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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3):展舒番外

  “展舒!”

  宁纯被吓得不轻,顾不上考虑什么,像剥洋葱一样拨开了面前的人群,挤入,欲要冲去的时候,突然听那中年女人厉喝道:“滚回去!再过来一步,我就毁了她的脸!!!”

  作势就要将瓶子倒下去。

  四周,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扯紧,绷得似胶凝,令人呼吸都觉得困难异常。

  宁纯不敢轻举妄动,看了看展舒,见她朝自己微微点了点头,只好小心翼翼地退到了后面去,想了想,调头便跑下楼去找司机。

  走廊形势危急。

  展舒死死抵住女人握着瓶子的手,与她的力道相逆,谨慎地让那瓶子不倾斜下来。

  “秦宇他伤害我在先,坐牢,是让他改头换面,重获新生的,我并没有觉得哪里对不起他。”展舒蜷了蜷有些发凉的指尖,脖子被大力掐住,连发出的声音都变了调,沙哑极了,呼吸时有隐隐的刺痛。头顶的那个玻璃瓶仍旧被女人紧紧握在手中,微微倾斜,稍不注意就会伤及她。她不敢乱动,惧怕之感在心底不断加剧,翻腾着,肆意蔓延着,而她却始终让自己保持着仅有的一份理智,将语气放到最轻缓,“犯了错,理应接受惩罚,您难道要违背法律和道德吗?”

  “我儿子才不会犯错!我儿子怎么会去伤害你?如果不是你勾引在先,他怎么可能被你随便就玩弄了感情?你是遭到了抢劫,却将伤人的罪名硬生生扣在我儿子的头上!分明就是报复!去死吧你!”

  手臂一扬,握着那玻璃瓶就照着展舒的脸摔上去!

  哗--

  整瓶硫酸,一股脑朝女孩儿惊恐的脸泼去。

  周围,一片惊叫。

  这一刻,展舒只觉得寒意陡生,整个人如同被死神的手掖住了咽喉,脑袋里的神经突突直跳,瞳孔剧烈收缩。

  眼前,猛然一黑。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头顶被一个什么东西严严实实地罩住,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道卷抱起来,晕眩中,重重跌入一个温热的胸膛,被死死搂住。

  硫酸,擦过男人穿着白衬衣的手臂,泼了一地,滋滋作响,冒着令人惊悸的白烟。虽然他躲避及时,手臂处却还是被硫酸泼溅上几滴,痛得拧起了眉,却反而是将怀中的女孩儿搂得更紧,生怕她受到波及。

  所有人瞧见这一幕,顿时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倐地放下来。

  刚才真是太惊险了!

  如果不是那男人及时冲去,怕是真的要出人命!

  展舒的心脏狂跳不止,砰砰作响,似乎要从心口直接蹦到地上去。她大口喘着粗气,刚才的刹那,差点儿就以为自己死定了,那些硫酸若是真的泼在脸上,她肯定会没命。

  发抖的手紧紧攥着身前人的衣服,埋首在他胸膛,劫后余生下,是久久无法平静的心悸,喉咙发紧。待稍微缓过一些神后才发现,原来,是一件西装盖在了自己头上。

  绷到极致的神经,此时才稍稍松了那么一下。

  双腿发软。

  一旁,中年妇女见伤她不成,顿时恼羞成怒,冲上来便要扯展舒的胳膊,不料,却被男人挥手推倒在地。

  “走!”

  男人在展舒耳边沉声一个字,立刻揽着她的肩膀远离,走得飞快。

  展舒一怔,竟没想会听到这个声音。

  她被男人拖抱着向前,恍惚间,心头隐隐发酸。

  没错的,这声音她绝对不会认错。是季唯贤。

  季唯贤回来了。

  这么突然,又跟当年一样,他就是从天而降的救星,拉她脱离险境。

  他出国前,曾说过那么狠的话,说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国,不会再做她的老师,更不会教她钢琴,给她任何出头的机会。放任她自生自灭,绝对不再过问。

  可是现在,他却又回来了。

  还救了她的命。

  原来刚才在后台时,她没有听错,就是季唯贤在鼓励她。心中有些暖。

  周围的人群嘈杂,她就那么躲在男人还留有余温的西装下,被他护着,紧张着,匆匆而走。

  忽然,人群又一阵惊叫,刚放回的心又提了起来。

  “小心!”

  身后不远处,那个被推倒在地的妇女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把匕首,披头散发,朝两人哇哇大叫着冲了过去。

  季唯贤只觉身后一凉,第一反应并不是去躲避,而是下意识将臂弯里的人倐地捞入怀中,高大挺拔的身躯在她面前形成一道无坚不摧的保护墙,将展舒护得严严实实。

  就在此时,人群中一道黑影如疾风般闪来,男人凛着眉目,双眸赤红,深不见底的黑瞳里淬着浓浓狠戾,强大的气魄逼人。那匕首泛着寒光,就要扎下。

  蒋越城眉心一紧,想也没想,侧身便用自己的胳膊挡下了这一刀。

  黑色西装陡然被划裂出一道口子,割破衬衣,锋利的刀刃生生割开皮肉,极深极重,险些就要割到骨头上去。浓稠殷红的血冒了出来,将他左臂的衣袖染得大湿,骇人极了,刺骨的疼痛立即换作一层又一层细密的冷汗,从他紧皱的额头上渗出来,唇色泛白。

