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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命悬一线

少府遗珠:帝女逾墙来 室鞅 5383 2021-04-06 13:19

  刺客手中的白刃锋利无比,瞬间便在嬴政的衣领上划出一道细长的裂纹。

  原本慌乱嘈杂的人群在这一刻同时静了下来,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威震天下的秦王嬴政被刺客劫持了。

  嬴政自己也完全没预料到这样的场景。当年在大殿上能从荆轲匕首下死里逃生,难道今日却要死在这远离咸阳的淮水之滨吗?

  但他毕竟是君王,生死刹那间首先想到的仍是自己的秦国。

  “不要顾忌寡人,抓住刺客!绝不能再搅乱楚地人心!”

  紧要关头他竟然毫不在乎自己的性命,这令挟持他的刺客猛然有些惊慌。刺客手下一用力,将刀锋抵在他喉间,再往前一分便可划破咽喉夺了他的命:“休要啰嗦,快把手里的剑扔掉!让你的人散开!”

  其余刺客听见此话,迅速飞身而上在嬴政身边围成一团。

  为防刺客伤及嬴政性命,大帐两侧的戍卫军随即退开了些,顺势又将扶苏护在人墙中。

  蒙恬、章邯和戍卫军几乎束手无策,只能举着剑紧随在这些人身侧,听任这些人挟着嬴政慢慢往外走。

  “王上!”

  一阵疾呼由远及近,随后无数脚步声踢踏作响,如雷声震鸣。原来是王翦、蒙武亲率卫队赶到。

  “唉,我就知道中计了!”王翦狠狠唾了一口,剑锋直指那群刺客,“立刻放开王上,兴许我还能饶你们不死!否则,休怪我秦剑无情!”

  领头的黑衣人冷冷大笑:“秦王在我手中,该是你们小心些!今日我只借你们秦王人头一用,你们若知趣让开,我或许还能让他死得痛快些!”

  蒙恬见状,忙凑到王翦身边低声耳语:“将军,王上在他们手里,不宜激怒他们。先顺着他们的意思让他们走,待出了营到了开阔处,再见机行事。”

  王翦心领神会,转首又给蒙武使了个眼色。

  这些刺客必是项燕派来,他们抓住嬴政一定会再返回淮南之地。若想阻拦,只有在他们上船渡河时才有机可趁。

  蒙武立刻便明白了王翦的意思,他暗暗垂首,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只要在刺客到达水边之前做好埋伏,一切就还有转机。

  余光瞥见蒙武悄悄离去,蒙恬心里踏实了一些。他朝章邯微微眨眼,章邯立刻领其意思,侧身绕开几步,与蒙恬一左一右紧紧盯着被困在刺客剑阵中的嬴政。

  空气似乎被凝固住一般,章邯只觉得额角的汗水如雨一般滚落不止,紧握剑柄的手被完全汗湿,手心里全是黏腻的汗水。

  嬴政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看见蒙恬向他投来的坚毅目光。他那被惊惧、愤怒、狂躁搅在一处的心瞬间沉静了下去。他不再作声,只安静而顺从地依着刺客的要求缓步后退。

  过了许久,刺客们终于退到了淮水边。几名壮硕的黑衣人跳下河堤,从一堆藤草下推出两条小船。

  “快!”领头的黑衣人催着众人跳上船,自己却坚持守在岸边压阵。

  章邯觉得嗓子里快要冒烟,他咽了口唾沫,试探着往前走了一步,忽然感到腰间有什么东西在晃动。

  猛然间,他心生一计,腾出一只手来悄悄将挂在腰上的银制香囊摘了下来,紧紧抓在手心里。

  刺客们只顾紧张提防着四周的动静,没有留意到章邯这个细微的动作。然而,他的一举一动皆被蒙恬看在了眼里。

  蒙恬与他目光短暂相交,又意味深长地朝他手心处瞄了一眼。章邯明白他的疑问,便以眼神示意他,要他帮自己来一出声东击西。蒙恬了然地轻阖几下眼睑,随即又紧盯在嬴政和他身边的刺客身上。

  刺客一边留意着嬴政的动静,一边小心翼翼往后退。怎奈河堤上很不平坦,夜色深沉甚是难走。蒙恬紧随在后,一脚稳稳踏在一处坑洼处。他朝章邯微一颔首,然后气沉丹田猛一抬脚,将脚下的碎石踢了出去。

  刺客被这声响吓了一跳,下意识朝蒙恬的方向看过来。章邯睁大了眼睛瞄准时机,使出全身力气将香囊稳稳地掷了出去。

  银质香囊本就带了些重量,又被章邯灌以全身之力,宛如一支利剑破空而出,又准又狠地打在了刺客的手腕上。刺客腕上一阵剧痛,手中一抖刀便掉了下去。

  嬴政立刻反应过来,回身便是一脚,将那刺客直接踹进了水里。

  蒙恬离他最近,几乎是飞身扑到他身边,将他稳稳护在了自己身后。

  见嬴政已被救下,埋伏在河堤两旁的刀斧手立刻冲了出来。

  “抓活口!”王翦大喝一声,随即也冲进了混乱的人群中。

  章邯迅速朝蒙恬和嬴政靠了过去。虽然嬴政已无性命之危,但留在这里依旧危险。他二人不容分说,一人一边架着嬴政就往大营的方向冲去。

  营门外早有援兵在此等候,随即护送三人回了大帐去。

  扶苏一直焦躁不安地等在帐外,见到这三人的身影飞一般迎了上来。

  “父王?!父王!您没事吧?”

