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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双雁相偕回旧地 千军共进扰邻疆

雁过芳华 竟华 6273 2021-04-06 22:43

  一个人究竟是怎么当上皇帝的呢?

  李贤的情况最为简单明了,因为他父皇和母后就生了他一个孩儿,所以待他父皇病故,便理所当然的坐上了燕唐的皇位。

  马跃天的情况则稍稍复杂了些,他想法夺得燕唐兵马的大部分兵权,然后一鼓作气打下洛阳宫,便成了华罗的开国皇帝。

  完颜德的情况就更为复杂了,他本就是雨真皇位的继承人,却因完颜雄暗中勾结牛贤季,便从他手中抢走了帝位。但他之后又与马跃天合谋,借燕唐兵马攻打雨真,既为马跃天夺下燕唐兵权做成功绩,也使他自己从完颜雄手中夺回了雨真的大片土地,等到他已占了极大的优势,再凭借他的声望以及完颜雄的“不得人心”,剩下的雨真军民自然也望风而降了。

  所以李贤是“继承”,马跃天是“攻夺”,完颜德则既是“继承”、又是“攻夺”。

  而梅弄玉的情况显然同这两种方式都截然不同。

  梅弄玉当然并无继承帝位的身份,却也本无攻夺天下的兵权,所以他只有仰仗“大义”之名,召号天下义士同他一道“讨逆贼”、“讨昏君”。这等“讨伐”看似与“攻夺”有些相似,其实截然不同,因为除了他梅家的那些心腹死士之外,他“麾下”其余人跟随的都并非是他,而是他打出的“义”之名号,一但他失去了这个名号,很可能立即就会“众叛亲离”。

  所以对梅弄玉而言,是否称帝本应是一件十分谨慎的事。因为此举稍不留神就会被人责为“表面假仁假义、实则狼子野心”——虽然这两个词用来形容他女儿其实十分恰当——自然也很容易便失去义名。

  更何况梅弄玉自己压根就不想做皇帝,他虽成了其女儿的帮凶,本想教女儿自己称帝便是了。

  但梅弄玉此时纵不愿自己称帝也不成了,因为马跃天既死、他“讨逆贼”之名当然已是无从说起,而李贤这位“昏君”虽在,其先前所下“罪己诏”太过情真意切,也不免要许多人觉得,就算李贤确曾有罔顾百姓之举,但其“过而能改”,也是“善莫大焉”。此时若梅家再无法推得一“明君”,这些人很可能慢慢便原谅了李贤——毕竟比起“不依不饶的讨伐一个有悔过之意的昏君”,绝大多数人还是更愿过上清平生活。

  而他若不自己称帝,反而教声望侠名均大不如他的女儿称帝,那无疑就更加暴露自己与女儿“别有用心”了。

  ……

  洛阳城郊,兵马攒动,正是南敌排夷的云太平、西门取班师,李贤亲率文武百官相迎。

  这劳师的场面虽十分隆重,但得胜将军云太平却低着头,一点得胜的模样都没有。

  而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云太平虽将排夷赶回了南荒之境,“得胜”之言,却着实有些名不副实——她麾下的兵马只不过是跟排夷人起了两次极小的冲突,双方都没有太大损伤,排夷人便自行辙兵逃走了。

  原来那排夷王也并非傻子,梅兰竹本就只是想利用他们拖延燕唐兵马,他们又如何会当真与云太平大军拼命?反正他们引得云太平大军南下荆州,也已算是“完成任务”了。

  所以排夷人虽退,被拖延了的燕唐兵马也很难说是“得胜”了。

  更何况云太平在回来的路上便已听说,梅兰竹趁此攻取冀州,郑传忠虽终被救回,但与她一同被拜作丞相的程明却为救郑传忠身亡。

  ……

  枞阳之南,长江之滨,步漫芳与刘淳杰看着立在江边的如意楼,不约而同的想起先前之事。他二人两心相通,手上动作也如出一辙,须臾便握在了一起。

  他二人正是在这如意楼里相遇、相识、相知的,如今楼未改、亭未变,长江之水更是依旧东流不止,但他们二人的关系固然已更进一步,二人所在的世界更是与先前截然不同——二人当时既成情人,还道能教万梅庄与回雁门结为亲家,没想到如今半年不到,两家已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这究竟是该归结于人生的易变,还是天地的亘古?老生常谈的“沧海桑田”,其实也有快有慢、有先有后。

