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嗣博经过这一番折腾后,反而少了些愚钝,多了几分灵活。他对蒋悦的深情并没有因此减退,反而更加炽烈。只是不敢再表现出来。他为情伤怀,整日没精打采,恍恍惚惚的过着。也很少有蒋悦的消息,虽然同在一个学校,近在咫尺却远胜天涯。
有一次从同学那里听到蒋悦喜欢的人是一个打球打得好的大个子。那人因为球技,全校出名,叫做方信绅。潇嗣博忽然开了窍,方信绅才是横亘在他和蒋悦之间的阻碍。他把方信绅当成了竞争对手,整天只想着要怎样打败他,让蒋悦回心转意。想来想去,才想出了一条笨办法,既然蒋悦喜欢的是篮球技术好的。那我就炼好篮球技术,就学方信绅。
潇嗣博本来从不打球的,又没什么经验,好不容易才想到一条妙计。当然很快就实施了。他买来了球衣球鞋。也常去球场打球。见到方信绅后,学他打球,学他走路,学他说话。当然也学他的粗话。果然,他又可以经常看到蒋悦了。他看到蒋悦在场下的时候,尽量表现得凶悍大气一些。说话时,也偶尔说说粗话,都是从方信绅那里学来的,拾人牙慧。蒋悦不知道他是为了自己才变得这样,见他身上少了些酸腐,多了些灵动的朝气。关注方信绅时,偶尔也看看他。对他笑笑。潇嗣博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鼓舞。感动之余,更加专注的学。这样学了三个月后,对方信绅越学越像,走路时也嚣张起来,说话时常常带脏话。
邓伯威和他交情最好,是对潇嗣博了解最多的人。对他的异常举动心知肚明,也曾经语重心长的劝解:“做人不必太过执着,对不可能发生的事,要尽早放下,悬崖勒马方是聪明之举。切莫等到泥足深陷时,进退维谷。爱情关口,向来最是折磨人。尤其是蒋悦这样的女生,见多识广,阅人无数。未免眼界高,她若是肯看上你时,在她看来,那是去高就低。就算以后勉强和你撮成了一对,你处处受气,矮她一等。终究是你在求她。人不怕没势,就怕得势欺人,仗势凌人。在世上是不会有公平的,老师高学生一等,工头要高师傅一等,师傅要高学徒一等。老板高经理一等,经理高主管一等,主管高员工一等。就是在一个家庭里,也常有主次之分,内外之别。一方得势,一方弱势。得势的一方要是不肯容让,失势的一方谁肯常受积压。这样也难和谐。白头偕老,又有多少能和顺归老的。多是少年夫妻意气高,先是吵,再是打。等到老了,又成了吵。连走路都要依仗拐杖,行动范围不超过百里。哈哈,那是没力气打了,打不动了。只好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做了彼此的镜子,印证着彼此成长的历程,见证了岁月的沧桑变迁。你本不擅长吵吵闹闹,你这脾气天塌下来有房顶着。在如今这一惊一乍的时代,有的人放个屁都要习惯性地向世界宣布。嘿嘿,像你这样泰山崩于前而不惊的人倒是少得很。可蒋悦是不是和你同路的人,那可不好说。你对她如此深爱,可要想好了是不是有充足的理由。”
潇嗣博那时爱蒋悦早已不能自拔。他对蒋悦一见钟情,就像孩子看到心仪的玩具,无论花多大的代价,都要得到。别人多看两眼,就以为是要抢走。潇嗣博听了邓伯威的话后,也领会了些,他依然去球场。
突然有一天,潇嗣博在球场上没看到蒋悦,他从下午一直等到天黑,方信绅走了,很多打篮球的人也走了。他一直在球场上徘徊着,他生怕吃饭的当口,恰好蒋悦来了,因为没看到自己,又离去。忍着饥饿。可蒋悦始终没来。
接连好多天蒋悦都没来过,潇嗣博对蒋悦的关心挂念无微不至,他心中焦躁,跑去朋友那里打听。他和蒋悦不在一个系,要打听到她的消息,经过很多人。潇嗣博凭着一股韧劲,几经周转,才终于了解到实情:方信绅虽然球技出众,身体健壮。但仗着这点本事,一时间仰慕的女生多了,也把持不住,开始滥情无义。女朋友甩了又换。蒋悦也对他倾慕,自会对他的风流韵事打听得一清二楚,得知他行止不端,自私无义,虽然爱慕,也忍痛割爱,就此死了心,再也不来看他打球。