  疼得,有些经受不住。

  一脚踢飞女人手里的刀,随即将她单手摁趴在走廊的长椅上,警察正好在此时赶来,立刻冲上去将她制服。

  所有人的心,这下才算是真正放了回去。

  展舒被死死摁在男人怀中,本就紧张,又是蒙着头,所以根本不知道刚才的十几秒钟内发生了什么。她只听到从人群发出刺耳的惊叫,紧接着便是几下磕碰声,然后就只剩下搂抱她的男人擂鼓般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似是紧张到了极点。

  季唯贤回头看去,蒋越城却是深目睇望他一眼,没说话,细密的冷汗顺着那堪称完美的脸侧缓缓流下,到下巴,然后滴落在地。他的神情清冷极了,似乎非常不愿看到季唯贤这个人,眸子里染着淡淡的寒意,唇色更白。

  捂着鲜血泗流的手臂,一言未发,转身朝诊室走去处理。

  危险解除,警察压着似是失去了理智的女人离开,人群渐渐散去,紧张的气氛在缓缓松弛,空气中的危险因子也在缓缓淡去。

  季唯贤松口气,将怀里僵硬了的女孩儿推开一些,伸手取下盖在她头顶的西装,低眸,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哭了,正咬着下唇,掉眼泪。

  顿时紧张起来,问她:“怎么了展舒?怎么哭了?”

  她的声音,哆哆嗦嗦,后怕的感觉当真是让她吓得不轻,狠狠抽噎一下,眼睛又恰好看到了男人手臂上的那一小处烧伤,突然嚎啕大哭!

  扑进他怀里,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无助极了。

  “季老师,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我以为我要死了……”

  季唯贤用手轻轻抚着她的背,触及到她微微发颤的身体,后怕的感觉此时才如同泉涌,让他心悸。

  幸好自己今天因为看望生病的朋友,来了医院,又恰好及时赶上救她,否则,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明明才半年多时间没见面,却没想到,这丫头不知道又惹了什么祸,居然有人要对她泼硫酸。这光是想一想,就让他觉得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得知四年一届的钢琴大赛开始了,自己是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从德国连夜乘飞机赶了回来,就是为了看看她有没有在好好练习,有没有因为他临走时说的那些话,就对钢琴产生了抵触情绪。

  现在看来,她对钢琴倒是始终如一,就是惹了不小的祸,不会保护自己。

  “展舒,你真是让我大跌眼镜。没想到我才离开不到一年,你竟然能惹出这样大的乱子,被别人威胁泼硫酸。”

  “不是我的错!季老师真的不是我!”她仰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哭得梨花带雨,却又突然后知后觉,忙得从男人怀中抽身而出,双手攥成拳头,脸涨得通红,哽咽一下,“谢谢季老师……救我。”

  季唯贤稍稍蹙眉,没想到她会同自己这么客气见外,随即板起了脸,沉着嗓子道:“不必谢。”眸色凉凉的,故意摆起架子,“今天我去景大看了预赛,虽然你弹得不错,但是一眼就能看出,你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碰过钢琴了吧?在学校不好好努力,都干什么了?是不是没人管着,就放羊?”

  展舒被他说得面红耳赤,结结巴巴的,“是……最近……有点儿忙。”

  “忙着和蒋越城谈情说爱?”脸色又冷了冷。

  作为她的老师,他对蒋越城这男人是反感的,因为展舒为了不离开他,放弃了大好前程。

  作为她的守护者,他对蒋越城这男人也是反感的,因为是情敌,只要想到展舒因为他和自己大吵过,就不舒服。

  展舒听到他的话,脸烧得更红,梗着脖子说:“季老师,我没有!你怎么还在记恨以前的事?放弃出国深造的机会是我的错,可是,做决定的人是我啊,我有权利左右自己的人生,你到底在气什么?”

  一番话,把季唯贤说得眉头紧皱,不悦。

  非常不悦。

  默默无声地将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低眸一下,推着她往前走。

  “去检查一下有没有哪里受伤。”

  展舒执拗,扭着身子从他手里挣脱出来,一心要把话问清楚,可季唯贤就是不搭理。

  “展舒,你别忘了自己当初答应过什么。你母亲是一个小有名气的钢琴家,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有所成就,迈上国际舞台。可你呢?居然用一个可笑的理由拒绝了大好机会,作为你的老师,我很不能原谅。”

  “可我是有苦衷的!我……”

  “苦衷可以扼杀梦想,那你就不值得我付出经历去培养。”

  展舒听了这话,心里塞塞的,别过脸不去看他。

  僵硬地岔开了话题,“刚才我被蒙着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是不是……有人和那个要泼我硫酸的阿姨动手了?有没有受伤?”问得很别扭。

  季唯贤淡淡:“是一个安保人员,没有受伤。”

  “那就好。”展舒心虚地抬眸看看他,咬紧下唇,都咬出了白印来,嗫嚅道,“季老师这次回来,是不是……不走了?”把自己老师气出了国,也实在太过分了。

  “我考虑。不过现在你已经不是我的学生,就别叫季老师了,听着心寒。”说着,便将她推着离开。

  路上,展舒心里很不是滋味,转头几次想和他套套近乎,却都被那张冷冰冰的脸给吓退了。

  心中暗寒。

  没想到,一向温柔得要命的季唯贤,也会有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看来,她是真的得罪季老师了。

