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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长安在小帐篷里正吃得津津有味,忽而帐门掀动,醉三千缓缓漫步而入,她身上已然换回来之前的装束,手中提溜着他之前换下的行头,轻轻抛在他身旁,随即在长案前席地而坐,端起仍是满满的银壶,倒出琼浆一般的羊奶酒,痛痛快快地喝了起来。
洛长安探手抓过醉三千扔到身旁的青色长衫,起身到醉三千背对着的帐角快速换了,束好腰带,将灰蒙蒙的长剑往腰间一挂,探手抓过那柄狼军弯刀,漫不经心地问道:“这就能走了?”
醉三千似乎被羊奶酒的味道勾起了某些回忆,微微愣了片刻,方才兴致不是很高地淡淡嗯了一声。也不等洛长安在一旁站立太久,喝过三碗酒之后,探腰起身往外走去,口中说道:“乾军来袭,重步兵营正忙着抵御,我们正好趁乱离开。”
洛长安心中虽然不大认可醉三千这番解释,知道这次能够顺利脱困,必然还有其他缘由,但是醉三千既然不说,他也不便多问,当下只是默默点了点头,紧随其后,出门策马往北而去。
两人从北面出了狼军重步兵营阵,南面便传来震天的厮杀声,洛长安不觉勒马回头遥望了一眼,只见沙尘漫天,声鼓如雷,虽然已经远在三五里之外,但还是能够真切地感受得到那浓浓的热血沸腾而起的杀机。
醉三千没有回头,但却缓缓按马停了下来,破晓的晨光中,身前的平坦大道之上,傲然挺立着一匹青棕色的烈马,马上端坐一个魁伟硬汉,目似寒星,面如沉冰,冲天的霸气宛如凌厉的长剑直插苍穹,又似巨山大石横贯东西,甚为宽敞的平坦之地似乎刹那间生生化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险关,牢牢阻拦着她与洛长安继续北上。
洛长安被这一股甚为熟悉的凌厉气势所惊,飞快转身回头,待看清那男子清冷沉寂的面容,剑眉不觉猛地一拧,此刻拦在自己身前的人竟然还真的是问鼎侯府内侍玄衣雕鞍十三骑里头的其中一个。对于侯府内侍玄衣雕鞍十三骑,打从三月在青溪镇洛府门前一遇之后,他便一一牢牢铭记于心,他知道要对付布子衿甚而是布公权,玄衣雕鞍十三骑这道关,必须先迈过去。
玄衣大汉见洛长安只是极为短暂地惊讶了一下,随即便又回复如初的镇静,清冷沉寂的脸上浮起一丝淡淡的愤怒中带着戏谑嘲讽的微笑,嘿嘿然说道:“我道为何狼军营中流言四起,原来是我们最爱拨弄是非的文渊大学士的亲外孙到了。”
玄衣大汉这一句话,也不知道是在骂洛长安,还是在骂文渊大学士,或者将两人连带着一起骂了,反正在他的印象中,洛长安也好,文渊大学士花余庆也罢,都是只会乱嚼舌根,拨弄是非的主,手底下不见得有什么真章。
洛长安知道玄衣大汉这是在故意羞辱自己,不过他自觉与文渊大学士花余庆毫无瓜葛,不管是玄衣大汉张口痛骂的意义何在,他都能够暂时忍耐,微微沉吟了一下,问道:“你是十三骑中的哪一位?”
玄衣大汉见洛长安仍旧一副不温不火的姿态,脸上的怒意更浓,嘿嘿冷笑说道:“想要摸清门路好往阎王殿里告状么,告诉你也无妨,记得尊称老子一声十三爷便是。”
洛长安神色不变,剑眉微微一扬,戏言道:“布公权通敌叛国竟然到了如此明目张胆的地步,就连侯府最亲近的走狗也都派到了敌军营中充当打手,真是不由得不让人赞佩,至于十三爷的称呼,只怕你当不起,叫你一声十三狗,倒还有三分贴切,但又怕如此反倒白白糟蹋了狗的名声,因为就连你的主子也是猪狗不如的东西啊。”
要比口头刀子,洛长安可谓比任何人都不钝,这一套话夹枪带棒地骂完,就连一旁神色凝重的醉三千都不由得莞尔失笑,更别说被骂作猪狗不如的十三该有如何的愤怒了。
十三的脸色青白急转不定,最后忽而仰天狂笑,凌厉如剑的气势复又猛然增长了三分,高涨到极致之处忽又猛然顿住,抬眼冷冷盯着洛长安,森然说道:“本来老子还顾念你与小侯爷有三年生死之约想要饶你一马的,如今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老子!”
