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霜雪晚,初冬正佳时,十二月一日乃钦天监测得百年难得一见的吉日,以辰时最为佳,静王择此日登基。
这一天天气格外晴朗,空中飘起小雪,空气中都带着一股冰雪的纯净气息。离吉时尚有一个时辰,文武百官早已穿戴整齐,按官阶高低在外金水桥南排队肃立,鼻尖的呼吸都化成一缕缕的白烟,依然表情肃穆,不敢动弹分毫。
静王已派遣礼部的官员祭告天地宗庙,他身着孝服,祀天神、日月星辰,随后在先祖牌位前祷告。
“陛下,吉时将近。”路公公弯腰上前低声提醒道。
“更衣吧。”静王起身,虽然五官依然俊美绝伦,举手投足都流露出一股浑然天成的帝王霸气,却让人不敢直视。
宫女们呈上冠冕、衮服还有蔽膝、裳、大带等配件,路公公帮静王换上繁复的帝王礼服,戴上十二旒玉藻的冕,贵气浑然天成!
鸿胪寺的官员引导着百官站在午门外的广场上,分成文武两列,文官跪在御道东边,武官跪在御道西边。
“吉时到!百官觐见!”
乐师在奉天外奏起了中和韶乐,随着三声鼓鸣,静王乘坐帝王御驾,锦衣卫择鞭鞭开道,将军卷帘,入得奉天殿,登上御座,文武百官依次进入。
鸿胪寺官员高喊行礼。
“臣等恭祝新皇登基之喜,吾皇万岁万万岁!”百官行五拜三叩头的大礼。
“平身。”静王手臂为抬道。
“谢陛下!”百官磕头道谢,起身静立。
“陛下,可是要颁布诏书了?”鸿胪寺官员奏请颁诏。
“颁布吧。”静王道。
他身旁的翰林官员便将两份诏书双手呈给鸿胪寺官员宣读。
第一份乃纥帝禅位自责罪过的退位书:“朕钦奉圣裕太皇太后懿旨:古之君天下者,重在保全民命,不忍以养人者害人。朕自登基以来,大局阽危,兆民困苦,无力回天,但卸政权,以有能者居之。”
纥帝自那日起便中风在床,神志不清,这份退位书是太皇太后誉写的,不过谁又敢说个不字,皇帝神志清醒时尚且糊涂行事,如今这状态对谁都好。
鸿胪寺官员又宣读第二份:“皇帝臣云华,敢用玄牡,昭告皇皇后帝,承皇天之眷命,列圣之洪休,属以伦序,入奉宗祧。内外文武群臣及耆老军民,合词劝进,至于再三,辞拒弗获,谨于今时祗告天地,即皇帝位。深思付托之重,实切兢业之怀,事皆率由乎旧章,亦以敬承夫先志。以年号为永徽,与民更始,祚于大辰,永绥四海。所有合行事宜,条列于后。”
“吾皇万岁万万岁!”大臣们跪谢叩头。
永徽帝透过冠冕上的旒珠,俯览众臣,道:“众卿平身,今朕得登此位,必与各位共勉,以百姓为先,共康治道。”
奉诏官把诏书卷起,送往礼部衙门,礼部尚书率众官吏在门前跪迎诏书,并将诏书安放在大堂内,恭列香案,行三跪九叩礼。随后,用黄纸誊写若干份,分送各地,颁告天下。
百姓们等到永徽帝登基的消息,欢呼鞭炮声响彻天际,举国同庆。
“快来看看,陛下颁布了什么新指令。”
“免税一年!我的天,陛下竟送了我们这么一份大礼。”如今国库空虚,且这次地龙翻身更是掏空了大辰的根基,原本以为会加税呢。
“往日皇帝登基皆会大赦天下,那些穷凶极恶之徒出来也只会搅乱治安,如今有百日的观察期,一旦发现重犯,必加罪罪之,不再赦免,这样我们便安心些了。”
“以往皆是百官加官进爵,如今百姓也跟着沾光,八十已上各赐米二石,绵帛五段;百岁已上赐米四石,绵帛十段;仍加版授,以旌尚齿。鳏寡孤独不能自存者,量事优恤,此乃大大的好事。”
百姓们想要的就是那么纯粹,他们无需锦衣玉食,只要安安稳稳的,衣食无忧,再苦再累也能支撑下去。
皇帝登基过后,便是封后大典,之前地龙翻身之时沐卉的能力众人有目共睹,且又是静王的嫡妻,唯一不足就是家事不显,但这不足以阻碍她母仪天下的路。
“宣静王妃沐氏进殿!”
