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奇幻玄幻 禅魔

第60章 傲然杀机藏于辱

禅魔 间安 6979 2021-04-07 00:20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禅魔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朱雀大道萧府后院深处的书房前,斑斓微漾的晨光中,垫着厚厚虎皮的两张藤椅并肩排列,洛长安和萧半如懒懒地仰躺其间,各自身上又都披了一件狐绒织就的薄毯,稍稍遮挡一下廊下来回穿梭的秋风。

  萧半如俏脸微凹,脸色苍白,从青门峡不远万里追到龙城来,前天夜里把洛长安背回萧府之后,便病倒了,昨日一天到头都晕晕乎乎的,后来在洛长安的七字真言禅唱声中沉沉睡了一觉,今早方才恢复神智清明的状态。

  洛长安的状态相较于萧半如而言,则明显要好上太多,或许是因为『大魔经』的缘故,又或许是身子骨的根基经过数次改造后变得很好的缘故,亦或者是千叶千言伏魔印的功效神奇,经过两夜一日的修整,他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苍白的脸上也恢复了三分健康的血色。

  不多时,有婢女送来早茶和糕点,还有一张显得有些绵软无力的宝雕弓和一壶十数支雕翎箭。

  萧半如在婢女的帮衬下略微斜坐起来一些,就着热茶吃了几块精致的桂花糕,斜眼看向一旁已经吃完,正探手抓过宝雕弓站起身来的洛长安,秀眉微微一动,咧嘴淡然说道:“你一无名爵,二无官阶,姬无忌召你去参加秋闱大典,只怕是冲着醉三千的事来的,你一定要去么?”

  洛长安轻轻抖索了一下身前衣衫上轻沾的糕点碎末,眉头微微一抬,看着萧半如无奈轻笑,说道:“布公权会去秋闱大典。”

  萧半如很清楚洛长安星夜兼程地从青门峡急急赶回龙城的目的,也已经知道洛长安去往问鼎侯府时吃了闭门羹,此刻听他这么一说,便也不再相劝,淡然摆手推却了婢女再次送到嘴边的糕点,懒懒地往藤椅深处横躺了下去,双眼微阖,仿佛就要默默的熟睡过去。

  洛长安看到萧半如的情态,知道她又有些烦自己的不自量力了,轻轻一抖手中的长弓,转身大步往外走去,脸上无奈的笑容微敛,眼底闪过一丝清寒,口中漫不经心地说道:“今天我一定要猎到一只最大的猎物。”

  萧半如感觉到随着洛长安的话音落地而起的杀机,不觉又睁开了双眼,远远地看着他转过门角的背影,秀眉轻轻一扬,探手将身上滑下去了一半的薄毯往上提了提,悠然闭眼睡去。虽然她很不放心洛长安去参加这次秋闱大典,但是她病得不轻,根本无力随行,与其一味担忧惶恐,还不如相信他的好。

  洛长安到萧府前院的马厩里挑了一匹神采略显欠乏的老马,翻身而上,晃晃悠悠地出了府门,走上朱雀大道。

  今天是天子登基后首次举办秋闱大典,又兼乘着青门峡大捷普天隆庆的风潮,帝都龙城里的权贵名流,但凡受到邀请召唤的,无不鲜衣怒马,神采奕奕,早早地往丹阳门前汇聚,朱雀大道较之往日显得格外的喧嚣拥挤。

  洛长安算是最后一批往丹阳门而去的人了,他摇摇晃晃在枯瘦的老马之上,垂眉耷眼,与那老马一样,显得神采欠乏。略微抬头远远翘望了一下丹阳门前人声鼎沸的热闹场景,不觉撇嘴微微一笑,姬无忌行事果然非同一般,明明青门峡大捷他这个新皇帝压根就没有任何功劳所言,但是他就能自己拉得下面子来争这一份荣光。

  不过,这样的念头未落,忽而又想到此刻尚还身在青门峡北门城楼上的洛长宗和朴柳,想到朴柳正是周皇后的嫡亲表妹,剑眉不觉轻扬而起,紧紧蹙动了一下,这才领悟到姬无忌是真正的行事之深来。