  ……

  医院楼下,停车场。

  男人在驾驶位点了一支烟,抽着。原本被划破的西装外套和衬衣,被随意丢在车后座上,身上穿着崭新的笔挺西服,眉目清冷。

  朝窗外掸掸烟灰,烦躁不已。

  “蒋总,展小姐她有事吗?怎么没和您一起下来?”林深矮着身,从窗外看进来,车后座有染血的衣服,没多想,只以为是让他重新拿一套西装来,是因为原本的衣服被弄脏了,没法儿再穿,并不知道他其实受伤了。

  “在做检查,有人陪着。”语气很低沉,“去调查一下秦宇的母亲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如果有人指使,查出来。”

  林深点点头,提步离开,走近车子时对焦急等在一旁的女孩儿说:“宁小姐,展舒她已经没事了,谢谢你及时下来通知我。她正在上面做检查,我先送你回去吧?”

  宁纯听到这话,松了口气,俯身钻进了车子。

  展舒被季唯贤送下楼时,只不经意一瞥,就看到了停在不远处的那辆黑色宾利,心里一动。

  蒋越城……来了?

  他知道自己遇到危险,所以赶过来了?

  不过,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不是上去找她?是不是已经来了很久,却只是坐在这里看风景?根本不关心她的死活?

  车子在她失落之时,突然发动。从两人面前驶来时,驾驶位上的男人面无表情,单手扶着方向盘,视线摊开在前方的路面上,一眼没看。

  展舒心一凉,以为他要离开。

  却出乎意料的,车子停在了她身前。

  车窗一寸一寸地降下,男人冷峻的脸庞,一寸一寸地呈现在眼前。侧脸的线条那么流畅,坚毅,却是冷酷的,不着一丝感情。

  “上车。”冷冰冰的,侧身推开了副驾驶位的车门,用眼角的余光睇她。

  季唯贤眯着眼睛,对上男人凛冽的目光,电光火石间,两人的眼神均不怎么友善。

  展舒被他莫名其妙的冷冽眼神吓得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就看了季唯贤一眼,而这一眼在蒋越城看来,真真是讽刺极了,就好像是她现在在征求那男人的意见似的,跟不跟自己走,还得经过季唯贤的同意。

  恼火至极。

  蒋越城是没有那个耐心的。

  于他而言,不听话的她就不需要客气。

  下车,一把推开季唯贤,攥住女孩儿纤细的手腕,不由分说就要将她塞进副驾驶,动作粗暴野蛮,带着明显的愤怒。

  拉扯中,展舒惊呼着推住他的肩,连忙转头看向季唯贤,担心道:“季老师,你的胳膊有没有事?”

  不问这句话还好,一问,蒋越城心里的火就再也憋不住,盛怒之下,咄咄上窜的酸意险些击垮他的理智,冲上去,将她强行拖拽着往副驾驶一塞,“砰”的一声劈手摔上车门。

  季唯贤自然是知道蒋越城的性格的,如果自己现在还出手护着展舒,恐怕他会对展舒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于是便递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轻拍拍自己的胳膊,表示他没有事。

  男人将车子发动,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如离弦之箭一般飞驰而出。

  展舒从位置上一股脑爬起来,连忙伸手抓住上方的扶手,吓得脸色都变了。

  “蒋越城你开慢点儿!路上车好多,你这样太危险了!”目光落在蒋越城紧绷的侧脸上,怒气突然爆发,歇斯底里地指责道,“你到底在做什么啊?季老师因为救我被硫酸溅到,胳膊上有伤,你怎么能那么推他?你在这里待了多久?既然来了却不去管我,现在别人管,你就一副恨得咬牙切齿的样子,还动手推他。我告诉你,连一个不认识的安保人员都会救我,而你却不会!你就是怕自己受伤,怕我连累你!”

  她的话,就像是一根根尖针刺进他心底的最柔软之处,在那里扎出无数细小的伤口,渗着血,痛苦不堪。

  而她,却丝毫看不到这血,这伤口。看不到他的难受。

  蒋越城浅浅眯起眸子,声音是隐忍不发的怒气,从唇齿中硬生生挤出冷沉的话,“闭上你的嘴。”单手打了下方向盘,直接将车开上主干道。

  展舒气得涨红了脸,索性别过头不理他,紧紧攥着扶手,在飞驰的车中左摇右摆,努力维持着身体的平衡,心里堵得难受。

  他怎么总轻而易举就生气?!

  她刚才说的话,有错吗?句句属实!

  他到底哪里不满?

  不管她的死活也就算了,现在这么开车,还偏偏是单手,耍酷吗?!是想活活吓死她吗?!

