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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涧鸣以及灰袍老者相继离去,宴席便再也不好进行下去,众人囫囵敷衍了几句,便悠悠离散。
洛长宗奉命送洛长安以及洛阳明回斋心堂,刚下六合台,走在芬芳的荼蘼花丛间,便忍不住回首笑道:“老三,你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呵呵,不光是我,就是花涧鸣那倔丫头,也对你青眼有加吧。我可从来都没见过,她在这样的境况下对人还有这般好脸色的时候,说实在的,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洛长安看着神色大不似从前的洛长宗,淡淡微笑着摇了摇头,虽然他也没有想到花涧鸣最后会是那样一番表现,甚而可以说是从她身上看到了一丝萧半如的影子,多少也有一点感佩,但是他心中只认安澜这一个妻子,这一点从前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现在仍然没有一星半点的改变。
出了花家大门,一路上走到斋心堂,路程虽然不是很遥远,但是洛长宗说的话却很多,时而说到花涧鸣,时而说道书道两院择徒大选,时而说道大刑堂,但凡与洛长安相关的,都提了个遍,最后在斋心堂的铺子里喝了半壶茶,方才意犹未尽地折身而回。
洛长安送洛长宗出门,看着他大步远去的背影,脸上的微笑渐渐地收敛了起来。不管洛长宗表现得如何的热情诚恳,他都很清楚这不过是虚情假意罢了,说到底洛长宗还是提防着他,言语中不停地探他的虚实,是以一路上他都很沉默,对洛长宗的种种疑问,始终没有给出正面的回答。
洛长安在门外站了一会,直到洛长宗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方才转身进屋关门,见洛阳明仍然坐在大八仙桌前喝茶,丝毫没有起身前往后院休息的意思,眉峰不禁微微蹙动了一下,自顾往后院大步而去,口中淡淡然说道:“你一会困了,自己去东厢第二间房里歇息。”
洛长安说完,人已到了铺子后门,正准备一步跨门而去,却又忽而听到洛阳明平淡无极的话语:“你不知道大刑堂的事情吧?”
洛长安这已是今夜第三次听到有人提及大刑堂了,虽然他知道大刑堂是大乾第一刺客组织,但是却不知道大刑堂到底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值得众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探问,悠然止步转身,往回走了两步,蹙着眉头说道:“什么意思?”
洛阳明看到洛长安大为不善的脸色,便知道他确实不知个中详情,低眉顺眼沉吟了片刻,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也是偶然间听得一点风声,前些日子王刘两家的人到大刑堂花钱买你的命,结果转身王恒就上了两家家门,提溜了两家家主的脑袋招摇过市,闹得满城风雨。宫里的也好,花家的也罢,俱都大为震怒。”
洛长安曾在一些杂记中读到过关于王恒的事迹,知道他享有大乾王朝第一刺客的威名,性格孤僻,行事毒辣,只是怎么都没曾想到过,王恒、或者说是大刑堂,会反倒对前去花钱买命的王刘两家下手,此间情由何在,着实耐人寻味,思忖之间,脑海中又不觉想起十里亭下随风而过便置小玄门二人于死地的孤傲背影,心神微微一震,略为惶惑地喃喃自语了一声:“莫非是他?”
如果说大刑堂为了他反杀王刘两家家主的事情属实,那么洛长安十之八九可以肯定,于十里亭下救他的人便是阳光下的刺客王恒。只是像王恒这样尊享天下第一刺客威名而又性格孤僻的人,恐怕远远不是一个类似于大刑堂的组织所能随意支使的,这背后请得动王恒出手的人,来头定然不小,莫非是苍山侯?
洛长安仔细琢磨了一下,觉得不大可能是萧鼎,又想了其他几个人,也觉得可能性微乎其微,最后只能暗自打定主意,改日往大刑堂走一遭罢了。
洛阳明见洛长安皱眉沉思许久,最后也只是无奈短叹,脸上惑然之色不解,知道他未能通晓事情的始末,自顾将杯中茶水饮尽,探手从怀中掏出一个三寸长的墨玉小瓶,施施然搁在桌上,淡淡说道:“明日书道两院择徒大选必是一场龙争虎斗,你身上有伤,服下这颗丹药,调息一番多少有些好处。”
洛长安抬眼往桌上看了一看,见那墨色玉瓶十分的眼熟,双眉一蹙即分,淡淡然笑道:“还是那腾龙丹?”
