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0):展舒番外
蒋越城的表情平淡如常,看得她有些不知所措。可是,就在她每次侧身去舀粥的时候,男人平平的嘴角总会向上勾一下,带出一抹愉悦的笑,似乎很享受有现在这种待遇,但当她回头的时候,那抹笑就会适时消失,被很好地掩盖住。
展舒此刻,最怕的就是被别人看到他们这副样子。
可是,怕什么就反而来什么。
“蒋总。”徐川敲了敲门。
展舒一听,下意识地就要起身,却不想站起一半的身子直接被男人的手摁了回去,继而听他淡淡地说:“进。”
于是,下一秒……
徐川有些发愣地看着里面的暧昧景象。
展舒的脸“轰--”的一下烧了起来。
蒋越城仍旧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似乎根本没察觉到此刻有多么尴尬。
“蒋总,抱歉打扰了……”徐川硬着头皮,哂笑一下,“事情有点儿紧急,所以……”他欲言又止。
蒋越城皱了一下眉头,低头在展舒耳边耳语了一句什么,然后推开她,起身走出了总裁室。
临走前,徐川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发现展舒的脸似乎更红了,也不知道蒋总刚才说了什么。不过,他看到他们两人能变成现在这样,实在为他们高兴。别人不知道,但他最清楚这有多么不容易。
“蒋总,这几天您心情看上去都不错,连那些员工们都看出来了。”路上,徐川笑着说道。
蒋越城的眉峰一扬,冷声问:“他们每天不好好工作,就看我了是吗?很好徐特助,你这个情报我记下来了,月底总评时,我会在会议上提醒提醒那些员工的。”
说完,他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却莫名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
徐川:“……”
总裁室里,展舒“啪啪”地拍着自己的脸,想让自己冷静冷静,可是越拍,反而越冷静不下来。
她的耳边还在回响着蒋越城刚才的话:“乖乖的,不准背着我偷吃。”
他他他……
他凭什么会认为她会偷吃啊!
这饭是给他送的,难道他以为,她会觊觎他用过的餐具,所以偷吃么……
展舒只觉得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莫名就让她羞得无地自容。
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她开始随手在桌上散乱的文件里翻,翻着翻着,却在最下方看到了一张带有照片的纸张。
诧异地抽出来一看,立刻愣住。
照片上正是她的母亲,这是一张转院证明。
“转院……”她的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心里“咯噔”一下。
蒋越城要为她的母亲转院?
为什么?
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没有跟她商量一下呢?再怎么说,那也是她的母亲,他绝对不能擅作主张的。
展舒有些茫然地看着这份证明,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她不能理解,为什么他突然之间要这么做。本来,蒋越城突然向媒体公布他们的关系,就让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现在看来,恐怕他这么做的用意颇深。
展舒想了想,掏出手机,迅速拍了一下这张证明,留作证据。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些不安,蒋越城应该很不希望她看到这个。
就在展舒陷入沉思的时候,总裁室的门被人从外推开。
蒋越城沉着脸,跟出去的时候完全判若两人。
他大步朝她走过去,忽然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桌上的文件,见似乎没有被翻动的痕迹,这才松动了一下表情,转而拍了拍她的肩膀,“公司有点儿事情,你先回学校去吧,下午如果结束的早,我去接你回别墅。”
展舒见他脸色很沉,一眼便知道肯定是出事了,可是,他显然并不想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她强问,像他这么谨慎敏感的人,一定会察觉出异样。
“好,那我就先走了,你记得快点儿吃饭,不然凉了对胃不好。”展舒乖巧地站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转身就朝门外走。
蒋越城望着她渐远的背影,眉心一跳,突然叫住了她。
“展舒,你想做我的女朋友吗?对于现在的关系,你怎么想?”
她顿了一下,思忖片刻后回答道:“你觉得,我有权利去左右什么吗?蒋越城我欠你的,我一直都会还,也心甘情愿,因为……我还像以前一样爱你。不管你信不信。”
她坦然地冲他笑了笑。
蒋越城愣了愣,有些不自然地勾了勾嘴角,“我们之前,谈不起爱情。徐川在楼下等着,出去吧。”说完,他不再看她,开始吃饭。
展舒的脸色因这一句话变得有些哀戚。
她轻轻带上门,低着头自那一双双好奇又暧昧的视线中走过,心里酸酸的。
……
回到景大的时候,气氛有些不寻常。
展舒总觉得一路走过,许多人都用一种令人不解的目光盯着她看,可她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索性不去想,直接去了琴房。
这会儿,黄凯明并不在这里,她就一边练琴一边等,过了大概半个小时,黄凯明才挺着大啤酒肚走了进来。
他好像喝了酒,一身的酒气。
“哟,真不愧曾经是季唯贤的学生,这么勤快。”他打了个酒嗝,随手解开衬衣扣子,往窗台上一靠,懒懒地说,“练吧,老师我……缓一下,然后再指导。”
展舒心里一紧,觉得现在好像并不太适合指导,所以礼貌地起身,冲他鞠了一躬,“黄老师,要不下午就不麻烦您了吧?您先休息,我……”
“哎?刚刚还夸你勤快呢,怎么这么不经夸?你是不是觉得我没季唯贤厉害,当你老师,配不上啊?!”
