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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列一纵队身披金甲手执银枪的御林军奔雷而至丹阳门外,沿途每隔三丈便有两人立马驻足,傲然立于道旁,昂首挺胸,那肩头的铠甲,枪头的缨花,在略显惨淡的秋阳下,散发着清冷而透亮的光辉,灼耀人眼。
一身黑底金纹九龙袍的成丰皇帝姬无忌,手挽雕弓,身骑金鞍泥黄大宛马,傲然含笑而出,身后略约落下一个马身的距离,紧紧跟着一匹枣红色大宛雌驹,修长的马背上端坐着束发纶巾一身紧致华服的公冶玄,如今大乾王朝的玄妃,虽然还是那般冷峻的神色,但是光彩却明显远胜从前。
姬无忌和公冶玄出了丹阳门,自然受到众人的福礼参拜,绝大多数来参加这次秋闱大典的公卿贵族子弟,早早地就都从马上或者车架中下来,恭谨跪伏于地,高呼万岁。
不过也因为这并非正式朝贺,便也有没有下马行那五体投地之大礼的,其中就包括问鼎侯布公权、文渊大学士花余庆、隐王姬谅尘以及李归云、周一蘅、公冶玄等人,洛长安远远的站在人群的最外围,连马都没有下,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对一切都显得漠不关心。
成丰皇帝姬无忌远远的有看到洛长安的倨傲无礼,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快显露,只是策马扬鞭而行之际,眼底有一抹寒光浮掠而过。
御林军统领翟万林领三百甲士当先开路,成丰皇帝姬无忌大马悠然随行,玄妃公冶玄紧随其后,再后面才是九凤鸾鸣朱帘大马车和李归云,之后便是问鼎侯布公权、隐王姬谅尘以及文渊大学士花余庆,再往后则是随众权贵数百,洛长安勒马在御马桥头,等到所有人都上了桥,方才轻轻一抖缰绳,落在最后缓缓跟了上去。
这时候,洛长风也不知道挤到哪里去沾染贵气去了,洛长安落得清闲无人打扰,不知道隐王姬谅尘是个什么情况,今天这样的盛会,竟然没让叶长门来参加,或许在他心底,还是觉得叶长门和西城老马一样,作为地下势力最为妥当,哪怕是叶长门和西城老马都早已曝光,也都无所谓。
由此,洛长安不免又对隐王姬谅尘颇有微辞起来,以他对叶长门的了解,叶长门绝对是个可堪大用之人,像姬谅尘这般只把他当作一个门客打手来用,未免太过局限,太过大材小用。不过,这又何尝不是隐王姬谅尘自身格局的限制呢!想明白了这个,洛长安也只能是默然一声短叹。
不知道姬无忌是有心还是无意,浩浩荡荡的队伍本来是可以在过了御马桥之后,转道往西经过十梓街头,进而北上直扑空桑山的,秋闱猎场就在那一片。可是他却没有,而是晃晃悠悠走过了整条朱雀大道,转道往东,绕过半城,饱受万民观瞻之后,才转而北上,到了秋闱猎场东首的双林山下,安营扎寨。
双林山分南北两座山峰,其上松林繁茂,榆木葱茏,纵使是在这深秋临冬之际,也是绿幽幽一片,透着一股新意。
成丰皇帝姬无忌携内眷宿于北峰之下,问鼎侯布公权、隐王姬谅尘和文渊大学士等权臣贵胄居于南峰之下,以示尊卑,至于其他的诸如洛长安、洛长风等人,则绵延散置秋闱猎场之端,无人问津。当然了,这个散置和无人问津也是相对而言,最起码的规矩还是有的,比如说你总不能抢在成丰皇帝身前进猎场行猎吧,也不能彻底脱离御林军目光所及的范围吧。
双林山南北双峰之间迅速竖起营帐,俱是一片沉寂肃穆,外围屯宿类似于洛长安、洛长风等年轻子弟的地方,则要气氛热烈得多。有人赛马,有人比剑,有人斗拳,人群一簇一簇的,各有所好,各有热闹。
洛长安终于从老马上下来,站在猎场边缘之地,举目遥望着荒草及腰幽深苍莽的秋闱猎场,眼底浮波一般荡漾着一丝清寒,就在眼前这片土地上,他将猎取洛长风的项上人头。
洛长安这边正暗自计较着猎杀洛长风之事,洛长风便领着那两个狐朋狗友一般的少年又寻到了身后,傲然端坐马上,装模作样地学着洛长安举目遥望的姿态,不无嘲讽地戏谑说道:“荒草连天,林木葱茏,其内必有大猎物,真是不枉此行啊!”
