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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长安迷迷糊糊趴伏在飞马太白的背上,任凭它驮着在幽暗无极的弥天谷中四处奔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走过多少路程,陡觉一阵凉风扑面而来,紧接着又有浓郁的天地元气倒灌入体,像极了当初从化魔潭下出来时的情境,心头不禁微微一顿,暗想难道是太白见自己受伤便一路从弥天谷中转了出来?
洛长安心中的念头方起,便忍不住勉力睁开双眼,抬眼望去,只见眼前一片大亮,竟是到了一处山腰高台,不远处还盘腿端坐着六七人,正是洛长宇、李归云等辈,一个个彼此相隔一大段距离,各自双眼闭合,神色凝重,显然都是在应付突然灌体而入的天地元气。
洛长安微微舒了口气,无心探看高台详细,轻轻拨动缰绳,转向一个偏僻无人的角落,翻身下马,盘腿端坐,默转玄功,归顺元气,疗养伤势。
从幽暗无极而又毫无天地元气的山中腹地穿透而出的这一片高台,台面平坦敞阔,足有百丈方圆,除却洛长安、李归云等这些参加书道两院择徒大选的新进之辈外,书道两院夫子和道祖的弟子们也都盘踞在另一侧,不过他们这些人的修为最低的也都早已突破大阳初照之境,应对天地元气有无之间的转变,则明显很是轻松随意。
凌阳见洛长安纵马而来,不觉秀眉微挑,露出一丝惊喜之色,背负双手,优哉游哉地踱到他身前,探手想要和太白亲近亲近,却被它颇为不耐地闪躲了开去,得了好大一个没趣,不过她也没太在意,只是鼻翼微微皱缩了一下,微吐兰舌朝太白扮了个鬼脸,随即转而盯着洛长安看了看,见他面色有些不好,也不管他是不是正在入定之中,诧然打趣道:“你也忒差劲了吧,过一个小小的迷阵竟然还能受伤!”
洛长安有过两次类似天地元气有无之间转变的经历,此时体内大魔经自行运转,根本就不需要刻意理会,听到凌阳的话音近在咫尺,只好缓缓睁开了双眼,微微瞅了她一下,又转眼扫了一下远处悠然自得的管潇等人,淡淡然苦笑说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们这些夫子和道祖的弟子一样啊。”
凌阳见洛长安说话一点都不见外的姿态,俏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一些,抬手指了指一旁仿似正在欣赏远处涛生云灭的风景一样的太白,呵呵笑道:“你这马儿能借我骑骑不?”
洛长安这才意识到凌阳过来是为了太白,转眼看了看方圆不过百丈的高台,实在不够太白撒腿跑圈的,不过看着凌阳满怀殷切期待的双眼,又念及她当初的救命之恩,无奈苦笑着点了点头。
凌阳得到洛长安的首肯,顿时兴奋得畅然欢笑了一声,随即转身朝着太白扮了个大大的鬼脸,毫不客气地探手抓过缰绳,嗨的一声跃上了马背,急急抖动缰绳,仿佛第一次骑马似的,欢笑叫道:“驾驾……”
太白很是不耐地打着响鼻,四蹄仿似钉了钉子一样,牢牢驻立不动分毫。远处的管潇等人见了,不禁呵呵欢笑看来。
凌阳脸上挂不住,无奈怎么抖动缰绳,怎么恶语相加,太白就是始终不予理会,又羞又急之间,俏脸都红了大半,最后连带着对洛长安也变了脸色,回头恶狠狠地高声喊道:“洛长安!”