说着,他踉跄着扑了过去,一把就扯住了她的手腕。
展舒惊得“啊”的轻叫了一声,急急地向后退,瑟缩着去躲他。
“黄老师,你要干嘛呀!你快松手,这样好疼的!”她拧着眉头,脊背绷得挺直,鼻子里钻入一股一股浓重的酒气,让她感受到强烈的威胁与不安,“黄老师,你喝醉了!快放开我!”
“我喝醉了?我才没醉呢,你这个学生怎么满口胡话?”黄凯明一摇一晃地逼近,眼神迷离,看得展舒一时间心惊肉跳,绷着神经不敢乱动。
“黄老师我要走了,以后、以后就不麻烦您……”
话还没说完,她刚刚挣扎脱离的手臂就又被男人抓住。
黄凯明笑得很是下流,他摩挲着她光滑的手背,吐着酒气说:“还真是没看出来,你这个小丫头挺有本事的!你说说,你和盛城的蒋总都做过什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一开始的新闻可对你非常不利,而他也根本没有站出来解释什么,任由那些媒体大写特写,怎么到了最后,就突然剧情翻转,你成了最大的受害者呢?现在更夸张了,直接晋升为蒋大总裁的女朋友,啧啧,想来啊,当初那么义正言辞拒绝做我的学生,该不会是欲擒故纵?”
展舒一听,倐地瞪大了眼睛,“黄老师,请你不要乱说!”奋力从他手中挣脱出来。
黄凯明倒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手指在钢琴键上狠狠敲了两下,嗤笑道:“展舒,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学生。季唯贤可说过,他绝对不会收学生,可是偏偏你就是他的学生,这说明了什么?嗯?说明了你们根本就不是纯粹的师生关系啊!你说你,一边勾着著名的钢琴家,一边搭着赫赫有名的盛城总裁,真是让人佩服。既然你都已经这样了,自然也不在乎多一个人是不是?我啊,要求不多,陪一陪我就成,我不包养你的。你放心,在决赛的时候,我会好好和评委们通通气,保你前三名,只要你发挥正常,金奖给你都是有可能的!”
展舒眯了眯眼睛,陷入了沉默。
黄凯明见她似有动摇,动作就愈发大胆起来,一步一步地逼了过去,直接将她逼得贴在了墙壁上,无路可退。
“怎么样?心动了吗?跟着我绝对没有坏处的。”
她闭了一下眼睛,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扬起手……
啪--
毫不客气地赏了他一巴掌。
“我一向敬重老师,可是我觉得,黄老师你不配我叫。不要以为我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就会任人欺负,你侮辱我也就罢了,可是,请不要说蒋越城和季唯贤的坏话,不准你诬蔑他们!钢琴对于我来说,是非常高尚的东西,你用这种手段想让我低头,那你就大错特错了。黄老师,谢谢你今天让我看清楚了在钢琴界,有多少人根本就是在玷污钢琴,你这样的人,永远都比不上我的季老师。”
黄凯明的脸被打开到一旁,许是醉酒的缘故,他莫名觉得那一侧脸火辣辣的疼。
虽然展舒打的并不重。
他狠狠咬了咬牙,缓缓将脸转过来,恼羞成怒,“你敢跟我动手?展舒,我看你是不想在钢琴界出头了!你就等着一辈子在最底层挣扎吧,我黄凯明活着一天,就绝对不会给你机会出人头地,就算你水平再高,我也一样可以压得你抬不起头来!”
说着,他抬脚就踢了一下钢琴凳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愤愤然转身离开,留下一句“不知好歹”。
展舒等了又等,在他离开好一会儿之后,才重重松了一口气,有些后怕地走过去坐下,心脏砰砰直跳。
她……她居然打了自己的老师。
这个念头让她觉得特别难过。
尤其是,当黄凯明用那种肮脏的话来玷污钢琴,她就觉得更难过。没想到,在所有人眼中严苛又挑剔的黄老师,心里竟然对钢琴没有一丝敬重。
这种人怎么能配做总评委呢?
也不知道有多少学生被假象所迷惑。
就在她平复心情的时候,钢琴室外,一个人影一闪而过,应该是在那里站了很久,想必也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
决赛的时间很紧迫,展舒没了老师指导,就只好自己抓紧时间练习。
下午五点多,蒋越城的电话打断了她,当她走下楼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了那辆低调奢华的黑色宾利慕尚,停在那里,周围路过的学生纷纷驻足,眼神都是清一色的羡慕嫉妒恨。
女生们盯的是正倚靠在车身上抽烟的男人,眼睛瞪的大大的,夸张的竟然还在咽口水。
男生们则是一脸嫉妒地盯着那辆价格不菲的车子,酸不溜丢的。
展舒脸上瞬间滑下三道黑线……
他这是在干什么啊?
怎么把车开到学校里面来了?
他难道没看见,周围人都在用什么眼神打量他吗?
蒋越城似乎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只是一口一口地抽着烟,眼睛盯着地面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展舒硬着头皮走过去,越走近,周围的议论声就越多。
她低着头,伸手扯了扯男人的衣角,用蚊子似的声音说:“快、快走吧。”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通红,说话也有气无力的,还以为是生病了,下意识就伸手去摸她的额头,没想到,这一下直接吓得她惊叫一声,连连后退。
展舒脚下被什么东西给绊了一下,没站稳,踉跄着就向后倒去。
蒋越城心里暗骂一声,倐地扔掉烟头,一个箭步就冲上去勾住了她的腰,用力往自己怀中一带。
“哇--”
顿时,周围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起哄声。
女孩子们一脸花痴状,眼睛都变成了两颗小桃心,如饥似渴地盯着那男人帅到爆炸的姿势,干净利落,尤其是他霸道地将展舒扯进怀里的那一下,简直要让女孩子们的心都化掉了。
展舒的脸“轰--”的一下就烧了起来。
他、他这不是存心给自己找麻烦吗?!
