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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钦猛然醒悟过来自己失言了,尴尬地咳了一声,转而掩饰道:“你那混账老子一辈子纨绔,你如今既然入仕做官,名声就不能坏了,要是弄出个私生子来,仕途还要不要了?”
刘雍却敏锐地发现他刚才说那番话,绝对不只是担心他的名声不好听。
莫非,颜钦也是知道他们姐弟俩身世的人?
簪璎录上,好像没有颜钦的名字啊?
刘雍不再纠缠,转而笑道:“老师既然肯做媒,学生自然没有不高兴的,还望老师多费心,不叫学生做个光棍汉!”
说完,一脸真诚地朝颜钦一揖到底。
颜钦松了口气,随即没好气地摆手:“我自当尽力就是了。”说完,仍旧觉得不爽,问了一句,“当真要娶一个白身民女吗?你那混账老子可答应了?”
刘雍笑眯眯地答:“我母亲就是一普普通通的商女,和父亲也和和美美的,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言下之意,刘彦要是反对,岂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颜钦斜着眼看他,又说道:“梁相家中有一嫡女,年纪最幼,今年也才将将十四岁,本来我这次回来想与你保媒,与梁相结亲,对你也有好处。”
刘雍脸有些红,立即又是长揖不起:“老师明察,学生不敢做背信弃义之徒,既然已经与人定了终身,就不再想其他的了。”
颜钦又是失落又是欣慰,终究是摆摆手:“罢了,管不住你!你这个事情,还是与你爹娘说明白了,及早把人娶回来才是!”
刘雍点点头,转身带着颜钦往外走,恭恭敬敬地问:“老师回灈阳城来,可曾回家看看去?老师的女儿出嫁时,我家府上还送了贺礼过去,只是当时没见到老师,有些遗憾。您儿子也快娶妻了,您何不现在回去看看?”
颜钦虽然是朵奇葩,可也正常娶妻生子了,只是常年不着家,他妻子就相当能干,一个人将孩子们抚养长大了,还各自寻了不错的婚事。
就是不知道颜钦这次回家,要不要跪搓衣板?
颜钦一想到要回家,额角也是狠狠一跳,倒是没心思再回头找刘彦挫磨人了,灰溜溜地转身离开了。
刘彦死里逃生一回,回了卧房里,拉着王氏就有些担忧:“颜钦这老小子回来了,我总有不好的预感。”
王氏见他不像是说笑,也慎重起来。
“怎么了?他回来不是因为陛下传召吗?”
刘彦沉着脸摇头:“他若是陛下一宣召就乖乖回来的人,就不会这些年在外飘荡这么久了!”
王氏想得比较远,脸色渐渐难看起来:“难道是宫里那位出手了?”
刘彦没摇头也没点头,心中也隐隐觉得,只怕就是这样了。
“怎么办才好?总不能再像上次那样,故意弄出个叫颜先生感兴趣的事物来,把人远远地支开吧?”
两人在房中说话,冷不防刘雍走到门外正巧听了个正着,忍不住推门进来了,沉声问道:“爹,娘,颜先生竟也是簪缨录上的人?我为什么没在名单上看见?”
刘彦见他闯进来,忍不住瞪他一眼,才不爽地撇嘴:“你可知道,颜钦的夫人,是谁?”
刘雍还真不知道。
刘家和颜家并算不上是通家之好,甚至外面也鲜少有人知道,颜钦是刘家三只的老师,刘雍又没有可以打探过颜钦的底细。
“难道师娘是……”
王氏叹一口气:“他夫人,名唤长孙明兰。”
刘雍一怔,恍然:“原来如此,怪不得。”
簪缨录上有十八个男子,六个女子,这六个女子的姓名中,叫刘雍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长孙明兰了,想不到竟然是颜钦的夫人,怪不得他打探许久,也没有在与刘家有瓜葛的人中查到长孙明兰的下落。
刘彦见他懂了,才郑重地问道:“庸哥儿,宫里那位娘娘,怕是存了些……要将赵国搅得天翻地覆的心思,我只问你,你可有过不甘心?”
毕竟,要是前朝不灭,刘雍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子,即是嫡子又是长子,皇位大抵是跑不掉的。可如今只是个英国公府的世子,地位再高,也只是个给人跑腿办事的人,并不算太尊贵。
刘雍倒是笑得坦然:“儿子没有不甘心,如今的一切,才是最好的安排。”
刘彦欣慰:“你能这么想,很好了。安心准备考试,别的就先不操心了,知道吗?”