庄严的雅乐响起,沐卉乘坐凤辇而来,她身着深青织金云龙纹袆衣,头戴九龙四凤冠,乘凤舆而至。
身旁的女官扶她下车,阳光破开云晓投射在凤冠上,九龙长鸣,凤凰遨游,姿容绝世,让人疑是非凡间之人,端庄圣洁,母仪天下,不外乎此。
在满朝文武同内外命妇的观礼中,沐卉手持玉圭,步履沉稳,不卑不亢的拾阶而上,入得奉天殿,在永徽帝前跪下,听候册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风化之基,必资内辅人伦之本,首重坤仪,此天地之定位,帝王之常经也。嫡妃沐氏,懿范性成,徽音素著,甚得朕心,宜承光宸极,显号中宫。今册封为皇后,统领六宫,赐号元昭,入住椒房宫。钦此。”
“吾王万岁万万岁!”沐卉叩拜道。
“朕的皇后。”永徽帝起身,上前一步扶起沐卉,握住她的手道:“今日朕君临天下,许你共享江山。”
典宝官呈上皇后金印和金册,沐卉背后的女官领了,礼成,永徽帝偕同沐卉站在高台之上,受万人朝拜。”
“吾皇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千岁!”
永徽帝和沐卉看着底下的盛况,心中涌起万丈豪情,这就是他们的国家,他们的家!
登基大典结束之后,晚间还要设宴款待百官女眷,永徽帝心疼沐卉一天到晚的折腾,特地把用膳地点改在了椒房宫内。
“今日辛苦卿卿了。”永徽帝搂着爱妻,温声道。
“你不一样,从寅时就起闹到现在,加上前段时间修建京城等总总事务,可要多保重身子才是。”沐卉换上了常服,皇后的朝服十分繁琐,顶上的凤冠便有好几斤重,差点没把她的头压断,可想而知皇帝那窜了十二旒玉藻冠冕肯定也不轻。
“我知道深居皇宫非你所愿,待他日朕了无牵挂,当与你四海为家,到处流浪。”永徽帝道。虽然当皇后是天下女子梦想的荣光,但对沐卉而已却不是最好的归宿,她渴望的是更大的世界和自由。
“莫胡说,陛下是一国之主,能浪到哪去。”沐卉笑道:“有家人的地方就是家,您不用多虑。”
永徽帝佯怒道:“你看看,这才开始呢,就对我用上敬语了,你先是我的妻子,然后才是国母,红尘攘攘,我只倾一人心,若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纵容如今身份高高在上,永徽帝仍不忘初心,沐卉倚靠在他怀中,十指相扣:“君若不离不弃,妾必生死相依。”
“陛下,可要传膳?”路公公出声显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哎哟喂,这两口子平日里腻歪也就算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真是有情饮水饱,虐死太监了。
“传膳吧。”永徽帝道。
“传膳!”路公公拉长了嗓子,鹄立在门外的太监一路把话传到了“传膳!”路公公拉长了嗓子,鹄立在门外的太监一路把话传到了椒房宫的膳食房。
纥帝用膳极为奢侈,平常的膳单有各式菜汤四十余品,煮饭做菜用的水必须是玉泉山专门运来的泉水,吃的米是黄、白、紫三色贡米,更不用说其它山珍海味,奇瓜异果,皆是由全国各地呈贡而来,就连餐具必须是珍贵的金银、珐琅制成。一餐下来每日约用白银五十两,抵得上一户平常人家的年收入了。
永徽帝登基后,便将这种奢华的用膳改为四菜一汤,大辰的国库几乎被纥帝挥霍一空,加之前段时间京城遭逢的大难,虽然少了些皇帝用膳的体面,但是事急从权,没人敢去反驳。
“拨食!”五位身穿紫衣的太监右手托着食盒,左手拿一条红罗绣的手巾,将食盒摆放在膳桌上。一名专门尝膳的太监用银针试过饭菜,方恭敬道:“启禀陛下娘娘,饭菜无毒,可放心享用。”
“你们都下去吧。”永徽帝道。
“这…”平日里纥帝好排场,每次用膳前呼后拥着侍候的不下四十人,当新帝似乎很不一样,他们要都下去了,谁来侍候?
