要保重……”
萧半如看到洛长安如鲠在喉眼角微红的神态,读懂他临别最后的叮咛,不觉又笑而落泪,猛然一抖缰绳,转身穿过悠长飞扬的柳枝,如风一般飘飞远去,一寸寸消失在远方,消失在洛长安的眼前。正如洛长安所料想的一般,她数日前本就随着萧鼎离开了龙城,但心中到底难舍,又倔强地只身折返回来,想要看着他好好地入了书院或道院。
然而,今日到了三阳宫前,只远远地看了他一眼,便已痛彻心扉,她无法忘记她娘惨死的痛,无法忽视他入魔已与弑母仇人同属一类的事实。
洛长安久久遥望着萧半如背身离去的方向,心底下一阵阵沉痛难消,直到四下里一片喧嚣,方才恍恍惚惚回过神来,回首转眼望去,只见不知何时三阳宫书道两院的择徒大选已经开始了。 禅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