洛长安不难领略到洛长风口中的大猎物乃意有所指于他,眉梢轻轻一扬,冷笑不语。
洛长风从侧面看到洛长安的无言冷笑,前一刻还显得有些潇洒意味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眼珠子微微一转,计上心来,嘿嘿笑道:“听说三少爷明年二月就要参加三阳宫的入学春考了,剩下已经不到半年的时间了,想必三少爷定然已经准备妥当,六艺精绝,刚好,我身边这两位,明年也会去参加三阳宫的入学春考,不如你们今日就在此小比一场,就当是热热身好了。”
洛长安得苍山侯萧鼎推荐将要参加三阳宫明年春考的事,龙城大大小小的少爷们尽都知晓,其间很多人都是心有不服的,特别是去过得月桥看过他与布子衿对峙的那场好戏之人,十之八九对他更是心存鄙夷,在这些花花大少心底眼中,实力才是一切,光比动嘴皮子工夫的话,还不如流云台里的**呢!
是以,洛长风身旁的两个少年,与洛长风一样,压根就没把洛长安放在眼底,听洛长风这么一挑衅,顿时高昂头颅,居高临下地斜睨着洛长安,满脸鄙视之意。
洛长安淡然扫了三人一眼,嘴角含笑说道:“今日就算了吧,明天去猎场中一较高下也不迟,说不定猎取到大猎物后,还能得到额外的奖赏呢。”
洛长安说的是常识,成丰皇帝姬无忌此番大张旗鼓地举办秋闱大典,必然会恩威浩荡,对于那善猎之人自然重重奖赏,这一点洛长风等三人自然也心中有底,只是他们有些看不惯更受不了洛长安这副轻描淡写而又势在必得的傲然姿态。
飞快地扫了一眼两个同伴之后,看到两人脸上皆是同样一片愤然的洛长风,嘿嘿一笑,阴恻恻说道:“为什么非得等到明日,今日比过不好么,莫非三少爷尚还没有准备妥当,要靠这一夜工夫勤加练习?”
洛长安是得苍山侯萧鼎推荐前来参加三阳宫明年二月的入学春考的,不管他实际上有没有准备妥当,至少明面上要显得早已精习六艺,只有这样才不至于堕了萧鼎的威名,是以面对洛长风的一再挑衅,洛长安心中也有了计较,同样嘿嘿一笑,目露鄙夷之色,淡淡说道:“须知马踏千里方知其力,上了战场也没有敌人会像标了红心的箭靶一样,等着你去射,所以,还是明日再说吧。”
洛长安只提六艺之中的御射两科,正好合了当下秋闱大典的情境,若在盛大狩猎典礼之间去比试什么述礼鸣琴,则难免大失其趣。至于话里那路遥知马力和练箭需以活物为靶的意思,一则是规避,二则是激将,前者规避是因为他出来时并没挑选好马,后者激将是因为他突然间改变了策略,此时此刻便对洛长风动了杀心。
洛长风及身旁的两个少年自然都听出了洛长安话里面饱含的讽刺之意,一个个面沉如水,其中最左边那个略显瘦弱的少年更是打马上前两步,直直逼到洛长安身前,抬起马鞭径直指着他的鼻子,冷笑说道:“要比活的箭靶又有何难,只不过你真有那个胆量么?”
洛长安见对方入瓮,漫不经心从马鞍前取下那一张看似绵软无力的宝雕弓,轻轻拨弄了一下弓弦,在咝咝的轻鸣中抬眼斜睨着马上的少年,淡然问道:“不知道你想怎么样一个比法?”
偏瘦的少年斜眼扫了扫洛长安手中软绵无力的长弓,脸上的戏谑嘲讽之意更浓,嘿然笑道:“很简单,我们彼此相隔一百五十步,彼此充当对方的活箭靶,每人各射三箭,死伤勿论。”
洛长安若无其意地淡然扫了一眼少年鞍前的铁索长弓,暗地里微微一笑。很明显,那少年的长弓是硬弓,射出一百五十步不是问题,他是看准了洛长安手中宝雕弓铁定射不出一百五十步的,方才有此提议。
偏瘦少年见洛长安看了一眼他的铁索长弓后笑而不语,多少有些心虚地一阵脸热,一股怒色自眼底勃然而起,冷眼含笑催促道:“怎么?怕了么?”
