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吓呆了,狂跑着去问护士,一问才知道这段时间带上芸儿,一共死了七个年轻姑娘。
抢救时间三到五小时不等。
我告诉了米兰,她说芸儿应该比她们坚持时间长些。
她不是普通姑娘。
“只能我来了。“
“来什么?“我问师父。
“走阴,把芸儿带回来。“他说。
米兰看我一脸茫然便简单说,走阴就是自己离魂,变成鬼,走鬼路,找到芸儿。
听起来挺简单,可师父不是离魂体质。
他要用手段硬离魂,就在这里我听到一声熟悉深沉的叹息,很短,刚注意就散了。
师父说让我出去一下,他要和米兰商量商量。
因为一离魂就会进入假死壮态,需要有个人守在身边,保护他的身体,别被夺舍。
我太慌张了,独自来到门外一个劲打自己的头。
这时我想到,胖子的奶奶一定知道芸儿在哪。
我飞快跑到楼下,找到胖子奶奶的病房。
“胖子!!“我推开门喊道。
病床空空的,一个护士正在整理床铺。
“这床上的病号呢?“我急匆匆地问。
“出院了。“我又开始出冷汗,市里这么大,他们一走彻底成了大海捞针。
护士看我脸色那么差就说,“可能没走远,刚走,那老太太孙子还去结费用去了。“
昨天还说钱不够,刚才还说快点还我钱,走了连说一声都不说。
我已经顾不上自己的感想,拨腿向楼下跑,感觉第一层楼都是一步飞下去的。
跑到医院门口,胖子刚合上出租车的门。
“胖子!!!“我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
他听到了,他的眼神在倒车镜里和我绝望的眼神相撞。
我看到他眼底深深的内疚,可他还是走了。
汽车绝尘而去,我站在尾气中,头一次因为绝望、背叛、无助、憎恶等感情纠缠在一起而热泪盈眶。
恰巧邵峰拿着花束走过来,看到我蹲在大门口,奇怪地问,“你怎么了?“
我用一句话说清了事情原委,“胖子奶奶把芸儿的魂勾走了,都怪我没早点出手。“
花掉在了地上,我站起来,刚想说话,邵峰两耳光甩过来,他那只没戴眼罩的眼睛红了。
他吼叫道,“我早和芸儿说过,你的爱管闲事早晚牵连她。帮助人的底限在哪?最少别超过自己的能力。“
“你,过界了,什么人都管。”
“那个胖子,没有担当的臭吊丝,自私自利的小市民。”
“只有你,会以为自己和他是同一个村子出来的,借钱也要帮他,你傻逼呀。“
我站起来,脚步沉重向楼上跑,芸儿,就是拿我的命换你的,我也要救你出来。
病房里的灯熄了,点着蜡,米兰守在门口,我从门缝里看师父。
他盘腿坐在床上,像入定,脸色苍白,皮肤上全是水珠。
“他在强行出魂,别打扰。”
“我是离魂体质,我可以去吗?”我很担心自己能不能找到芸儿,但看到师父这么难受……
过了有十五分钟,师父大叫一声从床上掉下来。
米兰冲进去,坐在地上,将他上身抬起来放在怀中,“轻舟,你怎么样?”