  洛长安正在心底审视姬无忌而略生感慨之际,一道暗红色如血的影子从一旁哒哒而过,不觉转眼望去,只见一个高大伟岸的背影端凝如山地坐在一匹如火烧血沸的高头大马之上,周身披着一袭暗红发黑的劲氅,人和马与整个天地已然融为一体,自然流溢散发出一股高山仰止的清绝霸气。

  问鼎侯布公权!这是洛长安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大乾第一高手,哪怕仅仅只是看到了一个背影,心底仍是突突狂跳,连呼吸都变得沉重和压抑,直到那顶天立地的背影去远了些,方才急急喘了一会平静下来,转过变得有些僵硬的脖颈往道旁看去,那雄浑霸气的门楣上,不正挂着问鼎侯府四个大字的金子匾额么!

  洛长安收回目光,默默念了几遍千叶千言伏魔印中已经修成的七字真言,缓缓平复心绪,徐徐跟在问鼎侯身后远处,摇摇晃晃地往丹阳门下走去,仿佛刚才的震惊从来都没有过一样。

  走到朱雀大道的尽头,并排三道长桥拱立而起,正是龙城至为闻名的御马桥。桥体为黑石所筑,桥栏上雕刻着许许多多惟妙惟肖的瑞兽和古老玄奇的风雨龙纹,透着一股玄秘非常的苍莽之气,传言所有的刻痕连缀起来,是一座诛仙灭神的大阵,曾在圣祖元皇建国之初,斩杀过不少魔宗高人。

  御马桥古朴、美观、大气,一共有三道桥面,中间一道桥面最为宽阔平坦,足够八马同行,走的是宝马雕车王公大族,左边一道桥面略窄,大约五马宽,走的是轻服软轿公卿大臣,右边一道桥面最窄,三马并行也略显拥挤,走的是青衣只影跑腿奴才。

  问鼎侯布公权已然大摇大摆地从中间最为宽阔的桥面上过去,洛长安微微拨转了一下马头,没往最右边行走青衣奴才的桥面而去,而是往左边桥面上晃晃悠悠而过,他虽没有名爵官阶,但怎么说都是奉召前来参加秋闱大典的,自然不会以奴仆自居。

  洛长安不自卑自贱,却并不代表别人也把他当作公卿大臣来看,所以当他从左边五马桥面上招摇而过的时候,引得不少人侧目而视,等他到了丹阳门下,洛长风更是领着两个年纪相仿衣着华贵的少年凑上来,不阴不阳地笑道:“三少爷何时入朝为官了?哦,对了,你看我差点都忘记了,三少爷前两日得了个武极殿一品武士的名爵,领的还是七品官员的俸禄,真是年少有为,不简单啊!”

  帝都龙城的权贵们都很清楚,隐王负责筹建武极殿,那是出力不讨好的事情,而且至今仍然没有大的进展,那么眼下洛长安这个武极殿的一品武士,算不算得数尚还没有定论呢!纵使明确无误,领的也确实是七品官员的俸禄,在今天这样的盛大场面中,无疑也是一个笑话,试问今日到场的官员可有三品以下的?

  是以,洛长风的话音落地,跟在他身旁的那两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便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开来,不远处听到话音的人,也都满面揶揄之色地对洛长安转眼相望,还有不少人借着长袖遮掩,在暗地里指指点点。

  洛长安仍是那副没有神采的模样,就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仿似秋风中残颓的枯枝,冷漠无言。不是他完全没有情绪,只是他早已对洛长风这种绵里藏针的辱骂麻木而善于隐忍,他刚才在萧半如面前说过,今天一定要猎一只最大的猎物,在没有找到最好的出击时机之前,他是丝毫不会打草惊蛇的,这也是他从小孤山上那万千野兽身上学习而来的狩猎经验。

  洛长风见洛长安一副老僧入定的木然神态,眼角愤然抽搐了一下,嘿嘿冷笑着说道:“三少爷,你来龙城也有两三个月了吧,什么时候能把嫂子给接回来啊?”

