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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奴儿摘下脸上的鬼魅面具相赠,洛长安始料未及,急急转眼朝她脸上看去,不觉剑眉微挺,心生无尽赞叹。他此前见过的众多美貌女子,从安澜到醉三千,从萧半如到古长灵,甚而是从周一蘅到公冶玄乃至朴柳,无疑都是倾国倾城的绝色,虽是天下少有,但却生于人间,而眼前姜奴儿的美,仿若谪仙临尘,只应天上才有。
姜奴儿生得是纤月如钩入双眉,明净似潭卧两眼,面赛刀裁清容立,色比桃艳冷三分,肤若凝脂,细腻无痕,一缕二寸柔青丝,轻沾鬓角扫明堂,耳垂轻落宛若玉珠微悬,圆融雪白空余两点丹针,只因世间无一物,堪配天仙如玉颜。
姜奴儿见洛长安双眼直直盯着她的双耳,面含赞佩兴叹而又无比惋惜之色,不由得纤眉轻蹙,耳根微热,透出一丝极致柔润的红晕,低低轻哼了一声。
洛长安听到姜奴儿的冷哼,洒然微微一笑,抬手往她掌中的鬼魅面具抓去,双眼却仍是在她那空点了耳洞的双耳间流连,不觉间,抓过鬼魅面具的右手,指尖在姜奴儿的掌心轻轻触碰了一下,只觉柔润光滑远胜丝绸春水,心底不禁微微一阵荡漾。
姜奴儿的掌心被洛长安的指尖触碰,仿佛被蛇蝎蛰了一下似的,飞快地缩了回去,心尖儿微微一颤,耳根处的红晕更浓,妙目微转,冷冷地白了洛长安一眼,断然转身,莲足轻点,径直扶摇而去,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洛长安抬头仰望着姜奴儿远遁而去的长空,嘴角边轻扬一抹淡淡的微笑,不管怎么说,他救了姜奴儿,还是挺舒心的,毕竟姜奴儿是为替他杀了柳如白才被布公权禁锢惩处的。虽然至今仍不明了,姜奴儿为何非得要杀柳如白,但是他心底仍旧感激。
略略舒了口气,洛长安低头看向右手手心里的鬼魅面具。这面具不知是何种材质,也不知又是用何等手法炼制而成,十分的柔软温滑,连同那一笔一划间无不显得古意盎然的鬼魅图在内,无一处不精微细致到了极处,没有半点粗制滥造的痕迹,绝对是一件难得的宝物。
洛长安将鬼魅面具里里外外仔细把玩了一遍,正准备戴上去试试,姜奴儿赠他这副面具的用意很明显,就是让他日后在不方便显露身份的时候,有个遮掩,行动上更为方便一些,如果这面具要是不合适,那可就白白辜负姜奴儿的一片好意了。
然而,洛长安刚刚展开面具,往脸上凑上去的双手抬起了一半,就听到身后脚步声响,萧半如和唐三笑一前一后快步而来,无奈暗自轻叹,双手微微一拱,自然而然地将鬼魅面具藏进了袍袖深处,挪步转身,淡然微笑着看向二人。
唐三笑的脸色极是轻松快意,很显然此行收获不小,不光得知了『般若大莲华』真经的下落,更得了人魔自万恶之间生发而出的一缕至为纯善的精魂滋补,修为上大进一步。他看到洛长安转身回头,砸吧了两下嘴角,眼底尽是一片馋色,只可惜一坛桃花酒早已被他喝尽,不然此刻定然大醉三百杯。
萧半如眼角眉梢虽亦多有激动兴奋之色,但双眼仍是不觉四处打量了一圈,见没了姜奴儿的身影,仿似叹息一样微微舒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在她心底最深处,她都不期望洛长安与姜奴儿牵扯太深,不论是因为姜奴儿身出魔道,还是因为姜奴儿只是一个女人。
萧半如的忧虑在于洛长安是否牵扯魔道一事,她的欢喜也在于此行收获甚大,不光得了人魔亲授『天音镇魂曲』,而且经过在没有丝毫天地元气的化魔潭下一番锤炼,本命真元更为精纯茁壮,在刚才那一番天地元气的倒灌入体的冲击之下,竟然摇摇晃晃地坚守住了聚而不散的阵脚。
而且,随着气海丹田中天地元气水涨船高,她的本命真元已经基本与之齐平,虽然受到的压迫和禁锢由此激增,短时间内想要脱困长飞升天几乎没有可能,但这正是苦海秘境的征状,天地人三元并立而相互激荡,强弱不能自已。然而,一旦三元融合为一,脱海而出,便可大阳初照,凌空迈步,逍遥天地之间,成为众人艳羡仰望的存在。
萧半如到了洛长安身前,即使已经看不到姜奴儿的身影了,也还是淡淡问了一句:“你从水潭下救上来的那人呢?”