洛长安微微翻了个白眼,似笑非笑地看向洛长风和另外一个少年,淡淡然问道:“就你一个人跟我比?”
如果说此刻打马上前来与洛长安对峙的少年偏瘦的话,那么尚还留在洛长风身边的少年则略微偏胖了。偏胖的少年看到洛长安这么一副目中无人的姿态,恨得牙根痒痒,打马上前一步,哈哈笑道:“我也与你比上一场。”
洛长安对那偏胖的少年不理不睬,而是静静地看着洛长风,淡然微笑道:“你呢?”
洛长风不知道为什么,心下陡然哆嗦了一下,再正视洛长安,见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潇洒姿态,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一丝威胁可言,不觉一阵暗自恼恨,眉头微皱轻扬,咬牙说道:“比就比,我还怕你不成?”
洛长安以一敌三,比试活靶射箭,这边的阵势一拉开,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正在比试或者凑热闹的人都纷纷围了过来,一个个面色激动,这活人作靶比箭,那可就相当于是生死之战了,大乾王朝尚武成风,如此生死之战,无疑最为快慰人心。
洛长安手持宝雕弓,将装有十余支雕翎箭的箭壶随意抛在身后,扶腰傲然长立,脸上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活脱脱一副不可一世的二世祖模样。他现在也知道了跟在洛长风身旁的两个少年的来历,偏瘦的那个叫王嵩,偏胖的那个叫刘错,两人的父亲都是文渊大学士花余庆一脉的幕僚,不大不小混了个三品官阶在身。
相比于洛长安的玩世不恭的姿态而言,洛长风、王嵩和刘错三人的神情则要冷硬阴沉了许多,三人短暂地商议了一下,决定由性子最急的王嵩先行出战。
王嵩手持铁索长弓,傲然上前两步,站在凑热闹的人早已用长绳扯出的长线前,对着一百五十步外同样站在一根扯直了的长绳后的洛长安冷笑了一声,也不管洛长安仿佛不在状态的模样,叩指取箭于弦,骤然开弓,手指一松,嗖的一声锐响长鸣,长箭化作一道流光,刹那间越过一百五十步的距离,直指洛长安的心门而去。
洛长安仿似如梦初醒,脸上浮过一丝惊惧之色,脚步急错,身形翻转,险而又险地避开了这一箭。四周围观之人不无长吁一口气的,也不无唏嘘叹息的,王嵩则是凝眉冷哼了一声,负手长立,静等洛长安发箭。
洛长安也不迟疑,抓起一支雕翎箭,轻轻搭上弓弦,看起来似模似样,可当他略微带着一丝颤抖,摇摇晃晃地将长弓拉得半满的时候,四处围观之人无不大声嗤笑开来,这连弓都拿不稳拉不满,还比什么箭,岂不是自寻死路么?
大乾王朝崇武尚道,洛长安的狼狈模样引不起众看客们的丝毫同情,相反却引来一阵高过一阵的大肆嘲讽和讥笑,好像是受不了这么多人的羞辱,又好像是气力不济,洛长安的脸上透出一抹极为浓烈的红,手指一哆嗦,雕翎箭嗖的一声长飞而去,只是尚未飞出五十步,便气势已尽,跌落在荒草之间。
众围观之人十之八九又是一阵嗤笑,偶有极少数的则是暗自摇头,洛长安怎么说也是一个二十出头风流俊雅的少年郎,就这么死了还是多少有些可惜的。洛长风、刘错和王嵩三人则是无不眉头激扬,一脸的兴奋,一脸的鄙夷。
王嵩带着冷漠的微笑,第二次开弓,这一次沉吟得久了一些,直到洛长安好似在强大的压力下有些承受不住地挪动了一下脚步的刹那,方才松指放箭。这一箭比上一箭更猛,去势更快,同样直指洛长安的心门而去。
洛长安这次表现得明显比刚才更要紧张惊惧,趋避之间显得更为狼狈,就差没有就地打滚落荒而逃了。虽然最后仍是极为惊险地避开了这致命的一箭,不过四周围观之人仍是嗤笑唏嘘一片,大肆嘲讽不迭,更有人直接叫他站着别动,直接被一箭射死,也好落个壮士的虚名。
洛长安表现得对四周的嘲讽戏谑之声明显有些不耐,但又莫可奈何,仿佛恼羞成怒似的愤然开弓,可是长弓未及拉开,雕翎箭便从弓弦上滑落下来,掉到了长绳拉成的界线之外,也就相当于他这一箭已经射了,而且只射了不到十步的距离。
四周的看客再也受不了洛长安这般窝囊废的表现了,纷纷鼓噪辱骂起来。洛长安仿似也一样难以忍受一般,愤然甩手将手中的宝雕弓往地上重重一掷,转身拔腿就走。
洛长风这边看到洛长安受辱郁愤要走,忙含笑高声呼道:“三少爷,这箭还没比完你就要走,未免太过言而无信了吧!”