“嗯?”犹豫得久了,永徽帝不满的上调了音调。
这时候路公公朝领头的太监打了个眼色,那名公公忙道:“奴才们告退。”
出了房门,那领头的太监早就湿了背心,他对着路公公赔笑低声道:“路公公,这陛下可有什么忌讳,还望您能指点一二。”
路公公年纪虽不大,却是在后宫沉浮了二十年有余,且他跟随永徽帝多年,最是了解新帝的脾性。谁能想得到当年那痴痴傻傻饭都吃不饱的人如今却是大辰最高的存在,路公公也随着鸡犬升天,一跃成为御前总管太监。
“陛下的旨意不容置疑,你们呀,不要有半分犹豫,照着办便是。有存心讨好,想出头的,便老老实实的干活,投机取巧,妄自揣摩陛下圣意的,莫怪咱家没提醒,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路公公敲打道。
“是,是。”
外头寒风入骨,椒房殿内却很是温暖。
“以前我曾同祖父用过膳,膳食虽丰富,但他吃的却不尽兴,当皇帝的不能表现出自己喜欢什么,就连非常喜欢的菜,也是吃菜不过三匙。那时候我就想,若有一天我坐到这个位置上,一定不会理会这种操蛋的规矩。”永徽帝亲自为沐卉舀了一碗羊肉卧尽粉汤,道:“羊肉滋补,这天气吃了最好。”
“这也是为了陛下的安全。”沐卉尝了一口汤,不愧是御膳房出品,羊肉的鲜香保留,完全去除了膻味,还有淡淡的药香。
他们两人平日里吃饭便是这样,有说有笑,虽然规矩上是食不言寝不语,但永徽帝就是最大的规矩,谁敢说个不字。
“心情压抑就是最大的不安全。”永徽帝道:“反正我的老底他们都知道,谁和我拗我就发傻。”
“又说这种孩子气的话了。”沐卉被他逗笑,给他夹了块折叠奶皮。
“卿卿最疼我。”永徽帝笑着吃下了,他偏爱甜食,因为甜食让人心情变好,没想到短短几日相处,沐卉也注意到了。
两人气氛和谐的用完午膳,聊了一会儿话,实在是困倦得不行,便相拥躺在花梨木制的万工床上小歇一会。
路公公在外头守了小半个时辰方催促道:“陛下、娘娘,酉时将近,再过一个时辰便要举办宫宴,现在可要起了?”