师父闭着眼睛皱着眉头说,“我,找不到鬼路。”
“我来吧。你们给我弄少量镇静剂。”
……
我注射了少量镇静剂,感觉自己进入迷糊状态。
身体变得轻盈——我看到师父和米兰焦急地看着床上的我。
“师父,米兰……”
两人好像意识到什么回过头,我则在这个时候看到一条模模糊糊的小路。
我下意识摸了摸怀里,小红棺竟然还在,我迈上小路,向着虚无的尽头走去。
路上昏暗,但是可以看到人,气氛很压抑,像走到黄昏的荒野上。
不时有和我一样低头赶路的人,男女老少,甚至有很小的孩子。
和在普通街道上一样。
不一样的是,这里非常安静,没有人说话,偶尔看到有人一边走,一边低泣。
气氛非常压抑。
走了多久跟本感觉不到,这里没有时间概念。
我看到一个面熟的人影,是那个染过头发的女孩。
“嘿!你。“我跑过去,拍了她一下。
她低头只管向前走,不理睬我。
我向前看,几个年纪相似的女孩子都在,唯独没有见芸儿。
我追上她们,她们像没有意识一样只管向前走。
远远,我看到一个怪石嶙峋的入口,很多鬼在这里驻足,之后走了进去。
就在此时,六个女孩子停了下来。
她们站好,鬼身发起微微的光,这是在消耗自己的魂体,六个人的光茫将不宽的路遮挡住。
一声声,重重的,沉闷的脚步从身后传来,“咚、咚、咚……”
我回过头,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是曾经大刀的朋友“千里眼”,他已经成了阴差。
只见他大踏步向那个大门走去,速度越来越快。
在六个姑娘的魂体燃烧到最盛时,他在光芒掩映下冲进了那道门。
一切都消失了,六个女孩都不见了。灰飞烟灭。
我松了口气,至少知道芸儿没在这里。
我向来路跑去,扑进自己身体后将所见告诉了师父和米兰。
米兰说这是种法阵,为了掩饰那个伪阴差进入鬼门关。
千里眼不是真的阴差,没有“路引”,他是进不了鬼门关的。
可是这种燃魂术可以掩饰他的踪迹,在魂体烧到最炽的时候,他跑进去,看门小鬼发现不了。
师父一直在沉思,没有说话。
两人掰开芸儿的眼睛,米兰叫我过来,仔细看。
眼睛的灵魂的窗口,这不是乱讲。
从眼睛可以看出人的内心,也就是能看出人的灵魂是什么样。
米兰说芸儿的眼睛没有呈现那种僵硬感,说明魂掉了,但没有进鬼门。
加上我走阴在黄泉上没有找到她,说明她的魂还留在阳间。
“那我们招魂吧。”我建议。
米兰摇摇头,“试过了,招不来。她的魂好像被人藏起来了。”
天渐渐亮起来,我在焦虑中又迎来了一天。
度日如年,每次看着表过一分钟,心里的不安就加重一分。
无力和无助感一阵一阵袭来,我坐在床边看着芸儿陷入沉睡的脸,心里对她说,芸儿,你要不醒来,我一找到爷爷就陪你去死。
三天!
不分晨昏,不知时日,不知道饥渴,像死人一样的三天。
第四天早晨,门被推开了,我头也不想回。
只听到有人进来,“咚”一声。
三天没合眼,我已经筋疲力尽,回过头看到胖子跪在我面前,正给我磕头。
“你这是干嘛?”我没力气扶他,也不想伸手,万念俱灰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没有爱恨,没有情绪,心里空得风能来回在我身体中穿梭。
“方太硕,我对不起你,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帮帮我,救我奶奶!”
“我不是大夫,救不了。”我心灰意冷挥手让他出去。
“方太硕,我奶奶说了,只有你爷爷可以救她。”
“我爷爷失踪多年了,你不知道吗?”我淡然地说,只想结束这场对话,好让我单独和芸儿相处,多说说话。
“奶奶说,你爷爷就在你身边。”
“!!!”我回过头,像看一只鬼一样看着他。
“真的,我奶奶不会骗我,她托梦来告诉我,你爷爷就在你身边,一直都在。”
“但是她能感觉到,却看不到。方雷子的那种味儿她绝不会闻错。”
“你爷爷要是不出手,她就得托生成动物。求你了,我不忍心。”
我心里感觉到的震动不比芸儿失魂来得少。
两人都是我的至亲,只是他说爷爷一直在我身边,太出乎我意料,一时反映不过来。
我一直在发呆,他不停磕头,以为我在拒绝他。
“别帮他。”一个声音冷冷传过来。
邵峰拿着一大把百合站在门口,他走进来,将花插进一只瓶子里。
病房空气立刻充满芬芳。
“这是芸儿喜欢的气味儿。”他目光温柔地停留在芸儿脸上。
“这种小人,用得到你一副脸,你忘了他是怎么甩掉你带着他奶奶离开医院的吗?”