洛长安无奈,苦笑着探腰起身,到太白跟前往它脖颈上肆意抚弄了一阵,笑着说道:“别那么小气,带着她溜一圈好了。”
太白探首往洛长安怀里拱了拱,颇为不耐地打了一声响鼻,掉转身子,撒开马蹄,缓缓奔腾起来。小跑半圈,眼见到了高台外的悬崖边,正要转向沿着悬崖跑一圈回头,满面兴奋欢笑不已的凌阳却是紧勒缰绳,驱使太白径直往山崖外奔去,口中不迭喊道:“直走……直走……”
太白似乎拗不过凌阳,真的就纵身往山崖外跃了出去,这一跃真的宛若天马行空,竟有三五丈之遥,然而马蹄踏落,再无借力之地,忽的就往万丈深渊坠了下去。
洛长安没想到凌阳竟然会有如此疯狂的举动,一时间大为震惊,急急大步奔到崖边,探首望去,只见白云浮滚,一个深井似的大窟窿正悠悠弥合,凌阳透着无比激动和兴奋的惊呼声越沉越远,最后竟是寥寥而终。
这时,管潇等人也都挪步到了崖边,只不过他们尽都神色淡然,俯首探望着云海深处,眼底多多少少都透着一丝期盼的光芒。凌阳的修为早就已经达到了大阳初照之境,凌空迈步不在话下,纵使这一摔摔到了崖底,太白马会死,她也定能确保无虞。
洛长安转眼间看到管潇等人满面轻松的神色,很容易也就想到了这一层,心中不禁暗自有些忧急,虽然在长龙洞遇着太白之初便已知道它并非凡物,但是也从来都没有想过它能有腾空飞举之能,眼下只希望凌阳胡闹之余能在掉到崖底的最后关头收住,以她的修为,要托住太白想来也应该不是难事。
经凌阳这么一闹,高台间沉寂的氛围就被完全破坏了,洛长宇、洛长宗、杜淳年等人相继归顺了体内的气息,也都纷纷默然移步走到崖前,探首观望,唯有李归云一人仍旧颔首端坐,剑眉纠结,神色凝重,似有什么无比艰难的抉择而正陷于天人交战之中。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太白马跌落之际撞开的深井似的窟窿已经彻底弥合,凌阳的惊呼声也早已杳不可闻,崖前风流云荡,复又恢复了最初的平静和沉寂。管潇等人彼此有意无意地对视了一眼,神色间的期许之色几乎已经褪尽,代之而起的则是略微的叹息。洛长安更是双拳紧握,剑眉深锁,神色沉凝,心底已经开始涌动起了如果太白死了要不要责难凌阳的念头。
然而就在这众人沉默不抱任何期许的时候,高天长空的极远处忽而传来一记仿似龙吟一般的啸鸣,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小小的黑点如电一般激射而来,渐渐变大,渐渐变得清晰,赫然便是太白四蹄纷飞,蹄下风生云起,昂首吟啸,长鬃飞扬,极为神骏不凡,凌阳高坐马背,一手紧攥着缰绳,一手高举挥动,激动而兴奋地欢叫不已。
管潇等夫子和道祖的弟子们大都面现惊讶微笑之色,洛长宇怔愣难以置信之间,妒恨之色甚浓,洛长宗、杜淳年等人亦都相去不远,就连一直闭目端坐不动的李归云也是飞快地朝崖外瞥了一眼,认清凌阳座下正是洛长安的马儿,不觉剑眉拧结成团,眼底闪过一丝狠辣无极的决绝,狠狠盯了洛长安一眼,复又飞快闭合。
洛长安当真是始料未及,心底刹那间转过无数念头和兴叹,最后凝成一股浓浓的欢喜感激之意,欢喜的自然是太白神骏非凡足可御风腾云,感激的是凌阳借骑马之便帮忙挖掘出了太白的潜能,无形之中也就是帮了他的大忙。
太白马凌空奔行的速度,远比在陆地上快得多,数千里长空之外,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悠然而回,稳稳落于洛长安身前。
