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过后的一天,暴雨来袭,京城一夜入冬。
最初的两三天,恐慌、焦虑的心情令人无所适从,但静王和沐卉制定了严谨的秩序,民众们惊恐不安的情绪才渐渐平息了下来。住在地震棚的人们开始有条不紊的防火防盗防破坏的工作,就连自强堂内大一些的孩子们都自发组建了联防小队,天一黑便提着个灯笼有模有样的到处巡查。
白天的时候,男人们忙着修建京城,女人们就洗衣做饭,孩子们则让一些国子监的学生看管着,教他们写字画画,没有纸笔,就用树枝在地上反复的画着。
在这种积极向上的心态感染下,民众们渐渐看到了震后的希望。
静王在宫门口前搭建了一排帐篷,平日就在里头办公,这日忽听有人来报:“禀告王爷,外头有晋国公等十几名大臣求见。”
静王似乎早就料到有这天,淡然道:“让他们稍候,本王这就出去。”
“臣等拜见王爷。”以晋国公为首的十几位大臣,皆是朝中资质最老,且握有实权的,他们一见静王出得帐篷,皆撩袍叩拜,行君臣之礼。
“诸位快请起,缘何行此大礼?!”静王连忙道,亲自扶起跪在最前头的晋国公。
“您是大辰的救星,当得此礼,如今陛下失踪,大皇子在震中断了腿,大辰群龙无首,臣等恳请王爷顺势克继大统,遵从祖宗成宪,乃顺天应人之举。”晋国公起身长揖道。
“本王何德何能…”静王推拒道。
两个正说话时,一座轿辇已经抬过来了。
“你自然有此德能!”一道苍老威严的声音从众臣身后传来,只见太皇太后身着正装,由一名宫妆丽人扶着下了轿辇,朝静王走了过来,定睛一看,那丽人不正是纥帝最宠爱的张嫔。
“曾祖母,您怎么也来了。”静王连忙上前搀扶道,又命人去取来座椅。
“微臣拜见太皇太后。”众臣叩拜道。
“都平身吧。”太皇太后坐下,双手微抬道。
“谢太皇太后。”
“其实此事是哀家与众大臣商议得出的结果,此次地震,若非你出力,道是国破家亡也不为过。”太皇太后对静王道。
“可是如今陛下下落未明,他膝下也还有皇子。”静王道。
“便是他还活着,抛家弃国之君,大辰也不敢要了。”太皇太后满脸痛色:“大皇子被他喝令在府中思过,地龙翻身之时来不及逃跑,被压断了一条腿,再也复原不起来了。四皇子被此一吓,身子越发不好,不是哀家咒他,怕是要过得这个年来也难。至于其它两位妃子腹中的胎儿,让他们给大辰当家做主,岂不是荒天下之大谬。你的品德,上天看在眼里,祖宗看在眼里,大臣百姓也都看在眼里,否则祖宗又怎会给你托梦。这个位置是你应得的。”
“君权神授,静王万不可推辞。”其它大臣跪下道。
“大家起来再说,哎,本王临危受命,本不该推拒,但如今兵荒马乱,应以百姓为先,重建京都为首。”静王道。
“这倒不急,只要王爷应承下来,老臣等会让司天监占好日子时辰,择日登基。”晋国公道。
“如此…”静王长抒一口气,慎重道:“本王虽不才,但登基之后必会励精图治,让大辰的百姓安居乐业。”
“王爷英明!”众臣高呼。
“朕、朕不同意!!”宛如平地一声惊雷,只见一座轿子匆匆抬了过来,掀开帘子,里头坐着的正是气急败坏的皇帝。
几日未见,皇帝面色越发蜡黄,原本膨胀的身子像漏了水的袋子,干瘪得可怕,明明才四十开外,却如一老朽般毫无生气,只是眼里的怒意滔天昭示着他还活着。
“程明荃,去,让人把这群反贼抓拿起来,朕要砍、砍了他们的头。”皇帝在程公公搀扶下下了轿,一话三喘气。
然而,现场却没人动弹,便是大臣们也无一跪拜。
“你、你们!”皇帝气得哆嗦着手指:“反!反了天了!”
太皇太后龙头拐往地上重重一柱,沉声道:“反了天的人是你!”
“祖、祖母?!”
皇帝这才看到重重人背后,被静王搀扶着的太皇太后。
“朕、朕当初就不该留着你这个祸根!”皇帝指着静王恨道。
“朕乃天子,谁敢反,就是逆天,是要断子绝孙的!”皇帝强硬诅咒道。
“够了,皇帝。”太皇太后见他执迷不悟,摇了摇头,已经无力与他争气。“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静王登基乃民心所向,乃天意。当初祖宗托梦给他,你是怎么说的,如今又是怎么被打脸的。你既然弃国弃民奔逃,又何必回来,既然回来了,便找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将养着吧。”
“你!你们!”皇帝气得上气不接下气。
“即如此,还请皇帝为大局着想,将玉玺和虎符交出来吧。”太皇太后丝毫不动容道。
“朕,朕绝不会交出来!”皇帝冷笑道。
太皇太后摇头道:“本想给你留些体面,哎。程公公,皇帝的玉玺放在何处?”