他还嫌自己不够众矢之的啊?!
蒋越城似乎可以看穿她的心思,她越是急着要走,他就反而来了兴致,偏偏不松手,就那么紧紧地搂着她的腰。
展舒头皮绷得发紧,眼珠一转,赶忙抬头找了借口:“你……你乱丢烟头,容易引起火灾的,我去帮你丢掉!”
“……”
蒋越城一愣,还没从她这句莫名其妙的话里回过神来,就让她挣扎了出去。
展舒窘地低着头,弯腰将烟头捡起来碾灭,然后又小跑着将它丢进了垃圾桶。再回来的时候,脸色明显好转了许多。
“怎么,这么怕我?对你不好,你就哭哭啼啼的让人心烦,对你好,你又别别扭扭的也让人心烦,展舒,我怎么发现你是个烦人精呢?”
蒋越城眯了眯眼睛,扯着她塞进车子,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贴心地为她关上车门。
车子驶出时,女孩子们纷纷懊恼地拿着手机,直恨自己没拍到刚才那种火热的场面。
展舒觉得车厢里的温度在不断升高。
一路上,她都没敢看他,光是想一想刚才的那种情景,她就觉得浑身发烫。那可是在学校啊……
那么多人都盯着看呢!
“新老师还满意吗?”车子刚开进别墅,还没停稳,蒋越城忽然侧目看了她一眼。
展舒心口一跳,支支吾吾道:“还……还可以吧。”
“那我怎么听徐川说,新老师似乎对你非常不满意,已经提出离开了?”
“他……”展舒沉默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听他的语气,似乎连谁是新老师都不清楚,也不好开口说自己受了欺负。
蒋越城为她解开安全带,单手扶在方向盘上,转过头看着她,眼神有些深,“你是不是还在想季唯贤?除了他,别人当你老师都不行,是吗?”
展舒一怔,摇了摇头。
“可我觉得你就是这么想的。”蒋越城目光笃定,看了她一会儿,最终没再说什么,矮身下了车。
展舒有些发急,追了过去,一直走进别墅才愕然发现,客厅正中央,竟然……
干净整洁的客厅正中央,一架纯白色的三角钢琴安静地立在那里,一尘不染。
蒋越城边扯了扯领带,边走过去,低身坐在琴凳上,颇为满意地用手在黑白琴键上抚了抚,笑容可掬。
他伸了伸手臂,手落音起。
展舒在原地愣了很久很久,直到一曲结束,才终于从放空的状态里挣脱出来,眯起眼睛细看,这架钢琴正是那天她在琴行里看到的。
原来,他还记得……
不知怎么的,她觉得眼睛有些发涩,赶忙低下头,看着自己置在身前,局促不安交握在一起的两只手,心跳开始变乱。
砰砰。
砰砰砰。
这钢琴……应该不是专门买给她的吧?毕竟那么贵,客厅原本就很大很空旷,或许,他也只是买来填充一下空间用……
“过来。”蒋越城侧目叫她,脸色平平,“不来看看给你买的钢琴满意吗?”
“……”
还真的是……给她买的……
她慢吞吞地朝他走过去,抬起头,像只受到惊吓的小鹿似的,半晌才支支吾吾地问道:“这个好贵的……”
“不喜欢我可以退掉。”
“……别!”
展舒一听,下意识就皱起了眉头,却又在瞬间觉得自己好像太自以为是了点儿,立马又将头低下去了。
她这副犹犹豫豫,看上去纠结得要命的表情,羞赧地令蒋越城意外觉得可爱极了。
他定定地望着她,望着望着,就陷了进去,怎么都没有办法将视线从她身上移走。
展舒光是低着头,都能感受到面前那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盯得她无处可逃。
忽然,一只大手探过来,捏住她的下巴抬起。
蒋越城浅浅眯起俊眸,精致的唇际线绷得紧紧的,嘴角微抿,看着她淡淡地说:“既然那么喜欢钢琴,那就好好比赛,如果这次决赛拿不到前三名,我会把这架钢琴再退回去。知道了吗?”
“嗯!”展舒重重点了点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似那黑白交替的钢琴键,美得令男人恍了一下神。
蒋越城慢慢松开手,心底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如果他们就这么下去……会回到从前吧?
他总有一天……会放下仇恨的吧?