潇嗣博听到这些信息后,他才想起方信绅最近在球场上,时不时就有电话,不是约吃饭,就是约逛街。原因竟然为此。
潇嗣博得知这些消息后,欢天喜地。他捡了这个空当,蒋悦不来球场,常去图书馆看书,他本来就不喜欢打球的,于是也不来球场。经过一番精心计划后,潇嗣博又常去图书馆。蒋悦去哪里看书,他就悄悄跟去哪里,等到和蒋悦碰头后,笑嘻嘻的说是巧遇。
每一次遇到都说是巧合,实际上潇嗣博早就算好,在哪里会碰面。就连碰面后,要说什么话才能讨蒋悦开心,都已先想好,在没人的地方练习几遍,但他见到蒋悦时,爱慕之情使得他激动慌张,打了招呼,蒋悦还他一句,他急急忙忙将先想好的话一口气说了,他爱蒋悦爱得很深,又怕多说了会惹蒋悦讨厌,从此不来看书。那他就再也看不到了。于是说完话,被鬼追似的慌忙的走开。
过了几回后,蒋悦也偶尔答答话。潇嗣博不能临场应答,将蒋悦说的话用心记住,回去后再想如何应答,才能让蒋悦开心。想好了,去没人的地方练习几遍,学校里人也多,所到的地方,比较偏僻,常看到一对对情人搂搂抱抱,亲密无间。潇嗣博耐着性子,等那些情侣走开了后,他才开始练习,总是要在心中存想几遍,反复琢磨。要怎样才能和蒋悦的话接上口,合她心意,又要做到无缝对接,看起来自然得体,没有经过雕琢粉饰。每一句都是随口说出,又恰到好处。
直到炼得熟了,能随口说出来时,潇嗣博记下来。等到在去图书馆的路上遇着蒋悦时,依然笑嘻嘻的又是巧合。将想好的话说出来,蒋悦又说些话。他又记下了,回去想如何应答的话。先时像是在背书,后来潇嗣博也找到了些感觉,如此反复的次数多了,终于能临场和蒋悦对答。为了讨好蒋悦,为了能多有机会接近蒋悦,为了让蒋悦对自己不讨厌,潇嗣博煞费苦心。
刚开始比较生涩时,他去没人的地方练习,往后渐渐习惯了些,遇到谁他都把那人当做蒋悦,无论男女,逢人遇事就说情话,一条游鱼,要分公母,猫叫嚎春,狗吠发情,吃到水果,也考究其雌雄。一切生拉硬扯,强比硬喻。把漫无边际的话题总要绕到爱情上来,无关风月的事总要扯得爱恨交织。又以蒋悦为核心。这样他见到蒋悦时,终于能顺畅的谈开来。和蒋悦相处的机会多了,就渐渐熟悉起来。在蒋悦心中就渐渐形成了一种默契,她每次来图书馆都会很巧合的遇到潇嗣博,而且碰头的时间点很相近。她来图书馆时,除了看书学习,竟然多了一种莫名的期待。
蒋悦因方信绅的事,一时间心情也低落。潇嗣博这时候得了这空当,慢慢地靠近了蒋悦。蒋悦和他熟了,就说了方信绅的事。蒋悦虽然死了心,还是受了影响,心情很差。
潇嗣博也想明白了,第一次被蒋悦拒绝,除了方信绅的缘故,更多的还是因为自己太过心急。他又借醉大闹了一场,这样对被她拒绝的事也就想开了。想着自己和蒋悦越来越熟,潇嗣博又写了一封情书。
这次他为避免被当场拒绝的难受。写好了信,托他的好朋友邓伯威送给蒋悦,并嘱咐道:“在某天某个时间某个地方,你拿着信到那里去,一定会遇到她,你把信交给她,不用说是谁写的,她看了之后,就会明白。你等他把信看完后,再回来。”
邓伯威接到任务后,只摇头叹气。
临走前,邓伯威道:“你上一次被拒绝,是心还没有被伤透吧。刚复原了些,又想撕心裂肺了。她要是有心于你,一个动作都是示爱,一个眼神也可传情。她要是对你无心,你就是拿全世界来换,也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潇嗣博道:“如果还是被拒绝,那我就认了。你赶快去。”
邓伯威来到潇嗣博说的地点,等了不到十分钟,果然看到了蒋悦。打过了招呼,邓伯威把信交给蒋悦,就直截了当的说道:“有一个人肯为你放下做为男人的自尊,别说是百里挑一了,这样的人,一万个人之中,只怕只有他一个。我要是女的,也一定会被他的执著打动。锦绣良缘,可遇而不可求。我是传话送信的,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蒋悦道:“你是想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是不是?”