皇帝死死的捏着程公公的手腕,瞪视着他。
没想到风光快活了大半年,结局都是空,程公公为难的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太皇太后,最终挣脱了皇帝的手,对着他叩头道:“陛下,非奴才不忠不义,只是太皇太后说得没错,您如今的身体不适合再为大辰操劳忧思,还望陛下顾全大体。”
“你!”皇帝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背叛自己,顿时心如死灰。
“禀告太皇太后,静王,陛下的玉玺藏在寝宫中的秘道内,只是钥匙在陛下身上。”程公公道。
知道地点就行了,天下就没有开不出的锁。
“那虎符呢。”皇帝手上共三块虎符,一块是君符,其它两块各是晋国公和鲁国公的。
“这奴才便不清楚了。”程公公道。
“敢问太皇太后,虎符可是一块黑色拇指大小的铜质器物,符作虎走形,背面刻有铭文?”张嫔冷不防出声道。
“正是。”太皇太后道:“你可是见过?”
皇帝瞪着张嫔目眦欲裂,咬牙切齿道:“朕待你不薄…”
张嫔却不为所动,道:“回太皇太后,奴婢确实见过陛下拿出来把玩,若是没猜错,奴婢可能知道它们放在何处,还请太皇太后和王爷派人同奴婢前往取出。”
“你!”皇帝再也支撑不住,猛的吐出一口血,软软的倒在身后扶住他的两名太监身上。
“陛下,陛下!”程公公忙上前,用手指探了谈皇帝的鼻孔,道:“只是晕过去了。”
太皇太后便让人把皇帝带下去,寻个太医给他看。
“如今尘埃落定,日后登基为皇,切忌要爱民如子,莫要作奸犯科,就算是毫无建树,也要守住祖宗的基业,如此,曾祖母也算心安了。”太皇太后语重心长道。
“是,孙儿必遵循古训,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静王道。“如今温度骤降,曾祖母务必要保重身子。”
“你放心,再难的时候都过去了,曾祖母必会好好活着,等着看到你的孩子的出生。”太皇太后和蔼笑道。
其他大臣见事情完了,便跪安退下,各自去处理自己的事务,如今重建京都,新帝登位,样样都是大事,马虎不得。
“怎么没见到王妃?”太皇太后问道。
“王妃在城北那边搭建了帐篷收容救治重症伤员,也是忙得不可开交。”静王容色柔和道。这几日,他除了派人去打听沐卉的消息,却一直抽不出时间去与她汇合。
太皇太后道:“如今身份到底不同了,你们切记要保重身体,注意自身安全,莫让有心之人惦记了去。”毕竟尚未登基,若除了意外,可就给了旁人可趁之机。
“孙儿谨遵曾祖母嘱咐,这就亲自去将王妃接过来。”静王笑道,他也很想很想她了。
“去吧,哀家心愿已了,便先回宫为你坐镇,你便安心修复京城。”太皇太后道。
“孙儿有愧,劳您一把年纪还要如此操持。”静王鞠躬道。
“哀家也不过是动动嘴皮子,这张嫔虽是皇帝宠妃,倒也是个得体的,哀家省了很多心。”太皇太后赞道。
“这是臣妾的本分,当初还多亏了静王的相助,臣妾方才捡回了一条命。”张嫔施礼道。
静王点头示意道:“那便有劳张嫔了,你有孕在身,也莫要太过操劳。”
“是。”张嫔面上闪过一抹喜色,便低垂下头,回到太皇太后背后不再言语。
“摆驾回宫。”太皇太后道。
“起驾!”
“太皇太后起驾回宫!”
直到太皇太后的轿辇消失在皇城之中,静王方让人备马,前往北城门去迎接王妃。
此时沐卉正在帐篷之中登记各种物资的分配状况,这时茹雪满脸笑意的掀开帘子行礼道:“启禀王妃,王爷来了。”
沐卉眨了眨眼睛。
茹雪见她还一脸懵懂,忙道:“哎哟我的王妃,王爷来了呀。”
沐卉道:“知道了,要本宫出去接他吗?”
茹雪恨铁不成钢道:“那您要收拾一下呀。”
沐卉低头看了自己身上的衣服,道:“挺干净了呀。”
茹雪道:“您好歹上点儿心,女为知己者悦。”
沐卉道:“如今是特殊时期,莫不是不打扮鲜亮,他就不认我了。”
正说着,只听得帐篷外头一群细微的议论声。
“原来那就是静王啊!长得真好!”
