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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清泪逆流十年心

禅魔 间安 6875 2021-04-07 0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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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长安一念通玄以天子剑斩杀了问鼎侯府最为强大的亲卫玄衣雕鞍十三骑中的十三,虽然有机会物我两忘地沉浸在那一缕尚未消退的通玄感悟之中好好领悟一番,毕竟之前在丰州城到龙城的大船上,叶长门教他练剑的时候也曾经说过,在练剑的过程中要充分的调动周身的气力意心以与剑合,领悟剑的精神灵魂。

  而在适才那一刹那的通玄中,他可谓是第一次领略到了天子剑的精神,那是一种通天彻地衍盖八荒的苍莽雄壮的精神,比之他在苍山侯府弹指论剑提到的天子剑的剑道还要甚为高远深厚,让他不禁心旌摇荡,大为折服。

  但是他却很是果断地斩去了心中沉湎感悟天子剑的念头,将长剑往腰间一挂,急急转身往醉三千走了过去。醉三千伤得很重,仰天萎顿在地,任凭洛长安一连叫唤,也仍不见有丝毫清醒的征兆。这令他心底多少有些沉重和愧疚,不管怎么说,醉三千都是为了帮他才在苍山侯帐前立了军令状,才会在此处碰上问鼎侯布公权的侯府亲卫十三而身负重伤。

  将醉三千扶上马背,洛长安亦翻身上马,扬鞭转道往西疾行而去,既然玄衣雕鞍十三骑中的十三出现了,只怕其他十二人也都散布在此处不远的地方,很明显问鼎侯布公权早有决断,一定要将前往青门峡通风报信之人一一拦下,一定要打通北方夷狄南下的最大关隘,逼迫大乾王朝的皇室启用禁止多年的法宝。

  如果还按照以前的计划北上,必然难以成行,虽然适才侥幸之下斩杀了重伤之下的十三,但是洛长安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尚还远非诸如十三这样的侯府亲卫们的对手,再碰上其中任何一人,都绝对没有半分生还的可能。

  沿此道转而向西,三百里开外突起一道祁连山脉,参天的山体与青门峡西侧山麓相连,要想翻越大山进入青门峡决然不可能,更何况还要赶在南来的狼军发动殊死进攻之前进入青门峡,时间上也不允许。

  不过,洛长安曾在洛府看过一本名为《玄罗秘录》的杂记,上面有一段记载,说是在祁连山山腹之中,有一条暗无天日长达八百里的长龙洞,径直通到青门峡北门之外,上面还有数人批阅证实,说此道确实存在,只不过内里道路崎岖,分岔众多,非目不夜视心志坚韧之人,不可轻易涉险,否则定然有去无回,其中更有一人留下批语,说在长龙洞至深处有一醴泉,泉边生一怪草,名为还魂,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眼下醉三千身负重伤,而且昏迷不醒,气息越来越弱,急需像还魂草这样的灵药救治,另外长龙洞纵横八百里,显然直道甚多,如果脚程快一些,还能够赶在狼军攻破青门峡之前赶到,再加上洛长安此前在黑龙潭的伏魔井下饱受过一月有余的非人折磨,早已有了夜视的能力。

  基于如此三层理由,洛长安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毅然决然地选择走长龙洞这一条道。

  快马加鞭三百里,祁连山山脉不过小半日工夫即到,沿着曲折而渐次陡峭的山径继续朝西奔驰,到了日薄西山的时候便再也骑不得马。洛长安翻身下马,将包括醉三千的那两只黑沉沉的印花长筒在内的所有要紧东西斜挎上肩头,背起身躯已然有些冰冷发硬的醉三千,大步朝记忆中长龙洞的位置奔跑而去。

  长龙洞的入口并不十分的隐蔽,约莫到了入夜三分的时候,洛长安便背着醉三千寻到了洞前。

  因为尚未入冬的缘故,山野间的柴草枯而不死,正是锋芒凌厉的时节,洛长安身上的青袍从上到下几乎已成褴褛,不少地方还隐隐沾着血迹,就连那俊逸挺拔的眉梢颧骨等处,亦有刺芒荆棘留下的密集创口,仿佛薄如蝉翼纤如毛发的利刃所伤,血迹干涸结成枯痂,像玉里的沁色一般,既似瑕疵,又带着一丝美感。

  醉三千这一路上都昏迷未醒,如今每一个呼吸都很低沉而微弱,一呼一吸之间,往往相隔小半柱香的时间,情况十分的糟糕。

  长龙洞洞口上窄下宽,隐隐然有一个“人”字的雏形,洞内幽暗一片,静寂无声。洛长安顾不得休息片刻,飞脚将一块碎石踢入洞中,只听得碎石骨碌碌滚动的啪啪声由近极远,良久不歇,显然洞穴极深。

  洛长安待洞内的碎石滚动的声音止歇了片刻,见除却几只蝙蝠的吱吱声外没有任何凶兽出没的痕迹,便大步一跨,背着醉三千钻进了长龙洞。

  或许因为附近有溪涧河流的缘故,洞口处湿漉漉的有些滑腻,不算太高的岩顶峭壁之上,倒挂着一窝黑乎乎的蝙蝠,成年蝙蝠已然大多出外狩猎,余下的都比较弱小,并未对洛长安发起攻击。