蒋越城在心里苦苦发笑。这爱情,到底是自己不敢正视,不愿再回想,还是真的由于仇恨而下定决心放弃的,他……
心知肚明。
如今,只要尝到这爱情的一丝甜头,他的仇恨就快要崩溃瓦解。
只要再坚持坚持……
嗯,再坚持下去,可能真的会有所不同。
……
决赛这天,整个校园里人山人海。
熙熙攘攘的后台处,每个参赛选手都在做最后的准备,不知为何,当初在预赛上淘汰了的宁纯,最后又因为加赛被选上了,此刻,她正和展舒两个人窝在小角落里,盯着琴谱发呆。
“展舒你看,那个男人一直在盯着你看呢!”宁纯一抬头,就看到了穿着一身纯白燕尾服的男人,他立在后台入口,边和工作人员说着什么,边将眼神一直往这边瞟。
展舒自然知道那是谁。
从她一早到了后台,就看见了季唯贤。
他还是那么温文尔雅,俊逸帅气,丝毫看不出是才从医院中赶来。她本来是想过去问问他的病情的,可是,一想到自己擅作主张不当他的学生,这几天也一直没去医院看望过他,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这会儿,季唯贤一直看她,倒把她看得脸色通红通红的。
“展舒你怎么了?脸这么红,是不是生病了?”宁纯问。
她连忙摆摆手,悻悻然地低头继续看自己的谱子。
算了,还是等比赛结束后,再找个适当的时间向他好好道歉吧……
主持人在台前举行完开幕式,首先是季唯贤的热场演出。一曲悠扬绵长的钢琴曲震撼人心,掌声雷动之中,后台也变得井井有条,参赛选手陆续上台演奏。
展舒因为是最后才恢复的参赛资格,所以也是最后一个出场。等候的时候,她有些惊讶宁纯的进步,似乎这段时间里,她真的下了很大的功夫练习,水平也明显提升了一个档次。
舞台上,灯光溃洒而下,聚光灯定格在那架梦幻的钢琴上。
场中,安静异常。
展舒深吸一口气,在主持人说出她的名字后,握了握双手,跨上台阶。
这次,没有人伸脚绊她,也没有会场中一双双质疑的目光,有的只是所有人期待的眼神,以及此时此刻端坐在第一排正中央,神色冷淡的男人。
展舒几乎是第一眼,就在这偌大的演奏厅里看到了蒋越城。
恰好,视线相撞。
她在上,他在下。
这场景有些熟悉,又却很陌生,展舒顿了一下步子,心里蓦地涌出一丝暖流。她还以为他不会来呢,没想到……
他们的视线相交,又很快错开。
展舒深吸一口气,坐在钢琴前,低头在心中为自己默默打气。她的手指尖还没好,可她现在必须要忍,由于影响手感,所以她也没有贴创可贴,所以当她开始演奏时,只觉得手指疼得令她很难集中注意力。
不过还好,她明白决赛的重要性,咬牙忍耐着。
一时间,流畅的琴声似清流淌入整个演奏厅,渗入每个人的心底。蒋越城看似闭目养神,微微靠在椅背上,可他的脸色一寸一寸松动,嘴角的笑,一分一分地显现出来。
黄凯明坐在主评委席上,不时地看一眼手表,脸色发沉,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舞台之上,女孩儿一身纯白长裙,飘逸轻盈,配着那架精致的三角钢琴,令人赏心悦目。她的手指灵动,似乎有魔法一般,幻出醉心的音符,雀跃在她的指尖。
忽然,演奏厅中起了一些小骚动,蒋越城睁开眼看了一下舞台,顿时眉头紧拧。
就在那莹白的琴键上,竟然落下了一丝一丝的血红。
那是展舒的血。
“你们看,她的手指好像流血了!好疼的!”
“是不是之前受过伤?她怎么还在弹啊,看着就疼。”
“怎么办怎么办,我突然觉得好感动啊……手指都流血了,还不放弃!”
蒋越城腾地一下站起来,最后又缓缓坐了回去。到了嘴边的话硬是又打了一个转儿,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这样的展舒,令他刮目相看。
她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只是专心致志地弹着,沉醉在自己的那片音乐海洋中,那些细小的血迹反而与洁白无暇的琴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出乎意料的迷人。
她的手指,仍旧在钢琴上谱写绚烂。
下方,无论是评委,还是不久前进行过热场演奏的特邀嘉宾季唯贤,都静静地看着。
璀璨耀眼的灯光下,展舒周身的轮廓都似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她就像一颗夺目的新星,冉冉升起,要在这世上发光发热。
无一例外,所有人都认为,这个女孩子一定会在钢琴界出人头地。
她一定会夺得冠军,然后走向更大的舞台。
她一定会……
砰--
一声巨响,伴随着黄凯明嘴角勾起的那抹冷笑,演奏厅的大门被人重重推开!
“对不起,你们真的不能进去!这里正在进行钢琴比赛,请你们立刻退出!”两名保安厉声呵斥,连拖带拽都没能将这群突然的闯入者拦下。
一群人,气势汹汹而来,直接引得全场人“唰”的一下,齐刷刷回头。
舞台上的琴声戛然而止。
展舒顿住动作,拧紧眉头看着走在人群最前方的那个女人。
她的手里,赫然抱着一个巨大的相框,里面的黑白照片令展舒浑身一抖。
是秦宇。
没有人想到会有如此突如其来的变故,大家不明所以,纷纷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演奏厅中有许多记者在场,见到这副情景,一下便知是有大新闻了,眼睛顿时一亮,掏出纸币就开始拟写草稿。
“你们是干什么的?不知道现在在比赛吗?!”评委们严辞呵斥。
场内的保安一拥而上,要将他们赶走。
忽然,秦宇的母亲“咚”的一下,径直跪了下来。
她披头散发,脸色憔悴极了,死死地盯着舞台上的女孩儿。
“展舒,你赔我的儿子!如果你还有点儿良心,就和我一起去为秦宇上香祭拜,不然,我今天就跪在这里,看着你弹琴。我就不信你可以在一个死人的注视下,能继续弹下去!我儿子千错万错,也不该死!你仗势欺人,买通监狱的囚犯逼死我儿子,我这辈子都不会让你安宁!”
