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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门峡不愧是千古第一雄关,东西两侧巨峰如剑,直插云霄,中间三百余丈宽的城墙,仿似根植于两山之中,巍峨雄伟,浑然天成。城墙通体一色,玄黑如夜,冰冷滑亮,成阶梯式往上伸展,仅第一层箭垛楼台便足有三十余丈,高不可攀,最高处的楼阙,更是远在百余丈之上,飘风流云,宛若仙阁。南门也是这般格局,两相合并是为青门峡三大胜景之一的“紫金双阙朝天开”。
洛长安束手站在青门峡北门外,仰头观望着这天下第一雄关,心中感佩不已,千古以来,怕也唯有圣祖元皇才有这般气魄,才有这般实力!
深嵌在厚实坚固的城墙中的城门,高约十八丈有八,宽逾十三丈有三,与城墙一样,通体黝黑如铁,冷硬如冰,门面上勾勒纵横,隐隐现出一尊上古奇兽的图腾,如龙似虎,异常凶猛,估摸着应该是一座威力巨大的阵法。
洛长安看到第一层的箭垛之后隐隐有寒光闪动,便没有靠得太近,悠然止步于五十丈外,负手继续观瞻青门峡那霸绝天下的城关,静候有人开门引路。
不多时,青门峡城关的第一层箭垛楼台之上,探出一男一女两个熟悉的身影,男的二十四五岁,生得俊俏,女的十七八岁,生得娇美,正是洛长宗和朴柳二人。经过数月战火的洗礼,两人此时身上已然少了许多骄浮之气,隐隐多了几分沉稳之势。只不过当他们看清傲然立于门下的人竟是洛长安的时候,脸上仍然止不住闪过一丝愤然,特别是朴柳,更是咬牙切齿地重重冷哼了一声。
洛长安打从洛长宗和朴柳现身楼台之上的刹那便看清了二人,他等的引路人也就是此二人了,是以也不管他们如何面泛怒然之色,自顾淡然微笑着高举右手,极是潇洒地挥舞了一下,像是见着阔别多年好友那般热情自然。
洛长宗和朴柳都不是很明白洛长安怎么会在此时出现在青门峡的北门外,要说这一连数月激战不歇,青门峡南北二门紧闭不开,洛长安又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去了北方草原的呢?然而此时却也由不得他们多想,洛长安既然向他们挥手致意,也就是说已经看到了他们,避是避不开的了,不过到底是开门引路,还是闭门相拒?则是有待商榷。
洛长宗和朴柳二人心思一样,不觉彼此对望了一眼,从对方那里看到的都是不愿开门引路的意思,只是洛长宗的不情不愿之间,又隐隐透出一丝无奈。
朴柳与洛长安有仇,她可以决绝地将洛长安拦在门外,可他洛长宗却是不能,一则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洛长安同父异母的大哥,二则他的母亲花千容似乎对洛长安大为在意,当初洛长安离开青溪镇去了苍山城,花千容便让他一路跟着,只是后来出了斩龙碧血二剑的事,他自作主张地先行离开了。这数月间偶尔想起来,他都觉得日后不好向花千容交待,眼下洛长安主动送上门来了,无疑是给了他一个弥补的机会,他不能错过,否则日后要是在花家失了势,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朴柳虽然心胸狭隘,但是并非无脑蠢蛋,她与洛长宗相交匪浅,自然知道他的难处,暗地里咬牙切齿了一阵,紧紧握了一双拳头,冷然发号司令:“开门放行。”
洛长宗听到朴柳这一声喝令,顿时暗自舒了口气,转头对着身旁的小兵打了一个快去的眼色。那小兵会意,转身快步奔跑而去。