刘雍想到颜钦的话,可仍旧想着,或许等到自己拿了功名之后,再与刘彦和王氏说一说柳桐桐的事情,会更好吧?随即就将颜钦的话抛在脑后不提……
…………
秋高气爽,金菊飘香的时候,灈阳城迎来了盛大的科举考试。
原本三年一考的科举,因为许融急需新鲜人才培养心腹,而接连考试,前来参考的举子相较于去年就少了许多,可是其中并不缺少前来试水的人,人数倒是也很可观。
许融对于今年的科举,最重视的是武举。一开考,竟下了命令,最后一场决赛的时候,他竟打算亲自临场,从胜出的人之中遴选优秀的人才。
消息一放出,群情激奋。
陛下亲临啊,这可是要好好表现的。
刘雍跟朝中请了假,带了家中小厮,和吃喝拉撒的一应物事,就直奔考场。
刘鎏因着许劭点头同意,她穿了男装,带着王武和绿腰出门去,打算跟着许劭一起去考场看看热闹。
文举考场她进不去,就去看看武举考场。
一出门,许劭身边跟着萧翎。绿腰走在刘鎏身边,脸色顿时一红,随即一白,低着头,再不去看萧翎了。
刘鎏看着她这幅样子,心下竟有些难受,绿腰陪伴她多年,总不好看她继续自苦下去。
萧翎见绿腰这样不再纠缠,倒是松了口气,因为许劭的吩咐,也尽量不靠近绿腰,低垂着头与许劭走在一处,领着刘鎏往考场去了。
第一天的武举考试其实没什么精彩看头,鱼龙混杂的各色人等都有,考场外被京畿卫队围了,达官贵人能进入内场,普通老百姓则是被拦在了外场。
刘鎏跟着许劭进内场,还没坐下,就看到入口处有人喧哗起来,站起身看了看,才发现竟然是许益也骑着高头大马带着护卫来了。
许劭见了自家老子,脸上虽然傲娇,眼底却有濡慕之情,朝刘鎏撇撇嘴:“老头子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
刘鎏推他一把:“走,去迎接一下。”
两人结伴迎了一段路,许益就看到了他们,以为看到的是刘雍,奇道:“你不是今年要下场试水……”
话没说完就看到刘鎏耳垂上的耳洞,立即闭嘴,看她一眼:“胡闹……”
刘鎏嘿嘿一笑,躲在许劭身后。
许劭看许益不像是刚回来的样子,忍不住问道:“父王早就回了灈阳城?为何今日才回来?”
许益淡淡地说了句:“去了一趟黎山。”
许劭眉心一皱,倒是没说什么。
刘鎏知道许益当初与袁淑妃的瓜葛,袁淑妃自尽之后,袁家不要她的尸骨,还是袁知安悄悄找人收殓了她残破的尸身,就地埋在了黎山。
许益知道之后,就在坟茔附近建了个草庐,没事的时候就去坐坐。
想来许益早就回来了,在黎山住了几天。
“走吧,上看台去看看有没有好的。”
许劭奇道:“今天是第一天,父王怎么就来了?”
许益用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看许劭:“就是第一天来才有用。你妹妹该说亲了,要是有好的,你立即出马,把人抢回家。”
许劭嘴一咧:“啊?”
许益笑眯眯地看他:“你以为老子是来看热闹的?”
说完粗话才醒悟过来刘鎏在一边,尴尬地咳了一声。
刘鎏低着头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听见,转身走在两人身后上了看台,四周已经站了许多达官贵人,或是达官贵人家的管家。
她这才知道,文举的时候各家抢女婿是在放榜之时,武举的时候,抢女婿竟是要赢在起跑线上!上头的人还没有开打,底下的人就瞪着聚光灯似的大眼,往一个个举子身上照去了。
举子分成了三十几对,一对对的上台厮杀。
谢琰走上台的时候,许益登时来了精神,急忙招呼萧翎:“你去打探一下,此人是谁,什么来历?”
许劭看了刘鎏一眼,转头笑眯眯地朝许益说道:“父王,此人我正巧认识,是名剑山庄的弟子,名唤谢琰。”
许益点点头,又问:“多大?成亲了吗?”
