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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星火微光

少府遗珠:帝女逾墙来 室鞅 4328 2021-04-06 13:19

  与项羽讲和,这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这危险不仅仅来自于项羽对章邯的仇恨,更来自于秦军的将领们。

  近百年来,秦军在战场之上从未受过这般屈辱,即便是败,那也是迎敌力战至死,要么战、要么死,没有投敌求生一说。

  章邯不知众位将军此刻有何打算,也不知他们能否同意主动请和。在他准备与众将开诚布公之前,他决定先派人潜回咸阳,将子婴先行安排妥当。

  自从赵军利剑穿心插入秦军后方,咸阳城就笼上了一层恐慌的阴霾,态势越发乱了起来。主力被叛军重重围困、几乎就要弹尽粮绝,可作为皇帝,胡亥仍旧躲在宫中,什么反应也没有。这种情况太过反常,饶是傻子也察觉到了不妙。御史们再也沉不住气,几次三番想要面见胡亥,甚至到了闯宫的地步。

  赵高心虚,不敢让人见到胡亥,可这么拖下去总会露出马脚。他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将闹事的御史们统统扔进了大牢,并给他们加上了危言耸听、祸乱朝纲的罪名。

  若是放在以往,群臣们一定会迫于赵高的淫威、敢怒不敢言。可这一次不同,眼看二十万大军已经穷途末路,若胡亥再不出面组织应对,别说国祚社稷的安危,只怕他们自己的项上人头都要保不住了。生死关头,群臣们不再忍气吞声,联合起来向赵高发难,让他将胡亥交出来主持国政。

  赵高哪里交得出来,只得硬着头皮与群臣周旋。即便杀了几名领头的大臣以儆效尤,可群情激奋,一点儿缓和的迹象都没有,事态越闹越大,几乎就要失控。

  虽然阎乐掌管羽林军,手中还有四、五万人马,可临此生死存亡的关头,赵高也不敢明目张胆乱来,大臣们不比寻常百姓,他们在朝中摸爬滚打多年,盘根错节、根深蒂固,与雍城的嬴氏宗族皆有关联,若真把他们逼急眼了,说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这段时日,赵高吃不下睡不着,脑子里时时刻刻绷紧了弦,一心想着怎么把眼前的乱局糊弄过去。除此之外,赵军和刘邦的楚军如同鬼魅一般在咸阳门外飘忽不定,赵高心急如麻,不能再坐以待毙,便开始试图和叛军接触,想要狡兔三窟,尽量多给自己寻些后路,以备不时之需。

  这两件大事都关乎生死,相比之下,子婴便显得无足轻重了。赵高是个功利之人,自然不会再把精力放在这么个无所谓的人身上。于是,章邯派出的人便轻而易举钻到了空子,趁夜潜入了子婴的住处。

  一连串的打击之下,子婴渐渐失去了往日的镇定。虽然已过子时,他却一点睡意也没有。一闭上眼,各种烦心事纷至沓来,搅得他心神难安。咸阳的盛夏相当炎热,不知是因为心情之故、还是因为真的暴雨将至,子婴只觉喘不上气,便索性起了来,随意披了一件外衫出了门去。

  之前他还偶尔给花园里除除草,可近来噩耗频传,他哪里还有这些心思。眼下院中杂草丛生,错落着从七零八落的山石缝中挤了出来,显得十分荒芜。

  子婴本想散散心,却被这萧索之景惹得越发伤怀,转头想要回去。刚没走几步,忽然从山石里伸出一只手,捂着他的嘴将他拖到阴影里。

  “公子勿慌,在下是奉章邯将军之命前来寻您的。”

  听到章邯之名,子婴明显僵滞住了。见他渐渐停止挣扎,那人才松开手,将掉落在地的外衫捡了起来:“章平见过公子。方才不得已冒犯了公子,还请公子见谅。”

  “章平?”

  多年前,章平曾是嬴政的贴身内卫,与子婴有过几面之缘。子婴将信将疑接过外衫,想借着月色打量一番,可惜他整个人都躲在阴影里,整张脸模模糊糊不甚清晰。

  见子婴十分警惕,章平将身子探出一些,好方便他辨认清楚。

  “果然是你!”确认无误,子婴又惊又喜,“通往咸阳的道路被叛军所断,你是怎么过来的?”

  章平紧张地四下张望一番,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副绢书:“章邯将军给您的亲笔信,您先看了再说。”

  子婴迅速接了过来,却又听他继续说道:“将军让我告诉您,适逢乱世,您不该再被拘囿于这一方天地,而应该走出去,亲眼看一看这满目疮痍的山河了。”

  子婴微怔,接过绢书的手僵滞在半空中。当年他被困于此、心灰意冷,章邯鼓励他不要放弃,坚信嬴政一定会给他机会。他却苦笑不已,说自己不奢求显达于庙堂,只愿可以走出这狭小的天地,亲眼去看看秦国的山水和风情。

  子婴默叹一声,轻轻将绢书展开,凑在月色下努力看清上面的字。字迹很是熟悉,确实出自章邯手笔,可是这绢书上的内容却令他忍不住心惊。

  他将书信看完,刚要开口说什么,忽然被章平嘘声制止。章平指指外面,子婴顺势张望了几下,回过头来示意他安心:“如今朝局动荡,赵高根本顾不上我,院外那些内卫都是摆设罢了,没人会想费心思看着我这么个废人。”

  听他如此一说,章平安下些心来:“此事关系重大,将军不敢假手他人,便让我亲自回来一趟。我乔装打扮躲过叛军,好容易混进咸阳,却发现这里群龙无首,一场大乱近在眼前啊。”

  “咸阳已经不是当初的咸阳了。”子婴神色凄怆,却来不及感慨许多,一把将绢书举到他面前:“章邯是打算以退为进、假意投诚、再图他策?”