不一会儿,一阵隆隆如雷的闷响中,壮阔厚实的城门一角,缓缓开了半扇耳门。虽然说是耳门,但也是高达三丈、宽逾丈八,比之小城小沛之门,可要敞阔得多了。
洛长安早已料定洛长宗必然会开门引路,当下只是淡然微微一笑,昂首阔步地往那半开的耳门走去。待到了门前,便有两个手执长戟的铁甲小兵上前略微盘查了一下,见他腰悬长剑、背负长弓、单手拧着一个显得有些怪异的小包裹,此外再无他物,便分立两侧,让道放行。
洛长安知道这两个小兵只不过是例行公事意思一下,不然定然要打开他手中的包裹看看,那样无疑就会发现,里头藏着两枚弯弯的三尺獠牙,牙尖幽光如蓝,显然剧毒无比。很是随意地对着两个小兵点头微笑了一下,抬脚便进了青门峡。
洛长安前脚刚跨进城门,身旁忽而微微一阵风动,一缕淡淡的幽香直扑鼻端而来,紧接着便听到两声惊呼,随即又是兵甲错错的声响,眨眼之间从四面八方涌出无数士卒,将门洞里里外外堵得水泄不通。
洛长安闻出扑鼻而来的幽香与他在龙城流云台的那个小院厢房中的一样,便知来的是醉三千无疑,不觉暗自摇头苦笑了一下,转头朝她看了一眼。
洛长安这一看,不由觉得眼前一亮,醉三千显然在回到慕容部族营帐之后仔细梳洗打扮了一番,已然换去了之前那身水袖云衣的柔美装扮。此时身穿翻领窄袖袍,腰缠丝锦红绦带,将浮凸有致的曼妙身形显露无疑,条彩尚未齐膝的小口裤与透空软锦流云靴之间,露出一截紧致雪白的肌肤,显出十二分的娇媚。
醉三千整个人洋溢着一股青春活泼而又跳脱的朝气,已全然不似在龙城之际始终带着一缕挥之不去的丁香般的忧愁的南国温婉,而是宛如东方朝升的太阳,耀目动人。她似乎意识到了自己贸贸然紧跟着洛长安的步伐从天而降惊吓到了那些士卒,正对洛长安那略显惊艳之色的双眼,颇为娇俏地微微吐了一口兰舌,略带一丝歉意地笑了一笑。
洛长安打从第一次随醉三千去流云台喝酒时开始,更为准确地说应该是在斋心堂第二次再见到她的时候开始,就已经领略过了她那天生而成的勾人心魄的媚力,也知道曾经那个精研策论攻心筹谋的南国温婉并非她的本性,此刻站在他身前的这个轻灵跳脱的女子,才是那草原上随风飘舞绽放的格桑花。或许用格桑花来比喻还有些不够贴切,醉三千要比格桑花更美,要比格桑花更为活泼跳脱,也要比格桑花更为倔强。至于具体要用什么来比喻她贴切,正对她那倾城一笑,不禁略微有些失神的洛长安,一时间还真的想不出来。
其实,醉三千这身装扮美则美矣,但此时青门峡北门的门洞被围得水泄不通,却也由此而来,很明显,那些神色紧张的士卒可不是来围观欣赏她的曼妙风姿的,而是将她视作横闯而入的强敌,胆战心惊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挺身而出,当然,其间也不排除暗地里偷偷欣赏的人。
洛长安将目光从醉三千身上收了回来,负手昂然而立,冷眼看着那些熙熙攘攘躁动不安的士卒,他与这些人没什么道理可讲,只能静等管事的人来,更确切地说是等洛长宗和朴柳出现。然而,左等右等,却始终不见此二人露面,而那些士卒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渐渐的更加躁动起来,一个个面色阴沉,蠢蠢欲动,一副要将他与醉三千生吞活剥的模样。
醉三千倒是不见丝毫惊慌,一则是她自身已然晋升大阳初照之境,上天入地尚且不在话下,区区一帮小兵,还不够她放在眼底;二则是她相信洛长安的本事。是以自顾负手站在一旁,逗弄着小马驹太白,没心没肺地笑着。