“你忘了自己站在汽车尾气里看着他就那么走开,跟本不在意你的感觉了吗?”
“方玉硕,人可以善良,但不能这么不长记性。”
“你先把芸儿的魂交出来,我们再考虑救不救你奶奶。”
胖子脸色变了几次,丧气地说,“芸儿的魂,只有我奶奶知道在哪,我要知道一定会带过来,毕竟芸儿也是我的伙伴。”
“你承认你奶奶害人了?”
胖子面如土色,瘫坐在地上。
“胖子,你说实话,谁教你奶奶勾魂的。”
“奶奶说是一个白色影子,她看不到对方的面容,但对方说只要按他说的做,就可以免了奶奶的住院费,还保我有偏财。”
“后来才知道偏财指的就是七七偷死人东西去卖。”
“你奶奶说什么你都听。”我叹气。
“现在她投动物胎,你不想想是为什么?她做的恶太多,投不了人胎,我有什么办法?”
我转过头不想再看他。
胖子哭了起来,“我没用,奶奶生着病还让她操我的心。七七和奶奶都是为了我,方玉硕,你救我奶奶,她的错我还。”
他跳起来猛力撞向墙壁。
邵峰冲过去想挡住他,但他离胖子太远,眼看来不及。
我愣在那,突然一道光从我怀里蹿出去,速度快成一道残影。
一下挡在他面前,影子伸出双手化解他的冲力,借力打力反手一推,将他推了出去。
胖子重重摔在地上,我呆若木鸡,张大嘴,眼泪浮上眼眶,慢慢站了起来。
我爷爷,背着手,满面红光站在白墙前。
“你看!!方玉硕,我说的吧,你爷爷就在你身边。”胖子感觉自己奶奶有救了,没心没肺笑了起来。
爷爷没理我,大大咧咧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
“给我点支香,小子。”他喝斥我,“见了先人鬼魂怎么这么没礼数。”我看着他带笑的脸,站起来,“呜”一声哭出来。
一边哭一边拿了香给他点上,他自己拿着,像当年拿自己的烟锅一样,吸起香来。
“那个谁?邵峰,你先走吧,我们祖孙说点私房话。”
他不客气地赶走了已经看呆的邵峰。
“你小子是不是傻,明知道他喜欢芸儿,还让他进来。”
“芸儿是我看上的孙媳妇。你给我争点气。”他气呼呼地骂我。
我脸一热,他天天在我身边,芸儿说喜欢我,他一定听到了。
“胖子奶奶的事,我必须管,胖子……人要留一丝善念,你说是不是?”
胖子汗如雨下,一个劲点头,“方爷爷,你说的是,说的是。”
我不明所以,爷爷吸着香,说,“胖子把芸儿的魂,藏起来了。”
胖子低下了头。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蓬头垢面盯着胖子。
“我怕你恨我……不,不帮我。”他惭愧地说。
“所以你想用芸儿来威胁我?”我简直不敢相信。
“不是,我想和你交换,但我发现奶奶真的勾了芸儿的魂,绝没这么想,当时只是想把芸儿藏起来。别伤了她。”
这大概就是爷爷说的留了一丝善念。
所以今天他才愿意帮胖子。
“芸儿的魂不在阴不在阳,在阴阳交缝中,只有我能拿出来。”
“既然要走阴,不妨也救胖子奶奶一救。”
“取朱砂,拿黄纸!”爷爷气势威严,端坐在椅子上。
我准备了东西,爷爷龙飞凤舞画了张条子。
“这是啥?”胖子已经忘了刚才的不快。
“路引。”爷爷说,“一会我给你信号,让你烧路引时,你马上烧,不能早也不能晚。”
“胖子,去把你奶接到这里来,玉儿,打电话让孟轻舟开车到医院楼下准备好,别熄火。一会等我指令。”
“胖子,一会儿你奶奶要经历走胎,你别慌,听见了?”
