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秋水被他揽在怀里,对他期望的答案一清二楚。他的怀抱竟然这样温暖,恐怕只要稍一软弱就会就此沉溺进去。
他的手渐渐移到她的脖颈后,扶着让她无法逃避。看着那双带着爱意和情玉的眼,她知道自己必须得说些什么来控制事态的发展。
“皇上,”她下定决心开口道:“皇上忘了吗?其实你从前问过同样的问题,今日又问,奴婢还是一样的答案。”
他微微蹙眉,看着她反问:“如果朕一定要呢?”他心知肚明,强要又有什么意思。“朕这样诚心实意地待你,难道你都没有一丝感念?”
他阅人无数,最擅长的就是知道每个人的弱点,这纵然是一种手段,但未必怀有恶意。
果然她闻言心中一动,他的宽容和偏袒,她无以为报,一点一滴铭感于心,已经悄悄渗入了她的思想中。
朱祁钰看出她的动摇,遂贴她到耳边低声说:“你在朕的身边,朕就不会觉得孤单。朕还会比旁人十倍、百倍的对你好,只要你开口,便是天上星、水中月,朕都可以给你。”说着让唇点在冰凉的耳垂上。
他的声音好听极了,伴着气息吹到她耳边,暧昧到让她浑身酥麻,双颊如沁血一般通红。
他不等她回答就动起了手。
不知不觉中,吻又细又密地落下,浪潮一般席卷,所到之处如着火般炙热,让人恍惚起来。她短促的呼吸更像是激励了他手中的动作,让人愈发意乱情迷。
“秋水,”他气息急促地在她耳边呢喃:“过了今夜,朕会给你一个名分,把你当做妻子一样对待。”
她猛然一怔清醒过来,挡开他的手。不,不该是这样的!
“怎么了?别怕。”朱祁钰温柔的问,语气亲昵而灼人。
她着急起来去推他的手,并低声道:“奴婢做不到……皇上,奴婢……奴婢曾经许过人。”
“……许过人?”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是。”
朱祁钰又不是三岁小儿无知少年,自然明白这话的深意,他一愣,显然没有料到她有这样一桩往事。
他沉默片刻,几乎是咬着牙在问:“那个男子现在何处?”
沐秋水略一沉吟回答说:“他很早以前就死了。”
他松了一口气,不以为意反问:“那又有何阻碍?”
“可是奴婢……”
“朕不在乎,”朱祁钰毫不迟疑地说,他的神色分外柔和:“荣华富贵朕都可以给你,朕不只是要你的人,更在乎的是你的心,如今不是要你服侍朕,而是要你与朕全心相对。”
话说到这个地步,任是世上哪个女子都不能再拒绝。
她也有一转念想要就此顺从命运的安排,可最后还是咬咬牙推开他,跪倒在地上诚恳地说:“皇上既然是征求奴婢的回答,奴婢的意思已经很清楚,就请不要再苦苦相逼。”
她不知道朱祁钰现在是什么表情,但却可以听见一声叹息,他一定失望至极。
沐秋水小声呼吸着,生怕任何一点大的动静都会刺激到他下出可怕指令,正当她为此忐忑难安时,蒋安却出现在外头,说是唐贵妃来了。
原来唐贵妃得了到行宫的旨意便大为雀跃,连忙命人收拾了东西,忙碌半日紧赶慢赶在内宫落锁前赶了出来。
她虽来得晚,但皇帝避暑只命她一人陪伴,这可是上上荣宠,代表的含义不言而喻。这般得意,因此刚一安顿好,凳子都不曾坐热就赶着来请安。
“叫她回去,朕现在不想见她。”
蒋安应了一声退出来如实回禀,唐贵妃却觉得甚是奇怪,这样忽然的召她来行宫,却又避而不见实在诡异。她心中一动问:“皇上身边是谁在伴驾?”
“娘娘说笑了,行宫里就娘娘独一位妃子,哪还有旁人?”
“那皇上为什么不见本宫?”
“皇上许是体恤娘娘初来乍到正累着,想等明日再召见呢。”
唐贵妃“哼”一声说:“你少跟我打马虎眼,我问你,皇上是不是宠幸了身边那个宫女?”
“呃……这……”
蒋安的反应很好地印证了她的怀疑,她心里火冒三丈,自己才几天不在皇帝身边,就让别人捡了便宜。然而皇帝的兴致又有谁能左右呢?故而她只能白蒋安一眼,便知趣地走了。
其实蒋安并吃不准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方才进去,见着沐秋水衣衫不整地跪在地上,私心里想着她应该是侍奉不周得罪了皇帝,料想一会儿朱祁钰就会将她赶出来,自己便要替上值夜,因此一时守在寝殿外头没有离开。
哪知过了许久也不曾听到召唤,他这才摇摇头回了耳房。
沐秋水御前失仪,此刻跪着等朱祁钰降罪,五脏六腑都觉得在搅动翻滚,方才有一刻的晃神,她居然又把那两个影子重叠在了一起。
朱祁钰紧紧抿着嘴唇,长久地静静看着她,直到忽然觉得不知从何而来一阵凉意,这才想起她的衣衫还凌乱着。他捉起掉在地上的外衫披到她身上道:“你起来。”
她却仍旧跪着一动不动。
朱祁钰知道她是害怕自己,他想不到自己这半年来如此耐心和诚心,居然都不能打开她的心,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问:“你这样不情不愿,可是心中思念那个死去的男子?”
她轻轻摇摇头。
“那你是……讨厌朕?”
这话世上谁都能说,唯有此刻出自他口竟让她心酸不已,沐秋水两眼微微湿润道:“奴婢从来没有这样觉得。”
“那是为什么?”
她答不上来,心里一团乱麻。
朱祁钰面色凝重而失望,他慢慢踱到窗前,看见外头若有若无的光亮道:“夏日风光多旖旎,却无良人可相依……去让蒋安来替你,你下去休息。”
“皇上……”
“朕不怪你……今晚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你不必觉得有什么负担,下去。”
她这时才敢抬起头去看他,瞧着他的背影,发现不知何时竟似乎清瘦了许多,心里疑心他春天时的病并没有好透,但只是淡淡告了退。
第二日惴惴不安地见到他,但见他神色一如往常,只顾忙着批阅奏折和会见大臣,晚膳后唐贵妃又陪着他在廊下纳凉。
仿佛真的如他所说,“昨晚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左不过是一件风月事,莺歌燕语一多便也不会在意了。
可他越是不提,她就越是无法释然。她太了解朱祁钰了,他习惯于把所有的事都放在心里,仿佛暴雨前的宁静,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绞碎一切。
她愈加谨言慎行的伺候在他身边,终日如履薄冰。
辽王的事便是这样,朱祁钰可以一再忍让,但一旦爆发,就是让他万劫不复。下一个被打入万丈深渊的是谁,她大概已经猜到。
八月,人人都在忙着回銮的准备,她在替他整理案几的时候,看到打开的奏折上的字,上面说到从前和宦官王振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一些人。
当年为了避免无人可用的情况,朱祁钰并没有完完全全肃清王振的残余势力,尤其是那些隐秘往来的朋党。虽是匆匆一瞥,她让然看到上面有几个熟悉的名字。
这一些,便是接下来朱祁钰要除去的人。他会缓缓的,无声无息地着手,在那些人终于发现自己被盯上的时候,大难就已经临头。 朔风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