“不知道具体多大,但是尚未娶妻。”
许益顿时高兴了,站起身来看谢琰打斗。
谢琰身子飘逸,剑法也耍的超然,与他对阵的也是使一把寒铁长剑,一开始就被谢琰死死地压制住了,不到二十招,就被谢琰一剑抵在脖子上,只好落落大方地认输,朝谢琰一拱手,转身下了场。
谢琰也朝主考官席上的几位将军微微躬身一礼,随即转身下场。
许益看他气质仪态当得起端方君子,武艺又高强,顿时起了爱才之心,一拍身边椅背,笑道:“好个少年郎!来啊,去将人请来一见。”
许益身后立即有护卫得令抢人去了。
谢琰下了台,还没来得及回到等候区,迎面就有两个铠甲护卫走过来,其中一个朝他说道:“这位壮士,我们王爷有请。”
谢琰顺着指点一看,见是许益和许劭等人在看台上,也就点点头,随着护卫去见礼。
到了面前,许益凑近了看谢琰,更觉得喜欢。
本来嘛,许益这辈子有个癖好,就是喜欢看长得好看的人,尤其喜欢那种五官秀丽,气质出尘的人,他的后院里女子长得都符合他的审美。
许劭的容貌自然不必提了,让许益深觉自己基因优良、会生。
如今看见相貌出众的谢琰,自然也心生好感,笑呵呵地问:“谢琰啊,本王方才见你武力超群,为何过了二十招,才将人制服呢?”
谢琰真真诚诚地答:“若是不到十招就将人制服了,对手岂不输得难看?”
这话一说完,刘鎏在一边暗暗撇嘴:狂妄。
许益却立即哈哈笑起来,这小子的脾性对他的胃口:“正是这个道理!”
他又心情颇好地拉过谢琰,问了些家中出身和亲人的情况,才心满意足地看谢琰,试探着问:“贤侄家中可有妻妾子女?”
谢琰头皮一麻,只得老老实实地说了不曾成婚。
“本王有一郡主,年龄是小了些,不过再过一两年也可以成婚了,贤侄正好也年轻,依我看,正好相配。”
谢琰脸色一变,这才知道许益的意思,原来竟不知是赏识他的武功,而是招婿来了,他急忙朝着许益作揖:“王爷容禀,区区在下一无功名在身,二无家财傍身,家中也无多余人等为在下操持婚事,实在不敢耽误任何女子的终身。在下谢过王爷盛情,只是……实在不能接受……”
许劭在一边听见了,对这谢琰的印象倒是好了些。
许益到事业不生气,自己闺女被人嫌弃了,却还对谢琰刮目相看起来:竟然不是个贪图富贵权势的,很好!极好!
“不急不急!这事儿急不得!来,贤侄啊,第二场大比还要明天才开始,跟本王回府去,本王向你讨教些武学之道,可好啊?”
谢琰嘴角一抖,看了许劭一眼,眼神竟带着些求助的意味。
许劭干咳一声,才不得不出声:“父王,谢公子明天还要比试,今晚该好好休息准备才是,父王要是想结交,大可以等到武举结束了,再请谢公子入王府与您切磋就好了!”
许益只得放弃立马把人抢回家的打算。
谢琰松了口气,暗暗朝许劭送了个感激的眼神,赶紧转身大踏步地跑了。
许益看着了谢琰,对其他的武举子就没什么大兴趣了,索然无味地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一件大事,悄声问许劭:“宫里那位南疆来的昭仪,最近是不是不大好?”
许劭低声将贺域晴的事情说了说,许益越听眉头锁得越紧。
可许融和贺域晴的事情,从私人层面来说,毕竟只是后宫家事,他一个外臣,也只能寻着机会,私下里提点许融一点了。
……
武举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宫里却意外迎来了八百里加急的紧迫军情!
西北境外的乌孙国本该派遣使臣团入赵国,来给年底过生辰的许融贺寿的,可是使臣团竟率领了五万骑兵。骑兵掩藏在使臣团之后,等到使臣团进入赵国境内,这些使臣竟然和外面的骑兵勾结起来,杀了守城的将士,打开城门。
骑兵在赵国西北沿线三座城池中烧杀抢掠,掳走大量的布匹银钱,这也就算了,这些该死的乌孙人,还将城池中所有粮草都劫掠走了,将女人和小女孩都带走,但凡成年男子和男孩,统统死于骑兵们的弯刀下!
赵国西北,已经狼烟四起。
各个城中都是尸骨遍野。
消息一传入朝中,举国震动!
乌孙国上一次扣边犯境,还是四十年前,当时萧氏一族的当家人萧衍,率领萧家军上阵御敌,将乌孙大军阻挡在边境之外,并且一路乘胜追击,杀到了乌孙王都,将乌孙国九成以上有战斗力的男子和小男孩统统斩杀,致使乌孙国近四十年的时间里,无力侵犯赵国,只能委委屈屈地做一个小小的属国,年年向赵国进贡。
许融从得到消息,直到第二天,愁得脸都要绿了,却想不出,除了年亲王,还有谁能领兵讨伐乌孙国。
袁知安心知许融心底忌惮。
朝臣中,有被袁知安拉拢的,又何尝不明白许融的心情:不想倚重年亲王,新一年的武举胜出者还未出现,就算有武举状元,也不可能立马披挂上阵。
可就这么让兵权牢牢地握在许益的手里,许融终究是不甘心的!