  往洞里十余里开外,便逐渐干燥起来,渐渐的也开始出现岔路,洛长安一路上虽然奔走很快,但是无不细心观察着洞内的一切,于山洞走势了然于胸,每每遇着岔道,便直取正北方前行,一点时间都不曾耽搁。

  洛长安一路上埋头前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而背后的醉三千十分低弱地嘤咛一声,悠悠醒转了过来,或许睁眼尽是黑处,又兼耳畔生风,心神略微有点不稳,疲惫中带着一丝焦急地问了一声:“洛长安,是你么?”

  洛长安见醉三千醒了,便缓缓停下了脚步,低低嗯了一声,颇为关切地问道:“是我,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醉三千缓缓舒了口气,仿似是轻笑了一下,叹息道:“感觉体内空空的,使不上半点力气,我们这是在哪?”

  洛长安一路上马不停蹄又是徒步奔跑,中途未歇片刻,滴水未沾,他能坚持到现在,一则是因为他自小在小孤山上四处奔跑得惯了,体质使然,二则心中有一股执念,此刻醉三千醒来,无疑让他暗自松了口气,疲惫饥渴之意便一下子变得十分强烈。

  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冰冷的石壁上靠了靠,侧耳往石壁上听了片刻,洛长安抬步继续向前,用干涩沙哑的声音说道:“我们现在身在长龙洞,前面不远处有水声,我先带你到那里去歇息一会。”

  “长龙洞?”醉三千疲弱至极的声音间略约多了一丝惊惧之意,这长龙洞世人知道的不少,在北方游牧民族的传说里头,更是一处绝凶之地,说是此处蛰伏一火龙,每每睡觉翻身之际,便会致使雪山崩催,吞没雪山下肥沃草场里大批的牛羊马匹,曾有部族祖先深入洞内欲杀火龙,结果尽是有去无回,音讯全无。

  醉三千惊疑了一下之后,很快便又平静了下来,喃喃感慨了一句,说道:“没想到那恶人竟然敢深入长龙洞之中。你放下我,一个人先跑吧。”

  醉三千口中的恶人指的自然是十三了,在她认为,定然是十三将她与洛长安掳到了此处,然后不知出于什么缘故,被洛长安钻了个空子背着她暂时逃脱,此刻那恶人十三只怕就在身后不远,所以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不拖累洛长安,让他一个人走。

  洛长安自然领悟得到醉三千的心思,心底很是感动,不过嘴上却什么也都没说,眼前就到了一湾清流附近。

  将醉三千斜靠在清流畔干燥的洞壁之上,洛长安转身探手入溪,仔细濯洗干净指端的汗渍,然后掬起一捧清水,缓慢而平稳地送到醉三千的嘴角,淡淡说道:“我们先喝口水歇息片刻。”

  醉三千微微点了点头,嘴角便触碰到了洛长安修长的指尖,心底没来由地猛然一颤,俏脸飞红,一时间竟忘了俯首去喝捧在他手心里的清泉。

  洛长安能在黑暗中视物,自然将醉三千的神色变化看得一清二楚,不过却也没做他想,只当是女孩子应有的矜持和害羞,见她有些发愣,又见手心里的清泉一点点渗漏,低低说了一句:“你张嘴,我喂你。”

  醉三千听洛长安这么一说,猛然醒悟到自己出神太久了,俏脸上红霞更甚,默默地仿似带着一丝含羞又似胆怯的微微仰起脸庞,丹唇微启,双眼不自觉地微微闭了起来,长长的睫毛轻颤,呈现出一种彩蝶休憩时轻颤的柔美。

  洛长安这一次多少能够感觉到醉三千的异常了,不过心底没有任何惊艳暧昧的涟漪荡漾,反倒升起一丝丝沉重的愁绪,不为其他,只怕这是醉三千重伤之下回光返照的征兆。

  洛长安微微顿了一下,看到醉三千有些狐疑地睁开了双眼,忙把手往前轻轻送了一下,指端轻沾红唇,平稳而舒缓地慢慢倾斜,将半捧清流点点漏入她的口中。或许是实在渴了,又或许是洛长安手捧的清泉太少,一连喂了三次,醉三千方才表示足够,斜靠在洞壁上,默默地缓着气。

  洛长安照顾完醉三千,到了为自己解渴的时候,可就远远没有适才那么温柔了,径直将头脸往清流中埋去,张口一阵鲸吞牛饮,直到冰冷的流泉沁入心脾,激得周身的毛孔一阵紧缩,这才抬头长长出了口气。

  醉三千在黑暗中虽然目不能视,但是耳力通玄,听到那咕噜咕噜的声响和最后的哗啦,脑海中也能描绘出洛长安此时的情状,嘴角不觉掠起一丝笑意,忽而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猛然一顿,呼吸间长长默叹了一声,低声说道:“那个叫十三的恶人只怕很快就要追来了,你赶紧走吧。”

