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卉坐在案头,细心的对着工作安排和物资分配,帐篷里点了一个小火盆,暖暖和和,熏得人眼睛犯困。静王是真的累坏了,以往睡觉都是极轻浅的呼吸声,可如今睡了半个多时辰都打起了呼噜。
沐卉伸了伸懒腰,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前,掀开帘子钻了出去。
“王妃,王爷可是…”古雪等人守在帐篷前,大气也不敢出。
“还在睡,鸡汤煨好之后先温着,等下给他下个面条就好了。”沐卉道。
“是,王妃。”
“回禀王妃,有位宫女前来求见您,道是她们娘娘出了事,在外头帐篷里,还望您能伸出援手。”这时有一位婢女前来道。
“娘娘?”沐卉微微蹙眉,道:“你去问问她是出了何事,如果是有病,就寻位得闲的大夫给她,问明了身份再来回本宫。”
除了最初几天有些手忙脚乱,如今沐卉已经退居后线做些管理事务,其他人皆按各自的职能行事。
“是,王妃。”那婢女应声退下,不多时又带了一个宫女装扮的女子回来。
“奴婢知秋拜见王妃。”那宫女行礼道:“奴婢乃永春宫范丽华身旁的大宫女,我们丽华请见王妃,有事商谈,还望王妃可移步。”
“本宫与你们丽华不过萍水之交,没什么好谈。若是她病了,请到女医篷登记就医,若是想要分配物资,就到物资篷登记领取。”沐卉公事公办道。虽然相处不久,但范又灵向来是个有心机的,她不觉得她们能有什么好谈的。
“王妃!”知秋见沐卉半点不犹豫,转身就要走,忙起身拦住她道:“这是事关您的,十分私密的事情,还望王妃…”
“你这是在威胁本宫?”沐卉顿下脚步,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
明明是那么轻浅的一眼,知秋却觉得一股威严投注在自己身上,顿时冷汗冒出,忙跪下道:“奴婢不敢…只是…我们丽华再三吩咐,此事与您同王爷休戚与共,十分重要,奴婢方语气急了些,还望王妃恕罪。”
沐卉想了一下,道:“古雪与古丽,带上两名侍卫与本宫同行。”又对知秋道:“你在前头带路。”
“是,王妃。”知秋没想到沐卉这般警醒,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硬着头皮领着他们前往。
“启禀王妃,前头那个帐篷里便是,我们丽华在里面恭候。”走了约莫一刻钟,他们来到一片帐篷附近,知秋指着其中一个帐篷道。
“你进去请范丽华出来说话。”沐卉对知秋道。
“王妃,这…这外头不好说话。”知秋为难的看着周围的人道。
“本宫与王爷行事磊落,她若有什么话,就请出来说,否则,就休怪本宫不奉陪了。”沐卉态度坚决道。
“静王妃好大的架子。”说话间,便见一年轻妇人从帐篷里出来,沐卉定睛一看,正是那范丽华,不知她这几天经历了什么,原本就纤瘦的她如今更是形同枯骨,面黄肌瘦,颚骨突出,柔美的面相倒显得有些刻薄了。
“不知范丽华找本宫前来有何时相商?”沐卉没有理会她的阴阳怪气,开门见山道。
范丽华想起早上听闻的那件事,皇帝被迫下台了,静王被推上了高位。她掐了掐自己的手心,一起进的宫,一样是家事不显,一样年轻貌美,凭什么沐卉能这般幸运,嫁了个傻丈夫还能母仪天下,而自己…范丽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那个位置,只能是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的!
范丽华收敛了脸色,笑道:“本宫不过想与王妃叙叙旧,王妃何必这么紧张,不如进来喝杯清茶,去去寒气。”
“不必了,范丽华有话请直说。”沐卉不为所动。
范丽华看了看她身后的侍女和侍卫,咬唇道:“本宫要说的话事关你的隐私,你应当也不想大庭广众被散播出去吧。”
“既然范丽华无甚要事,本宫便先行离开了。”沐卉不再与她废话,转身便要离去。这范丽华虽入宫也有一段时间了,可是还是一副不善遮掩的样子,明明对她各种的妒恨还装出一副为她好的样子,让人作呕。
“等等!”范丽华也顾不得端架子了,她叫道:“王妃曾两度议嫁未遂,不知王爷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沐卉顿下脚步,道:“你想说什么。”
范丽华面上带了思喜色,道:“如此,王妃可愿坐下与本宫详谈一番。”
“不必了。”沐卉道:“本宫站得直,无愧于心,不劳您费心了。”
见到沐卉的姿态就如同嫡母那般凛然不可侵犯,那眼神,那神态,范丽华顿觉火冒三丈,她如今已不是当年那个唯唯诺诺的庶女了!
“你曾经与右春坊中允林轩和林大人有过婚约,后因你被掳不洁而退婚!”范丽华口不择言道。
“住口!”沐卉身后的两名侍女顾不得规矩,上前护住沐卉,历声喝道。
“哈,知道丢人了吧。”范丽华不怒反笑:“除此之外,前锦熙候世子还向你提亲,若非锦熙候府出事,恐怕你们早就新婚燕尔了吧,你当初入宫不愿侍奉皇上,遮遮掩掩,就是因为你心里有人,而那个人就是锦熙候世子!”