过了一小会,屋里传来悉悉簌簌的动静,永徽帝低沉着嗓音道:“进来吧,更衣。”
“是,陛下。”路公公轻轻开了门,朝身后的宫女们使了个眼色,手捧服饰的宫女鱼贯而入。
“你们帮皇后换好服饰便是,陛下由咱家亲自更衣。”路公公阻止了那几位想要上前的宫女道。
“是。”那几名宫女将永徽帝的服饰放下,恭候在一旁。
宫宴上不必穿戴朝服,但也算比较正式的场合,所以选的常服也是比较繁复的宫妆。
永徽帝的服装比较简洁,沐卉的宫妆却要复杂多了,光是衣服就有三层,明黄色的大衫围上玉带,系上玉花彩结绶。又有宫女取来温水,让沐卉净面,重新梳妆,笼统过了半个时辰才算完事。
“卿卿真美。”永徽帝亲手为沐卉戴上双凤翊龙冠,目光痴迷道。
“陛下,时辰快到了,轿舆已在后头候着。”路公公猝不及防又被塞了一口狗粮,忍不住出声道。
宫女们虽都低着头,却也是暗自称奇,要说当初纥帝待张婉仪也算是极其宠爱了,可别说是等她梳妆了,就连发簪都没为她插上过,哪像如今的陛下,望着皇后娘娘的眼里满是爱意。
永徽帝偕同沐卉坐上轿舆,朝着开宴的朝霞殿而去,行了约莫一刻钟的路程方到。
虽未入夜,朝霞殿内却是一片灯火通明,衣香鬓影,正中南朝北向摆放着皇帝的金龙大宴桌,左侧摆着皇后的宴桌,地平下面,主位宴桌东西两侧一字排开。
宫门戊时下钥,所以宴会只有一个时辰,饶是如此,有幸参加的人已悉数到齐,宴席最前头坐着的是皇亲国戚,后边坐着朝中大臣及其家眷,座无虚席。
原来的大皇子神情郁郁,独自喝着闷酒。若非在地龙翻身之际他断了腿,如今这个位也轮不到那傻子坐。如今纥帝下台,永徽帝即位,尘埃落定,他也被封为恭亲王,永徽帝已给他划下封地,择日便要启程。往日里走得近的那些人如今见了自己如同瘟疫一般远远躲开,世态炎凉。
“皇上陛下、皇后娘娘驾到!”内侍高唱道。
朝霞殿入口处,只见身着明黄常服的永徽帝偕同沐卉缓步而来,他们二人本是世间难寻的好样貌,配上这明黄更是耀眼,众人都被这翩若惊鸿的容貌所摄,齐跪高呼:“陛下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千岁!”
“众卿平身!”永徽帝道。
“谢陛下。”
“今日乃朕登基大典,与卿共庆,祝愿我大辰日后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永徽帝朗声说道。“各位不必拘礼,晚宴开始。”
话音刚落,丝竹声起,一队身着彩衣的舞者漫步而入,在中间的红毯上翩翩起舞,宫女们手捧美酒、佳肴,穿梭于筵席之中,朝霞殿内顿时热闹起来,气氛融洽,一团和气。
“老爷,您看陛下后宫如今除了皇后,无其它女眷,后宫是不是空旷了些?”掌銮仪卫事夫人仰望了高台上俊美无俦的新帝,想起家中待嫁的女儿,动起了心思,低声询问道。
“陛下与娘娘新婚燕尔,此时哪是旁人能插入的。”掌銮仪卫事呵斥道。“娘娘年纪轻轻,后宫又空旷,难免有些寂寞,你若有空可与微儿递上拜帖,陪陪娘娘谈心。”
“老爷说的有理。”姜还是老的辣,掌銮仪卫事夫人也听出自己夫君的弦外之音,娘娘虽年轻貌美,但哪有猫儿不偷腥,天下的美人尽归皇帝,这一来二往看上眼了,又有谁能说什么。
与掌銮仪卫事同等心思的人可不少,皆吩咐亲眷或带女儿或带孙女去探望皇后或曾太皇太后。
“你看那些人看你的眼神,和狼看了肉差不多,只差没发绿光了。”沐卉用袖子掩住嘴唇,在永徽帝耳边道。
“卿卿可是醋了。”永徽帝不怒反笑,带着一丝得意道:“卿卿明日必然收拜帖收到手软,不过不必理会她们,你有兴趣相见的人便见,不想见就不见,后宫便是你的天下。”
“你刚登基,不怕地位不稳?”沐卉挑眉道。
永徽帝爱死了她这生动的小模样,道:“当初可是他们求着跪着让我登基的,惹毛了我,我还撂担子不干了,如今这个位劳心劳力还要填钱进去,一个破窟窿似的,谁爱收收去。”
沐卉被他的形容逗笑了,可不是,如今的大辰就是个无底洞,千疮百孔的,要是永徽帝不干了,那些人还不哭死。沐卉挺直了腰杆,观赏着底下的人各色表情,真是人生百态,比唱戏还来得丰富。 萝莉进化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