“走胎是啥?”
“就是魂魄经历好几次投胎,从她身上可以看得出来。那是她应该受的惩罚。我让她早些受完。”
“玉儿让孟轻舟来时准备些香灰带上来,多弄点,弄上一布袋。”
“开始吧。”他一挥手。
我们开始准备起来,不但孟轻舟来了,米兰也来了。
香灰,上好的贡香,蜡烛,甚至纸钱,米兰拿来一大包。
一进门就先对爷爷鞠个九十度的躬,一扫平日嘻嘻哈哈的模样。
“前辈大名,米兰早就听说,没想到今天能亲眼看到前辈风采!真是幸运!”
爷爷笑眯眯看着她,“你这个红官,当得不错!”
“爷爷你真的可以让人走胎?那是在阎王眼皮子下作弊啊。”
“哼哼,你等着瞧。”爷爷接过米兰点的上好贡香,深吸一口。
“有你这丫头带玉儿,我才放心,孟轻舟太浪荡,玉儿是个傻子,心地太实诚,你最好。”
米兰被夸得喜笑颜开,“我就说,方玉硕的红棺里好像有大魂,问了老孟好几次他都不说,原来是你老人家。”
东西都准备好,人员也就位。
爷爷让我把香灰洒在地上,洒上香灰的地方,人不能过来。
“香未烧为阳,烧过为阴,所以香灰可通阴阳消息,一会儿注意看这上面的消息,我一消失,你马上和轻舟通上电话,别挂电话。看消息行动。”
米兰点头让爷爷放心。
香灰洒在床和椅子之间的一小片空地上。门窗紧闭。
爷爷端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他的身影慢慢消失了。
胖子的奶奶被安置在芸儿身边,米兰又弄来一张床。
两人分开,并排躺着。
爷爷面前上着三柱香。我盯着香,手里拿着“路引。”
突然,一支香比另两支烧得快两倍,迅速短下去,跟点着的炮焾烧的一样快。
我马上点蜡,就是蜡焰把“路引”烧掉。
路引一点上火,砰的暴出一团烈焰,一下化为灰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米兰的电话按成免提,和师父一直处于通话状态。
我听到师父在电话那端点上了烟,一口接一口的抽着。
就在这时,胖子奶奶突然动了一下。
然后她缩成一团,四肢蜷缩在一起,身体来回扭动。
香灰上出现了一行字,是一个地址。
米兰大声把地址告诉孟轻舟,电话里传出汽车开动的声音。
虽然看不到画面,但也能感觉到师父的车开得飞快。
香灰上写着,花园路38号,红顶平房,一窝新生猫,头上带黑斑的那只。
孟轻舟一边狂开一边说,但愿能赶上。
胖子在屋里转着圈,嘴里不停说着,能行不能,能行不能。
胖子奶奶突然伸长了脖子,表情变得很奇特,眼睛闭着,用力睁又睁不开。
嘴巴里发出弱小动物才会有的“吱吱“声。
难道她投了猫胎正在出生?
师父在电话里喊着,我到了,到了。
接着就是在打门,拿出钱直接说要买他们家出生的小猫。
开门的是个男人,四五十岁年纪,挡住门不让孟轻舟进。
这里电话里传出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警察,查案,配合一下。“
机智的师父把袁木鱼给带上了。
那男人和袁木鱼缠个不清,师父趁机跑进了男人家里。
所有人屏息,只听到从电话中传来猫咪尖利的叫声。
赶上了,赶了上。师父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我正在等,生出两只,一白一黑。他喊道。
约摸过了五分钟,他大喊一声,“出来了。“
胖子奶奶身体一挺,像要从什么地方钻出来。
还在奋力时,腿一弹腾,不动了。
“猫死了。“师父说,小猫还没落地就被他掐死。
这一胎算过了。
胖子奶奶平躺着如死了一般,但还有呼吸。
一切安静下来,只有电话里和病房里的呼吸声,交错在一起。
所有人都盯着香灰,上面平平整整,偏偏没有字迹出现。
师父不知道往哪个方向开,原地待命。
又一支香快速燃烧起来,我们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爷爷是不是有危险?我急得站了起来。
烧钱。香灰上出现两个字。
钱?什么钱啊?人民币吗?
