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桦整理好宗案,将实情录了下来,传书给大理寺卿赵鼎,岂料他刚放出的十余只信鸽,却被应奉局的弓箭手射杀了。难怪朱冲、朱勔会在江南横行霸道,鱼肉百姓,原来朝廷对此竟然一无所知。
盖鸣渊见应奉局如此嚣张跋扈,竟敢将云王府的信鸽全部射杀,不禁又恨又怒,决定亲自带上苏香藿和案卷上京告御状。
赵云桦却若有所思,他们暗中搜集“六贼”等佞臣的罪证,又怎会这么快就泄露到应奉局了呢?瑞云阁是禁地,守卫森严,除非是府中早己藏有内奸。他思来想去,身边全都是亲信,能在瑞云王阁出入的人寥寥无几,究竟会是谁呢?
赵云桦道:“王公公,谁人来过瑞云阁?”
王坚道:“在殿下外出的几天,只有淑妃娘娘来过一次,她亲自来为殿下换上了新的被褥,换好后就走了。”
赵云桦剑眉一蹙,冷冷地道:“除了母妃还有谁?”
王坚道:“除了淑女娘娘,还有送被褥来的田春罗、姜醉媚二婢。”
赵云桦闻言,心头一震,苏香藿的供词中曾提到,田寄奴被送到梁师成的府中己经有了身孕,田春罗并非梁师成亲生,莫非她是朱勔的亲生女儿?
盖鸣渊也很快想到了这儿,心中雪亮,说道:“属下明白了。”
赵云桦道:“暂时不要打草惊蛇,她不过是只棋子,不妨顺藤摸瓜,看看是谁在幕后操纵大局。”
田春罗是东宫送来的宫女,幕后黑手自然是赵桓,赵盖两人不敢轻举妄动,只得继续装癫扮傻,且看东宫的阴谋如何进展。
上京告御状想必早己惊动了应奉局,盖鸣渊独自带人前去风险太大,赵云桦决定微服与他们一起同往。
雨后微风柔和,路上的山菊开得正盛,金灿灿的一片,散发着清淡的花香。鸟雀发出了欢快的鸣叫,在旷野中自由自在地飞翔。初晴的太阳慢慢透出了云层,天际还有些阴阴沉沉,秋风正劲,落叶纷纷凋零,洒落在大片大片的菊花地中。
赵云桦一早向刘仙芝辞行,换上了昔日闯荡江湖的那一袭白衣,更见英姿飒爽,玉树临风。盖鸣渊也提前到紫金庵接出了苏香藿,正在这郊外的山菊地中与他会合。
苏香藿穿着件湖水色的纱衣,乌云般的发髻油亮光滑,别着一支纯银打造的菊花簪,她今天显然刻意打扮,蛾眉淡扫,薄施胭脂,身材纤长,长裙曳地,婷婷玉立地站在菊花地上。她看着迎面而来的赵云桦,浅浅一笑,那笑容中充满了娇柔、依赖和崇拜。
赵云桦停在了他们的面前,盖鸣渊展开了一个亲切而温和的微笑道:“属下参见殿下。”
苏香藿睃了他一眼,清亮的大眼睛里充盈了爱慕,也向他行了一礼。看着眉目轩昂,气度从容的少年英材,试问天下间又有那一位少女不会心动?
盖鸣渊利鹰似的双眼在她的面上扫了一下,惊愕地发现她竟然对赵云桦动了芳心,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想到这儿,他不由眉头皱了一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时不易迟,盖鸣渊连忙催促他们上路。幸好苏香藿在紫金庵长大,武功不弱,骑术更是一流。
马不停蹄,很快就赶到了建康。顺看秦淮河而上,一路柳浪莺鸣,繁花拥簇。秦淮河中泊着无数豪华的华舫,多是商贾贵人携妓出游,他们尚不知国难当头,还流连在烟花柳巷,过着纸醉金迷的日子。阵阵娇笑之声隐隐传到了岸边,赵云桦不由剑眉蹙,加快了脚力。
穿过了熙熙攘攘的豪华大街,赵云桦等人在一间豪华的客栈门前停了下来,抬眼望去,只见“鸿运客栈”四个大字在晚霞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鸿运客栈的大厅非常宽大,琳琅满目的方桌陈列有致,坐满了宾客。盖鸣渊上前找了一个空位,招呼赵云桦与苏香藿坐下。
鸿云客栈的生意很好,客似云来。店小二的笑容很好,手脚勤快,殷勤招呼,端来了盖鸣渊所点的酒菜。
对面桌上独自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他衣着普通,相貌不俗,却是个醉汉,连送酒菜的店小二也从来没有见过醉得这么厉害的人,他一连喝几坛绍兴女儿红,摔得满地都是碎碗,一名店小二正在皱着眉头前来打扫。他喝酒如此上劲,桌面上却只是一碟花生和一盘炒猪肚。喝了这么多名贵的女儿红,店小二真的担心他会没钱付。醉汉果然穷酸,从怀中只掏出了二两银子,不够付酒菜的十分之一。
店小二顿时收起了笑脸,喝道:“才二两银子就敢来这儿叫女儿红?二两银子都不够买一坛,你己经喝了足足八坛了。”
醉汉醉态可掬,摆摆手道:“先记在帐上,小爷下次再付。”
店小二道:“吃霸王餐?想讨打是不是?”