洛长安知道萧半如心底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是否牵涉魔道一事,也不刻意点破,只是平淡答道:“走了已有多时了。此行事情办得还算顺利,不过只怕也耽搁了不少时日,我们也早点回去吧。”
在暗无天日的化魔潭下,纵然看不到光影更迭,但萧半如和唐三笑皆是早已沟通天地的修行之人,对时间的感觉还是很敏锐的,也知道那万丈深渊上下来回兜转了一圈,耗时已不下旬月之间,听洛长安这么一说,都默默地点了点头,可是抬眼看向来时是水而眼下却已是长空万里的头顶之地,不禁又略约有些犯难。
洛长安看到二人的神色,淡然微微一笑,弹腿纵身一跃,如同苍鹰一般冲天而起,堪堪不过三五丈开外,忽而一闪,径直消失不见。
萧半如和唐三笑俱是双眉一蹙即舒,眼底掠过一丝骇异之色,纵身长跃而起,几乎只在闪念之间,便觉哗啦一声扑进了清凉的湖水之中。唐三笑猝不及防,手忙脚乱之间灌了口湖水,好在沉香珠中的辟水珠灵性通玄,悠然逼退水流,托着他扶摇而上,不多时便悠然浮出水面。
洛长安和萧半如因为没有辟水珠一样的宝物护持,出水稍微晚了一些,先后进了辟水珠加持唐三笑的佛宗修为所开辟出来的光罩之中,往镜湖渡头长扬而去。
其间,萧半如又是有意无意地侧身轻掩于洛长安身后,用真元蒸去了周身淋漓的湖水,中途若有意又似无心地看了看洛长安,见他神色平淡,气态俨然,并没有来时之际那般对她的美色惊艳怔愣,心底深处不觉暗自有那么一丝失落,真乃女为悦己者容。
出了镜心湖上了岸,三人一路快步沿路折返而回,到了紫竹林外取过来时放养在凹谷间的马匹,天色已然昏沉。纵马扬鞭往龙城急赶而回,虽然一路上看不到多少春光美景,但是晚风微醺暖人,已是三月阳春时节的光景了。
三人到达龙城东门下的时候,城中已然夜幕深沉,华灯璀璨,萧半如持令符叫开了城门,纵马横穿而入。趟过东城显得有些冷清的长街大道,到了朱雀大道的岔道口,洛长安忽而勒马长立,猛然停了下来,转头对随之而止的萧半如淡然笑道:“这一趟出行至少也有好几日了,你就不用再送我们回斋心堂了,早些回府给侯爷报个平安吧。”
萧半如微微一愣,轻蹙着眉头张了张嘴,想着叫洛长安跟她一起往萧府走上一趟,她知道她爹爹萧鼎对洛长安可是很器重的,这一走悄无声息又好几日不见踪影,萧鼎未必就不会担心洛长安,然而洛长安自己不提,她也实在不好勉强。短暂沉吟了片刻,默默地拨转马头,些许有点傲然不快地长扬而去。
洛长安看着萧半如越远越显得柔美朦胧的背影消失在长街尽头,短短喟叹了一声,并非他不知礼数而刻意不去拜会萧鼎,而是突然有了别的打算。悠悠掉转马头向东,转头看向身旁的唐三笑,淡然笑道:“走,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先喝上几杯,然后再回斋心堂。”
唐三笑本来还对洛长安和萧半如之间的气氛变化感到有些迷惑不解的,听得要先去喝酒然后再回斋心堂的话,顿时喜上眉梢,掉转马头跟上洛长安,急急问道:“去哪里?”