我还没弄清楚什么意思。
米兰迅速拿出一大把冥币和元宝,在地上画个圈,留下口子,写上爷爷名字。
大把钱点在圈子里,元宝,竟然还有缩小的纸人。
我太佩服她思虑周到。
纸人是个长发女子模样,扎得像个女明星。
纸人烧过后,香灰好像被风吹动一样,飘飘洒洒,上面出现两个字,“够了。”
之后,一个地址出现在灰面,地址后面写着三花小猪。
这次投了猪胎。
胖子奶奶侧躺在床上,手脚并用,好像四蹄一起飞奔。
有了上次经验,师父成功找到快生的母猪,等到三花猪生下来时,直接弄死了。
胖子奶奶前后经历了,猫、猪、狗、羊……
之后,足有两十分钟,陷入寂静,电话里没有声音,病房里也非常安静。
大家都盯着那片传递消息的香灰。
病房里出现一阵风,香灰被吹散了,无迹可寻。
爷爷的影子出现在椅子上,他闭目对胖子说,“你奶奶可以投人胎了。”
病床上的胖子奶奶突然睁开眼睛,叫了声,“胖子。”
“我要走了。方雷子!我不想当人,你多管闲事。”
说完就撒手奔赴黄泉,我苦笑,胖子奶奶倒是硬气到底。
到死,也不承我爷爷的情。
爷爷走到芸儿身边,用手虚扶她头顶,另一只手掌摊开,一个银针出现在手掌上。
上面缠着一条灵如小蛇的银白烟气。
爷爷手一抖,烟气顺着耳朵钻进身体中。
他对我说,“我的事,以后再说。”影子一闪,回到小红棺里。
“哇!哇!”米兰惊叹着,“我第一次见有人走阴,能一次让人把该投的轮回全部投完。”
“胖子,你得好好谢谢方爷爷。要不是他,你奶奶得经四世动物道,才能再回人道。”
胖子丧气地说,“我知道了,方玉硕,真对不起。”
我长出口气,“胖子,对别人好,不会亏着自己,这次不是你一时善念,芸儿和你奶奶都麻烦大了。”
我看他要带奶奶遗体离开,劝他说,“让七七把那条项链还回去吧。“
一听七七,他脸上有种说不清的表情,又沉醉又着迷。
竟然没有回答我的话。我看他也受够了,还要忙奶奶的丧事,就想先消停消停。
等丧事办完,我再去找他,把项链的事给了解了。
第二天芸儿醒来了,我在椅子上瞄着。
“玉哥哥。“她叫了我一声,我睁开眼睛,赶紧过去,蹲在床边。
她流下眼泪,拉着我的手,“哥哥,你受苦了。“
我一时没明白过来。她又说,“爷爷他……我醒不过来,可房间里发生的事,我都知道。”
“哥哥,你担心我,我也都看到了,你不知道我多想醒过来,告诉你我没事。”
“爷爷一直瞒着我们,救过红英妈就没了。他一直在咱们身边。”我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要不是你出事,他还呆在棺材里不出来呢。”
“哥哥,你还有我。”
我低声说,“芸儿,对不起,要不是我太大意你不会受这样的伤害。”
“邵峰他说的对,我这人有点蠢了。可是我搞不清,哪些事应该做,哪些事不应该做。”
“要让我不帮胖子,我实在看不下去呀。”
“别说了,哥,你按自己心意行事。芸儿都会支持你的。”她握着我的手。
我带她出院回家休养,又告诉她邵峰在她昏过去时来了几次。
我给邵峰打电话,说芸儿已经出院,如果想看他就来家里。
他在电话里叹口气,“方玉硕,我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你知道我喜欢芸儿,还愿意让我去你家。”
