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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六章 天祚明德

少府遗珠:帝女逾墙来 室鞅 4307 2021-04-06 13:19

  既然已经将承影安然送回,张良向章邯告了辞,匆匆出了城。车驾行驶不远,他便让驭者在城外的岔路口停了下来。

  张良下了车,回身驻足遥望。身后马车的车帘被人再次挑起,一个精瘦的身影跳了下来。

  “子房先生在看什么?”那人肤色略黑,一双晶亮的眼睛里藏着些许狡黠之气,再配上那一副短而整齐的胡须,看起来十分精明干练。

  张良指着那灯火通明处,眼眸被那亮光映得像是着了火:“再看一眼吧!这将是大秦最后的辉煌。”

  那人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忍不住慨叹:“方才你离开后,我暗中观察了一番。虽然秦军已经穷途末路,可是这军营里却一丝乱象也没有。这让我想起那年在咸阳街头看到的始皇帝仪仗,那般雍容肃穆,仿佛天兵天将一般。秦国有章邯在,这军魂便还在。不过正如你所说,这不过是秦国最后的荣耀罢了。”

  张良垂头轻叹一声:“章邯还记得你。”

  “哦?是吗?”那人爽朗笑了起来,“要知道,当年他可是始皇帝身边风头正劲的新贵,没想到竟然还能记着我这一介草民,也算是我刘邦的荣幸啊。”

  张良淡淡一笑:“看得出来,他对你评价颇高。”

  刘邦轻轻哼了一声,随即又露出一丝不解:“先生,我不是很明白,你为何坚持要在这个关头来见他?虽然我也很钦佩他的人品,可是他一心忠于大秦,和我们注定是敌人。你来见他,一不劝降,二不离间,到底为了什么?难道就真是为了给他送那把剑?”

  张良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将军,你想与章邯这样的人为敌吗?”

  刘邦一愣,随即果断摇头:“当然不想。”

  “我也不想。”张良点点头,说出的话却让人捉摸不透,“所以才我来见他,为的就是给我们减少不必要的敌人。”

  “不必要的敌人?”刘邦越发困惑,“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把章邯争取过来?为我所用?”

  “这倒是不大可能。”

  “那我就不懂了。”

  张良示意他勿急,继续问道:“你与项羽之间并不和睦,我说的对否?”

  刘邦尴尬地点点头:“对。怀王让我们兵分两路进攻咸阳,先入咸阳者为秦王。眼下项羽虽然将章邯困住,但他与章邯相持不下,自己也动弹不得。我得先生相助,进入咸阳指日可待。一旦被我拔得头筹,只怕项羽定不会善罢甘休。”

  张良未做评价,只轻轻应了一声,接着又问道:“将军与项羽二人谁和章邯水火不容?”

  “自然是项羽!”刘邦笃定答道,“虽然我们都吃过章邯的亏,但是项梁死在章邯手里,他可是项羽的叔叔,此般大仇必不共戴天。”

  说到这里,刘邦似乎明白了一些:“先生今日所为是否想借章邯来对付项羽?好替我除去危机?”

  岂料张良却摇了摇头:“顺天应命方可成事。我说过,大秦气数已尽,在项羽面前,章邯不占天时地利人和,他不是项羽的对手。”

  “那……”刘邦刚刚激起的兴奋劲被迎头浇灭,“我又不懂了。”

  张良笑了笑,脸上是一贯的平和:“章邯性情坚韧,虽不承天命,却不会轻易放弃。只要他和你的关系比和项羽要好,对你而言总不是坏事。我有种预感,今日这一见必有大用。”

  刘邦想了想,还是没能想清楚,便索性不再去想,笑呵呵地拉着张良上了马车:“子房哪里都好,就是说起话来总是这么玄乎。子房说有大用那就是有大用,最起码章邯记起了我,以后若战场上相见,总能混几分脸熟,你说是不是?”

  张良被他一路推着上了车,他已经习惯了刘邦这般大大咧咧的做派,便也没有挣扎,只是在车帘落下的最后一刻又默默向那井然有序的营寨看了一眼。

  张良的意外到访确实给章邯带来了极大的震撼。虽然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直接劝章邯投降,然而他的“天命”之说却重重冲击着章邯的内心。

  送走张良,章邯独自一人默坐许久。他只顾想着张良的话,完全没留意到德音何时回到了他身边。

  “邯哥哥,张良先生说得都是真的吗?若大势已去,我们还能往哪里走?”

  章邯惊着抬起头来,正好对上她那双氤氲着水雾的眼眸。她仍旧将承影紧紧抱在胸前,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求得一丝安宁。

  章邯起身,揽着她的肩头让她靠在自己的怀中:“方才你一直都在外面?”