洛长安抬手搂着太白的脖子,使劲拂弄了一番,不仅因为它神通初显而高兴,而且还因为适才经历过的那一番失而复得的体验,让他更加真切而清晰地认识到,在他亲友离散之际,只有它与白虎仍旧不离不弃地守在他身边,这份深厚的情谊,万难割舍。
凌阳从马背上翻身飘落下来,俏脸上红彤彤一片,兴奋欢喜之色难以自抑,鼻孔朝天地斜睨着洛长安,趾高气昂地训诫道:“看到没有,这才是驾驭龙马之道,像你之前那样,简直是暴殄天物。”
洛长安呵呵欢笑着点头不迭,若非凌阳艺高人胆大,通过这样的法子激发出太白的潜能神通,以他自己的修为成长缓慢的情势来看,确实是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见到太白御风乘云的一幕。
凌阳见洛长安态度诚恳谦虚,撇嘴呵呵一笑,淡淡然甩了一句:“便宜你了。”
洛长安老实不客气地欣然欢笑,点头不语。一旁管潇等人也都围了过来,纷纷仔细端详着太白,管潇淡然笑道:“我看倒是便宜你了,这马儿本是长安之物,纵使今日神通不显,他日也会一飞冲天,如今让你白白骑着把这弥天谷兜了一个遍,尚不知足,只知道邀功显摆,还不快与我们仔细讲讲,这弥天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境况。”
凌阳听了管潇之言,娇俏地朝着洛长安吐舌头扮了个鬼脸,继而笑容微敛,转身面向崖外,抬手朝高天远处遥遥一指,说道:“丹青圣祖颜卿真的印子盖在那一处通天峰之上,从这里出发,足有数千里之遥,而且其间海山无数,江河纵横,捷径只有一条,那就是崖下云海之间有一条铁索,一直绵延向西,直达通天峰。”
洛长宇、洛长宗、杜淳年等人俱都耳尖,听到凌阳讲述弥天谷详情,也都默然围了上来。洛长安抬首朝西极目远翘,果见长天之外,隐隐有一片丹红如火的云霞,应该就是凌阳所指的丹青圣祖颜卿真的印章所在。
管潇也都看到了那一片如火的云霄,微蹙着眉头沉吟了片刻,忽而转头看向洛长安,淡然笑道:“长安,此次夫子和道祖择选门徒,是以谁先到达通天峰参悟丹青圣祖红泥印章中所藏妙法,收了这幅《弥天谷海山归墟》图为胜,鉴于你的坐骑神通已显,为确保大选公平,你接下来可不能再借马儿之便了。”
洛长安听了微微一愣,尚未回话,一旁的凌阳便已很不高兴地撇了撇嘴,开声说道:“管师兄……”
管潇不等凌阳把话说完,便抬手压了下去,说道:“虽然夫子和道祖未曾明言不能借助外物外力,但是依照历来的规矩以及你我修道的初心而论,最好还是一心一意,笃志笃行。当然了,倘若长安决定携此马同入夫子亦或道祖之门,那就另当别论了。”
洛长宇、杜淳年等人听得管潇此言,不由得一个个面色大变,心中大为嫉恨,又暗自忧虑不已,倘若洛长安当真骑着太白而去,定然抢先到达通天峰,以他的聪颖慧悟的天资,领悟颜卿真所藏秘法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此一来,十之八九此次大选便与除他之外的众人无关了。
洛长安剑眉微微蹙动了一下,转眼间又看到洛长宇等人又是嫉恨又是忌惮的神色,缓缓出了口气,探手抓过太白脖子上的缰绳,转而递到了凌阳手中,悠然说道:“我还是和大家一样好了,太白就麻烦你帮忙照看一下如何?”