  至少在二人有限的生命里,想要看到这涛涛江水化为田俦,那是绝无可能的一件事情。

  所以二人便只有更加感叹,感叹人事的无常,远胜于其他物事。

  而这对于其他人而言也是相同的。

  罗进这如意楼掌柜的身份看似没有任何改变,但其实与先前也已完全不同。

  龙在渊背叛梅兰竹,如意楼为梅弄玉“没收”,他背叛龙在渊,以龙在渊的人头换回了如意楼。

  他先前是个兼作店掌柜的江湖人,如今却只是一个与江湖完全无关的店掌柜。

  但步漫芳显然不管这些,她与夫君一进到罗进房中,便抽出剑,抵在罗进的喉咙上问道:“罗堂主,不,罗老板,你究竟站在哪边?”

  罗进看着冷冰冰的剑锋,苦笑道:“步姑娘,你也曾是我处常客,那你应当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就算杀了我,我也帮不了步姑娘什么忙。”他叹了口气,仍是苦笑道:“否则少庄主又如何会留下我的性命,还会将如意楼再交于我经营?”

  罗进的意思很简单,他本就是个商人,如今又已“卖主求荣”,当是成了江湖中人最看不起的那等人,就算步漫芳逼着他背叛梅家,他也起不到半点作用。

  “不,罗老板还是能帮上忙的。”步漫芳并不打算与罗进多费唇舌,便又点了点头,开门见山的说道:“更确切的说,游龙帮前几个月与万梅庄往来的账目,还是能帮上忙的。”

  “这……”罗进干笑道,“那账本本在龙帮主手中,后又为少庄主收走,就算有用,步姑娘来寻我又有什么用?”

  步漫芳见罗进兀自不肯承认,便把长剑抖了一抖,恶狠狠说道:“别在我面前装蒜。你既称我是‘常客’,我岂会不知你早就偷偷誊录了游龙帮所有的账目?”她说完这句,忽然又冷笑道:“你现在不肯交出来,不过是并不相信我们对付的了梅兰竹,生怕到时候牵连到你身上罢了。”

  罗进默然半晌,忽然开口说道:“步姑娘既提及此事,我也奉劝你们一句,我虽也听说了你们‘惊鸿阵’的厉害,但你们毕竟只有五个人,这样便想对付梅家的大军,无异于以卵击石。”

  罗进所说虽看似与步漫芳先前所问无关,但他既会如此相劝,显是承认了步漫芳所言。

  “这点用不着罗老板操心了,他们有兵马,我们身后难道就没有兵马?”步漫芳长剑一挺,剑尖便又向罗进咽喉逼近了三分,仍是冷笑说道:“我虽不喜欢滥杀无辜,但并非无辜之人,我可从不会手下容情,这点你总该听说过吧。”

  “好吧,我交给你。”罗进终于叹气说道。步漫芳既曾是他如意楼的常客,他当然比旁人更加清楚步漫芳的为人。步漫芳本就不是个心慈手软的女人,尤其是对付他这种说不上好人的人,就更不会手下留情了。

  ……

  符巧心劳军已毕,便带着云太平及西门取回到她的“复国府”中,她本想作东,好好招待下二人。岂知等她一坐回她“大帅”的位置上,云太平便抢抱拳道:“大帅,请立即下令,臣与西门大哥愿攻入冀州,为程大人报仇!”

  符巧心叹了一口气,这话不只云太平,胡扬生班师时也曾说过。甚至就连她自己,也十分想为程明报仇,但她现在既是大帅,不久又会是一国之后,终不能意气用事。

  “这我可没法答应云姐姐。”符巧摇了摇头,又接着说道:“云姐姐,私仇为小,公事为大,你左相之职甚重,我先前就同你说过‘下不为例’,何况陛下不久前才责备我管事太多,如今云姐姐既已回朝,我可不能再替你担着这份我压根就做不好的职事了。”

  云太平却摇了摇头,仍是恨恨的问道:“就算不论程大人私仇,但如今乱世之中,丞相职事,又如何能比得上夺回失地重要?”

