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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离茉从偏殿走出来，娇俏的脸上狐疑和不可置信的神色让湄贵妃笑出声：“怎么了？吓着了？”

　　“母妃，这事万一不成……”

　　湄贵妃理理鬓角的头发，细长而尖利的护甲在发间缓缓捋顺有些凌乱的头发，她一挑眉，睡凤眼眼角微翘，斜睨着桌上放着的张继给的那一包药：“茉儿，你舅舅的话信一半就好，剩下的事，害得我们自己来，你也知道你外公的性子，若他当真是想帮我们，当初就不会让诗岚玥进宫为妃，早就该把人除掉。”

　　“那外公为何还要舅舅来传话？”钟离茉有些不解，她自小就与外公不亲，每每见着她，外公就冷着脸，从未对她有过好脸色，更遑论前些日子宫宴之日发生的荒唐事，母妃带着她到张府致歉时，外公的脸色冷的快要掉下冰碴子。

　　“因为你皇兄是皇家血脉。他们要的不过是个傀儡罢了，你外公的野心，从未消失。你可知道多年前钟离元璘谋反一事？”

　　钟离茉点点头，“知道的不多，我也是听宫里的老人说的。”

　　说着，她坐到湄贵妃身侧，静静听着湄贵妃说起以前钟离元璘造反一事。

　　“钟离元璘是皇上的胞兄，虽说才华横溢却是个淡泊名利的，皇家权力也留不住他，索性当了个闲散王爷。那时你父皇坐上皇位不过一年，恰巧那时皇都中君家风头正盛，出巡时偶然遇上了寄养在君家的表小姐，那时我和诗岚玥不过是个小小才人，但是那个君家表小姐，却破格升了五职之首的婕妤，自此步步高升，因着得了皇上的恩宠，力排众议竟坐上皇后之位。然而真正的君家嫡小姐从小一心爱慕着你父皇，却不想被那一个寄样在君家的表小姐横刀夺爱，心下不甘嫉妒竟心生恶念，次次将那女子置于险地，皇上大怒，哪里还容得下自己心爱之人被人如此对待，正欲处置君家嫡小姐，却被钟离元璘拦下，不知跟皇上说了什么，竟然安然带走了君家小姐，还同她成了亲。”

　　她顿了顿，眼中露出一丝凄然来，接着道：“许是后宫女子命该如此，得了宠就该遭人嫉恨，大约五年后，皇后刚刚生下孩子，就被那嫡小姐一杯毒酒送上黄泉路，孩子也不知所踪。你父皇大怒，几乎是杀红了眼睛，伺候的宫人都被赐死。此后的事宫里的老人大概都是知晓的，钟离元璘被君家小姐迷得的神魂颠倒，生出夺位之心，而那时帮钟离元璘策划谋反的，就是你外公，但最后，钟离元璘、也是死在你外公手里，君家也就此没落了。”

　　殷琦不过是继后，那时的皇后早就香消玉殒，而这背后的推手，有湄贵妃的爹爹一份。

　　“母妃，外公当时就生了夺位之心？”钟离茉睁大眼睛，惊呼出声，幸亏殿中只有他们二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湄贵妃斜了她一眼，“你外公是个老狐狸，看着钟离元璘有几分希望，就巴巴的凑上去，看着他要败北，就立马将此事禀告给你父皇，将钟离元璘斩于刀下，而现在，他又瞄上了你皇兄，你说说，你外公是真是好心要帮我们？”

　　钟离茉呡唇摇头，细细思索一番母妃所说，竟觉得外公可怕的紧。

　　“你外公的话信一半就罢了，这么多年，我也暗中布置了不少，等你皇兄回来，我们细细商量一番再做定夺也不迟。”

　　“嗯，母妃说得有理。”

　　湄贵妃略显憔悴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冷冷笑意，随即垮下脸，狠狠地在腿上拧了一把，眼泪霎时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在脸颊。

　　“你且在宫中待着，我该去你见见你父皇了。”

　　说完，湄贵妃将贴身宫女唤进来，站起身扶着她的手弓着身子嘤嘤哭起来，口中喃喃唤着钟离术的名字，一步步朝着皇上所在的文德殿而去。

　　钟离茉看着湄贵妃的背影，垂着头回了自己房间。

　　……

　　月上中天。

　　月亮弯弯的挂在夜空中，明亮的星子反倒掩去了月亮的几分光辉，百里雪时手中酒杯在淡淡光华下竟生出一圈温润荧光，握在细长的手中，衬得手指越发的白皙修长。

　　“许久没有这样坐着同你喝杯酒了。”

　　他淡淡开口，一头墨发整齐地束在精致的玉冠里，玉冠上插着一支白玉雕琢的细簪，从玉冠垂下的发丝如流云般散在背后，一双钟天地之灵秀的眼中染上一丝笑意，薄唇微微勾起，绣着雅致花绣玄纹滚边的衣袍雪白不染纤尘，腰系衿带坠着白玉佩环，左徵角，右宫羽，清风朗月，遗世独立，像是画中走出的仙人一般。

