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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柔以克刚

少府遗珠:帝女逾墙来 室鞅 4518 2021-04-06 13:19

  夏无且在寝殿里整整守了一天一夜,到了后半夜的时候,多半朝臣已经熬不住,尤其是奉常这种上了年岁的人,哪里经得住这种折腾,个个困倦不堪。

  赵高也吃不消,却又害怕夏无且耍什么花样,便一直死命撑着。双方铆足了劲,谁也不肯退让一步。阎乐看出赵高体力不支,偷偷进了殿,向守在里面的内卫打探了一下,然后又迅速溜回赵高身边。

  “大人,里面一切正常。我问过了,子婴暂时没有性命之危,夏无且循规蹈矩,没有任何异动,您就放心回去歇息一下吧。您连着熬了两夜,后面还有许多棘手的事等着您亲自解决,养精蓄锐为重,别为子婴拖垮了身子,那就得不偿失了。”见赵高还在犹豫,阎乐又继续劝道,“只要子婴没事,那帮文臣就不会再闹事了。我会见机行事,这里有重兵把守,您放心吧。”

  赵高想了想,只觉脑子里如浆糊一般,身上一阵阵发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也好,那我先回去,这边一旦有情况,立刻派人去通知我。”

  “大人放心。”

  赵高叹了口气,没再搭理任何人,径自出了宫。见他一走,群臣里的老弱之辈也扛不住了,大家聚在一起商议了一下,只留下青壮之人在此等候消息,其余的人先暂时回府待命。

  夜色阑珊,寝殿内寂静无声。内卫守在殿门处,远远盯着子婴和夏无且。夏无且喂完药站起身,将药盏放在一边,对那名内卫说道:“陛下服了药,暂时不会醒,你我就安心守着吧。”说罢,他将榻边的帐幔松下一半,好替子婴挡住明亮的烛火,然后背对着内卫坐在榻边不再说话。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夏无且也开始犯困,须发斑白的脑袋不停点着。内卫受了感染,困意瞬间涌了上来,倚在门上轻轻打着盹。听着身后逐渐均匀的鼾声,夏无且缓缓睁开眼睛,极轻地将手探进被褥中,寻到子婴的手紧紧拉住。

  子婴感受到他的意思,徐徐睁眼。他头顶一侧的帐幔已经被夏无且松了下来,正好挡住内卫的视线。他眼神清亮平静,一点狂躁的症状都没有,明显就是一个再清醒不过的正常人。

  子婴以眼神示意夏无且不要说话,摸索着在他手心里写着什么。夏无且凝神仔细辨认,待他写完,随即明白了过来。

  “以我之病诱赵高单独前来,杀之。”

  夏无且只觉心口狂乱跳动,气息忽然有些不稳。待他回过神来,但见子婴正满怀期待地盯着自己。他屏住呼吸,眼睑微阖,轻轻点头。

  殿外守着的人群一夜未眠,好容易挨到了天亮。未及他们整顿精神,殿中的内卫忽然冲了出来,欣喜若狂地喊道:“王上醒了!王上醒了!”

  众人如释重负,随即纷纷伏地叩拜:“苍天保佑!苍天保佑啊!”

  叩谢完天恩,他们作势就要进去朝见,半路被阎乐拦住:“王上刚刚苏醒过来,不知情况如何,这么多人乌泱泱进去恐怕会再度惊吓到他。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究竟。”

  “那不行!凭什么你能进我们就不能?要不然我们挑一个人和你一道,这样才算公平!”

  阎乐一介武人,实在是懒得和这些人较劲,着急之下刚要发火,就见夏无且走了出来。他环顾一周,目光落在阎乐身上,阎乐心领神会即刻上前问道:“王上可有什么要交待的?”

  夏无且点点头,声音不轻不重,正好清清楚楚落进所有人的耳朵:“他请诸位大人先稍等片刻,他想先见见丞相,然后再请大家进去。”

  这个要求多多少少出乎了众人的意料,可夏无且素来不掺和前朝争斗,他没有理由假传圣旨。众人虽是存疑,却也不敢直接质疑夏无且的话,一番商量之后,决定遵从子婴的决定。这边刚派了人出宫去通知其他同僚,那边阎乐也立刻遣人去请赵高。

  不多时,赵高便匆匆忙忙赶了过来。他将阎乐拉到一边,仔细问道:“人真的醒了?”

  “我问过里面守着的内卫了,人确实已经醒了。不过我被外面这些人拦着,根本进不去。他放了话,说是要先见你,然后再见群臣,您看看这……”

  见他欲言又止,赵高拧起眉头:“怎么了?有话直说!”

  阎乐看了他一眼,眼神里透着些不安:“倒也没什么,我只是怕他又闹什么幺蛾子。昨日他是真疯还是装疯卖傻,这谁分得清?而且他这一闹,轻轻松松将您和其他朝臣对立了起来,由此看来,这个人不简单啊……”

  赵高低低嗯了一声,不咸不淡地挑了挑嘴角:“你也不看看他是谁的儿子、谁的侄子?骨子里流着的血既是一脉相承,他就绝不是个简单的人,定然没有看起来那么好欺负。”

  “可是……”阎乐朝渐渐拥挤的人群指了指,“这些人都看着您呢,您若是不进去的话,恐怕他们会说您是做贼心虚。”

  “我心虚什么?”赵高嘴角一横,“罢了,你随我一同进去。就算子婴是老虎,如今也已经被我拔掉了爪牙。有你在侧,一个病秧子、一个老大夫,我还怕他不成?”