场内,人声窃窃,议论声虽然低,却无比清晰地传入展舒的耳朵,有好有坏。
她双手微微发抖,眼睛一转不转地盯着秦宇的母亲,那张黑白照片似一根尖针,狠狠扎进她的眼睛里,刺痛难忍。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在今天,在这看似风平浪静的演奏厅内,会突然出现这样一幕令她张煌无措的情景。
蒋越城几乎是在这同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眼神如刃,直直地射向舞台上脸色煞白的女孩儿,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命令道:“展舒,继续弹!”
一声高喝,让场内顿时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今天我蒋越城就站在这儿,谁要是敢动她一下,我绝对不会心慈手软。有什么想说的统统给我说,跟展舒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说着,他转头看了一眼出神的展舒,眯了眯眼睛,“继续弹!死谁都跟你没关系,有我在这儿,这钢琴大赛就得往下继续,直到你弹完为止,否则就直接作废所有人的参赛资格,取消钢琴大赛!一切损失,由我蒋越城来承担!”
评委们面面相觑,也差不多都认出了这男人是谁。这四年一届的钢琴大赛,本来都有盛城的赞助,虽然蒋越城这边不是主办方,但是也提供不少帮助,所以他们看到蒋越城都发话了,顿时舒缓了一下脸色,冲台上的女孩儿说:“参赛选手可以继续演奏。从头来过,我们会重新进行评分。保安,将这些人赶出去!”
一群人推推搡搡的,被安保人员往外拉扯。
展舒迟迟未动。
她的心脏砰砰乱跳,脊背上渗出了一丝一丝冰凉的冷汗,她的手一直在发抖,脑中一片空白。
她知道,她不应该在意任何外界事物,只要专心弹琴就可以了,有蒋越城在,她没什么好担心的。
可是……
那毕竟是一条人命……
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况且,秦宇怎么说都是因为她的事才入狱的,不可能和她毫无关系。
现在,那张黑白照片就在她眼前,上面的人瞪着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她……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突然,秦宇的母亲狠狠咬了咬牙,直接将手里的黑白照片朝舞台上猛地摔了过去!
砰--
巨大的玻璃相框在舞台上炸裂。
碎玻璃渣“哗啦--”一下,散了一地。
秦宇的遗像好巧不巧,就滑到了展舒的脚边。
她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呼吸陡然间停窒。
“展舒,今天你要是敢盯着我儿子的遗像,把曲子弹完,秦宇他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害死了我的儿子,我要你不得好死!你休想风风光光,休想出人头地!我要你和蒋越城都死无葬身之地,为我儿子陪葬!”
“快走!”保安见这个女人似乎发了疯,随即也不客气,连拖带拽地将她扯了出去。
会场内逐渐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心情都在渐渐平复。
舞台上,那些碎玻璃渣以及秦宇的遗像,都已经被工作人员火速清理干净。
一切都恢复如初,就好像刚才的那一幕根本不曾发生过似的。
可是,展舒却低着头,呆呆地盯着黑白琴键,双手紧紧攥成拳头,坐在那里迟迟不动作。
“展舒你听到了没有?我让你继续演奏!”蒋越城眉心一凛,厉声呵斥。
她在想什么?
不是都说了要好好比赛的吗?!
他都可以为她扫清一切阻碍,她还在怕什么?犹豫什么?!
季唯贤大步从后台绕进了演奏厅,站在舞台下方,对边上的一个评委耳语了几句,随即那个评委就站了起来,沉着声音要求展舒:“参赛选手请从头开始演奏。”
展舒还是没动。
所有人都看到了她在发抖。
这种强烈的刺激于她这个年纪来讲,的确是不能承受的压力。
秦宇母亲的话在她的耳边一遍遍回响,吵得她头痛欲裂。秦宇的样子,他的声音,都似潮水般一股脑地涌进她的脑海里,让她控制不住地发抖,害怕。
秦宇死了……
秦宇因为她死了……
突然,展舒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坐下!”蒋越城恨得咬牙切齿,深目凝望着她瑟瑟发抖的背影,气急,“我说话不管用了是不是?继续演奏,不准胡思乱想!”
她现在可真是胆子大得要上天!
他说话都敢无视了!
没听到他要她弹下去吗?!
季唯贤皱了皱眉头,知道展舒已经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她的压力太大了,此时真的不是强行逼她重来的时候,便开口道:“参赛选手如果不愿意继续,可以选择弃权。”
这句话说完,他的心狠狠疼了一下。
为自己疼。
也替展舒疼。
他也知道,这句话说出来意味着什么,于他来说,是伤了自己心爱的女孩儿,于展舒来讲,是被自己曾经的老师所抛弃,被钢琴所抛弃。
可是没办法,他就是没法儿像蒋越城一样逼她。
她站在那里有多痛苦,他全都看得见。
蒋越城倐地回头,冷冷地瞪着他,“她是谁的人,该听谁的话,季先生你可别忘记了。今天她弹也得弹,不弹也得弹,否则这大赛就直接取消,所有人陪着她一起失去机会!”
展舒有多在乎这次比赛,他蒋越城比任何人都清楚!
好几个不眠之夜,他都看到她的房间里亮着昏暗的灯光,一遍一遍在心里背着谱子,在琴房里一待就是一整天,这些他都知道!
这么些年,她有多爱钢琴,他一清二楚!
所以,他决不能容许任何原因使得她失去这次机会!
就算是逼死她,他也要让她弹下去!
“展舒你给我听清楚了,如果你不继续比赛,我就废除所有参赛人员的资格,花再大的代价我也愿意!你如果不想看到这种结果,就给我坐回去,就算是哭着弹完,也要弹!”