　　他对面坐着钟离瑾，还是白日里那医生杏黄衣衫，脸上笑意温和，衬得君子如玉，越发的优雅矜贵。

　　“近来你我都被凡事缠身，这才有缓口气的机会。”

　　“说的也是，如今你也算得了美人心，几时喝喜酒？我和姿晓也好沾沾喜气。”

　　钟离瑾脸上笑意更大，细看还有几分得意，道：“等婠婠及笄后。你和白小姐喜事将近，以后再喝酒，也就热闹了。”

　　百里雪时扬手虚虚一碰杯，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往日他与钟离瑾时常赏月喝酒，两人冷冷清清，他又是不爱说话的性子，不过想想以后两家人一起喝酒赏月，也是美事一件。

　　他仰头望着天边一弯残月，勾唇一笑：“不知太子殿下此时，是不是心中惶恐不安的紧？”

　　钟离瑾闻言执杯的手一顿，“大皇兄心中惶恐怕是丝毫也无，不安也要另说，他此时怕是恨不得长了鹰翼飞到吴州去，亲手解决了我那所谓‘生死未卜’的二皇兄。”

　　“你的意思是二皇子重伤是假？”

　　“受伤是真，但重伤……还有待查验，毕竟二皇子府奇珍异宝甚多，二皇兄有件能挡利器的宝贝也不为过。”

　　“你在二皇子府安插了眼线？挽之，莫要大意。”

　　钟离瑾笑着摇头，“这话可是钟离茉说的。我从圣宫回来拜见父皇时，路经御花园，听见钟离术与钟离茉密谈，钟离茉一声惊呼愣是将她皇兄的宝贝捅了出来，此次钟离术前去吴州，肯定将那件宝贝带上了，不然照钟离郁派去的杀手，哪里还能留下钟离术的命。”

　　“此次也是钟离郁太急着出手了。”百里雪时手指轻轻沾上杯中美酒，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华和房中映射到院中的烛光，在桌上写下一个字，待钟离瑾看清了便随后抹去。

　　钟离瑾了然一笑。

　　桌上的那个“权”字，虽不是他心底真正所欲，却是万万不能叫他人抓在手里的。

　　“钟离郁动手的时机比我预料中的早些，本以为他且还能沉得住气，却不想这般着急，想将钟离术除去，我还以为，他头一个会对上的人，是你。”

　　钟离瑾摇摇头，“他的的确确将我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但是他现在还是不敢对我出手的。”

　　“为何？”百里雪时有些不解，他知道钟离瑾这么多年一只韬光养晦，但是他的势力现今大多在暗处，还未一一显露出来，还不足以将钟离术心生忌惮。

　　钟离瑾听闻他的疑问，狭长凤目中蕴着满满笑意，低声道：“托了婠婠的福，他还不敢对我动手，毕竟正面对上夏曦谷，他是丝毫胜算也无。”

　　百里雪时霎时间眸光一沉，“花凌婠是夏曦谷的人？那应该是风叔叔带进去的人，这么一来，花凌婠便是夏曦谷少主。”

　　他自幼与钟离瑾熟识，他身边的人比如国师风偃也是相熟的，自然知道风偃除开国师之外的另一个身份，关于夏曦谷的事情也知道的不少，其中就有夏曦谷不许外人进入的事情，当时风偃说进入夏曦谷的外人定是他自己带进去的，也是下任谷主人选，花凌婠本就不是夏曦谷内的谷众，就只能是风偃带进去的，夏曦谷的少主。

　　钟离瑾听完百里雪时的话，笑着点点头，示意她的猜测并没有错，正欲开口说话，却不想百里雪时转过头有些戏谑的看着他，扬声道：“原来挽之你是吃软饭的。”

　　话音刚落，百里雪时就笑出了声，仿若冰雪初融。

　　钟离瑾一口酒不上不下，手中的杯子咔咔作响。

　　“这杯子只五只，上次你毒发捏碎一只，你若在碎了这只，以后我们四人喝酒可就不够用了，难道你不仅要吃花小姐的软饭，还要喝她的酒。”

　　百里雪时难得笑一次，此时却是停不下来了，口下并不留情，只是话音刚落，就见杯子已经碎成粉末簌簌从钟离瑾手中落下。

　　“吃软饭又如何，婠婠护得住我和我护得住婠婠恰巧刚好，这软饭我还就吃定了。”

　　“啧啧……你还是不是钟离瑾了？你皇兄若是见你这副样子，可是会什么都不顾都要将你除去的。当然，还有你的未婚妻。”

　　百里雪时虽然调笑，但最后两句话的确是他心中所想，钟离瑾与花凌婠的软肋正是对方，万不能叫人钻了空子。

　　钟离瑾终于肃起神色，淡淡的拍了拍手，道：“那是自然，如今，就等着钟离郁和钟离术回皇都，到时候鹿死谁手就要各凭本事了。”

　　他眸中寒光一闪，蛰伏了这么久，终于不必再演下去了。

　　百里雪时拿起酒杯，索性将酒壶递给钟离瑾，轻轻一碰，低声笑道：“望你我都如愿以偿。”

　　钟离瑾深饮一口，淡淡笑道：“定然会的。” 妃子在上，王爷怕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