拥挤的门洞下,不知道哪个人沉不住气,战战兢兢地喊了一嗓子:“杀了妖女!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喊杀声一起,原本就惊惧激愤的士卒们更是群情耸动,纷纷簇拥着就往前顶了上来。洛长安见事态已有不可控制的迹象,剑眉不觉猛然一拧,右手缓缓抓向腰间的天子剑。醉三千也是微微收敛了笑容,眼中闪过一丝冷厉的杀机,她刚才只不过抢着进城了一步,就突然成了众人喊杀的妖女,无疑让她大觉败兴,很是着恼。
正值事态将如潮崩一泄不可收拾之际,熙攘纷乱的士卒之后忽而响起一声雷喝,将四周的喧嚣吵嚷一下子全给镇压了下去,人群分开,一匹青灰色的大马哒哒而来,马上端坐着一个黑脸的魁伟大汉,面容冰冷,眼中杀机暗藏,竟又是问鼎侯侯府亲卫玄衣雕鞍十三骑中的一个。
黑脸的魁伟大汉翻身下马,大步走到洛长安身前,微微执手躬身一礼,冷然说道:“小七奉徐将军之命,特来恭请长安公子过府赴宴。”
洛长安眉头不禁微微一挑,他前脚刚进青门峡,北门之主徐崇景便派人来请,而且来的还是问鼎侯侯府亲卫玄衣雕鞍十三骑中的老七,要说这里头没有什么猫腻,傻子也不会相信,很显然宴无好宴,不过纵然明知如此,他却也不得不答应。略一沉吟,便爽朗答道:“徐将军客气,还请七将军先行打道回府,待我寻个落脚之地稍事梳洗打点一番,稍后便去将军府拜会叨扰。”
老七见洛长安答应了前去赴宴,淡然点了点头,翻身上马扬鞭而去,他倒不怕洛长安事后反悔食言,只要洛长安进了青门峡,就再也别想轻而易举地离开。
老七如风而来又如风而去,簇拥在门洞内义愤填膺的士卒们却是再也不敢胡闹,蔫头耷脑地一一散去。
洛长安背负双手,神色平静地缓缓踱出门洞,举目往前翘望出去。青门峡并非只是空关,南北两道耸天而立的雄壮城关之间,是一片繁华的市井。
在东西两侧直入云霄的巨峰之下,三百丈渐宽的峡道城廓未免显得有些幽暗局促,不过巧妙的是在东西两侧的山峰之上,由低及高,开凿出了十分广袤的空间,亭台楼阁矗立飞岩之端,亭畔楼边树影重重,绿意盎然,一湾湾宽窄不一的瀑布,从两侧崖顶云端飞流直下,中途水花散开,水雾迷蒙,在斜照的阳光下,折射出一道道七彩的长虹,构成了青门峡三大胜景之一的“二十四桥明月夜”,灿然仿似天国。
顾名思义,东西两侧飞流直下的瀑布,青门峡一共有二十四道之多,日照长虹,月满清辉,分外梦幻迷离。这二十四条瀑布垂天而下,或击石而飞,或入潭而静,但不管如何,终究又会汇流一处,形成青门峡三大胜景之一的“迢迢星河藏日月”。
青门峡这第三道胜景便在南北城关正中间,是一湾清澈幽深的水潭,水潭狭长幽静,上有一自西而东的天然石桥,将水面一分为二,南满北缺,宛若日月,故而又名为“日月潭”。这湾水潭还有一个神奇之处,不见其有分支散流,任凭二十四道瀑布长年累月地注入其中,水面始终平整如镜,半分不增,半分不减。千万年下来,一代又一代人,已经不知道为其附加了多少神奇传说,但它还是始终如一地神秘而且沉默着。
洛长安生性乐水甚于爱山,所以就在日月潭边挑了一处地方暂时安顿了下来,十分惬意地窝进曲廊下的藤椅中,仰观东西两侧山崖峭壁上的亭榭楼台,俯察曲殇脉脉的日月潭,仿佛完全忘记了自己来青门峡的目的,也忘了徐崇景那里还有一场鸿门宴等着他的事实。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醉三千突然从洛长安身后的房里俏生生地探头出来,淡淡笑道:“你要的东西我都弄来了,你进来看看是否满意。”