凌阳狠狠白了洛长安一眼,愤愤然接过他手中的缰绳,冷冷说道:“到头来敢情我不仅是白忙活了一场,还讨了一个看马的活儿。”
洛长安一阵无奈苦笑,他很明白,管潇说的携太白一起入夫子和道祖之门,实际上就是把太白送给书道两院中的一院,以换取他的此间便利,不管如何,他都不会答应,纵使仅凭自己之力最后无法成为夫子或道祖的弟子,也绝然不可能拿太白去换,不光是因为太白天生神异,更重要的是他与太白之间的情谊非凡,况且中间还牵涉到醉三千,倘若事后让她知道他是拿太白换了入选书道两院的资格,说不定闹出什么样的大风波来。
凌阳也不是不理解洛长安的决定,脸上的不快之意只持续了一刹那,转眼之间复又翻身上马,抖索缰绳,欢笑着冲天而去:“我先走一步,你们慢慢跟上。”
洛长宇等人看着凌阳纵马长飞远去,大是艳羡,也大大松了口气,只要与洛长安站在同一起跑线上,他们自信不会输。
管潇望着凌阳远去的背影,回头对着洛长安微微点了点头,抬腿略微上前一小步,探掌虚拂,一股极为凝练的真元自掌心喷吐而出,往崖下的滚滚云海间坠去,一时间风起云开,渐渐显露出凌阳之前所说到的那一条巨大的铁索,以及与铁索相隔万丈长空的青绿色的群山和湛蓝色的湖海。
铁索极粗,玄黑如夜,断面径达三五丈,行走其上,当如坦途。
洛长宇等人看到万丈长空之下的莽莽山海,虽然些许有些胆战心惊,但是看到那粗壮如寰宇大厦一般的铁索,又都暗自长舒了一口气,唯有洛长安微微蹙起了双眉,一则是想到那铁索未必如眼下所见一般畅行,二则是不觉想起了伏魔井下的那个眼神十分深邃的伏魔人,更准确点说是想起那那伏魔人双手间的黝黑铁索,虽然那一副铁索不如眼前这一条壮硕,但是色泽一致,感觉上十分相同。
管潇看着如同壮阔坦途一般的铁索,也是暗自舒了口气,这样一来,到那通天峰下也不是太难,书道两院择徒大选也能尽快有个了结,毕竟弥天谷外,还有很多人在关注这次大选的结果。他微微笑了一笑,说道:“规矩大家也都清楚了……”
管潇话说了一半,接下来正准备让大家随意排序起行的时候,忽而感觉到身后有一缕玄而又玄的律动油然而生,不禁眉头紧蹙,猛地转身回头望去。
夫子和道祖的其他几名弟子,也和管潇一样,刹那间纷纷转过身来。
洛长安也在第一时间明锐察觉到了那一缕玄妙而熟悉的律动,愕然转身回首,只见仍旧端坐在高台中间位置的李归云神色肃穆而又不禁带着一抹激动兴奋的光采,而那一缕玄妙的律动正是从他体内散发而出,与当初在姜奴儿、颜渊等人身上感触到的一模一样,不由得剑眉微蹙轻扬,李归云入魔了!
洛长宇、洛长宗、杜淳年等人见到管潇等书道两院中的弟子们纷纷转身回首,不由得一一紧跟着转过身来,不多时感触到了李归云体内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玄妙律动,一个个神色大变,容颜大动,惊诧错愕之情无以言表,最后还是与洛长宇同为三阳宫这一届新生的楚桓带着一丝激动和兴奋地喊了出来:“他入魔了!”
楚桓这一声喊出来,洛长宇、洛长宗等未曾恍然明了那一抹玄妙律动的意味的人,神色更见震惊,隐隐然还多了一丝惶惑恐惧。
洛长安眉梢轻轻一跳,眼角仿似无意地从众人脸上飞掠而过,见管潇等书道两院的弟子们尽都略带一丝惊疑地转眼扫了楚桓一下,而楚桓在管潇等人的注视下神色猛地一顿,略微显露出一丝自知失言之态,唇角紧闭,眼珠飞动,还似有若无地飞快朝他瞥了一眼。
洛长安刹那间心中一片雪亮,当日在城南外八百里小南山寺的废墟之中遭遇的魔人,定是这楚桓无疑。 禅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