  ……

  足有五十六层的大厦高楼下,男人单手扯着一脸羞愤的女孩儿,不顾大厅内来往的人惊诧不已的目光,直接将她拎着丢进了总裁专用电梯。

  “我不要跟你来公司!我要回家!”伸手就去推面前这道坚实的人墙,却不料刚碰到他的手臂,男人一下闷哼,有细密的冷汗从额角丝丝渗出。

  他一言不发,就那么浅浅眯着眸子,忍。

  “再不老实,我让你连家都没得回。”蒋越城的声音有些沙哑,抬起中指按下了最高层,反身便将她逼退至电梯的角落里,欺身上前,堵住她所有退路,深目望着,“我现在心情很糟糕。非常糟糕。如果不想让我对你做出什么来,那就给我乖乖闭嘴,待着。”

  展舒一愣,连忙用手堵住了自己的嘴巴,瞪大眼睛,吓得点了点头。

  “很好。”男人阖了下冷峻的眸,面无表情。

  展舒被拖拖拽拽带进总裁室,拘谨地束缚着双手,低着头,不敢作声。

  “在这里等着,没有我的允许敢踏出一步,我打断你的腿!”蒋越城将桌上的文件狠狠一摔,手臂的伤疼得他蹙紧眉头,可在展舒眼中,他这副皱眉发狠的样子俨然就是盛怒,恨不得将她就地大卸八块。

  浑身一哆嗦。

  总裁室外,一票人面面相觑,都听到了房内传来的总裁发怒的声音,不明所以,吓得没人敢出声。

  徐川从外面埋头匆匆走进来,手中拿着林深刚刚送来的优盘,没注意周围人惊恐的目光,径直推开了总裁室的门。

  “蒋总,这是……”

  动作顿住。

  眼前,男人单手压着女孩儿的肩头,将她紧紧摁贴在墙壁上,一条腿分开她修长的双腿,抵住,令她不得动弹。

  蒋越城眼中淬着熊熊燃烧的怒火,就差将展舒给拆吃入腹,听到声音,倐地回头,直接吓得徐川险些腿软。

  “对、对不起蒋总,我……”

  “出去!”蒋越城冷眼瞪望一下,收回姿势,扯着展舒便将她掼到了真皮沙发前,厉声呵斥,“给我坐在这儿等!今天我什么时候回去,你就什么时候回,我不回,你就给我睡地板到天亮!”

  话音一落,调身就走,最后劈手摔上了门。

  “……”展舒愣愣地站在原地。空气中,还留有他盛怒的气息,那声摔门声特别重,以至于此刻,连房内的空气都还在震颤,颤着她的心。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又惹了他不高兴,发这样大的火?

  她险些被人泼硫酸毁容,生气恼火的那个,不应该是她才对吗?

  就跟上次替他挡刀一样,现在又是这样,什么时候,他才会关心一下她,对她好那么一点点?!

  气。

  是真的气到心口发疼。

  蒋越城还未散尽的气息萦绕在她周围,让屋内的气温都降了好几度。

  展舒哀怨着倒身蜷在沙发上,从背包里掏出手机,想了想,还是给那个熟悉的号码发了条短信。她不知道季唯贤是不是还在用这个号码,出国时,他把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换了,这个号也被停用,根本就是要她找不到。

  自己其实是很想同老师好好道歉的,奈何没机会。

  她借着关心他手臂的伤势,边戳屏幕边小声跟着手指的节奏念,“季老师,手臂还疼吗?”

  发送。

  将信息界面关掉,忽然发现通讯记录里有一通未接来电,打开一看,居然是一串零的备注。

  蒋越城为什么会给她打电话?

  展舒一下子懵了。看看时间,恰好是自己刚到医院那个点,当时人多,比较吵,应该是没有听到电话铃声。

  难不成他是要查她的岗,确认她究竟在不在医院?

  是了,一定是这样,否则他也不会专门开车到医院下等着,那分明就是不信任她!他根本就没打算给她任何一丝喘息的空间!

  走廊上,男人一脸隐忍的愠怒,大步流星。

  兜里的手机发出几下震动,步子一顿,掏出来看。

  --季老师,手臂还疼吗?

  简简单单一行字,险些没让他将手机砸出去。

  气极。

  好。

  真是好。

  他就是自虐成性,自找罪受,才会在她的手机上装了定位,又装了监听,否则也不会看到这条信息。真是眼不见,为净!

  自己的手臂被划伤,她倒是只字不提,心心念念的全是那个刚从德国回来的季唯贤!她难道看不到他在忍痛吗?在车上,在电梯上,他的脸色如何她都看不到吗?

  故意气他?

  不,不是气他,是根本不关心。是啊,他蒋越城有什么好,天天折磨她欺负她,现在,她的救世主季唯贤又回来了,她曾口口声声念叨的最温柔的男人,回来了,自己又算得了什么?反正彼此之间除了恨,就是恨!他早该习惯的不是吗?

  不是吗?!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

  动作粗暴地摁下接听键,刚听了没几句,立刻喝道:“退掉!钢琴现在不需要,随便多少订金都无所谓,把钢琴立刻给我搬走,我不想回到别墅看见有它的存在!展舒从今天开始,再也不弹钢琴!”

  林深在电话那头缩了缩脖子,皱着眉,“可是蒋总,这钢琴……”不就是买给展舒的吗?现在却要擅自替她做决定,是不是不太好?

  蒋越城没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直接将手机甩给了跟着身后忐忑不安的徐川,语气怒极,“换手机!不准把新号码告诉展舒,现在就去联系钢琴大赛的主办方,给展舒退赛!”

  “是。”徐川拿着手机,一溜烟没了影。

  静谧的走廊里,瞬间只剩下他一人,满含怒气的双目眯了又眯,竟气得有些恍惚,直恨不得冲回去将那女人撕个稀巴烂!