他大手一挥,脸色陡然阴沉下来。
这下,全场更加安静了。
连掉一根针都能听到。
展舒紧紧攥着双手,每一根手指都绷得发白,没有血色,指甲扣进掌心的肉里,刺疼刺疼的,唤回了她的一丝意识。
她缓缓抬眸,看着下方一双双期待的目光,心口狠狠一揪。
她真的很想坐下来,什么都不想,也什么都不顾,将曲子演奏完。可是……
她真的怕死了。
如果仅仅是诅咒她,那她可以选择无视,可是蒋越城呢?她怎么能听着诅咒蒋越城的话,而坦然自如地继续下去?
她觉得浑身发凉,如坠冰窟……
突然,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之下,她拔腿夺路而逃。
没命地逃。
耳边的风呼呼作响,似乎还有男人的声音在厮磨她的听觉神经,是秦宇的。
他说:“展舒,你还我的命……我要你不得好死……”
走廊上,她跌跌撞撞地跑出去,最后跑到走廊尽头,贴着墙壁滑了下去,双手紧紧环着自己的肩膀,将脸深深埋进双膝,放声大哭。
演奏厅内,大家都觉得这是莫大的遗憾。
如果她能坚持弹下去,恐怕……拿金奖的可能性很大很大。
然而,这也只是遗憾了。
到底来说,她还是没能受住这种压力,选择了逃跑。
舞台下方,蒋越城清冷的目光一直落向那架纯白的三角钢琴。
他烦躁地用手拨了一下头发,脸色阴沉极了。
“蒋总,您看现在……”
问话的人是主持人。
他的声线压得低沉,轻描淡写一句:“展舒弃权,继续比赛。”而后调身就走。
主持人愣了愣,随即恍然大悟。
原来,他刚才说要取消所有人的参赛资格,只是为了逼那个女孩子,不是真的……
空荡荡的走廊上,蒋越城一眼就看到了缩在角落处的那抹单薄身影。
他冷着脸,提步朝她走过去。
可是越走,他的脸色就越没法儿继续发沉,直到站定在展舒身前时,就只剩下无尽的疼惜。
他缓缓蹲下来,凝视她。
“听话,不哭了,嗯?”
声音柔得似软软的羽毛,飘在展舒的心尖上。
她又缩了缩身子,一点点将头抬起来,那双被雾气迷蒙了的眸子里,装满恐惧与无措,只一眼,就让蒋越城彻底败下阵来。
他忽然伸手,将她一把扯进自己怀里,紧紧抱住。
“别怕,那种诅咒永远都不会奏效的。你不会有事,听话,我保证你绝对……”
“可我怕你有事!蒋越城我好怕!我不敢弹下去,我怕你真的就……”她狠狠抽噎了一下,将手捏成拳头就往他的肩头落,泣不成声,“为什么要逼我?我讨厌死你了!我不准你有事,那种诅咒我没办法无视,我不弹琴了,我不弹了!你别逼我……我好怕你出事……”
那种诅咒,她真的一个字都不愿意听到。
“先送她回去,我要去公司一趟。”
蒋越城将展舒抱下去的时候,徐川已经等在车边。
他静静地看着车子驶离,平淡的脸色终于是没忍住,一下子染上了痛苦之色。他单手撑在墙壁的瓷砖上,口齿中晕染开来的血腥味儿还在一股股地钻入鼻息,洗手池中的鲜血刺目极了,让他紧紧皱起了眉头。
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挡住深邃的眉眼,看不清他此刻是什么样的表情。
蒋越城掏出手机拨通电话,“帮我重新预约医院,做一次彻底的检查。”他说的很隐晦,可是对方却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沉重,没有多问,立刻挂掉了电话。
车上,展舒红肿着眼睛,看着一旁徐川眉眼凝重的表情,小声问:“徐特助,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刚才是蒋越城打来的电话吗?”
徐川刚想开口,一侧目,发现她正要伸手打开头顶的夹子,心口一跳,连忙出声阻止:“展小姐,别乱翻。”
展舒一愣,转头,徐川略显异样的目光让她觉得莫名其妙。
“这里面放着什么?”
“没,没什么,我就是觉得……”
展舒没听他的劝阻,果断地将头顶的夹子打开,随即就看到里面放着一些文件,并没有什么古怪。她伸手就将第一份文件拿了下来,随手一翻……
竟然是秦宇的自杀死亡证明。
上面的日期写的是前两天,那也就是说……
她的脑子里“嗡--”的一下,眉头狠狠一皱,看向徐川。
“徐特助,你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吗?”
徐川的神色惶然起来,将车子迅速停在路边,一直没开口。
“不说是吗?好,那我替你说。”展舒的眉头皱的更紧,一只手攥着那张死亡证明,只觉得胸口憋闷憋闷的,声音压得低沉,“那天在公司,你慌慌张张地将蒋越城请出总裁室,就是因为这件事吧?你们早就知道秦宇自杀死亡,却只字不提?秦宇的母亲说,是蒋越城在监狱里安排了那些囚犯,所以才导致秦宇死亡的,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徐川一愣,哑口无言。
他的脸色非常难看,好半晌,才皱紧眉头说:“展小姐,蒋总并不是有心的,你……相信蒋总吗?”