洛长安淡然一笑,抚掌探腰起身,转而进了房屋。屋子里的大桌之上,左手边摆着一扎厚实的羊皮,上面隐约可见墨迹纵横,俨然便是一幅地图;右手边铺着一套宽大的胡服夹袍,袍子上还有皮帽一顶和虬髯一副。这些便是洛长安适才悄然吩咐醉三千去买来的,青门峡虽然尽属大乾王朝所有,但是到底濒临草原,太平年代,胡汉通商往来在此甚多,纵使而今战火如炽,城中胡商还有经营,身穿胡服穿街过巷的亦大有人在。
洛长安先拿起左手边的羊皮地图打开来看了一下,羊皮厚实宽大,长约八尺七寸,宽逾四尺三寸,上面所绘多是青门峡附近一带的山川地形,而且标识清楚明晰,甚为不错。
探手挪开桌上的胡服,将地图在桌上铺开,洛长安又打开自己的那个小包裹,取过一枚赤炎大蟒蛇的剧毒獠牙,小心翼翼地除去包裹在牙尖处的碎布衫,将之横于羊皮地图一端,然后将整张地图严严实实地翻卷起来,用绳索束缚牢实,搁在一旁。
在地图中藏好剧毒獠牙之后,洛长安将醉三千推出门去,褪下身上的汉服长衫,换过那套宽大的胡服夹袍,粘上虬髯,戴上皮帽,眨眼间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洛长安在铜镜前仔细打量修理了一下,觉得看不出大的破绽了,取过苍山侯萧鼎交给他的那枚半山令符,贴身藏好后才开门让醉三千进来。
醉三千转身看到已经完全变了模样的洛长安,也是大吃了一惊,暗自咋舌难下,笑嘻嘻地走进屋门之后,俏脸上满带激赏自得之意地上下打量着洛长安。不得不说醉三千的眼光不错,那胡服看起来宽大,但穿在洛长安身上十分的合适,粗犷大气。
洛长安早就料到醉三千会有大吃一惊的反应,不过却有些受不了她眼中那有些异样的神采,轻轻嗯哼咳嗽了一声,取过天子剑、九和破虏弓及穿云箭,沿着桌面推到了那幅藏着剧毒獠牙的羊皮地图旁,郑重说道:“我要先往南城楼关上走一趟,这些东西和太白,就烦请你帮忙照看一下了。”
醉三千这才知道洛长安更装易容只为避开徐崇景和问鼎侯的耳目去见萧泰,喜笑颜开的脸色不觉微微一正,轻蹙着秀眉说道:“我陪你一起去。”
洛长安淡然摇了摇头,说道:“如果你也不在,势必会引起徐崇景的怀疑,而且太白还有桌上这些东西,对我而言甚为贵重,若是将它们留在这里没人照看,我也不能放心。”
醉三千听到洛长安这么一说,嘴角微微撅起三分,又露出了在斋心堂偶遇洛长安屈指细数半年时光时的娇态,略显慵懒地轻轻哦了一声。
洛长安被醉三千这一抹娇态逗得一阵心旌摇荡,不由得暗自苦笑了一声,他知道这并非醉三千刻意如此,可就是她这样漫不经心的一颦一笑,才真正的美得荡人心魄。这是在不管是安澜,还是萧半如,甚而是古长灵身上,所寻找不到的一丝天灵。
洛长安缓缓出了房门,回身关门之际,看到醉三千的俏脸上仍旧挂着淡淡的悻悻之色,不觉心念一动,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要不你还是跟我一起走一趟吧!”
醉三千听到已经出门了的洛长安这么一说,俏脸上顿时浮起一丝振奋欢喜之色,不过转眼间看到门外显得有些无趣的小马驹太白,喜色微微一敛,轻轻咬了咬唇角,透着一丝倔强的意味,说道:“我还是留在这里等你回来好了。” 禅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