“还有呢。”沐卉道。
“还有,还有你在与静王成亲前的七夕节,还同一男子逛街,不要以为戴着面具就没人发现,像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就该被揭穿出来!”
“你可有什么证据。”这范丽华本身几分几两沐卉算是看透了,不过那么多私密的事她是如何得知,今日她行为这般反常,是谁在背后控制?!
“证据?自然是有的,由不得你不认。”范丽华得意叫道:“文夫人。”
只见身后帐篷里出来一中年妇人,她低垂着头,跪下回话:“民妇文氏拜见范丽华,静王妃。”
“你且告诉王妃,她那些旧事是谁告诉你的。”范丽华道。
“是…是…”此时听到这边的动静,周围帐篷里的人都出了来,把她们围在中间指指点点,文氏骑虎难下,只能眼睛四瞄,把手指指到一处位置道:“是林老夫人告诉民妇的。”
被指认出来的林轩和之母顿时脸色刷白,她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都怪自己最近太过得意,与这文氏交好,一起喝酒看戏时不小心说漏了嘴。
“民妇冤枉啊!”林老夫人到底能屈能伸,当初那事是林家理亏,此事一旦捅出,莫说沐家和静王的威望,就是丈夫儿子这边都够她吃一壶了!“民妇夫君与沐大人是旧识,因儿女年纪相近,私底下也有意联姻,只因这两个孩子只有兄妹之情,便没有联成。民妇与文氏平日里一同吃酒看戏,想来这文氏是有些老糊涂了,连戏里梦里同现实都搞错了!”
“你莫要颠倒是非,你才老糊涂了。”文氏反唇相讥道:“你信誓旦旦说这静王妃十三岁时就出落得极好,引得林大人神魂颠倒,结果被人掳走,失了名节才退了婚,却不知她是如何瞒过皇家,嫁给了静王!”
那两个妇人哪里还看得出平日的交好和贵气,如同市井妇人般吵闹起来,相互指责。
“都下去!”范丽华喝道,又对沐卉说:“这世上就没有空穴来风的,在宫里选秀之时,你便同我们说你无意宫内,这事本宫与司马姐姐几人皆可作证。还有你婚前与一男子亲密外出,这也是有目共睹的事。”
“本王的王妃,何时轮得到你们这些阿猫阿狗在此质问!”
一道刚劲有力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人们纷纷让出一条路,只见一名男子踏步而来,他身穿一袭黑色的金绣锦袍,腰系金丝滚边玉带,贵气天成,翩若惊鸿,让人呼吸一惊。
“你怎么来了。”沐卉见到来人,迎了上去。
“再不来,你都要被人欺负死了。”静王牵住她的手,柔和了声音道。
“哪能啊,不过是件小事,我很快就处理好了。”沐卉神色自若道。
“静、静王?”眼前这个俊美绝伦的男子,便是传闻中那个傻王?!!范丽华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不过是个小小丽华,谁给你胆子质问本王的王妃。”静王眼角瞥了她一眼,里头的威压却让人膝盖发软。
范丽华倚靠在侍女身上,瑟瑟发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她怎么会这么好命!
范丽华咬紧嘴唇,挣扎道:“王爷,您听我说,王妃她…”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管王妃有没有议亲,议过几次亲,她都是本王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妻子,她是不是清白,你当皇室是蠢的,本王是蠢的吗。”静王道。
“可是王妃她在与您成亲前还与外男…”范丽华辩解道。
“你说的是七夕那晚吗。”静王忽然笑着抚上沐卉的发髻道:“这只簪子便是那天晚上,本王与王妃参加民间游戏赢来的定情信物。”
众人闻言,全场哗然,没想到说了半天,那“奸夫”就是王爷啊!
不知是谁先发出笑声,大家都善意的笑了起来。
“这小两口情不自禁,可以理解,想当年我娘给说说了个媳妇,我也是天天盼着能见她一面呢。”
“那只簪子我见过,那天潘楼的比赛我也去看了,那时还感叹好一对神仙眷侣,可惜没看到脸,如今见了王爷王妃,可不就是他们两人,背影一样样的。”
“王爷不但爱民如子,而且宠妻如命,王妃真是好福气。”
范又灵眼见着要把沐卉拉下台,静王一出现,风向都变了,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倒在婢女怀中妒恨的瞪着沐卉。
这时有侍卫上前禀报:“启禀王爷,属下在这四周搜出了一些可疑人物,又训着他们的踪迹搜出被废的三皇子和敬仁太妃,他们在暗中商谈谋反事宜,想要掳走王妃来威胁您,再扶持范丽华腹中的孩子上位。”
只见侍卫推上来几名穿着粗布麻衣的男子和一名老妇人,他们耷拉着脑袋,看样子十分不打眼,没想到竟是三皇子和太妃!