邓伯威道:“大概就是这意思,看来你也是知情识趣的人,我说的这些废话倒显得是冲着屁股看天,有眼无珠了。”
蒋悦道:“你说话处处都在向着他,我也听出来了。”
邓伯威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只是做了传话人该做的。”
潇嗣博和蒋悦相处一段时间后,知道蒋悦爱听的都是些浅白的话,他又跟方信绅学了些粗言俚语。第二封情书就写流里流气,简白直接。
蒋悦打开信件,就看到潇嗣博是这样写的。
如:“卧槽,都是我不好。马勒戈壁,谁叫我那样地想你呀。还每时每刻都会那样地想你。先人板板,我生拉硬扯,明知流水无情,偏要抽刀断水。明知深情的人注定不会有好下场,我偏不信这个邪。你叫我面对现实,我是跟现实干上了。现实它算什么?”
“前些日子,你说我们不适合,听了这话我十分难过。本来想一气了之,从此音讯断绝,不再了你。但是呢,包羞忍辱是男儿。他娘滴,我是男子汉嘛,不能跟女子斗气。算了,这些污巴狗灶的,就不扯了。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我口口声声说什么要朝暮相慰。见你心情不好,我不但安慰不了你,反而跟着你一起难过。”
“不是我乱讲啊,是没人教过我。我就很纳闷了,这学校是怎么啦?我来学校两年多了,学会了逃课,学会了抬杠,学会了考试作弊,就是没学到怎样安慰人。想想也怪不着学校,老祖宗都没有这条规矩。我以后做了教授,要教学生怎样安慰女人。听说有一种叫女汉子的很坚强,能挑能背,不需要安慰。对这个称谓,我也是着不住了。”
“总之你不要再心情不好了,要尽量想想,做我的女朋友。怕什么,什么都不用怕的,做我的女朋友吧,那实在安逸得很,我就可以放肆大胆的安慰你了。”
潇嗣博这次不像先前那么着急,有了上次的教训,加上这几个月来的来忍耐。采取了折中的写法。
蒋悦看着这封旷古绝今的情书,潇嗣博不提一个爱字。但蒋悦仿佛看到的是潇嗣博亲临眼前,为了爱情不惜指天骂日。是那种青年人为了心爱的人,愤然与世界作对的勇决。又不惜体命,恨不能把心窝也掏出来相待的冲动与真诚。
想着潇嗣博对自己痴情不改,爱慕如初。心里感动,眼里噙着泪,又忍不住笑了半天。
邓伯威看得惊诧莫名。见蒋悦满脸欢喜的将那情书折好,珍藏。脸上忽然掠过一丝羞涩。
邓伯威见她对一封情书如此珍爱。又见到她这表情,他作为旁观者,那意思不用说也明了。这才喜滋滋的跑去告诉潇嗣博。他一路走着,一路想:“当一个女人因为收获爱情而传达出发自内心的欢喜时,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风景。潇嗣博这家伙,看到蒋悦后,就像猫见到老鼠,死追不舍,咬死不放。搞得我都想找人谈恋爱了。不过我要做老鼠,自己当诱饵,让猫来追捕,那才有意思。按这趋势,要不了多少年,老鼠多,满大街乱窜。猫少,猫不缺猎物了。害苦了泛滥的老鼠,找不到打洞做窝的地方。”
潇嗣博得知消息后,苦涩的笑了笑。想起这几个月来,为了打动蒋悦所做的一切,当初所忍受的一切痛苦,一时间化作一丝丝甜蜜的回忆绕在心头。
起初,蒋悦见潇嗣博过于木讷,怕他不通情意,一生幸福,致使错托。再相处一段后。她才发现,媚言诮语,总令潇嗣博摸不着头脑,一颦一笑,让潇嗣博心情激荡。一怒一嗔,潇嗣博心驰神醉。哪怕是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令潇嗣博激动不已。一片微风,到潇嗣博那里成了山呼海啸。