  不得不说,洛长风确实够阴损,他见直接辱骂洛长安激不起半分反应,不由想起上次在祖宗祠堂挨了一巴掌的情景,顿时计上心头,将安澜被抢至今仍然关在问鼎侯府的事给抖了出来。四周的人,不管是年轻俊彦,还是朝中权贵,十之八九都知道这件事,仅仅片刻功夫,便都把似笑非笑的目光集中到了洛长安的身上。

  洛长安仍是那副木然的姿态,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如果他没有经过昨天的事而对洛长风起了必杀之心,或许还会如几个月前在祖宗祠堂里一样勃然色变,然后甩一巴掌再加一句更为犀利的辱骂疯狗的话回去了事,不过此刻既然已经决定要猎杀此人了,那便就要有一个猎手的专业素养,平心静气,等待时机。

  洛长安没有任何反应,这让周围等着嬉笑嘲弄的看客们觉得很是无趣,以至于洛长风也都有了一种焦躁抓狂的感觉,恨不得打马冲上前去,一鞭子将耷拉在马背上的病夫抽下马去,然后再狠狠地踹上几脚,再拧着他的脖子喝问三声:“你他娘的为什么骂不还口?为什么打不还手?搞得老子像个跳梁小丑?”

  问鼎侯布公权矗立在人群最前端,四下里的声响,纵是蚁行于地也逃不过他的洞察,略微有留意到洛长安不同寻常的反应,不经意地瞥眼远远望了一下,随即咧嘴轻轻而笑,转而看向身旁不远处的一架兰轩双轴大马车。

  兰轩双轴的大马车车帘紧闭,车帘的左上角妙笔勾勒着一个花字,里头坐着的正是文渊大学士花余庆,他可不比问鼎侯布公权一般曾经带兵远赴边关,骑不惯高头大马,纵使是参加秋闱大典,也是乘坐马车而来。车帘内一片沉寂,儒雅风流的大学士不知道是已然入梦黄粱,还是压根就没听到御马桥头下的动静。

  在兰轩双轴大马车的前方三丈开外,还停着一架九凤鸾鸣朱帘大马车,车旁立着一匹纯白如雪的大马,马上端坐着一个丰神俊逸的青年男子,亦是一身胜雪白衣,剑眉星目,嘴角微抿,透着一股高清绝妙的冷傲之气。

  那青年男子很明显也听到了洛长风对洛长安极尽羞辱和挑衅的话,也看到了洛长安无动于衷的反应,剑眉不觉紧紧蹙动了一下,转首对着九凤鸾鸣朱帘大马车两唇轻动,低低说了一句什么,马车内沉寂了片刻,传出一个悠然清脆的声音:“快去快回。”

  白衣冷傲的青年男子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拨转马头,徐徐踱到御马桥头之下,停在众人围观之中的洛长安身前三尺开外,淡然问了一句:“你就是洛长安,安澜的丈夫?”

  洛长安抬眼循声看了一眼,见此刻到自己身前说话的是这么一位周身白衣如雪的冷傲青年男子,又见其座下周身如雪的白马,不由想起了如今已然离开龙城不知去了何方的布子衿,嘴角微微一弯,露出一丝颇为戏谑的微笑。

  布子衿也很是钟情于如这少年一般一身白衣、高骑白马的装束,只不过布子衿冷厉中略带忧郁,白马脖子下挂着一只古老铜铃,眼前这青年男子孤清自傲,白马脖子下空空如也,没有那清脆而悠远的铜铃声叮当飘扬。

  洛长安看到冷傲的青年男子,不觉就想到了布子衿,然后就不觉戏谑微笑开来,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也没有什么明确的情由,如果非要说出一个理由,那就是当他看到这个青年男子的刹那,从其眼底看到了一丝嫉妒而又轻蔑至极的愤然,隐隐觉得与他娶了安澜多多少少有点关系。