“现在不是我相不相信他,而是他到底值不值得我相信!”展舒将那张死亡证明狠狠丢给他,眼神如刃,将徐川看得心口猛然一跳,“我一直以为,他再怎么冷酷无情,也终究不会拿人的性命开玩笑!秦宇已经入狱了,他得到了自己应有的惩罚,为什么他还要派人做这种事?逼死秦宇,他觉得我就会开心吗?不!我一点儿都不开心!我觉得自己的良心受到了谴责!今天的钢琴大赛,看来我弃权弃的没有错,我在为他蒋越城赎罪!”
说完,她的眼圈一红,两行清泪倏然流了下来。
展舒不等徐川阻拦,推开门,飞快地跑了出去,伸手便拦下一辆出租车。
徐川立刻打电话通知蒋越城,可是,电话却始终都没有人接。
……
中心医院最顶楼的特级VIP病房里,男人堪堪苏醒。
徐川就候在床边,见他张开眼睛,立刻俯身在他耳边说:“蒋总,您觉得怎么样?”
他蜷了蜷手指,眼前的景物一点一点变得清晰起来,环视一周,却并没有看到那张令他牵心的脸。
“展舒呢?她在别墅没过来?”他的脸色很苍白,胃部的疼痛让他没有办法再像以往那样潇洒自如。
冥冥中,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展小姐她……她从别墅搬走了……”
蒋越城一愣,倐地回头盯着他,“搬走了?搬哪里去了?她又突然发什么疯?”声音中,有一丝清晰可见的疲惫。
徐川顿了顿,硬着头皮说:“展小姐在景大附近,租了一间小公寓……”
“租公寓?!”蒋越城一听,脸色登时黑了下来,“唰”的一下就将身上盖着的被子给掀开了,胳膊撑着床面,翻身下床,“谁让她擅自出去租公寓的?她从哪儿来的钱租公寓?我不是让你……”
“蒋总,展小姐知道秦宇的事情了。”
一句话,令蒋越城已经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他定定地望着徐川,脸色本就黑了下来,此刻,更是黑得有些吓人。
他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胃痛,当即大手一挥,“出院!”
车子在道路上飞驰而过,蝉鸣声在喧嚣着夏季的炎热,可车内的男人脸色似冰块儿一样,冷得令人肝颤。
那个死丫头……
又给他玩离家出走?!
上次的教训还不够是不是?
她是不是非要把他逼疯才开心?!
蒋越城已经在心里打定主意,如果这次过去,她不主动和他回去,那他就绝对不会惯着她的这离家出走的坏毛病!
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担心,这简直就是在挑衅!
展舒将东西一件一件地从行李箱中拿出来,摆放整齐,很快就收拾好了。因为她并没有多少东西可以带,别墅中的那些用品,全部都是蒋越城买的,她不想带。
所以,除了日常的换洗衣物和一些小东西外,她再也没有别的了。
这公寓很小,一室一厅,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却也并没有让她觉得破旧,反而看上去很舒适,因为她和妈妈从前就是住在这种公寓里的。
一想到妈妈,展舒的心就开始发沉。
她不知道蒋越城究竟把自己的母亲送到了哪里,她真后悔,没来得及询问那张转院证明,现在她一点儿都不想看到那个男人,觉得他太极端,太冷血无情,亲手逼死了一条人命却还瞒着她,若无其事,甚至还要她当着秦宇母亲的面,看着那张遗像继续演奏……
她真的一点儿都不想再看到他!
砰砰砰--
突然,房门被人大力敲响,那声音震耳欲聋,似乎要把整个门都给拆掉。
“是谁?”展舒诧异地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道。
蒋越城极其不耐烦地单手撑在门上,厉声喝道:“快开门!展舒,你不要挑战我的忍耐限度!”
“……”
她吓了一跳,浑身僵窒住,瞠目结舌。
他怎么这么快就找来了呀!
“蒋越城你走,我不想看见你!”她扒在门缝,朝他大喊。
“你别逼我把门给拆了!”蒋越城气急,也不想她到底为什么要搬出来,反正就是怒火中烧,恨不得冲进去将这死丫头暴打一顿,“我数到三,如果你不开心,就别怪我对你做出什么来!一……”
“二三四五六七八!”展舒立刻接上他的话,双手死死抵住房门,梗着脖子和他作对,“你快走开!从今往后,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逼死秦宇,还擅作主张给我妈妈转院,我绝对不做你这种人的女朋友!蒋越城你是混蛋!明明事情因你而起,可你为什么还能坦然面对,甚至……甚至还安慰我,告诉我别怕……明明就是你自己做的事情,又为何要假惺惺地那样对我!”
“我不想和你废话。”蒋越城冷着声音,气得狠狠一拳头砸在门板上,“开门!”
“我不开!”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这时,同楼的大妈带着自己的小孙女买菜回来,在一楼都听到了男人凶巴巴的声音,小孙女战战兢兢地跑上来一看,顿时吓得不轻。
“奶奶你看,这个叔叔是不是强盗,想入室打劫?”
蒋越城的脸色陡然一黑,黑得跟炭似的,锐利的目光直直地扫过小女孩儿的脸,甩去一记极其吓人的表情。
“哇--”
小女孩顿时放声大哭。
展舒在屋内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还以为怎么了,心急如焚地将反锁着的房门打开,一看……
他这人……怎么突然欺负起小孩子来了呀?!
她刚想跑过去安慰一下,没想到,男人直接伸手掐住她的后颈,直接将她连拖带拽地抓进了房内,“砰”的一声摔上了门。
外面,小女孩儿还在哭,展舒心焦起来,挥手就去打他,“你做什么要欺负小孩子!”