十三言罢,身形陡然飞跃而起,像一块巨石一样弹起三丈有余,随即宛若流星坠地一般,直愣愣地往洛长安砸了过来。
洛长安曾听他父亲洛阳明简略介绍过,说问鼎侯侯府的玄衣雕鞍十三骑,各个手段通天,阴狠毒辣,如何也没想到这十三一出手竟是如此怪异而蛮横的招式,一时间不禁暗自有些想笑,不过却又笑不出来,因为在十三这雷霆一击之下,他完全没有一丝抵抗的能力,四周的天地元气纷飞涌动,仿佛随着十三的这一击化成了一道无形的枷锁,牢牢束缚住了他的手脚,以至于想要拔出抓在手里的狼军弯刀亦是不能。
不过,洛长安虽惊不惧,因为在他感觉到被十三的气机牢牢束缚住的刹那,一旁的醉三千也动了,只见她长袖轻辉,一抹如同残月的银光乍泄,清寒明亮,甚而掩盖了东方初升的太阳,卷起漫天狂风,向着直愣愣扑击下来的十三拦腰斩去。
面对醉三千突兀而起的暴击,十三也不敢直缨其锋,直愣愣仿若一根石柱的身形一个极其诡异的旋转,生生再次拔高六尺有余,躲过风刃如环的一击,转而直扑醉三千而去,怒声戏谑道:“嘿嘿,没想到还是一个苦海秘境的小高手,一会连皮带肉吃下去,也不枉老子这一番耗费。”
醉三千听到十三一语道破了她的修为,又听到他说要连皮带肉地吃下自己,俏脸顿时猛地一沉,秀眉微拧,自马背上弹腰而起,宛如弱柳扶风一般飘摇直上,手指间现出一片极薄极韧的寸许刀片,长臂急挥,一朵朵月华乍然倾泻,仿似九天花开,绚烂无比地往十三身上笼罩而去。
十三看着醉三千挥洒而出的残月光刃明暗不一,脸上的凝重之意渐浅,笑意渐浓,一边极为诡异地躲闪着一边嘿嘿然继续说道:“原来还是半只脚跨进大阳初照之境的修为,真是可惜,又是可喜,可惜的是身入苦海秘境越深,所能发挥的战力越是强弱不由自主,可喜的是今夜十三爷又可以无限风流地进补一番了,哈哈……”
醉三千闻言秀眉蹙得越发得紧了,她知道十三所言不虚,而且经过一轮猛烈的攻击之后,她自己已经隐隐然感觉到气海丹田翻涌得剧烈,本命真元备受天地元气压制,所能激发出来的潜能越来越弱,只怕不出三十个回合,便要败下阵来。然而,此刻她又已退缩不得,一边咬牙坚持,一边薄怒轻哼了一声:“邪魔外道,也敢大放厥词。”
洛长安虽然也已经开始修行『大魔经』,但是自身尚未晋升圣骨秘境,于修行之事所知甚少,更不晓得每个境界有每个境界的益处,却也有各自的限制,只不过看着醉三千与十三二人腾空交错,此起彼伏斗得不可开交,一个宛若弹丸陨石,飞转不定,一个素手引风招月,飘摇纷飞,一时间只觉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浑然没有在意两人口中所说的话。
醉三千与十三又起起落落斗了近三十个回合,俏脸忽而猛地一滞,霎时间浮起一抹浓烈到了极致的艳红,飘飞在空中二丈有余的身体如同被缚住翅膀的鸟儿似的,如同铅石一般往下直直坠落。在空中辗转腾挪的十三见状,眼中忽而闪起一抹狂热至极的寒光,哈哈大笑着直愣愣地就往飞堕而下的醉三千扑了过去。
变故陡生,洛长安至此方才猛然醒悟二人之前对话的深意,神色猛然一凝,夹腿催马往醉三千扑去,同时弯弓搭箭,嗖嗖嗖一连三支穿云箭崩弦而出,直指十三上中下三路。
身在空中的十三面对洛长安激射而来的三支长箭,极是不屑地冷笑了一声,随意的一摆手,指端都没有触碰长箭半分,一股指风便将三支长箭一一拨飞开去,身形毫无阻碍地扑到重重摔落在地的醉三千身前,大掌擎张,径直往她脖子上抓去。