洛阳明微微一愣,抬眼间看到洛长安略含戏谑的眼神,便知道上次赐他腾龙丹遭受了误解,不以为意地短叹了一声,悠悠说道:“那腾龙丹有弊有利,你媳妇儿又是修行之人,深知其妙用,是以长宇他娘赐给你们的时候,我也就没有反对。眼下这枚大日炎阳丹,是洛家先祖传下来的圣药,不光有起死回生之效,更有固本培元,伐脉洗髓的功能,你尚未晋升腾龙秘境,服此丹药可以尽除伤病根源,打下更为坚实的基础,有大妙处。”
洛长安见洛阳明说得坦诚,神色间不觉掠过一丝尴尬之意,缓缓走到桌前将大日炎阳丹接了过去,小小的墨玉瓶紧紧攥在掌心,温润凉滑,很是舒服,然而他的心中却并不太舒坦,默默沉吟了一下,缓缓坐了下来,泡过一壶浓浓的桂花茶,给洛阳明斟了半盏,尽可能显得平淡地说道:“跟我讲讲先祖们的事情吧。”
洛阳明捧过洛长安给他倒上的半盏香茶,长眉轻轻颤动了一下,姬红玉死后,多少年来,他们父子之间,这还是第一次如此亲近。深深喝了两口滚烫的茶水,舒缓了一下起伏的情绪,悠悠说道:“追溯我们洛家的历史,最早的一位先祖洛凌霄乃圣祖元皇名下七大士之一,功参造化,是为大乾王朝开国元勋,之后更是位列武极殿七大高手榜榜首,曾于白楼观结七星阵为圣祖元皇参研大魔天书护法。”
“若干年后,圣祖元皇薨逝,武极殿内生浩劫,七大高手几乎死伤殆尽,唯有我们的凌霄先祖侥幸存活下来,但也伤势极重,辗转退避于西南青溪之畔,扎下根基,香火流传。”
洛阳明一提就说到了与圣祖元皇以及大魔天书有关的先祖洛凌霄,很明显带有一丝透露家族隐秘的意思,洛长安听了暗自皱了皱眉头,虽然他不大想牵涉太多家族事务,但是眼下洛阳明所欲讲明的家族隐秘关乎『大魔经』,乃至关乎花余庆筹谋多年的目的,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听下去。
洛阳明见洛长安蹙眉不语,默默喝了口茶,见他没有强烈反对制止,便接着往下说道:“凌霄先祖羽化之后,曾留有祖训,说有无上妙法存于祖宗祠堂之中,须得大青龙玉沥血破虚而获,又有绝世宝藏地图一张,待有传于后世有缘子弟。”
洛阳明说到这里,有意无意地停顿了一下,深深看了眉头深锁的洛长安一眼,继续说道:“自凌霄先祖以后,千古以来,先祖遗训在我们洛家代代相传,最初几百年,洛家子弟个个皆知这一遗训,也人人挖空心思想要得到那两件宝物,奈何始终一无所获。后来人心渐冷,先祖遗训便只在每一代家主之间口语相传,一直流传至今。”
洛长安听到这里,眉头皱缩得愈发紧了三分,从洛阳明的话中,他隐隐约约听出一丝交托后事的感觉,同时心中也暗自震惊纳闷,莫非自己当初于祖宗祠堂的香炉背后摸出来的那一块巴掌大小的地图,便是凌霄老祖遗训中所提到的绝世藏宝图?