“……我什么时候欺负她了?”
她哪只眼睛看到他欺负了?!
“你就是欺负了,要不那孩子为什么会哭?你这么凶巴巴的,是个人都会被你吓哭的!”
“那你怎么不哭?嗯?!”
“我受欺负这么久,早就习惯了!”
“……”
蒋越城冷肃的目光盯着门板,好像可以透过这一层阻碍,直接看到里面正抵死推拒的女孩儿。
他素来没太多耐性,对于她而言,已是给足了精力,眼下,这丫头分明就是在同他故意作对,更不用说他还能继续保持耐心几秒钟。
说到做到。
大手一挥,“砰”的一脚狠狠踹过去,硬生生就将门给踹开了……
“啊--”
展舒在门后始料不及,这突如其来的力道将门板踢得飞向了她的脑袋。
脸前陡然一黑,她还没来得及把这一声“啊”叫完整,便只觉额头乍然间刺痛了一下,随即眼前一片天昏地暗,一群小星星绕着她的脑袋在转。
“你……你蓄意谋杀!”
她愤愤然地伸出一根手指头,虚空指着那个不分青红皂白就踹门闯进来的男人,气得哭笑不得。
他怎么还真的说到做到啊!
把门踹坏了,她要怎么给房东太太交代?!
“说,为什么要搬出来?”蒋越城根本懒得搭理她的这些歪理,双手环胸,自上而下气定神闲地打量着她,看她狼狈又混乱的模样,就是忍着没出手帮忙。
笑话。
他才不是那种动不动就低头的人!
这死丫头今天如果不把原因说清楚了,他就绝对不拉她起来!
绝对!
展舒吸了吸鼻子,痛觉自额头被撞的那一处蔓延出来,似流水一样,流遍到全身的每一个角落。
她悻悻然地用手揉着额头,低头又抬头,眼神哀怨却也决然,咬牙切齿地瞪望着他,“蒋越城,你这个杀人凶手!我本来以为,媒体的人说什么你买通监狱里的犯人,折磨秦宇,这些都只不过是栽赃陷害,可是你却就真的这么做了!没错,秦宇他的确可恶,的确罪有应得,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种行为和他其实是一样的?那可是一条人命,你怎么可以心狠手辣到将他活生生逼死?他一死了之,还怎么去忏悔自己的过错?!”
说话间,蒋越城缓缓蹲了下去。
他单手扶额,脸色愠怒。
“怎、怎么了?”展舒心口一跳,语气登时就软了下来,目光躲躲闪闪地避开他,小心翼翼地说,“我就是……说实话啊,你有什么好气的?”
“你不相信我,对吗?”他突然这么问。
展舒一愣,下意识就摇了摇头,可是动作却顿在了一半。
“我早就知道你会这么想,所以,我根本没有打算让你知道这件事情。”他陡然间板正了脸色,目光探究地扫过她的眼睛,视线相交的那一刻,莫名有一种复杂的情愫在展舒的眼底滋生,可他却又果断地将视线错开,盯着她身后的一处虚无,自嘲地勾起嘴角,“我知道,我们这辈子都没可能在一起,既然你现在决定搬出别墅,我成全你,往后你还可以选择继续当我蒋越城的女朋友,但是抱歉,我对你的恨还在,所以给不了你要的一切。展舒,好自为之。”
说着,他缓缓站起身,以背影对她,刻意避开了自己落寞至极的神色。
他累了。
这丫头注定不是他的,所以他也要开始学着放手。
恨意也总会随着时间减淡,只要他有足够的忍耐力,那就完全可以承受住没有她在的时光。
是他没想到秦宇一家竟然会那么做,毁了展舒的比赛,他不能原谅自己。
更何况,他的身体现在已经……
除了远离,他暂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就在他提步离开的时候,几乎是瞬间,手腕一紧。
他低头侧望,看到了握住自己的那只小手。
展舒仰着素净的小脸,眼睛里闪烁着明明暗暗的泪花,哽咽了一下,“你别走……”
“放手。”他的声音清冷无温,闭了闭眼睛,再没回头。
“我不放……”她软糯糯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明明是他自己擅自闯进来的,还教训她,现在却又突然说那样的话……
她实在有些不懂这个男人究竟在想什么。
“你自己亲口说要困死我的,怎么说话不算数……”她突然间觉得自己好无耻。
哪有人求着别人虐待的?!
天啦……
她……该不会是有受虐症?!
不不不,怎么可能呢……
一定是自己受欺负太久,逆来顺受,导致了暂时性的臣服……
蒋越城有些疲惫地按揉着发酸的眉心,顿了顿,“房租我给你交,有什么需求,直接打电话给徐川,他会安排。上次我就已经说过了,离家出走会有什么后果,可你似乎还是不清楚。从现在开始,我每天都会过来一趟,做到男朋友的该做的事,你也明白,我的身份不适合太多绯闻缠身,所以在我和别人订婚前,你就是我的女朋友。”
说着,他扬手甩开了她的,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展舒怔然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心似乎被什么给挖空了一块儿,寒风“嗖嗖”地从这处空缺吹刮而过,叫她遍体生寒。
她觉得蒋越城并不是在开玩笑。
他……
放弃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如果说以前浓烈的恨意标明他仍旧在乎,那么现在,他连恨都已经恨累了,直接将她退了出去。
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霸情暖爱:冷少宠妻成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