“芸儿不是我的财产,我决定不了她应该见谁。”我淡淡说完挂了电话。
我打算过了头七去看胖子,没想到第三天,他自己找到米兰店里去了。
当时我正在帮米兰制作捆阴绳,他在门口站了好久,一直等我看到他,才在脸上堆上一个卑贱的笑。
“进来,胖子。”我招呼他。
他在门外跺跺脚才踏进店里。
“没事,我来还你钱。”他把一只信封放在桌子上。
“哦。”我继续忙手里的工作。
胖子沉默了好久,我抬头看着他,他说自己和七七订婚了。
女方家有摆订婚宴的习惯,希望我可以去参加。
我看着他小心的样子,心里有股酸酸的滋味。
以前的胖子,虽然没钱,可是说话敢大声,为人也豪爽。
几天功夫,他变得这么小心翼翼,完全变了个人。
我以为是奶奶的死对他打击太大,又不怎么会安慰人,就没说什么,只说自己一定会去的。
“谢谢你,男方这边人不多,我没什么朋友,你一定要来啊。”
说话时,他接了个电话,看了看号友,一丝苦笑在嘴角边展开。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变了种口气,“七七……我在办事。没有超过你规定的时间呢,放心吧,我一定办好。”
他脸上一阵苦涩,“不知道是我变了,还是七七变了。”
“她以前挺温柔,现在管我管得好厉害,也不让我吸烟,出来办点事,恨不得连红绿灯的时间都算上,晚回去五分钟,得哄她半个小时。”
他匆匆走了,我感觉有点不对劲,想问他项链的事,追出去他已经跑不见人了。
晚上我在家翻看红棺纪要时,师父回来了。
我头也不抬,也不理他。
他赔着笑走过来,坐我身边,“方玉硕,你爷爷不让我那么早告诉你。我也没办法呀。”
“老头子,你出来,自己和玉儿解释吧。他要叛出师门啦。”
爷爷从小红棺里飘出来,“是我不让说的,我有我的原因。玉儿,别怪你师父,不是他,你想想你现在在哪里?人要感恩。”
我电话响了,来电号没见过。
我接通后,里面是胖子的声音,说话又小又快。
“方玉硕,我没有人可找了,只能找你,帮帮我。”
“我不敢多说,你要是愿意帮我,老狼烧烤那见。”
他挂了电话,我猜一定是和项链有关。
他出事,或七七出事让他恨我一辈子,都不是我想选择的。
想好后,我跟师父和爷爷说,我想通了,谁也不怪。
两人放心地相视而笑,坐沙发上,爷爷点上香,和孟轻舟开始叙旧。
我想起师父用过两次“镇魂吼”的功夫,芸儿的日记有人翻看,但乔小络发誓不是自己看的。
原来,还是我自己太笨,如果我聪明点,早就猜到这种结局了。
到了老狼烧烤,胖子已经在那儿,伸长脖子等我。
一见我他快步走过来,激动地左右看了看,“我今天给她的饮料里下了药,才得了空跑出来。“
“七七,换人了。“
我莫名其妙看着他,什么叫换人了。
“七七变样子了?“
“也不是,但我就是知道她不是她了。“
胖子激动得眼睛都红了,“但是,我丈人,丈母娘都没认出来,就我自己感觉她变了,别人会说我疯了。“
“你慢慢说。“我先叫了五十个串,给胖子压压惊。
串串下肚,他终于可以平静地说话。
“七七不爱你了吗?“要说看到鬼,我相信,说七七不是七七了。我真不信。
“我没失恋,她爱我,可是爱得让我快要窒息了。“
“回家,出门,去买菜,全部有时间规定,上街多看别的女人一眼,都大哭大闹。“
我笑出声来,“爱你爱得很深啊。“
“我知道你会笑,我这样子不用尿泡尿照照也知道自己比猪八戒强一丢丢而已。“