  既然那么关心季唯贤,他就偏不让她如愿!想弹钢琴?

  下辈子!

  ……

  天色,已暗。

  时间在流逝,困意席卷而来。

  不久前的预赛,以及医院中惊心动魄的经历,此刻彻底放松下来,展舒很快就窝在沙发上睡熟过去。

  昏昏沉沉中,只觉得腹部抽疼难忍,却又因为太困,不愿醒来,以至于冷汗流了满脸都没去擦。

  浑身发冷。

  忽然,耳边响起开门声,随即一阵轻微的脚步渐近,停在了她身前。

  男人蹙眉,低眸看着她,俯身想要将她拧成一团的眉宇抚平,却不料刚一碰到,展舒就像被电击了般,陡然一哆嗦。

  紧紧咬牙,痛苦呻吟一声:“疼……”

  “哪里疼?”蒋越城立刻蹲下身,以为是在医院受了伤,没及时发现,心一下便揪紧,握着她的胳膊翻看,又在她后背摸了个遍,神色焦急,“说,哪里疼?!”

  展舒弓着身子,呈一个小虾米的姿势,紧紧将自己蜷抱成团,脸深深埋进去,好一会儿才呜咽着开口。

  “肚子……好疼。”

  “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我不在,谁准许你乱吃乱喝?”

  展舒哀戚,用蚊子大小的声音颤着说:“我……来例假了。好疼……”

  蒋越城低咒一声,俯身将她打横抱起,踢开了休息室的门。

  他的胳膊有伤,这种姿势,已经是他的极限。痛觉仿佛长了脚一般,顺着伤口爬满了心脏。

  蒋越城咬牙忍着。

  刚走到床边,他还没来得及放她下去,展舒忽然挥手打在了他的伤口上,瞬间便叫他失了力,手臂一麻,再也使不上劲儿来,怀里的女人直接从他臂弯里跌了下去,重重摔进床垫中。

  “嗯--”展舒闷哼一声,疼得眼泪都下来了。

  腹部一阵绞痛,连神经都跟着发疼,喉咙里咸咸涩涩的,难受极了。

  她觉得,自己的神经都已经被疼痛所麻痹,意识有些模糊起来。

  “你……欺负我。”她轻轻抽噎起来,疼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声音软糯糯,却可怜楚楚,“蒋越城你真的太混蛋了,你就是喜欢看我疼……真的好疼……你现在连抱我都懒得抱了吗?还摔我。蒋越城,我真的太讨厌你了……”

  男人紧拧着眉头,垂眸,等待那阵剧烈的痛楚过去后,才喑哑着声音道:“再说一句讨厌,我就让你说不出话来。”

  “还不让我说话。蒋越城你知不知道,你没女朋友的原因……就是太霸道恶劣了。我不是说让你尽快找女朋友的吗?最好是未婚妻……不过现在看来,我高估你了。没有哪个正常女人会喜欢你这样的。独裁,专制,霸道得令人发指……”

  “展舒,你是不是想死?”以为来了例假,他就舍不得碰了?

  “死……嗯,我今天差点儿就死掉了。”她的声音有气无力,带着浓浓的失落与幽怨,哽咽起来,“蒋越城,你说可笑不可笑,我看到那瓶硫酸的时候,心里居然在想,如果我被毁了容,你是不是就连恨都不会恨我了?那么丑,恐怕要直接扫地出门吧?看来以后,我要多多……与你作对,让你一直都保持着恨我的心,否则哪天,你就真的……不要我了……”

  越说,就越哀戚,轻微的抽泣声磨着蒋越城的听觉神经,烦乱异常。

  心,是痛的。

  他不要她?

  会吗?

  就算是一辈子恨死了她,也不会扔掉的。

  他的东西,这辈子,都属于他,谁都没资格拿走。

  蒋越城垂着受伤的手臂,走出休息室,在书桌最下方的抽屉里翻出女性用品,拆开,拿了进去。

  无论是公司,车上,还是别墅中,他随时都备着女孩子用的物品,也不知道这么做有何意义,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坚持不断。

  今晚,倒是为他的这种行为予以很好的理由。

  “去,把自己打理好。”将东西放在床边。

  展舒已经疼得发昏了,耳边蜂鸣,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缩,把自己抱成了一团,瑟瑟发抖。

  蒋越城叹了口气,在大床空出的那一边慢慢躺下来,两手并用将她一捞,裹紧在怀中。

  带伤的手,艰难抬起,强忍着剧痛,轻轻贴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揉着,动作小心翼翼,轻柔至极。

  展舒感到腹部传来滚烫的温度。男人的掌心又热又宽厚,贴在她身上,舒服极了,连指尖,都变暖。

  下意识往身后那堵坚硬的肉墙上贴了贴,

  恍惚中,她觉得自己在做梦。

  这梦美好极了,只希望,一辈子都不醒来。

  展舒睁开眼的时候,觉得自己实在太可笑。

  因为那个自认为美好的梦……

  它的确就是个梦。

  不必怀疑。

  身侧,空空如也,冰冰凉凉的一片。床头放着叠好的新衣服,还有一包女生用品,这些东西一看就知道,绝对不是蒋越城放的。那男人有轻微洁癖,会碰这些东西就奇怪了!