洛长安这时也已驱马赶到了近前,见状忙不迭自马背上腾身而起,凌空抽出那柄狼军弯刀,狠辣决绝地往十三的背心上扎去。只是他堪堪扑到十三的背后,刀锋未落,只听的嘭的一声闷响如鼓雷破,紧接着眼前一黑,胸口一阵剧痛,不由自主地倒飞开去,足足摔出十丈有余。
洛长安这一摔摔得七晕八素,不过好在受创不算太深,只是略微吐了口血便勉强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抬眼望去,只见醉三千面无血色地仰天倒地,十三则是半跪在三五丈外,因为背对着他,所以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看见他那如山的身躯正止不住地剧烈颤抖不已。
很显然,醉三千在自觉真元难继之时,假意卖了个破绽引得十三近身,凝聚余力发动了绝地一击,结果与十三弄了个两败俱伤,只不过扑闪过来救援的洛长安却遭了池鱼之殃。
洛长安见十三受伤,顾不得再缓气调息,手中锋利的狼军弯刀在刚才那一摔中早已不知掉到了什么地方,也顾不得找寻,探手拔出腰间灰蒙蒙的长剑,朝半跪在地上的十三冲了过去,初时脚步尚还有些踉跄,只不过随着距离十三越近,脚步渐渐变得坚定,最后挥剑劈斩而下的时候,更是决绝没有半分犹豫。
铛的一声脆响,仿似金铁交击,洛长安冲杀而来的竭力一斩落在十三的肩头,竟然分毫不入。
重创之下的十三探右手抓住搁在肩头锋芒不显的长剑,愤然转身,一拉一扯,左手掌立如刀,径直往洛长安的心门戳去。
洛长安到底是在小孤山上与野兽近身肉搏多年的主,在十三愤然转身拉扯长剑的刹那,身形便猛地一拧,探腰抬腿,一脚重重踢落在十三已然成了一个黝黑血洞的心门之上,拔剑抽身而退,虽然借着十三重创力弱挣脱开来,但是右臂还是被十三那如刃带风的手掌也稍稍刮了一下,一时间皮开肉绽,血流如注。
洛长安抽身急退丈许,冷冷地观察着十三,既然手中的长剑斩不进十三的皮肉,一味的近身肉搏便已失去了意义,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骚扰戏弄远比自己强大的困兽,直到其精疲力竭,再一举杀之,这也是他在小孤山之巅生活多年所积累的宝贵经验。
醉三千绝地反击的那一下实在太重,几乎直接斩断了十三的半根心脉,若非他曾经经历过非人的磨难所锻炼出来的强大肉身支撑,恐怕此时早已经命丧黄泉了。其实,他也并非莽撞之人,也知道醉三千有假诈之嫌,只不过因为多年积习的傲气使然,又因为太过贪图醉三千这一道大补的美味,这才急不可耐地紧随着她奔袭而至,只是到底有些低估了一个一只脚已经跨入大阳初照之境的修者的强大实力,以至于明明有所防备,却还是身负重伤。
不过,十三自觉这伤势不甚要紧,只要尽快解决了眼前的洛长安,再带醉三千回去好好滋补一番,便可指日康复,甚而修为再进一步也不无可能。只可惜他想着一举拿下洛长安的时候,洛长安却已退到了丈许开外,像一头待机而动的野兽一般,手执长剑,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让他一时间有些莫可奈何。
