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的少女正是潇舒雅,潇舒雅那天离开状元桥后,很快就和李文喧分开。自行回到家中。自从那天晚上和白俊庞闹僵了后,潇舒雅深居简出,除了正常上课去学校外,其他时间多数待在房里,学生会有事通知到她,也被她找理由推脱掉。她待在屋里,有时看看书,有时学着潇嗣博修花裁草,或替潇嗣博给画眉添食。
潇舒雅的房间卧室连着书房,中间是一道半月形的门,有门帘隔着。她的卧室里打扫得一尘不染,衣服鞋袜堆放得有条有序。掀开门帘一看,在她的书房里,地下铺着一条半旧的绒毛地毯,门帘正对面的窗沿上摆放着茗花瑶草,花盆小巧别致,种有郁金,紫罗兰等。
两边面壁对称放着两排书架,书架两旁挂有字画联对。有的是潇嗣博手书,有的是买来的。左排书架顶上的木板壁上,装裱着《命运赋》全文,是潇嗣博仿王羲之行体书写。
潇舒雅听潇嗣博在家里常自吟哦。如‘满腹文章,白发竟然不中,才疏学浅,少年及第登科。青春美女,却招愚蠢之夫。俊秀郎君,反配粗丑之妇、、、、、、此乃时也,运也,命也。人生在世,富贵不可尽用,贫贱不可自欺。听由天地循环,周而复始焉。’潇嗣博念完,悠然神往,每每兴叹不已。将全文写下,装裱后,挂在潇舒雅的书房里,以作装饰。一副字写得笔势遒劲,尽得其神。
右排顶上装裱了一幅画,画中青山隐隐,清溪空谷,白云出岫。一老人风神迥异,骑着青牛往青山溪谷中驱进。山脚下一方巾白服学士遥遥望着。似欲追随老人而去,而他前面有深涧荆棘阻隔,从神态上看,这方巾学士,并没有因为阻隔而懊丧,他似乎正在深山渊谷中寻道而往。
书架上摆列着各种名著。书架中间有一张檀木长桌。一套软皮沙发。
潇舒雅跟着她的父母住在宿舍楼里。从外面看,这栋楼被一堵石砌的高墙隔在学校外面。潇舒雅住的是二楼,从她的卧室的窗户里看出去,目光正好高过那堵墙,能看到学校里的部分的景致。石块砌成的高墙上面,种了两排樱花。樱花夹着小径。
黄昏中,校园的小径上,流动着一群大四的学生,三三五五的走着。他们激情飞扬,活力四射。正欲破茧而出,冲破迷茫的屏障,迈向人生的大道。青春的朝气总伴着难以言说的懵懂,谁又能想得到此去是平坦开阔的康庄大道,还是曲折冰寒的暮雪千山。小径两旁,樱花熏熏,尽显柔美。花丛深处,蜂嗡蝶舞,也为青春吹奏一曲离别的赞歌,演一支将不复再来的舞蹈。
潇舒雅默默地看着白俊庞和他的室友们离去,她听到白俊庞的自言自语后,不由得激起了怜悯之心,幽幽的叹了口气,端庄的脸上更增秀美。随后缓缓地走出书房,来到自己的卧室里。
潇舒雅的床边有一张书桌,潇舒雅慢慢地拉开抽屉,拿出一个粉红色的精致的盒子。打开盒子,盒子里顿时放射出青蓝色的光芒。潇舒雅拿起盒子里的一颗青蓝色的珠子来,那颗珠子上泛着蓝郁郁的光,宝气氤氲,看来十分贵重。整间屋子很快被那种蓝光充塞着。
潇舒雅看着那颗珠子呆呆的出神,忽然间想起了很多的往事,那是潇嗣博和蒋悦的恋爱故事。
原来,潇舒雅的父亲潇嗣博年轻的时候也是这所大学的学生,潇嗣博学的是文学,蒋悦学法理学。
潇嗣博在一次学校运动会上碰到了蒋悦,从此对蒋悦一往而深。经朋友介绍后,潇嗣博终于有机会和蒋悦见面。
那时候,蒋悦的追求者很多,有家中富有的,有与她同系的拔尖学霸,有校园歌手。就是在她班里,常常对她示好献殷勤的都有不少。而蒋悦偏钟情于一个篮球技术好,英俊健壮的大个子。
蒋悦见潇嗣博文文弱弱,儒雅有余而气量稍显不足。和她心目中的择选标准天差地别,只当作普通朋友对待。潇嗣博得见梦中情人,大献殷勤,百般讨好。见过面后,潇嗣博便写了封情书,写得十分煽情。潇嗣博学的文学,一封情书写得文绉绉的。
如:“一见芳容心已癫,久思难忘。奈拙笔难叙心音,愚意不通佳信。慕佳人之仙姿,如大地久旱盼甘霖,仰佳人之倩影,似黑夜之望日出。相思情切,字出肺腑。吾虽粗蠢,亦颇晓事理,乃知天地并日月,万物分阴阳。阴阳有相济之美,琴瑟有和鸣之乐,鸳鸯有戏水之趣。”
“物不言亦有情,而况于人乎。悦者,生死契阔,与子成悦之悦。吾才不足以憾日月,气量不足以吞山河,然情之所钟,专心无二。若不嫌吾气短才疏,得与执手携老,似凤凰双飞于乔枝,共舞年华于江湖,从此黄昏相依,朝暮相慰,年轻相恋,垂老相惜。出旅携从,居家相敬。恩怨荣辱,同甘共苦。贫贱患难,生死不悔。”
“吾心性至纯,不善巧变,虽为匹夫,情志不移。草创一书,诚惶诚恐,亦不敢多言妄语,甚盼佳人雅鉴。倘有唐突冒昧,实为心热挂切。还望雅量海涵。使吾不至歉疚难安矣。”