  她隐约记得昨晚,自己例假疼得脑袋发昏,而他却故意将她抱着丢在床上,那种震痛,想想就觉得头皮发紧。

  他怎么坏成这样?!

  展舒气得鼓起脸,眉头拧紧,手指无意从腹部上扫过,却也没了昨晚那种撕心裂肺的绞痛,这让她觉得有些奇怪。

  她一向痛经得厉害,往往都是两三天不减,这次倒是只痛苦了一晚上。

  也不知是不是昨晚被“摔”好的。

  展舒在心里暗暗把那男人数落一番,便翻身下床,抱着床头的东西跑进了浴室。

  ……

  展舒从总裁室走出来的那一刻,面前,所有小隔间的员工齐刷刷地回头。

  场面有些诡异。

  她被一道道火热的探究目光盯得心里发虚,心脏砰砰直跳,迅速低头,提步,朝门外落荒而逃。

  出门的瞬间,被人一把拦下,“展小姐,蒋总他在开会,让我通知您一声,等着他。”

  “我有急事,给他说声抱歉。”展舒面红耳赤,身后那些员工的目光仿佛能在她身上打出洞来,实在叫她难以承受,胡乱应付着,埋头就跑。

  徐川在后面大喊“展小姐,展小姐”,她也没顾上管,一头便扎进了电梯。直到电梯门严严实实合上的那一刻,才重重松了口气。

  她都说了不来公司,不来,蒋越城偏要抓她来。

  现在好了,那些员工指不定在心里怎么揣测她和蒋越城的关系呢!

  匆匆走出盛城的大门,外面,滚滚热浪迎面扑来,却反而让展舒觉得异常舒适。

  比被人一直盯着看,盯着说,强多了!

  不过虽然她刚才是应付徐川的,但也没说错,她的确是有急事。

  季老师手臂受伤,她得去看望。那本就是因为她造成的,怎么说,自己也得去关心一下才是,又何况那是她的老师呢?昨晚那条信息石沉大海,她觉得更有必要去看望一下。

  思及此,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想了想,报上了季唯贤独住的那套公寓的地址。

  ……

  下了车,展舒首先拨通了电话。

  三声等听后,居然接通了。看来他并没有换号码,还是原来的。

  “喂?有事吗?”男人的声音温润,却隐隐有些疏离。

  她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懂他为何这种态度,小心地问道:“季老师是我,展舒。你现在在哪儿?”

  “哦,是你。”季唯贤笑道,故意说,“没认出你的号码,抱歉。”

  “……”展舒心塞。

  她都还记得他的号码。

  “我想去看望你一下,昨天的事……谢谢你。”

  “你看望人就是这种态度吗?”忽然发问。

  展舒不明所以,结结巴巴道:“什么……态度?”

  “连慰问品都不带,就空手而来,还好意思给我说感谢?”话音一落,立刻挂断了电话。

  展舒愣愣地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声,呆住。

  这是……什么意思?

  忽然,身体被两条手臂自身后环上,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她眼前,交握着,做出一连串令她眼花缭乱的动作,眨眼间,一朵白色的花便在掌心应运而生,也不知是怎么变出来的,神奇极了。

  头顶,飘来温和的男声,清新入耳。

  “看到了吗?感谢,就应该这么做才行。”

  展舒瞪大眼睛盯着安静躺在他掌心的那朵花,直咂舌,却又莫名欢心。

  转身,差点儿就撞进他怀中,连忙退了出来,脸颊烧红烧红的。

  “你不声不响就出现,很吓人的好吗?”

  季唯贤浅笑,反问她:“那吓到你了吗?”

  “没……”

  他的视线很热,展舒有种错觉,似乎这比头顶的烈阳,还要烤着她。

  心里有些发虚。

  “我就是来看看你,怕你的手臂受伤严重,现在看来,你还能变魔术,应该是不要紧了。”说着,她有些不自然地抬起头,用十分真诚的目光望着他,诚恳道,“季老师,我为之前放弃出国的事向你道歉。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是我不争气。你可不可以别生气了?现在钢琴大赛,我还想好好向你请教呢,你别不认我这个学生,行吗?”

  季唯贤抿唇轻笑,略微沉吟片刻,忽然将她的手扯住,放上了那朵花,说:“在你心里,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其实,早在预赛时,他就已经原谅她了。

  按照展舒的水平,失去一次出国深造的机会,算不上什么,是金子总会发光。他敢保证,这次钢琴大赛一结束,展舒的钢琴路一定会是条光明大道。

  他比她还有信心。

  展舒愣了愣,顿时欢呼起来,“季老师你太好了,是世上最好的老师!”刚要忍不住冲上去给他一个纯洁的师生重归于好的拥抱,手机却在此时响起。

  她诧异地看着屏幕上陌生的号码,心里隐隐有不好的感觉,接通。

  那边,女孩儿的声音急促又焦虑,“展舒,我是宁纯!你快来景大看看吧,学校里出事了,来了好多记者说要找你!我刚才听几个学姐说,好像有人把什么消息散播出去了,很不好!现在网上全部都是舆论!”

  展舒听得浑身一凉,虽然没有具体的情况,但却叫她的心沉了一下。

  挂了电话,不由分说地跑上路去拦车,季唯贤一看便知是出事了,没多问,直接将她拉着上了自己的车,直奔景大。

  ……

  偌大的校门口,堵个了水泄不通。

  两名保安焦头烂额。

  “你们快走!景大没有什么蒋越城的情人,你们找错了!”