  洛长安感觉到醉三千这句话里饱含着落寞与哀伤之意,心知只怕她又是想起龙城中的那个故人来了,默默沉吟了一会,转身又将她背了起来,边往前大步奔走,边淡淡说道:“十三已经死了,你不用担心,再往前相信就能找到那还魂草救治你的伤了,我们快些过去。”

  软软的伏在洛长安背上的醉三千不知道被这句话里的什么地方触动了,身躯微微颤抖了一下,默默地流下泪来,泪水滴落在洛长安不甚宽广的肩头,悄然渗入衣衫之中。

  洛长安感觉到肩头点点滴滴的凉意,知道醉三千默默的哭了,也不知道该如何相劝,便也默默的没有开口,一路逆流往北。

  醉三千默默流了一阵眼泪,情绪略微舒缓了一些,悠悠的开了口,仿似一个外人似的,慢慢讲述一个他人久远回忆里的故事一样,说道:

  “他叫姬无忌,大乾王朝当今的天子。”

  “十四岁那年,我独自去到龙城,在青衣巷里遇见他的时候,他也一样一身素衣斜靠在墙根下,略显狼狈却丝毫不显落魄,我请他喝酒,他请我赏乐,打那时起,我把胡琴带进了流云台。”

  “十六岁那年,我把流云台盘了下来,本期望着这样就可以与他长夜对饮,高台望月,剑斩桃花,琴断杨柳,可是他来得却是渐少了,来时也多是打问监察大人饮酒几升,右丞相楼台高卧几许,自那时起,我又把春秋策论带进了流云台。”

  “二十岁那年,他认识了百炼堂的公冶玄,突然就说出去游历求学,一走便是三年有余,打那时起,我便把醉尘香带进了流云台。”

  “而今他又回了龙城,却再也不来流云台,而是住进了泰斗宫,礼部上书让他选妃立后,他就要纳公冶玄为玄妃,就要娶南国周一蘅立为皇后。”

  ……

  醉三千说完梗概,又将许多与姬无忌相处的细节说了,不是有意挑拣着说的,而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洛长安仍旧如在流云台和斋心堂里一样,只是默默的倾听着,没有一句回音。或许他心底也有意外,既意外于让醉三千情思牵绊十年的人果然就是姬无忌,又意外于姬无忌竟然完全是一个无利不起早之人,为了皇权可以弑兄篡位,为了天下可以断情忘义。

  不得不说,像姬无忌这样的一个人,当初在丰州城算计他洛长安,压根就不算是什么事。或许也只有姬无忌这样的人,才能在这纷纭乱世之中立足,才能与问鼎侯布公权和文渊大学士花余庆一较高下。不过,纵然如此,洛长安心底也完全没有一丝艳羡,他有他自己的见识和决断,他也有他自己与布公权抗争的手段。

  长龙洞幽暗深远,醉三千悠悠的诉说,洛长安静静的倾听,一切都显得十分的自然和谐,只不过醉三千的话音越说越低,仿似无酒便醉了。洛长安的双手不觉将醉三千搂得更紧,脚步也奔走得更快,冥冥中他已知晓,必须与死神赛跑胜出,醉三千才有再醉一场的可能。

  山体阳而用阴,用阴故静而能深,天下之幽奇险奥,莫过于山。水体阴而用阳,用阳故动而多变,天下之纵横恣肆,莫甚于水。这长龙洞深入祁连山山脉之间,南北横贯八百余里,可谓极其幽深险奥,其内又有清泉澈流,纵横交错,可谓是极其繁复多变。

  洛长安一边挂念着醉三千的伤势,一边记挂着方向,足下狂奔向北,可是越往长龙洞深处而去,出现在身前的岔路愈来愈密集,愈来愈曲折,愈来愈难以辨别方向,经过三五道岔口之后,竟然就到了一处穷途,明显是走错了方向,只好沿原路回转。

  洛长安再次站在分岔密集的路口前,不禁有些迟疑起来,倘若再选错路,往前走只怕越来越难,不仅会耽搁醉三千的救治,而且他自己也极有肯能被困死在洞中。短暂沉吟了片刻,暗自一咬牙,抬脚正准备往中间的岔道上奔去,忽而一声凄厉惨烈的疾呼从最右边的岔道深处传来,仿似龙吟又似马嘶,十分的怪异,又十分的压抑,让人头皮发麻。

  洛长安也是被这一声惨烈的疾呼震住,脚步猛然顿住,随即略带一丝兴奋地转而向右手边的那条岔道上狂奔而去,《玄罗秘录》上曾有记载,醴泉黑石,幻化还魂,常有神兽相护,从岔道极深处远远传来的惨烈疾呼声听来不难猜测,定是那还魂草附近同时出现了两只神兽争斗的场面。

  其实,若非醉三千确已再也多耽搁不得,洛长安纵使再兴奋好奇,也决然不会往那两兽相争之地而去的,是以越往深处而去,听到的凄厉惨呼越来越响,他的脸色也越来越是凝重,脚步却又越来越坚决。 禅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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