洛长安轻轻一抖缰绳,策马疾行而出,淡而笑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两人纵马一路驰骋,穿过数条长街大道,绕过泰斗宫的东南角,来到宫闱东侧三五里开外的一处酒馆前。这处酒馆取名醉尘楼,与西城的醉仙楼名称上刚好相对,龙城至为著名的醉尘香酒便是出自此处。
洛长安勒马驻立在道旁的灯影之下,对唐三笑说道:“你先进去坐下喝两杯,我先去见一个朋友,回头再过来找你。”
唐三笑微微愣了一下,心中暗自狐疑,不知道洛长安要去见什么朋友,先是刻意避开萧半如,现在又要刻意避开他。短暂沉吟了片刻,想到了那个洛长安于化魔潭下救上来的女子,自觉找到了答案,驱马往醉尘楼而去,没心没肺地笑着说道:“你可早些过来,我身上没钱付账的。”
洛长安待唐三笑进了醉尘楼,淡然微微一笑,拨转马头向西,眼底已然腾起一抹璀璨的寒芒,驱马轻行两步,悠然一转,没入一条幽暗的长街。穿过长街,停留在幽暗的街角,举目遥远,正对面便是一片巍峨的楼群,高耸近乎企及宫墙的门楼上,剑斩斧斫一般狂书“武极殿”三个大字。
洛长安曾从叶长门口中多多少少听到过,如今的武极殿,是在一处名为滴翠行馆的别馆的基础上修建的,原先那座一处滴翠行馆,每逢春日到来,便馥郁葱茏,鸟语花香,极是浮华璀璨,而今改建成武极殿后,除却偏院和后院还略约残留三分原貌之外,其他地方一律拆掉重建,尽显巍峨霸气之风。
洛长安看着眼前依势而起的崔嵬楼群,又看了看西边始终略略高过一头的泰斗宫,嘴角不觉浮起一抹漠然嘲讽的微笑。当初圣祖元皇创立武极殿的时候,武极殿建立在龙城至高点,耸立于泰斗宫中的摘星台之上,是一处通天的存在。而今摘星台成了皇家饮宴之地,武极殿重建之后,也始终比泰斗宫低上一个屋檐,日暮尽皆掩映于皇宫的阴影之下。两相比较,不光是武极殿的地位远远不及从前,而且足见就论器宇和胸怀,后世皇族便远远不及圣祖元皇。
洛长安嘲讽兴叹罢了,探手取出姜奴儿所赠的鬼魅面具,悠然展开往脸上戴去。鬼魅面具甫一接触到肌肤,洛长安便觉其间仿似水流一般滚动,顺着他的脸型散逸开来,直入鬓角下颚,刹那间紧密熨帖,仿若天生,骇然心跳之间,探手轻轻摩挲了一下,又觉五官与以前差别甚大,不觉暗自兴叹,制作此面具之人神乎其技。
洛长安见识到了鬼魅面具的神奇,又感觉到脸上温润之间隐隐透着一缕清香,想着是那姜奴儿戴久了之后残留其上的体香,脑海中不觉浮现出她那天仙一般的面容以及临别之际略显娇俏的白眼,心底不禁微微急跳了两下,荡起一丝暖暖的涟漪。
世间上就有这样的一种美,或许是像姜奴儿那般天下无双的面容,或许是如早春之间不期然悄悄绽放的粉桃,又或者是于某个山明水秀的角落沉默千年的奇石,亦或者是自九天之上银河间坠落而来的璀璨摇曳的星辰等等,总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怦然心动,无关私欲,只因美得太过醉人。
洛长安心系安澜一身,不曾对萧半如和醉三千动心动情,自然也不会对姜奴儿一念倾心,心中的涟漪悠然而起又悠然而过,自然而然,毫不萦怀。
心绪平复之后,洛长安取下腰间的天子剑,挂于马鞍之前,此剑在外人眼底虽不璀璨光亮,但却极易辨认,此去武极殿狩猎,既是带了鬼魅面具而往,自是不留痕迹最好,由此也可以进一步观察一下,看看龙城各路人马对魔道显迹的反应,说不定还能从中牵扯出不少感兴趣而又一直无法得到满意解答的秘辛呢。