  符巧心又摇了摇头,没再说话,却转头看了看侍立一旁的丁香。

  丁香此时已被符巧心提拔为参谋,她知道大帅是要考校自己近来所学,便鞠了一躬,向云太平二人说道:“云大人、西门将军,恕下官直言,正因如今乱世,才更需要休养生息,否则坐吃山空,百姓养活自己尚不可得,哪还供得出军资粮饷、哪还有人能参军打仗?”

  符巧心点了点头,向着丁香微微一笑,显是对这个回答相当满意。

  “那就请大帅将这左相之职交予他人便是了!”云太平却更加愤恨的说道,“如今我燕唐能者愈多,程大人此番捐躯,右相不一样有人接任?”

  云太平如此愤愤不平并非没有道理,正因程明舍身相救“叛梅”的郑传忠,才使得更多忠于燕唐之人敢弃梅兰竹投奔李贤,可以说这“燕唐能者愈多”,有一多半都是程明的功劳,她、包括先前的胡扬生,当然都更觉不能教程明白白牺牲。

  符巧心却仍是微笑说道:“我那伯父行事虽偏激,却是治国的第一等好手,云姐姐先前虽行总捕之职,但你既在我伯父手下多年,当然是学到了不少治国本事,如今文武百官才能是有,却同我这大帅一般太缺经验,我既做不好这左丞之职,他们又能做好什么?所以我和陛下当然还是只能仰仗云姐姐了。”

  云太平瞪了符巧心半晌,又开口问道:“照大帅的意思,我们现在便‘休养生息’,不用夺回逆贼所占之地了?”

  符巧心又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这个意思,逆贼所占之地,我们肯定是要夺回来的,但此时姓梅的奸计得逞,占了冀州、豫州,其兵力既增,士气更是正旺之时,我们若与他们正面相攻,还不知道得打上几年,到时四下开战,更是民不聊生,那就绝非陛下所愿了。”

  云太平知符巧心所说不错,终于点了点头,却又问道:“那依大帅的意思,我们要如何夺回失地?”

  符巧心微微笑道:“姓梅的自命‘替天行道’,倘若他父女被揭露了真面目,甚至忽然暴毙,其余贼人便是一盘散沙,到时不用我们一兵一卒,贼人自然会望风而降。”她顿了顿,忽然从桌上拿起一本书,又笑道:“正所谓‘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完颜国主还复上京,便有‘不战而屈人之兵’之举,如今两国重修旧好,他以此相赠,云姐姐也可拿去看看。”

  云太平接过书,只见那书上写着三个大字:“兵战论”。原来此书与那讲求行军打仗的《八阵补遗》不同,是完颜德所著的治国之书,完颜德在作为“李通达”的十数年内学牛贤季《清平论》有感,便写出了这本《兵战论》。

  此书虽以“兵战”为名,其实主要是在说如何避免兵战。故这本名为《兵战论》的书,其要旨却与《清平论》如出一辙,倒也是十分有趣的一件事。

  云太平此时却无心看书,将书放在一旁,仍旧问道:“大帅真的就相信他们能成功,不担心他们会有危险?”她虽不知刘淳杰等人的具体谋划,但此时听符巧心说出“被揭露了真面目”及“忽然暴毙”,如何还猜不出五人是要去做什么?

  “不相信,我们又能做什么?”符巧心虽仍保持微笑,身子却有些微微颤抖起来。她虽尽力克制自己,但你要她当真不担心刘淳杰五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毕竟确如那罗进所言,他五人可是深入梅家的地盘,要对付是压根不知道会有多少万人的大军。倘若他们没能揭穿梅氏父女的真面目,连江湖众人都不站在五人这边,那五人肯定必死无疑了。

  但她终究不能不赞同符辉这个法子,因为除了这个法子,确实已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了。

  丁香忽然开口提醒符巧心道:“大帅,您不是还有什么事要交待西门将军吗?”

  符巧心点了点头,终于还是收敛心神,对着西门取说道:“西门将军,我们虽不进攻,但也请你率军在林虑、荡阴二处佯装有所举动。”她说完这句,又回过头向着云太平说道:“要云姐姐同你的‘西门大哥’分别数日,实是不好意思了。”

  西门取也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符巧心的意思,只要他们在邻界各处‘佯动’,梅家便得将大部分兵马布防。这样护卫父女的兵马,终究会有所减少。

  他们也只有这个法子,才能为五人帮上一些忙了。 雁过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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