  记者们当然不会作罢,硬生生往里挤,“有人给了我们确切的消息,景大的一个女学生被盛城总裁包养,用肉体交易当作筹码,把得罪过自己的人陷害入狱,还对同专业的女生下毒手,将人卖进魅色遭到毒打和虐待!”

  校门口,一片吵杂,形势就快要失控。

  不知是哪个记者眼尖,发现了从车上走出的展舒,顿时喊了句什么,那些记者一窝蜂地朝她跑了过去,咄咄逼问。

  “请问你是展舒对吗?有知情人透露,说你被蒋总包养是不是真的?”

  “不久前的抢劫遇袭一事,是不是另有隐情?那个叫作秦宇的男学生突然退学,如果我们得到的消息没错,其实他是被陷害入狱了对不对?”

  “你利用蒋总的势力,陷害他人,还将无辜的女学生送进魅色,这些事情你打算如何向公众解释?”

  一连串提问似连珠炮,打得展舒手足无措。

  什么叫蒋总的情人?什么陷害入狱?

  简直胡说八道!

  “你们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我和蒋越城没有关系,什么知情人透露出这些消息的?一派胡言!”

  “那展小姐,请你解释一下这些照片是怎么回事?”挤在最前面的一个记者将一叠照片朝她甩去。

  展舒皱着眉头,一张一张翻看。越看,脸色就越白。越看,手指就越抖。

  她觉得一片天旋地转。

  这些照片,竟然大部分都是在别墅内拍的!几乎无一例外,均是自己和蒋越城发生纠缠时,被他粗暴对待的场面。可惜,单单凭借一张照片,根本无法向别人证明他们只是在争吵。每一张里,都是那么暧昧,激狂,竟充满了丝丝情色的味道,轻而易举就能让人联想到不好的场面。

  尤其是,当中还有一张她近乎全裸的照片。虽然由于角度问题,看不到脸,整个人被蒋越城的身体挡着,但是仍旧可以看出,她几乎是不着寸缕。

  脸,一阵红一阵白,双腿忽然就软得站不住了。

  这……不可能的啊。

  别墅内怎么会有人偷拍?而且还偷拍了这么多?

  本来,她并没有觉得事情有多严重,因为自己与蒋越城发生肢体接触,大部分都是在别墅内,不会被有心人看到来做什么文章。

  但现在,这些照片仿佛一盆冰水兜头而下,浇得她猝不及防,寒意陡生。

  这些该不会是蒋越城……

  忽然,她想起了昨天那男人盛怒的样子,无疑,他是在医院楼下看到自己和季唯贤一起出现,所以才会生那么大的气。展舒不傻,他们两人以前就不合,昨天她还说了那种话,他不可能不气。

  所以,这些照片……出自他手?

  他想给自己一些教训?

  思及此,意识已经停滞了。展舒逼着自己不再往下想,可是,自脚底板升起的寒意却让她心慌。

  害怕。

  不安。

  季唯贤拨开拥挤的人群,走进来,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裹在她头上,厉声喝着周围的记者,不由分说将她带走。

  记者们蜂拥而上,将道路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句比一句更毒辣的发话,叫展舒觉得眼前发黑,脚踩在滚烫的地面上,如踩在云端,绵软无力。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这混乱的场面里脱身的,只知道,当思维开始重新缓慢运转时,她坐在季唯贤的车里,车子在公路上飞速行驶,手中,紧握着那叠照片。

  “送我去盛城。”展舒的声音在发颤。

  “见蒋越城吗?现在这种时候,你应该暂时回避的。”

  “不。”她缓缓摇着头,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照片,不断在眼前闪现,叫她无法冷静下来,“我要去找他,我有话想问。这件事,只要蒋越城一句话,就可以封住媒体的嘴。我没有被谁包养,更不是谁的情人!他们根本就不了解事实,却在信口雌黄!”

  季唯贤知道她的性子,一旦决定要去做的事,是劝不了的,索性也就由着她,直接将车开到了盛城楼下。

  展舒匆匆忙忙钻下车,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拔腿,直奔五十六楼而去。

  此刻正是午休时间,职员们不是在吃盒饭,就是在聊下午工作的事,所以当展舒闷头冲进办公厅的时候,所有人都被她吓了一跳。展舒没心思探究他们怪异的眼神,硬着头皮,低着眸,推开了总裁室的门。

  “展小姐?!”里面,徐川正拿着文件走到门口,没想到她刚走不久又回来了,有些惊讶。

  展舒象征性地朝他点了点头,随即绕过,朝坐在总裁椅上从容不迫的男人走去。

  蒋越城连眼皮都没抬,边在文件上批阅,边沉声问:“徐川刚才有没有告诉你,在这里等我?”

  她不搭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目光锐利如刀,似乎想要将他一举看穿。

  蒋越城顿了一下,将手中的签字笔往笔筒里一插,挺直了背,就那么一转不转地迎上她的目光,淡漠如水,任由她打量。

  “展舒,我在问你话。”

  “是不是你做的?”她紧紧咬着下唇,力道之大,直接咬出一道白印,毫无血色。

  “你指的是什么?”男人牵了牵嘴角,笑问,“媒体上的舆论吗?”