  青年男子看到洛长安嘴角浮掠而起的充满戏谑意味的微笑,冷傲的剑眉猛地一蹙,寒声说道:“如果你不能给澜儿自由和幸福,就趁早离开龙城,永远地离开她。”

  如果说布子衿远赴千山万水到青溪镇劫走了安澜是第一次抢亲的话,那么此刻眼前这冷傲的青年男子无疑便是第二次来抢亲了,而且还是当着大乾王朝三品以上的权贵名流及其众子弟的面,更还当着问鼎侯布公权的面,青年男子口中的安澜的自由,显然直指问鼎侯而去,不得不说他的胆魄惊人,符合那份孤高自傲的气度。

  洛长安的脸色终于起了一丝变化,显得有些肃清冷峻,身上病颓衰微的气息一点点散去,眼眸中寒光凛然,盯着那冷傲的青年男子,淡淡问了一句:“你就是李归云?”

  白衣冷傲的青年男子确实是水云间的年轻俊彦李归云,此次追随入宫为后的南国周一蘅来到龙城,一来便听说了洛长安与安澜成亲以及布子衿抢亲的事,不免有些愤然郁结,一方面是为洛长安的窝囊废物,另一方面是为布子衿的霸道无理,或许还有一方面是为安澜终究不肯选择他而黯然妒忌。

  洛长安猜到李归云的身份,是偶然也不是偶然,一则他只听说过与安澜有些瓜葛的两个人,一个是布子衿,一个便是李归云,二则他从布子衿身上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与朴柳身上有些相近的气息,那是源于修行同一玄功妙典而来的真元之息。

  李归云对于洛长安能猜到他的身份这件事情,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意外,或许像他这样的天子骄子,走到哪里都家喻户晓万众瞩目是早已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只见他的冷傲剑眉轻轻一扬,十分轻蔑地斜睨着洛长安,哂然笑道:“怎么?你也想与我订立一个三年的生死之约么?”

  仅仅就从李归云刚才那份气度和眼下这一句话,便可看出他的格局比布子衿要高出许多,也比布子衿更要难以对付。洛长安没有像四周围观众人那般震惊,而是微微缓了口气,肃清冷峻的神色平静下来,淡如清风流云一般,默默地转头看向人群最前方的问鼎侯布公权,不再开口。

  洛长安很清楚,他不能应李归云这一句轻描淡写的挑衅之言,如果他应了这句话,不管他怎么应,结局永远都会是同样一个,那就是彻底折辱在李归云的手下,折辱在丹阳门下数百双清亮的眼前,折辱在龙城数百万黎民茶余饭后咀嚼横飞的唾沫星子里。

  洛长安显得极是漫不经心的举动,终于让一直都觉得他一无是处而心生鄙夷的人纷纷动容,若有若无地暗暗重新打量审视起他来。李归云不是直言自己能给安澜的自由和幸福么?如今安澜困在问鼎侯府,问鼎侯眼下就在跟前,你说我洛长安没本事,你有本事上前去试试?如果你今日不能向问鼎侯要出安澜来,那么你说的话也都是恬不知耻的自吹自擂,就完全可以当作是从你口中放了一个天大的臭屁。

  当然,洛长安这一转首的默然凝视,也无声表露了一个态度,那就是他已然坚定不移地直面问鼎侯布公权,不管是生亦或是死,也不管能救出安澜亦或不能,他都坚定不移,永不改变。

  其实,洛长安这次之所以前来参加秋闱大典,目的便是要直面问鼎侯,此刻经由李归云这么一闹而表明态度,那份决绝而行的气势便不觉油然而生,任何一个人都能够真真切切地感受得到。这才是众人纷纷动容,重新审视他的真正原因。

  李归云也无比真切地感受到了洛长安身上这股突然而起的壮烈气势,不觉愕然色动,眼底愤然妒忌的神色更为明显了三分,正要张口再说什么,宛若奔雷的马蹄声从丹阳门内滚滚而来,不由得又把嘴巴闭上,阴狠冷哼了一声,掉转马头,快速回到了那架九凤鸾鸣朱帘大马车前。 禅魔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