潇嗣博渐渐地天机洞开。若有争执,蒋悦当然是赢的一方。最后总结时,潇嗣博惊讶地看着蒋悦。木呆呆的说道:“这么说来,又是我不对了。”蒋悦常回他:“你说呢?”这样简单节省,又处久不累。在潇嗣博那里,她得到了作为女人从来没有过的尊宠与溺爱。觉得人生之至乐,无过于此。欢言戏语,比不了真情实爱,千言万语,远不如一人一心。两人琴瑟和鸣。颠鸾倒凤,百般恩爱。
蒋悦将潇嗣博的书信一直收藏着,要是心情不顺时,就拿出来找气,指着马勒戈壁那几个字道:“你这算什么?又操又骂的,你对谁不满了。”
潇嗣博道:“都这个时候了,我哪里还有不满。马勒戈壁意境很美。我给你写信时,就加进去了。你想啊,那是说一对情侣骑着两匹马,那两匹马恰巧也是情侣,男的骑着公马,女的骑着母马。在戈壁大漠里赏莽莽黄沙,孤烟袅袅。那时候信马由缰,自在无碍。而那莽莽大漠虽然漫天黄沙,却能滋养荒草生息不绝。花红柳绿,虽然浮娇艳丽,充满魅惑。只不过是一时新鲜,浮世繁华终究昙花一现,怎比得了大漠的沉雄宽厚。咱们以后也要经常去戈壁。”
蒋悦嘻嘻一笑。道:“你马勒戈壁,你自己去就得,干嘛要牵上我也去你马勒戈壁。不过你这比喻倒也有趣,你把自己比作大漠,说得自己宽厚如海,广大无边。浮世繁华虽然诱人,但不可长久。你怕什么?你怕有人才貌胜过你时,我就会弃此投彼吗?”
潇嗣博被蒋悦说了一通你马勒戈壁的话,知道被占了便宜。但得娇妻深明我意,可亲可吻,当初那么多的委屈都受下来了,这点小事那还有什么值得计较的。
蒋悦心里乐了一会儿。道:“你说马勒戈壁意境很美,我依你。还有先人板板呢?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这信是写给我的,你如果在信上骂人,被骂的人一定就是我,你竟然敢写信骂我。”
潇嗣博道:“先人板板,也不是骂人,是用来辟邪祈福的,就好像在我老家,以前还在门上贴着门神,和先人的板板一样,都是用来辟邪的。”
蒋悦道:“你先人板板,还在不在呢?要是还在,你拿来我瞧瞧,也拿来辟辟邪。”
潇嗣博道:“如今我们都成这样了,我先人板板,也是你先人板板。已经不在了。”
蒋悦道:“你先人板板就是你先人板板。不管在不在,那都是你先人板板。”信是潇嗣博写的,蒋悦不肯吃亏,潇嗣博落得自己受领。
后来经过蒋悦介绍,邓伯威认识了一个叫孟蝶的女孩,孟蝶是蒋悦的好朋友。邓伯威是潇嗣博的死党。两人撮合后,邓伯威和孟蝶结了秦晋之好。说来也是运气使然,四人毕业后,被留在学校做了讲师。现如今匆匆已过二十余载,从讲师做到了教授。潇嗣博和邓伯威两人又成了同事,两家关系融洽。
潇嗣博以修身齐家事业为念,如今年近半百,丰衣足食。仍有高升的空间。为人处世以忍耐为根基,在物欲横流的时代,觅得人间清欢一昧。
潇嗣博和蒋悦婚后不久,有了潇舒雅。而邓伯威和孟蝶有了个男孩,那男孩叫做邓晓成。因为两家关系融洽,邓晓成和潇舒雅自小犹如青梅竹马。潇舒雅手上的那颗珠子,就是在她十五岁那年的生日宴会上,邓晓成赠送的生日礼物。
在邓晓成和潇舒雅看来,这颗珠子便算是两人的定情信物。然而白俊庞的突然出现,是潇舒雅始料未及的,潇舒雅看着珠子叹气,正是为此。 老东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