“可不是,也不知是哪个烂了心肝的传出他是傻王,这样的人都能叫傻,天下就没聪明人了。”
“王爷待王妃真真是好,莫说官宦人家,便是普通人家,那家丈夫事务繁忙还这样巴巴的来接妻子的。”
一群三姑六婆大妈们聚在一起,小声暧昧的嘀咕着,笑声冲淡了灾难带来的悲痛。
“有劳各位带路了。”静王笑道。
大姑娘小媳妇们皆红了脸,哄然逃开。
静王也不怪她们无理,只是笑笑便罢。
“哎呀,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没架子的王爷呢。”一个妇人惊讶道。
“说得好像你见过多少个王爷似的。”立马有人笑道。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啊,呸呸,静王才不是猪。”那妇人失言道:“王爷是只见着这么一位,但京城里随便一块砖头都能砸死一个当官的,那些当官的架子老大了。”
京城北区多是商人,行商虽富有,但地位却底下,素日里见了官宦人家皆是低头哈腰,没得个好脸色的。
众人对静王越发崇敬,道王妃真是好福气,这也是他们大辰子民的福气。
“奴婢茹雪见过王爷。”茹雪早听得外头的动静,忙为静王打帘行礼道。
“平身吧,你们先出去,本王同王妃说几句话。”静王佯装平静道。
“是。”同行的侍卫和茹雪忙退了出去,还不忘把帘子放下,给这两人留下私人空间。
“卉儿,我想死你了!”静王贪婪的看着沐卉的脸,三作两步,狠狠的把她抱在怀里:“委屈你了。”
自从嫁给他,沐卉就没过上几天安稳的日子,成日里为他的事务操持,她本该金鳟玉贵的养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风餐露宿。
“说什么呢,羞不羞。”沐卉红着脸轻捶了他胸口一下。
“你放心,再过多一小段时间,我一定会让你成为大辰最尊贵的女人。”静王虔诚的在她额头上留下一吻。
“真的?”沐卉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没想到竟这般顺利:“我嫁与你,图的本来就不是这些,只要你平平安安,就比什么都强。”
静王低语道:“你的心我自然知晓,但是,我依然想给你最好的,你放心,一切水到渠成,皇帝自己作死怪不得旁人。”
沐卉想了想,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盒子,递给静王道:“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有样东西是时候完璧归赵了。”
“什么东西?”静王接过盒子道。
“你打开先。”沐卉神秘道。
静王依言打开,只见里头放着一块小小的虎符!他面带诧异,道:“这,这是哪来的?莫不是拿个假的来哄我吧。”
“这哪能作假,我不要命啦。”沐卉噌了他一眼,道:“这是我一位挚友留下的,之前没有告诉你,也是怕你怀璧其罪,惹祸上身,如今你既得正统,这本就是你外祖的遗物,如今回到你手上,当真是天意。”
“那你那位朋友…”静王合上盖子,收好了虎符。
“便是曾与你提及的,那个与你同名的挚友。”沐卉想起了司西,心依然久久不能平静,默默的红了眼眶。
“好了好了,都怪我不好,哪壶不开提哪壶。”静王见状,忙做低服小,搂住沐卉安慰道。
“愿他在天之灵,得以自由快乐。”沐卉将脸埋进静王胸前,瓮声道。
半晌,方又出声道:“你几日没洗澡了,身上怎的一股子馊味。”
“噗。”静王忍不住笑出声来,道:“自从那日地龙翻身,本王也只洗过一次澡,都怪我心急着来接你,应该收拾一下再过来的。”
为防止大震之后的食物和饮用水短缺,水的供应是有限的,洗澡确实是件奢侈的事情,就连沐卉,也是熬到昨夜才洗了个澡。
“今早外头有人送了只老母鸡过来,我让人炖下了,现在外头有现成的热水,你先洗个澡,吃点东西我们在出发吧。”沐卉见他像在说笑,却是满脸的心疼,她知道这段日子有多难熬。
静王从善如流,任她摆布。
沐卉吩咐人打来了热水,用木桶盛满。
“本王身上你哪里没见过,隔了几天倒是脸红了。”静王脱了衣物笑道。
沐卉耳根子都红透了,只侧着身子不敢看他,待他整个人泡到水里头,方才挽起袖子,帮静王把头冠取下,用梳篦轻轻细细的梳着。
“嗯…”静王舒服的慰叹道:“娶妻如此,本王何其有幸。”
沐卉帮他打上胰子,揉搓着头发,笑道:“娶个妻子就是为了给你洗头发的?”
“自然不是,娶妻是用来疼的。”静王一把抓着她的手道。
“莫贫嘴。”沐卉笑着打掉他的手,继续为他按揉着。
洗得差不多了,沐卉又端了个木桶放在他头发下方,用水勺舀水冲洗干净,一个澡洗下来,沐卉自己都累得满头大汗。
“好了,王爷。王爷?”沐卉叫了两声没听他反应,走到他前头一看,才发现他竟睡着了。沐卉怕他着凉,只好硬着头皮出去叫来两名侍卫,把他从水里抬出来放到自己的床上。这几天确实是累得狠了,静王竟连旁人近身也完全没有反应。
“属下告退。”两名侍卫强忍着笑意道。
“有劳了。”沐卉红透了脸。
“不敢,还望王妃莫怪属下多嘴,这几日王爷合眼的时间不超过四个时辰,如今能睡个踏实的觉,也是多亏了您。”
“嗯,两位辛苦了,到外头喝碗热汤。”沐卉道。
待到两人出了帐篷,沐卉忙细细的帮静王擦干身体,覆上被褥,在他唇上留下一吻:“做个好梦,我的王爷。” 萝莉进化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