十三不动,那是受伤太重无可奈何,洛长安不动,虽然是待机而动,但是却也知道这等待也不能太久,若是让十三缓过一口气来,他与醉三千今日就都得交代在这里。略略沉吟了一下,脑海中将十三与醉三千刚才相斗时说过的话捋了一遍,想到醉三千那一句邪魔外道的话,心中不觉微微一动,咧嘴冷笑了一声,嘲弄说道:“没想到布公权堂堂一介三阳宫道院客卿长老,手底下却收养着一批像你这样的邪魔外道的走狗,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十三听到洛长安提及问鼎侯布公权是三阳宫道院客卿长老的身份,脸上的勃然怒色不觉猛地一沉,正因为布公权的这一重身份,身受非人磨难练就一身半道半魔本事的玄衣雕鞍十三骑才一直只能充当侯府亲卫,每一次见过他们出手的人,至今尚无一人能够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他们行事狠辣决绝不留余地的情由便在于此。这一次倘若他再谨慎些许,便不会有负伤之虞,也不会泄露布公权沾染魔道的秘辛。
如今洛长安指名道姓地说了出来,不管是通敌叛国还是沾染魔道,虽不至于让布公权身败名裂,但却足以让他在朝野之间的威名大损,甚而影响到他久远大计。这是玄衣雕鞍十三骑所不愿看到的,也是他们所承受不起的过失。
是以十三拼着最后一丝残存未复的气息,凝聚体内的近乎枯竭的真元,腾身而起,刹那间便一连狂吐了三口污血,却仍旧愤然决然地向洛长安扑了过去,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将此人毙于掌下,保住布公权的名节,这是他而今最后的使命。
洛长安见此,虽然心有感慨,但是行动却毫不犹豫,左手掐指成诀,口齿微张之间,唵……嘛……呢……叭……咪……吽……,千叶千言伏魔印中的而今所能施展的六字真言脱口而出,隆隆的天音仿似惊雷出海,震得身在半空的十三猛然一阵颤抖,又是一连呕出数口精血,脸色煞白如纸,不过却没有坠落于地,依然不死不休地扑了下来。
洛长安看到十三如此一副悍不畏死的姿态,心中适才而起的那一抹感慨也没了,长年在小孤山上与野兽为伴成长的他,并没有过多的同情心,永远秉承着一份你我决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野性,提剑悍然迎了上去。
洛长安口中禅唱不绝,面上神色清肃冷厉,手中那柄灰蒙蒙的长剑高举而起,刹那间,不知道是否斜照到了阳光的缘故,剑柄底端那个小小的千叶千言伏魔印中忽而有一抹流光闪动,一直都显得稀松平常乃至于黯然无光的长剑微微一颤,剑锋处一抹凌厉深沉的夜色浮过,刷的划过一道极为短暂而璀璨的流光,自十三左边的肩头而入,斜向下往右边腰骨而出,呼吸间将其劈斩成了两半。
十三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此前还半分都砍不进自己身躯的长剑,竟然在六字真言的催动下,一下子将自己斩成了两半,而且在洛长安的身上,隐隐傲然耸立起一股冲天的霸气,令人胆寒。只不过,不管是惊诧也好,是惊骇也罢,十三的表情刚刚浮起便即凝固,伟岸强大的身躯一分为二,斜拉拉委顿于地,死不瞑目。
洛长安漠然站在十三的尸身前,神色间略有一丝愕然,这是他第一次不期然用千叶千言伏魔印触动了灰蒙蒙的长剑,适才在长剑轻颤的刹那,他的心底滋生了一股与剑相通的玄念,真真切切地体悟并且感染了那一股凌天霸地的豪气,也无比坚定地确信了手中这柄灰蒙蒙毫不起眼的长剑确然便是世间千万年只闻其名不见其身的天子剑,圣祖元皇临终时的封印之物。 禅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