洛阳明虽然知道洛长安得了祖宗秘法一事,但是并不知道他还得了宝图,见他始终皱眉不语,长眉微微蹙动了一下,说道:“三百年前,我们洛家有一位先祖于祖宗祠堂参悟大道,修为大进,走出青溪镇,闯下偌大名声,然而到最后却是负伤而归,不几日便忧郁而死,死前留有警示之言,严令洛家子孙不许再踏出青溪镇半步。之后,三百年间,我们洛家虽然销声匿迹了,但还是有不少神秘人物踏足青溪镇,估计当年那位先祖不慎泄露了先祖遗训的秘密。”
洛阳明说到这里,不禁沉沉叹息了一声,抬起手中的茶杯,却发现茶水已然饮尽,只好索然放下,眉峰微聚,洋溢起一丝回忆的神采,久久方才慨然说道:“到了我这一代,洛家已然极为没落,但是惦记着洛家先祖遗训中所提到的两件宝物的依然大有人在,其中势力最大的,莫过于花家了。再其次……”
洛阳明说到这里,又是突然停了下来,颇为无奈而疼惜地看了洛长安一眼。
洛长安感触到洛阳明的目光,心中猛地一跳,意味到他口中再其次后面要说的无非便是安澜,剑眉紧紧蹙动了一下,深深吸了口气,说道:“我能够得以承袭先祖秘法,澜儿功不可没,只要她不负我,我便不负她。”
洛阳明看到洛长安坚定决绝的神色,暗地里长长叹息了一声,隐王姬谅尘和安澜父女都已经写休书休了洛长安,这已然算是负了他了,然而他却还倔强地要去参加安澜招选驸马大典,无疑痴心罢了。不过,洛阳明叹息之余,又不禁心生感慨,洛长安的娘姬红玉当年待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洛长安听到洛阳明的叹息,心头多少也些微有点沉重,紧紧攥了攥手中的大日炎阳丹,转身往后院而去,刚走到铺子后门前,忽又脚步微顿,淡淡然说了一句:“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回房休息吧。”
洛阳明微微一愣,抬眼循声望去,却只看到洛长安傲然消失在门外的背影,不觉嘴角微开,绽出一抹欣慰的笑容,起身把过大八仙桌中央的灯盏,往后院东厢第二间房里自行收拾歇息去了。
洛长安走过后院,到了南屋廊下,发现白虎蜷缩在门前,精神头明显比白天更差了一些,心头微微紧缩,眉头深锁,不经意地扫了手中的大日炎阳丹一眼,暗自吸了口气,低低招呼了一声,将白虎唤进屋内。
入门点亮烛火,洛长安将白虎唤到身前,蹲下去轻轻在它的脖颈上抚弄了一番,然后打开装有大日炎阳丹的墨玉瓶,倒出一粒花生米大小的赤金色的丹丸,托于右手掌心之中,缓缓凑到白虎嘴前。
白虎或许是为大日炎阳丹浓郁的甜香所迷醉,很是舒坦地轻轻呻吟了一声,可当洛长安将丹丸凑到它口鼻前时,顿时大为惊惧地退缩开去,双眼间精芒闪闪,十分忌惮地盯着洛长安掌中赤金色的丹丸。
白虎的反应大出洛长安的意料之外,皱缩着眉头又将托着丹丸的手掌往前凑了一凑,可尚未靠近,白虎便又往后缩了几步,倘若不是对洛长安实在信任,只怕早就掉头跑得不见踪影了。
洛长安看到白虎如此忌惮的神色,知道这大日炎阳丹确实对它无用,默默叹息了一声,盘膝端坐于地,手掌微抬,将丹丸轻轻抛入口中。
白虎见洛长安吞了大日炎阳丹,满是忌惮之色的双眼间浮起一丝紧张忧虑,试探性地朝前凑了两步。
洛长安看到白虎亦步亦趋的神态,不觉微微一笑,以示宽慰。然而,他笑容未落,忽觉滚落肚腹之中的大日炎阳丹仿似化作一团熊熊烈火,往四肢百骸间流窜蔓延开去,一股钻心的疼痛直冲脑海,激得尚未康复的心神猛然一阵剧烈摇荡,急得连忙收敛心神,默默念诵起千叶千言伏魔印。
神妙的禅音乍起,洛长安很快便入了那定定妙境之中,虽然周身仍如烈火焚烧一般惨痛无比,但是感觉上却像隔了一层纱,再加上『大魔经』的玄功又自行流转起来,勉强可以忍受。倒是白虎在听到洛长安口诵千叶千言伏魔印之际,双眼间忽而神光暴闪,透着一股浓烈的期待振奋之色,随即凑到他身前,十分舒坦地趴伏在他脚边,双耳高耸,仔细倾听那神妙的梵音绝唱。