“哎呀!这群人真是该死啊!”
“想要谋朝窜位,还这样污蔑王妃,幸好王妃机警,王爷来得及时!”
“不过是些余孽,当时皇上念及亲情放他们一马,没想到是纵虎归山了。”
“要严惩!必须严惩!”
范丽华见被揭穿了意图,千夫所指,当真是吓坏了胆子,昏了过去。
“此事本王自会处理,各位回去吧。”静王道。
众人闻言方才散去。
“我们也回去吧。”不过是些跳梁小丑,静王挥挥手,让人把他们带了下去。“你不是说给我炖了鸡汤吗,我好几天没闻过肉香,嘴里都淡出鸟了。”
沐卉笑着轻捶他一下道:“主要一下形象,你可是王爷,说话就不能文雅些。”
“卿卿,你要是和那些兵蛋子相处多几天就知道了。”京城人手不够,静王便从附近城市调来了兵马,同吃同住,由他一手管理。
“好了。”沐卉道:“她说的话,其实有些没有错,我十三岁那年曾被掳过,就是与张婉仪被掳的那次,还有和林轩和议亲…”
静王伸出食指封住她的唇瓣道:“卿卿,我相信你。而且,本王还要感谢他们不娶之恩,否则,本王怎么与你喜结连理。”
“贫嘴。”沐卉噌了他一眼,唇角却微微上扬。“快些回去吧,汤都快凉了。”
“我要你亲自下面。”静王撒娇道。
“好好,知道了。”
灾难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而生活还要继续,如今已入冬季,帐篷是冷得住不了人了,于是经过一个月的修葺,又纷纷搬回了家中,京城里又渐渐聚起了人气,日子温馨且平静。
在一家重新开张不久的酒楼里,大堂上一名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秀才眉飞色舞的讲道:“都道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这三皇子被贬为庶人之后,贼心不死,伙同敬仁太妃和范丽华,想掳走王妃,以此来威胁静王,扶持范丽华腹中胎儿上位,这不是痴人说梦吗。好在王妃警醒,待了侍卫在场,那些人见强掳不成,又放出话来污蔑王妃,道她是弃妇,二嫁不成,成亲前还与其他男子拉拉扯扯。结果还是静王出来澄清,全心全意的信任着王妃,对人民尽职,对妻子拥护,这样的好男儿真是百年难得一遇啊。”
“诶诶,老于,莫跑题了,继续讲呀,你可是个男的,对王妃羡慕不来。”有人打趣道。
于秀才白了他一眼,继续道:“王爷也是宽厚,揭穿他们的阴谋之后,道如今天灾,要为民积德,不想再造啥孽,便将那几人送往皇陵去祷告谢罪。想来日日对着皇室祖宗,这些不孝子孙都要惭愧死了。”
“相公,该回去了!”这时一名妇人从酒楼后院里出来,走向于秀才。
“夫人辛苦了。”于秀才脸上浮起笑容,柔声道。
“你身子刚好,也不必日日陪同我出来,在家歇歇看看书。”于大婶道。
“是是,都听夫人的…”
于大婶推着轮椅,两人渐行渐远。
“于秀才向来是极强势的,没想到经此一劫,唯唯诺诺的于大婶倒是硬气起来。”直到人走远了,便有旁人道。
“可不是,患难见真情,当时于秀才被压在房子底下,本道是没救了,幸好于大婶坚持,和大闺女两人在雨里挖了一夜,最后人挖出来腿是没用了,但好歹拣回了一条命!你可看到于大婶手上那些斑驳的老茧,就是当时伤的,双手鲜血淋漓,好不吓人。”
如今这于大婶在这酒楼帮忙,于秀才也跟着,在酒楼里斟上一杯清茶,给客人们讲讲故事什么的,好拉进些生意来,掌柜见了便默默减了于大婶些工作,有剩余的干净吃食也让他们带回去帮衬一下家计。
有知情的人叹道:“谁说女子不如男,在灾难面前,又哪里有男女之分,做人啊,就是要看开些,王爷王妃都道男女平等,帮忙那些男丁受伤了的或失怙的家庭,鼓励女的出来干活,有些人干得比男的还细心,要是遇到这种女子,还真得钦佩,万万不可为难,否则是损阴德的。”
众人皆有感触,纷纷应是。
“多亏了静王,否则我们也没如今这好日子过了。听闻今日会颁告天下,静王的登基时间,真盼着这一刻快点到。”又有人道。
“正是,能有这样的陛下是大辰的福气。”
众人也不再避讳,那纥帝就如昨日黄昏,他即位前默默无为,登基后好大喜功,奢靡无度,劳财伤民,这样的皇帝对人民而言形同灾难,如今他是死是活又有谁关心。
“宣告诏书了!”一道喊声让众人皆站起身来。
“快,就在北城门,由礼部尚书亲自颁诏!”
“快走!快走!”
“君权神授,民心所向!”
天气虽冷,人们的热情不减,如同潮水般朝着北城门涌去,高呼万岁。 萝莉进化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