  “轰--”的一声,展舒的脑子里似炸开了一枚炸弹,火光四溅,弹片横飞,将她的皮肤割出无数道伤口,鲜血直流。

  他……承认了?

  他承认这件事是他做的了?!

  展舒深吸一口气,扬手,将那叠照片狠狠摔在他面前,伸出一根手指隔空指着他的脸,眼底浮出一层氤氲的湿润,沙哑着嗓子,歇斯底里朝他大吼:“蒋越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到底什么时候开始,你蒋越城开始用上偷拍这种下三烂的手段了?没错,昨天我说话的确是过激了些,可却丝毫没有说错什么。你就是没有去救我,就是没有季唯贤好,这有什么不对?他能为我受伤,你呢?你能为我做什么?恐怕你早在心里巴不得我死了吧?”

  她太激动了。

  激动得,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这是她深爱着的男人啊!

  不顾仇恨,不顾折磨,不顾一切地也要爱的男人,却只为了报复她,就偷拍下这种照片?!

  “我替你挡刀的事,事实究竟如何,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才是受害者,不是始作俑者!”

  愤恨。

  委屈。

  痛苦。

  她可以忍受任何身体的折磨,但是,她受不了被诋毁诬蔑的滋味。

  太难受了。

  而他明知她是无辜的,明明一句话,就可以将这舆论压下,却偏偏似个没事人般,如此气定神闲,泰然处之。

  蒋越城不动声色地坐在那里,交握着双手,静静听她发泄。

  “所以,你希望我怎么做?砸钱封住媒体的口,然后等他们再写出更狠的新闻来,变本加厉?”

  展舒强忍着眼眶里闪动的泪花,深吸一口气。

  “不,我不求你做这些。蒋越城,我只恳求你一件事,拜托你站出来澄清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吗?我没有被你包养,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唰”的一下,男人随声站起,动作太大,直接将身后的椅子带倒。

  他浅眯着俊眸,冷视她,将声音压到最沉,几近喑哑,“把话,再给我说一遍。一个字也不准落。”

  展舒抖了一下,被他阴沉冰冷的目光吓得愣住,心里却不断逼着自己。

  逼着自己,将话,说绝。

  “你听不懂吗?我说,我要你澄清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展舒和你蒋越城,从前,现在,以后,都没有任何关系!我绝不做一个不清不楚的人,更不能容忍一个‘情人’的名头!这世上,再没有比你蒋越城更差劲的人!你和季老师比,他好你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怒气冲冲吼完后,转身就走,背影潇洒极了。

  可是,这份潇洒并未能维持多久,还没等她走出两步,手腕就被一只大手狠狠攥紧,一扯。

  “你放开我……唔!”

  眼睛,登时张大,漆黑如星辰的眼眸中,流淌着惊愕,诧异,无措,最后心口的某个地方狠狠一颤,心跳也随着唇上炙热烫人的温度,漏掉一拍。

  蒋越城微微眯眼,那双深不可测的黑瞳里装满冰寒,危险,揉入染着情潮的眸子里。

  他的耐心,统统在她水光盈盈的黑瞳的注视下,崩溃决堤。

  她死死揪住他衬衣领子,攥得皱皱巴巴,吓得失声尖叫,“蒋越城你放开我!我不要这样!你是禽兽,魔鬼,大混蛋!我讨厌你!”

  男人走得飞快。

  他一言不发,任她哭喊,手臂绷得僵直,随即将她重重抛进柔软的床垫。

  展舒的身体跌了进去,陷得极深,又反弹起来。

  她的手扶贴在他硬邦邦的胸膛上,精致的手工衬衫被绷得发紧,下面,是刚劲有力的胸肌,彰显十足的男性力量,令她面红耳赤。他额前的碎发,垂下,遮在她眼前,倒下大片阴暗。

  暗鲑红色的窗帘,只拉起一半,明媚灿烂的阳光直射而入,铺在男人毫无瑕疵的俊容上,每一道光线,都仿佛是世间最精良的笔,将他的容貌描绘得更加立体深邃,英气逼人。

  那灼目刺眼的爱意,仿佛根根尖锐的针,扎着展舒的眼球。

  这爱,太痛。

  太蚀骨糜心。

  太抽骨剜肉。

  太……

  让人心疼。

  疼得,似乎连呼吸,都没办法完成。

  动一下,就似针扎,似刀割。

  “蒋……越……城……”她气息微弱,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发闷的鼻音,他的名字在她口中,忽然就那么动听,那么令人满意。

  “不要指望我会放过你。”男人凛然的眉眼含着最后一丝理智,怒气,快要将身下的女孩儿逼得无法喘息。他紧紧摁住她的肩,垂眸,牵着凉薄的嘴角,忽然就发了狠,“属于我蒋越城的东西,即便是一时,我也要将她变为一世!你休想撇清关系。这辈子,是好是坏,是悲是喜,是恨是爱,我统统都不在乎!你展舒,哪怕是被我蒋越城折磨到死,都不能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里去享受温暖。我不会给你这种苟且偷生的机会。既然我没了爱情,赔尽了余生,攥着恨意画地为牢,那么你,也别妄想一个人独享自由。陪着我蒋越城一起,把这牢底坐穿!我要你从身到心,都忠于我一人,死,也要死在我手里!” 霸情暖爱:冷少宠妻成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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