盖鸣渊转头向那醉汉瞟了一眼,竟然有一种亲近的感觉,斜眼看到了他放上桌上佩剑,他不由大吃了一惊,这个醉汉手中怎么有凌霜剑?那可是恩师冷月道人的随身之物啊?他“霍——”地站了起来,走了过去,伸手欲取方桌上的凌霜剑。岂料醉汉反应敏捷,出手阻止了他,与他在桌上打了起来,用的竟然是峨眉山的武功,莫非这醉汉是恩师新收的弟子?
醉汉醉眼圆睁道:“尊驾是谁?怎么会峨眉山的武功?”
盖鸣渊边打边道:“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家师的凌霜剑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醉汉恍然大悟,叫道:“原来是大水冲破龙王庙,自己人不识自己人了,大师伯,我叫谢砚,是冷月道长身边的仆人。”
盖鸣渊连忙收招,说道:“原来是自己人,师父他老人家也在?”
谢砚道:“昨天还在,今天就走了,是他叫我留在这儿等你的,凌霜剑也是他托我交给大师伯的。”
盖鸣渊笑道:“师父老胡凃了,我用惯的是大刀,就留给你这小子作防身武器吧!”
苏香藿听到了他们的说话,也大吃了一惊,原来这醉汉不是别人,正是她先父苏奕的书僮谢砚,原来他尚在人间,跟随了冷月道人。当下欠身而起,上前与他相认。
左边坐着几桌凶神恶煞般的人物,约摸有十余个。赵云桦细看之下,见他们虽是江湖剑客打扮,脚上却穿着黑色的皮靴,还是衙门专用的那种。原来他们的行藏早已被发现,应奉局正派出高手沿途追踪到了建康。他轻呷了一口美酒,嘴角上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冷笑。
新月初上,鸿运客栈中一片漆黑。
十余条黑影几个起落之间,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上了天字号雅房。来者都戴着漆黑的面具,穿上夜行衣,泥鳅一般地从几条大柱上滑落了下来,然后身形灵敏地靠在了各个暗角,伺机窥探房中的动静。
雅房里阴阴沉沉,赵云桦、盖鸣渊、谢砚、苏香藿四人正围坐在一张圆桌上,神色自若地品茶谈心,专等杀手到来。黑衣蒙面人在外相候多时,显然已经不耐烦了。
一向沉稳自信的赵云桦似乎有双透视眼,己经洞悉到了门外的一切。习武之人,听觉往往都比视觉强,他沉默了片刻,不由发出了两声冷笑。
盖鸣渊高声叫道:“早知道你们一定会来的,一起进来就是了。”
门外的蒙面人知道行藏己经泄露,踢开了雕花木门,一齐冲了入去,抡起了单刀,向四人杀了过去。烛光忽然被蒙面人扑灭,整个屋子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只听见“啪里啪拉”的打斗之声。
黑暗中,赵云桦好似一只狸猫,步伐轻巧,行动轻盈,正与领头的蒙面人打得难分难解,从房中一直斗到了回廊。那蒙面人的武功很高,紧握住单刀,深吸了一口气,冷笑了一声,纵身闪上,直取向他的要害之处。赵云桦双脚一蹬,跃到了屋顶之上,在残月之下,他身姿修长,衣角飘飞,俊目中隐隐有凌厉的慑人光芒。蒙面人张开了双臂,像飞鸟一样掠了过去,稳稳地立在了屋顶之上,他二话不说,挥动单刀,“唰——唰——”地一连发了两刀,猛然向赵云桦的下盘袭击。赵云桦见势不对,身体向后一仰,躲过了对方的攻势,然后一个空翻,利落地避过了险招。
盖鸣渊一连诛杀了几名蒙面人,正与另一个蒙面人在回廊中剧斗。这蒙面人双眼带着一股杀气,向盖鸣渊发动了攻势,他的动作极为狠辣,迅猛凌厉,欲一招致命。盖鸣渊身经百战,也不是善类,冷笑了一声,用大刀架住了对方的单刀,霎时火星四射,在漆黑的夜晚发出了阵阵刺目的光芒。盖鸣渊右手猛然一翻,大刀往上一提,蒙面人的虎口一震,单刀飞在了半空,正插在了大柱之上。盖鸣渊大刀一横,向蒙面人的脖子斩去,蒙面人躲闪不及,被利刃割断了咽喉,当场气绝身亡。
苏香藿是女流之辈,被一个蒙面人逼得只有招架之功,一股掌风向她的肩膀袭来,她躲闪不及,被打中了一掌,肩膀便传来了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她用力一拽,抬脚向对方踢去,却落了个空。
谢砚武功不弱,凌霜剑在月下发出了阵阵寒光,他一连杀死了三个蒙面人,闪了过去,助阵苏香藿。苏香藿顿时如虎添翼,剑走如虹。那蒙面人被两人夹攻,毫无还手之力,片刻之后,死在了谢砚的凌霜剑下。
赵云桦与那领头的蒙面人酣斗了片刻,那人逐渐不是对手,赵云桦骤出绝招,一招“移月换星”绕到了他的背后,向他的后心猛击了一掌,蒙面人负痛,单刀脱手,从屋顶掉到了地下,赵云桦乘机封住了他的穴道,并扯开了他的蒙面头盔。他不是别人,正是应奉局的侍卫乔松。
赵云桦像拎小鸡似地将乔松从屋顶拎下了地面,平稳地站在了小院之中。
正在此时,建康府的衙门接到了客栈老板的报案,州官迅速带队闯了入来,将众人围在了核心。赵云桦出示了白玉令牌,州官不敢拘禁当今云王,只得下令将乔松押下,返回了州府衙门。 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