洛长安身处定定妙境,心神凝聚,默默关注着体内细致入微的变化,只见大日炎阳丹化作一团赤金色的烈焰一般的真气,随着大魔经的流转,深入四肢百骸之间,一点点融入筋骨血肉之中,而吸纳了丹丸药力的筋骨血肉,初时呈现出无比璀璨明亮的赤金之色,仿若新生,然而随着玄功流转,药力吸收得更加充分,最后竟又渗出一点点乌黑油腻的气息,被一股精纯的药力包裹着汇聚流转,最后逆着心脉往上,从喉鼻之间倾吐而出,洒落在地上,竟是一团浓黑发臭的污血。
污血吐尽,洛长安只觉浑身一松,刹那间竟然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多次重伤的负累似乎一下子都拔除得一干二净了。不过看着吐在身前的污血,心中犹自震惊不已,原来在一直自认为很好很健康的身体里面,竟然还深藏着这样的糟粕剧毒。
这也就是洛长安会有这般想法,他上一次在化魔潭下以武入道,成就圣骨秘境之际已经基本上排尽了体内的污秽糟粕,这一次更是得大日炎阳丹进一步将身体里因为受伤而深入骨髓的污垢扫荡得一干二净,倘若让其他修者得知他这份福缘和这份感叹,只怕就会嫉恨羞愧无地了。
洛长安这边还在暗自感慨,体内的大魔经却与上一次有所不同,此时仍在流转不歇,体内的天地元气随之缓缓散至四肢百骸,继而排流体外,最后竟是不知不觉间空空如也,仿似回到了化魔潭下的环境中一般。然而,体内的天地元气虽说是散尽了,但却还能清晰而真切地体验到大魔经依旧流转不歇。
这时,洛长安总算意识到了不太寻常,心念微转,默默凝聚于体内大魔经的流转之上,一个周天,两个周天,大魔经始终有条不紊地缓缓运行,一直到第九个大周天运转完毕,沉寂如石黑亮如镜的海底圣骨忽而微微一震,继而仿似蛋壳破裂一般,一缕缕极其纤细的裂纹悠悠绽放开来,海底圣骨之中仿似有烈火熊烧一般,映得纤细如发的裂纹一片火红,裂纹一寸寸伸长,一条条汇聚,最后盘绕纠结,竟而幻化成了一朵璀璨绚烂的七叶红莲,惟妙惟肖地深嵌在如墨玉一般明亮透彻的海底圣骨之中,引人入胜。
洛长安看清海底圣骨的变化,心头不禁微微颤抖起来,感觉到大魔经仍在不停的流转之中,不由得大为期待,这可是要晋升腾龙秘境的架势啊!
然而就在这紧要关头,洛长安耳边猛地窜起一声低沉而愤怒的虎啸,紧接着啪的一声房门被人推开,洛长宗大咧咧含笑而入,口中说道:“老三,你准备好了么?该出发了。”
洛长安猛地睁开双眼,只见天光已然大亮,白虎横身拦在身前,正对着一步跨进门来的洛长宗威风凛凛地呲牙咧嘴,喉头滚动,低吼不迭,精神头十足,似乎一夜之间伤势尽都痊愈了一般。
洛长宗推门而入,乍一眼看到愤然而起的白虎,先是微微愣了一下,再看到洛长安陡然睁开双眼,感觉仿似有两抹近乎实质的神光从其眼中激射而出一般,盯得他情不自禁地一阵头皮发麻,愣然呆立当场。
洛长安心思转动之间,略约想到了白虎康复或许与他口诵千叶千言伏魔印有些关联,转眼间看到洛长宗显得有些怪异的神色,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眼神或许太过冷厉,暗自叹息了一声,有些不甘而又无奈地散去体内流转不歇的大魔经,细细体悟着天地元气再次倒灌入体,充斥四肢百骸,探腰长立而起,淡淡然说道:“你去前面铺子里喝杯茶,我稍事梳洗一番就来。”
洛长宗微蹙着剑眉点了点头,默默地转身出了屋内,往前面铺子里去了。 禅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