胖子苦恼地说,“刚开始我也感觉挺幸福的,可她越来越过份。“
“上次晚回家一小会儿,加上多买了一包烟,跟我又哭又闹一直哄到半夜。“
“三天两头闹,我只能严格要求自己按她说的做,可有时也会出现意外情况。“
胖子说本来在这儿也交了几个朋友,前奶奶丧事完了大家一起喝酒。
说了十一点加家。
大家好久不见,话多了些,到十二点他还没回去。
七七竟然没打电话直接找到他们喝酒的大排档,一个朋友赶紧站起来打招呼。
她没接话,直奔桌子而来,一手将桌子掀翻了。
吃过的签子,酒瓶,杯子盘子,洒得稀里哗啦。
大家都愣了,胖子尴尬得要死。
实在太没面子,就冲她瞪了下眼,吼她一声,太不懂事了。
七七没接话,冷冷一笑,直接跑到大排档二楼,要跳楼。
把几个工友吓得,直接保证以后再也不找胖子喝酒了,胖子好说歹说,才把她哄下来。
回家后哭闹着把家里东西都砸了。
直到二点才哄好。
我虽然不是多喜欢七七,感觉她太势利。
不过她对胖子的确是真心的,我感觉得到。
而且她在医院时对胖子可以说是小鸟依人,很听话,也温柔。
怎么会突然变了性格。
胖子说七七不只是变了性格。有些小地方也发生了改变。
昨天他看到七七一直抓耳朵,后来她睡着了,胖子在她耳朵后面看到长了一颗红色的痣。
从医院出来后,她就拒绝和胖子同床。
胖子说自己被赶到沙发上好几天了。
而且晚上睡觉总是锁上门,进都不让他进。
说好话不行,厉害点人家就哭。
“那条项链呢?“
胖子叹口气,“我要把项链送还回去,她死活不让,说项链可以保我俩感情牢不可催。“
“我又说了一次,她就把项链收回去了。“
胖子不高兴地说,“她怎么和神经病一样。“
我碰碰他,眼睛看着不远处。
一个女孩子,摇摇晃晃向这边走来,好像醉了一样。
胖子回头脸色大变,“我操,我下的药足够她睡上一天一夜了。她这是梦游也要找到我?“
女人径直走过来,虽然走不稳,但表情很清醒,她柳眉倒竖,恶狠狠地看着我。
看着我,不是胖子。
老远看到我俩就直扑过来,胖子以为要打他,起身就跑,谁知道七七一把揪住我的衣领。
不停拉扯摇晃我,“你和胖子说什么?是不是让他甩了我,你再给他介绍好的?“
她又哭又闹很快在我身边集了一堆看热闹的人。
胖子一看她火力没有集中在自己身上,赶紧过来拉她。
女人厉声说,“胖子,你要还是我男朋友,给我教训教训这个离间我们的人。“
她好像失去了理智,在大街上指着我破口大骂。
胖子也匪夷所思,我们俩连说带拉把她弄回家。
刚到家,她直奔沙发,倒头就睡着了。
那一幕好像真的只是梦游。
胖子把她抱回房间,让我在他家将就一夜。
我也累了,和衣躺在沙发上,说实话,这出租房不大,也很旧。
可是装扮得很温馨。
七七是个温顺可人的姑娘,和今天判若两人。
最可贵的是,她不嫌弃胖子,哪怕是去买了条保感情的项链,或去偷死人牙齿。
所有行为都是在想办法保住两人的感情。
也正是因为这个,胖子才不舍得她吧。
很快,房间里传出胖子巨大的呼噜声。
我被吵得跟本睡不着。
就躺着想心事,在胖子的呼噜声中,卧室门开了。
七七穿着睡衣,闭着眼睛站在门口。
她没出一点声音,像个幽灵没声没息就出现了。 压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