  “嗯。”德音点点头,忍不住哽咽,“我放心不下,所以便在外面听着。你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章邯长长叹了口气,顺势按在承影的剑柄之上,“既然它已经回来了,便还是由你来保管吧。日后,我希望可以由你亲手将它转交给扶苏。”

  察觉到他这话里潜藏的情绪,德音心头一沉,忙抬头盯着他的眼睛:“你是哥哥最好的朋友,难道不该由你将这象征王族的名剑交还给他?”

  章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拂过她的鬓发。德音最懂他的心思,一眼便看透了他眼中的不舍,以及极力掩饰的绝望。

  “张良说的都是实话,胡亥已经将大秦的福泽挥霍殆尽,再无无法挽回了,对不对?”

  章邯垂下眼眸,指尖滑落到承影之上:“天祚明德,有所厎止,何况胡亥这般胡作非为、倒行逆施?天命之说飘渺无据,然而人心才是国之基石。胡亥继位这几年,将天下的民心都耗尽了,若非如此,何以六国联军能如此猖狂?”

  “所以你想放弃了?”

  望着德音迫切而恐慌的眼神,章邯摇了摇头:“胡亥失了民心,所以如今百姓才会与大秦背道而驰,我们也才会如此被动。我一直坚持不肯退回关中,一来是怕撤军时被叛军偷袭,二来是不愿放弃山东之地,那可是先帝和一众大人们毕生的心血啊。然而张良却提醒了我,我一味坚持只恐是逆势而为,只会事倍功半。这个时候,我应该做的是韬光养晦、蛰伏伺机,以图东山再起。”

  德音不解,眉心微蹙:“这是何意?”

  章邯将她的手拉至胸前,低声说道:“兵乃国之命脉,只要将士们还在,大秦的元神就在。与项羽决一死战,天时、地利、人和皆不与我便,只会令将士们白白丢了性命。所以我要避其锋芒,与他讲和,先设法将这些将士们保下来。群雄四起,项羽并非绝对的强者,逐鹿天下,哪一个人不想占尽先机?风云遽变、此消彼长,我们养精蓄锐、静观其变,定然还能寻得机会。”

  “与项羽讲和?”德音越发心惊胆战,“他会愿意与你休止刀兵吗?他的叔叔可是死在你手下!你是他的仇人,他会不会……”

  说到后来,德音慌乱地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她不敢再想,与仇人讲和,无异于以身饲虎。

  “这些我都不担心。”章邯笑了笑,复又抚上她那如乌云般的青丝,“他怎么对我都好,只要能留下这二十万人,我死不足惜。只是如此一来,你在我身边难免凶多吉少。我不能连累你,所以我会和项羽讲条件,让他放了阿离。你和阿离一起走,去你哥哥身边……”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未待他说完,德音重重一掌将他推开,噙着泪光的眼睛瞪得浑圆,“你我成亲之时便已许下白首之盟,我既是你的妻子,自然要与你同生共死!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这个约定难道你忘了?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打算遵守?!”

  “我当然没忘!更没想过要毁约!”章邯握着她的手腕,想要拉她近身,可她却赌着气一动不动,“我只是想让你远离危险,想让你好好活着。”

  德音咬着唇,一把将承影横在他面前:“你若死了,我不会苟活!今日我便将这话撂下!不管你想什么办法,让人把我带到哪里,只要你死了,我便直接抹了脖子,绝不食言!”

  章邯心疼而又无奈地看着她,却对她一点办法也没有。顿了片刻,他叹了口气,握住她提剑的手,上前一步将她圈在怀中:“你不后悔吗?”

  德音没有说话,只是拼命摇头。

  章邯轻轻拍着她的后心,听着隐隐传来的呜咽,只觉心痛难忍:“好,那我不送你走了。”

  “真的?”德音抬起头来,脸颊上被眼泪洇湿了一大片。

  “真的。”章邯轻柔地替她抹去泪水,“我算是明白了,若想让你平安,就得我自己安然无恙地活着。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德音委屈地将他的手拍开:“你知道就好。”

  章邯无奈摇头:“议和之事充满变数、危机四伏,未来的路会越来越难走。”

  “我知道!我不怕!”德音认真地看着他,“邯哥哥,我知道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大秦。你要答应我,凡事不可强求,尽力而为便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大秦的命数不该由你一人来扛。”

  “好,我答应你!”章邯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想到一事忽然又沉下声去,“一旦我与项羽议和的消息传开,恐怕咸阳又要生出大乱。我不怕被人误解,只担心子婴在咸阳会有危险。”

  听到子婴之名,德音不由抽了一口冷气:“那要怎么做?”

  章邯沉思片刻:“他不能再留在咸阳,我必须要尽快将他救出来。” 少府遗珠:帝女逾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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