潇嗣博的情书虽写得辞丽墨香,但得不到蒋悦的欢心。蒋悦看了后,随手扔掉,并回了潇嗣博:‘我们不适合’。潇嗣博不善于争辩,被蒋悦冷漠拒绝后,心中悲痛,也只好忍气吞声的走开。
潇嗣博一直过得一帆风顺,这是他第一次谈恋爱,就以失败告终,心头招受重创,种种假设幻想如梦幻般破碎,心灰意冷。
回到宿舍,潇嗣博想起蒋悦拒绝他的决然冷漠。悲情伤怀,久久难忘。
潇嗣博很少喝酒,当天晚上,叫上邓伯威和几个同学,去餐馆喝得烂醉。不喝还好,这一场大醉,眼冒金星,就开始胡言乱语。他心里想的全是蒋悦的美丽容颜,眼里见的全是蒋悦的婀娜身姿。嘴里絮絮叨叨说的全是与蒋悦的温柔浪漫。
潇嗣博酒入愁肠,一诉衷曲,他整个人透明了。
潇嗣博的室友们等人见他酒后无状,扶着他回宿舍。潇嗣博的心已十分脆弱,蒋悦不在他身边,但他觉得蒋悦就好像一直在他旁边。邓伯威和另一人扶着他,他醉眼朦胧,看作是蒋悦玉手相扶,香肩相撘。邓伯威问他觉得怎样?想不想吐?他看作是蒋悦见他堕落,软语温言劝谕他。见他消沉,俏皮放肆鼓励他。整个人如身在蒋悦的温柔乡中,点头如捣蒜。
吐了一回后,才算清醒点,知道扶着他的,和他说话的并不是蒋悦,而另有其人后。顿时愁苦起来,他的铁哥们邓伯威硬拉着他要走。潇嗣博随手拿起一瓶酒,踉踉跄跄走出餐馆。
到了学校,潇嗣博死活不肯回去。邓伯威拉扯他,他飘飘忽忽,乱跳乱骂。几人无奈,只好扶着他,随着他去哪里。潇嗣博去了运动场。来到第一次见到蒋悦的地方。那时是在白天,正在召开运动会。运动场上万人之众,呼啸如雷。潇嗣
博和蒋悦相距不过两丈,但他们中间隔着几十个人,人头攒动。潇嗣博于撇眼之间见到蒋悦的那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那一刻,情生之际,纵然天要塌下来,大地要崩倾。但只要还能看到蒋悦,无须做什么,只要她这样站着。潇嗣博的心总是无可撼动的。这时是在黑夜里,运动场上没有几个人了。
潇嗣博记着自己站的位置,指着蒋悦站的位置。含含混混的说道:“她当时就站在那里,我就在这里。我一转头就看到了她。我只一转头就看到了她。”一句‘我一转头就看到了她。’说了几十遍。他这时喝得烂醉,意识不清。
然而他所念叨的‘我一转头就看到了她。’实则是想说‘蒋悦会一直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无论是春夏秋冬,无论是白天黑夜。我只要一转头,就能看到她,因为她会一直都在,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一直如此,从不远离。’他的同学见他用情如此,只好陪着他,照料他。
潇嗣博说一遍,喝一口酒。随即喝下,当场吐出。念了几十遍后,他突然跑起来。他醉得厉害,腿脚无力,一跟头摔倒。那几人连忙扶他起来。潇嗣博仍不罢休,又拐着那几人,去了亭子里。这是他满怀希冀,送情书的地方,也是蒋悦毅然决然拒绝他的地方,亭子里空空如也。
潇嗣博忽然抱着一颗柱子。喊着蒋悦。他对蒋悦爱得极深,心中早将她当做了亲人一般。潇嗣博这时醉得一塌糊涂,但他关心蒋悦胜过自己。他抱着那柱子,当成是蒋悦俏立亭子中。想着亭子里冷冷清清,蒋悦一个人站在这里,必定也孤单冷清。想着蒋悦孤单受冷。心里就难过起来。哭哭啼啼的说道:“蒋悦,你怎么一个人跑来这里?你一个人在这里,不怕孤单吗?别怕,有我呢,我找你找得好辛苦,还是找到你了,我来陪你。”
他的同学见他如此癫狂,只弄得哭笑不得。潇嗣博又道:“你叫蒋悦,就是那生死契阔,与子成悦的悦。我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忽然去找手,围着柱子找来找去找不到。一时清醒了些。见那柱子冰冷着。仿佛蒋悦拒绝他时冷清着的脸。心伤情残。鼻子一酸,鼻涕眼泪涔涔而下。道:“这世上,有很多像我这样争着对你好的人,你为什么只挑中我,对我这么决绝。”哭得泣不成声。倒在地上。那几人忙去扶他,见他胸膛起伏,出气时大时小。泪水汪汪流动。几人都是和他朝夕相处的。感他如此伤情。胸膛一热。也都泪眼花花。潇嗣博经过一番大闹后,终于也没了力气。那几人背的背,抗的抗,才算将他盘回寝室。 老东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