  “是,将军是这么打算的。”章平点头,“他说只要能保住这二十万将士,大秦就还有希望。不过,他还没有将整个计划告诉众将军,只是让我先来找您,并想办法把您送出咸阳。”

  “让我逃出咸阳?”章平完全从天而降,带来的消息又是如此惊骇,子婴只觉心头慌成一团,“去哪?去找他吗?这不行!虽然赵高暂时放松了对我的看管,可他一直提防我,我是决计逃不出去的!”

  “公子别急,你先听我说。”章平示意他噤声,又朝外面看了几眼,确认四下无人之后才说道,“我这次带了些人回来,会在京中散播将军与项羽议和的消息,待消息传开,局面定然会越加混乱,那时我就能趁乱将你带出去了。将军说了,不让你去安阳。虽然他假借求和之名,实为保存秦军最后的力量,可项梁死在他手里,项羽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他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更不能保证您的安全,所以他要我把您送去雍城。雍城是秦国旧都,宗族势强,而且远离山东之地,你在那里可以躲开危险。”

  “不行!我不能走!”子婴断然否决了这个提议,“你们还不知道,赵高已经挟持了陛下,将朝政大权揽于怀中。陛下走投无路,求我向章邯传信,希望他能回师勤王。只恨我无能,不能及时将消息传出去。若是议和的消息传开,咸阳一定大乱。我不能丢陛下一人在此,尽管他做过许多糊涂事,可是他却是先帝仅剩的唯一血脉,我不能袖手旁观。”

  听他如此一说,章平不免有些错愕。

  “其实章邯将军早就猜到赵高挟持了陛下。司马欣大人回咸阳时察觉到了异状,再加上陛下始终不肯露面,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被人软禁起来了。将军说了,以赵高和陛下现在的关系来看,陛下恐怕凶多吉少。一旦他真的和项羽议和,咸阳不知又会乱成什么样子。你手无寸铁、自身难保,哪里有这个能力保住陛下?陛下今日的结局难道不是他咎由自取?他听信谗言、残害忠良,就该为自己犯下的错受到惩罚!若不是他,大秦怎么会走到如今这步田地?!”一提到胡亥,章平忍不住窜出火来。这么多年,自己跟在章邯身边,亲眼见他被排挤、被威胁,陪着他在绝望与痛心的边缘徘徊,“那些年,将军困守骊山,想要反抗却无能为力。他的性情您也知道,什么话都不愿说出来,只闷在心底里。忧思郁结、愤懑难纾,他为此大病一场,到现在也没能痊愈。”

  “他竟然一直拖着病体?”子婴闻言,整颗心悬到半空,“行军艰苦,他怎么能撑得住?”

  章平摇摇头,面色越发黯淡:“他不仅要为战场上的事劳心,还要与赵高费神周旋。我有的时候也怀疑,他到底靠什么样的意志活着,才能坚持到现在?不过幸而靖安公主安然回来了,若非公主悉心照料,王离将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传来时,他恐怕已经被击垮了。”

  “公主还活着?!”听闻德音之名,子婴低落的情绪终于有了些起色。

  “是,公主大难不死,也算是上天垂怜。”

  “那就好,那就好!”子婴悲喜交加,鼻间忍不住一酸,“他们二人能有今日实在是不易。”

  章平点点头,随即又凑近了些:“公子,不要再为陛下的事而纠结了。您先准备一下,明日子时之前我会安排好一切,然后来接应您。”

  子婴顿了顿,果断摇头:“不,我不能走。”

  见章平又要再劝,子婴抬手制止了他:“我不走,不仅仅是因为陛下。你想,若章邯与项羽议和的消息传来,朝臣们不明所以,一定会误解他,以为他是卖国求荣。我是唯一知道他真实想法的人,所以更要留下来。咸阳是大秦的根本,虽然我不是先帝之子,可我是嬴氏子孙,必须替大秦固紧根脉。赵高手里的兵马根本就是杯水车薪,他已经穷途末路,为了求生,不知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叛军眼下正游离在咸阳之外,赵高若是与他们勾结、里应外合废了陛下、屠杀宗族,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你回去告诉章邯,让他不必担心我,我就算豁出命去也要保全宗室安危。”

  章平有些犹豫,可仔细想想他这话却也有理。正在章平左右为难之际,只听子婴又默默说道:“章邯与敌求和,必是做好了以身殉国的准备,他是想用自己的命换回这二十万大秦将士的命。他费尽心机替大秦留下这些人,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东山再起,重振大秦之威。可是,若咸阳不在了,嬴氏宗族不在了,他做的这些努力还有什么意义呢?” 少府遗珠:帝女逾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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