洛长安霍然转身,径直走回到了长绳拉成的界线跟前,负手寒面而立,冷声说道:“你们一并把余下来的几箭都射了吧。”
洛长安这么一站一言,显然一副坦然受死的姿态,倒让四周鼓噪嘲讽不迭的看客们稍稍收敛了一些,不过仍旧个个嘴角微撇,都挂着一脸戏谑之意,很显然,他们要看的不是胜负,而是那鲜血从洛长安身体里溅洒而出时的刹那芳华。
洛长风看到洛长安突然摆出这么一副姿态,心底没来由地猛然一缩,掠过一丝惊惧之意,不过很快便被自己强行压制下去,洛长安连绵软无力的宝雕弓都拉不开一半,自己又何惧之有?于是,带着愤然一笑,取过一张朱漆银丝凤尾弓,傲然站到了长绳拉就的界线边缘。
很明显洛长风手中的长弓来历不凡,并不是他上次在百炼堂淘的那一张了。四周围观之人也多是识货之流,看到洛长风手中的长弓,顿时面露艳羡之色,双眼放光地纷纷议论开来,说那凤尾弓曾是花千容最爱之物,弓开七分便可足射三百步外,箭去如电如风,快得让人根本无从反应。
刘错见洛长风上前,便也抬步跟了上去,手持钨铁长弓,引箭上弦,遥遥平举正对一百五十步外的洛长安,目露凶狠之色。
王嵩见洛长风和刘错都已开弓指向洛长安,而且各个眼藏杀机,很明显是要将洛长安一箭毙命了,如果是那样的话,已经射过两箭而仍然未能拿下洛长安性命的他,岂不是大失颜面?于是,连忙上前一步,与二人并肩而立,上弦开弓,箭指洛长安。
洛长风、王嵩和刘错彼此飞快地对视了一眼,一个呼吸间同时松手,三支长箭呼啸而出,直指洛长安左中右三方而去,显然是要彻底封住他的退路,一举击毙。
嗖、嗖、嗖,洛长风、王嵩和刘错三箭齐发,声如连珠,气势冲天,可就在这边声起的刹那,又有嗖的一声更为清澈响亮的锐响从另一端冲天而起,众人转头相顾,只见傲然长立的洛长安手中握着之前投掷在地的宝雕弓,身前三支雕翎箭气势如虹,长飞而出。
一弦三箭!三箭一声!
众人不觉倒吸一口凉气,目光追着那三支雕翎箭而去,只见流光闪过,啪啪啪三声轻响,竟将洛长风、王嵩和刘错射出来的三支长箭从中剖开两半,长箭去势不减,噗噗噗三声闷响,又将洛长风、王嵩和刘错三人贯喉而过。
以箭剖箭,继而贯喉!这是何等精准而力沉的神奇箭术!
咚咚咚三声轻响,洛长风、王嵩和刘错带着惊诧起了一半的骇然之色仰天倒地,死不瞑目。
四周围观的众人这时候方才回过神来,哄然喧哗开来,再看向冷面寒霜的洛长安的时候,眼神就都躲躲闪闪、满藏惊惧之意了,谁让他们适才还对洛长安极度辱骂嘲讽来着,在那惊天一箭的威慑之下,不心虚都不能啊!
洛长安缓缓出了口气,低头看了看手中已然变得强劲坚韧的宝雕弓,心底不禁暗自一声感叹。昨日他跟萧半如说要来参加秋闱大典的时候,也说了自己只是来凑凑热闹,不想有太过抢眼的表现,所以向萧半如索要一张疲软的长弓。可是萧半如却说为防不测,将萧家祖传的紫金弓给了他带来。
这紫金弓有一个妙处,它是一张活弓,可以按照个人情形,调整弓弦和弓角,洛长安适才佯装不堪忍受众人羞辱而愤然掷弓于地,实际上却是悄然启动了紫金弓上的机括,将疲软无力的长弓收缩成了一张劲满力足的强弓,这才趁洛长风、王嵩和刘错三人麻痹大意之际,一举逆袭毙敌。 禅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