  说完,他正了正衣冠,昂首阔步进了殿去。寝殿里的宫灯尚未熄灭,燃烧的灯油散发出淡淡的松香味。夜间明亮的火焰,此刻在日光的掩映下显得苍白黯淡,不仅无用,反而还多了些画蛇添足的意味。

  赵高的目光掠过这些宫灯,自然落在了榻上。

  子婴已经醒了,却还软软靠在夏无且身上,见赵高来到,他微微点头,面上略显不安:“没想到我竟如此无用,一见到政事殿中那样的阵势便不由自主心慌……被那么多人围着,我只觉得自己像是要溺毙一般……”

  “你在怕什么?”赵高撇撇嘴,一撩衣摆,不客气地在榻边坐了下去,“你昨日那个样子,活脱脱是被我挟持了一般。现在群臣对我十分忌惮,若是待会儿你再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就不要怪我翻脸无情了。”

  听出他话中的指责之意,子婴的脸上倏然失了血色,一双手无所适从地揪着身下的锦被:“社稷倾覆,我却无力担起重责,实在是愧对列祖列宗!我也不知怎么了,昨日在朝上一见到那般阵仗,整个人都吓傻了,身体和意志皆不受控制,仿佛被人操纵着一般……”

  “被人操纵?”赵高一愣。

  子婴点点头,欲言又止,犹豫半天苦笑道:“说来你也不会信,昨日我躺在这里的时候,总觉得这里的一切都特别熟悉,脑中想的事情都不是我经历过的。就像有人在透过我的眼睛看这一切,又好像是有人钳制了我的脑子……罢了,罢了,一定是我脑子混乱了。”

  见他情绪激动,夏无且忙按住他的手,焦急地看向赵高:“丞相,陛下不是有意的,昨日他发狂乃是得了癔症,是受惊过度所致。他性子向来淡泊,一夜之间连遭变故,仓促之下又被推到万众瞩目的位子,这确实有些为难他了。”

  赵高冷冷瞪了他一眼,似是怪他多嘴,夏无且被他的眼神吓住了,垂着脑袋不再吭声。

  事实上,子婴的话令赵高忍不住心惊肉跳。这里是胡亥继位后住过的寝宫,再联想到昨日在大殿上子婴撕心裂肺的那句“丞相!饶命!”,赵高不可避免地将这些统统联系到胡亥的身上。胡亥死不瞑目,临终前咬牙切齿说过,他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自己。难道,这个世上真的有鬼魂之说?!

  赵高默默抽了一口冷气,无意识地往四下扫了几眼。虽然他极力掩饰内心的慌乱,然而这一切还是分毫不差地落入子婴眼中。

  赵高向来不信鬼神之说,想了想忽然觉得好笑。人死如灯灭,哪里来的借尸还魂?不过是巧合罢了。想到这里,他自我安慰一般沉下心来,语气比方才缓和了一些:“只要你不乱说话、不自以为是,我便不会害你性命。你我本就是各取所需,你想保住大秦社稷,就要听我号令。该怎么做,不需要我再教你了吧?群臣还在外面等着你,你若觉得可以,我便让人领他们进来。”

  “且慢!”子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眼中尽是迷茫和恳切,“我方才说要先见你,就是想问你我该如何面对外面那些人。”

  “如何面对?”赵高不解,看着子婴困惑的眼神,他忽然明白过来,嘴角不免漾起一丝轻蔑的嘲讽,“你是君,他们是臣,该是他们想着怎么面对你,而不是你要考虑怎么去面对他们。一会儿你看我眼色行事便好,多说多错,所以多听、少言即可。”

  “嗯,好。”子婴点点头,长长叹了口气。

  赵高见状,回身示意阎乐去请众人进来。阎乐还未挪脚,忽然听得子婴一声急促的抽气,声音尖锐而短促,仿佛弓弦将断。

  不知怎的,方才还好好的子婴此刻正紧紧揪着心口,他似乎快要喘不过气,嘴唇憋得乌紫,眼看就要翻了白眼。夏无且用尽全身力气托着他,怎奈他如脱水 干涸的鱼一般,挣扎扭动不止,根本控制不住。

  “这又是怎么了?!”赵高吃了一惊,赶忙探身帮着夏无且将人稳住。

  “陛下怕是紧张过度,无妨,无妨,我去给他倒杯热水来!”夏无且刚要起身,忽然被子婴一把揪住,死不松手。

  赵高又急又怕,赶紧催促阎乐:“快!倒杯热水来!”

  阎乐也没见过这种情况,一时间被吓得愣了神,待赵高一声高喝,这才反应过来跑去倒水。

  见阎乐离开了榻边,子婴心中一横,左手拼命抓紧赵高的手腕,右手一松,从袖中掉出一支发簪。他握紧了发簪,直接朝赵高的脖颈处扎了过去。

  这一举动太过突然,赵高毫无防备。然而他毕竟不是一般人,并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杀吓得完全失去意识。他拼尽全力往后仰,想要避开这致命一击。

  子婴扑了个空,因为用力过猛,一时失去重心,身子往前栽了下去。但他迅速反应过来,趁势用上半身将赵高压住,令他逃脱不得。赵高拼了命地大叫阎乐,刚叫了一声就被子婴仰面朝天扑翻在榻。

  这一次,子婴没有在给他任何机会,紧握发簪的右手直接冲着他的心口处重重扎了下去。 少府遗珠:帝女逾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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