第二日上朝时,重臣也已经知道乌孙国叛乱扣边的事情了,文臣们反正不用上阵杀敌,自然是各个说得唾沫星子乱溅,只恨不得用嘴巴将乌孙国给怼灭国了才好!
户部尚书年老,最倚重的是办事老道的刘雍,于是等到百官都吵吵得差不多了,刘雍才一咬牙,走上前去,朗声说道:“陛下,微臣有本要奏。”
许融见他出列,立即就明白他要说些什么,可是刘雍既然开口了,作为一个明君,自然是要当廷听一听,只好开口问道:“何事?”
“陛下,国库空虚,这场战事,我们怕是消耗不起!”
许融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刘雍又道:“臣自请,从自家存银中拿出一万两捐赠,充作军资。”
许融有些意外地看他,随即会意,转身看在朝的其余百官:“刘爱卿的提议深得朕心!朝中虽然有困难,但是各位方才也说了,这一仗,必须打!”
刘雍立即一唱一和地接口:“而且还要打赢了!”
许融在御座上立即点头:“然也!既然要打赢!就务必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朝中钱粮不多,能支持多久啊,刘爱卿?”
刘雍迅速地心算一番,才朗声道:“若是朝廷派遣二十万大军出战,户部如今能调拨的钱粮,怕是只能支撑一个月。”
许融点点头,倒是比他原本预想的要好。
“既然如此,年底朕的寿辰,就从简办理了。将省出的银两充作军资,另外,后宫的日常一应开销,也应当缩减!”
百官一听这话,想起一句话来:君忧臣辱。
做皇帝的为了战事都要缩减自己和后宫婆娘的开支了,做臣子的,还有脸站着吗?
梁相带头跪下,大喝一声:“陛下,臣等有罪!让陛下为战事这般有心操劳,是臣等之过啊!臣也愿捐献臣的俸禄,臣家资微薄,权且捐献三千两,充作军资!”
刘雍嘴角一抖:好嘛,苍蝇腿再瘦也是肉啊。
有了梁相带头,百官纷纷慷慨解囊,生怕捐晚了被许融暗暗记仇,以后仕途就毁了哟。
等到散朝之后,刘雍命史官拿过记录在案的名册和银钱数目,看了一眼,草草一算,竟足有五万两之多。
国家这么穷,达官贵人们都挺富裕的嘛!
许融因为刘雍的机敏,当堂筹措到军资,心情很是不错,回了后宫,正要往清凉殿呢,路过椒房殿外的时候,就看到林氏带着乌泱泱一群宫妃和宫女太监们,跪在椒房殿外,期期艾艾地看着他。
许融问身边的大太监:“大监,她们这是作什么?”
大太监不好直白地答,只好说道:“许是……听说后宫要削减开支的事情了吧?”
许融皱眉,林皇后带着众人跪在这里明摆着是要拦道的,难道也要捐献自家的金银首饰?
他有些狐疑,半道上一拐,到了椒房殿外,见林皇后一脸殷切地看过来,只好上前将人扶起来,转身朝林皇后身后的几名嫔妃也温声说道:“都别跪着了,起来说话吧。皇后,你带人跪在这里,可是有事要说?”
林皇后被拉起来了之后,才满眼是泪地看许融:“陛下,后宫的开支一向都是臣妾在管,陛下如今下令要削减后宫开支,臣妾自然是没意见的!各位妹妹也没有话说!只是,清凉殿那里,昭仪毕竟流产不久,若是削减了开支,殿中的药材炭火和各色衣物摆设,都是要削减的,如今天气严寒,这样一来,昭仪怕是要受苦!陛下,臣妾在这里跪着求见陛下,也是想与陛下求个恩典,清凉殿的开支,就不要削减了吧?”
许融霍地眯了眯眼,看着林皇后,半晌,才轻轻一笑:“哦?这可不好!都是朕后宫里的,没道理厚此薄彼,要削减,自然都是要削减的!”
林皇后本以为,以许融对贺域晴近来的宠爱程度,一定会答应这个请求的。
想不到他会拒绝!
她有些吃不准了,是自己的意图太明显了吗?
许融朝她吩咐完之后,就转身朝清凉殿走,心底里却在冷笑,当他是傻子吗?这么明显的捧杀手段,贺域晴或许不明白,他却看得分明。
这林氏,迟早他得废了! 簪缨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