洛长安将太白牵到街角的陋巷间藏好,又自己把衣衫稍稍整理了一下,大踏步往武极殿走去。
武极殿自去年七八月之间开始重建,至今已近半年,大体上楼阙已然建好,也招收了不少所谓的年轻俊彦,只不过其间除却隐王姬谅尘和自玄青宗而回的杜淳年可以算是高手之外,其他的人尽皆草莽,修为最高的也不过与洛长安一般无二,最多或许还有一个半个腾龙秘境的。
武极殿的后院虽然齐整,房屋也多,但是隐王姬谅尘和杜淳年皆不在此处安歇。武极殿的规矩也还并不甚严,大门紧闭,门楼上却无人看守。
洛长安绕过前门高耸的门楼,走了大半圈,找到一个尚未完工的缺口,攀爬腾跃之间,悄无声息地翻过高大厚实的围墙,绕到武极大殿,从里头挑了一柄周身无纹玄黑如夜的九和大弓,取了满满一壶数十凤尾箭,再绕到大门前,将门房中两个打盹迷糊的人给敲晕过去,大摇大摆地开了大门,然后攀上门楼之巅,敲得鸣警的钟声大响。
宁静如同止水的深夜,武极殿大门之上的钟声轰响如雷,震得大半个东城霎时惊醒,武极殿后院之中或已熟睡或还在练功的人,俱都纷纷色变,仓皇之间,蜂拥一般往武极大殿前围了上来。
武极殿的大门楼关与大殿之间,是一连三个阶梯式的阔大演武场,武极殿已经招收而来的百多号年轻俊彦从两侧蜂拥而出,落在阔大的演武场之间,显得无比的疏落。
众人中有一人最先发现了高高矗立于门楼之巅的洛长安,或许是被他脸上的鬼魅面具所惊,骇然探指疾呼了一声,引得面面相觑的人转首遥望。
然而,他那一声疾呼未落,洛长安手中的长弓大开,凤尾箭嗖的一声长鸣,在门楼及其演武场四周灯火的映照之下,闪过一道无比璀璨的寒芒,径直从那人大张的口中扑杀而入,透颅而出,一片血花洒落,那人也轰然仰天倒地,死不瞑目。
洛长安的眼力惊人,看得清清楚楚,刚才喊话的人,正是当日于十梓街头向他开弓射箭的人之一,是以毫不犹豫地开弓一箭,给射翻在地。
长弓一开,一箭毙命,武极殿那些所谓的年轻俊彦们顿时个个骇然色变,急急往各处狂奔逃逸,希望尽快找到一个可以遮掩的地方,逃过那鬼魅面具之人的袭杀。然而,他们从各处奔出来的时候没注意,已经身在演武场之中,此时要逃也已犹有不及。
洛长安手中的长弓连开连拔,凤尾箭如星矢流珠,仅仅十数支长箭,竟已有铺天盖地的气势,让演武场上的众人有种无法躲避的感觉,噗噗声连绵不绝,每一支长箭流光一般射翻一人,或中头颅,或掼咽喉,或通腹背,无一不命中要害,曾去十梓街头围杀他而幸存下来的人,尽皆倒地毙命。
洛长安心知武极殿的钟声太响,隐王姬谅尘和杜淳年即刻便到,须臾间完成狩猎,正准备转身扬长而去,忽而心念微动,长弓大开,两箭齐发,径直射向武极大殿殿檐下阔大威严的匾额,嘟嘟两声轻响,托着匾额的板钉受到重击,径直破开匾额,深入梁柱之中,阔大沉重的匾额失去支撑,哗啦啦一声翻转坠落,轰然摔得支离破碎。
洛长安射翻武极大殿的牌匾,引得演武场上僵立的众人尽都骇然回首探望。
洛长安就趁着众人分神的刹那,十分不舍地抛却手中玄黑如夜的长弓,返身纵身一跃,径直从门楼之巅跳了下去,在几处墙角稍稍借力,扶风一般轻轻飘摇到了武极殿外。
洛长安发足一路狂奔,扑进幽暗的长街,取下鬼魅面具贴身藏好,于陋巷深处取过飞马太白,辗转进了醉尘楼,打过几坛美酒,扔下酒钱,拖着开怀畅饮的唐三笑,纵马绕过朱雀大道,回转斋心堂。等到他和唐三笑刚刚踱马至十梓街头,打东南方向顿时传来兵戈错错马蹄雷滚的喧嚣之声,龙城注定今夜无眠。 禅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