  嬴政摇了摇头,刚一动就觉得颈上一阵刺痛。他用手擦了一把,带下一丝血迹。

  扶苏心惊肉跳,忙回身招呼戍卫:“快去传医官!父王受伤了。”

  嬴政一把摁住他的手,拧眉低声道:“无妨!不要叫嚷,不可乱了军心。”

  说着,他挣开蒙恬和章邯的搀扶,重新挺直了腰板,稳步进了帐去。

  待王翦和蒙武押着仅剩的两个刺客活口回来复命时,医官已经替嬴政处理干净脖子上的伤口,覆上一层薄薄的白纱。

  王翦眼尖,一眼瞥见隐在衣领处的白纱,惊忧地问道:“王上可是受了伤?是否有大碍?”

  “无甚大事,皮肉伤而已。”嬴政似乎已经从方才的混乱中平复了下来,那把太阿剑也被人找了回来,正安静地躺在他面前的书案上。

  王翦转而瞄向蒙恬,见他面上也没有什么忧色,这才放下心来:“启禀王上,刺客已被彻底铲除,只剩两个活口正押在帐外,是否要立刻审问他们?”

  嬴政垂目不语,若不是手指偶尔轻叩几下,王翦还以为他已经睡了过去。

  过了许久,嬴政长长地舒了口气:“让蒙恬一人去审吧。”

  王翦一愣,随即看向蒙恬。蒙恬似乎对这个决定早有预料,脸上并未有太多意外之情。

  听蒙恬沉声领了命,嬴政抬眼盯着他,目光里潜藏着一种隐秘的警惕和担忧:“知道该问什么吧?”

  蒙恬顿了顿,俯首答道:“知道。”

  “好。”嬴政往后靠在凭具上,“去吧。寡人就在这里等你回来复命。”

  蒙恬退了几步,刻意避开其他人的目光,垂着头掀帘而出。

  王翦看出了蹊跷,赶紧上前一步劝道:“王上,这里与淮南之地仅一水之隔,淮水对岸遍布暴民,实在太过危险。今日老臣未能保护您的周全,害您落入贼寇之手,实在是无能……”

  “好了。”嬴政缓了口气,面上不再似方才那般阴鸷,“刺客有备而来,放火烧营为的就是调虎离山。营中营帐相连,若不能及时控制火势,会引起更大的危险。你做的很好,寡人不怪你。今日有章邯及时护驾,寡人并无大碍。要怪只怪项燕此人如此不识时务,负隅顽抗、冥顽不灵!楚人阴险狡诈,楚地远未安宁,你要尽快清除隐患,寡人决不允许有任何人在寡人的国土上寻衅生事,一旦发现,重罚无赦!”

  说着,他手下猛一发力,重重拍在书案上。

  从嬴政回来到现在,章邯和扶苏一直跟在他身边。对于嬴政脸上明显可见的怒气,这二人全都看在眼里。扶苏一直忧心忡忡,听见这话只觉后心一凉。他顾不得章邯投来的阻拦眼神,径直走到嬴政书案前跪了下去。

  “父王圣明,此事只怪项燕一人,与其他楚人并无关系。父王若要剿灭项燕残部,儿臣愿自归王老将军麾下,为父王效犬马之劳。只求父王千万不要因项燕一人作乱而迁怒于所有楚人。”

  听到扶苏如此直接替楚人求情,王翦、章邯和蒙武皆是一惊。

  王翦在嬴政身边多年,自是了解他的秉性。在国朝大事上,嬴政极少在气头上做出冲动决定,几乎都会等滔天的怒火散去之后,再心平气和与众臣权衡商议。对于如何处置楚国遗民,他自然也会按照这个方式来解决问题。说楚人奸诈,不过都是气话。等气头过去,他自然会考虑清楚孰轻孰重。

  但是扶苏似乎还没有掌握到他父亲的这个习惯,所以便贸贸然地站了出来。虽然扶苏的话确有道理,但是眼下嬴政正在气头上,这么说便等于公然违抗他的意思。

  眼见嬴政的脸色越发难看,王翦赶忙劝道:“公子,王上并无迁怒楚人之意,他不过是想震慑一下心怀不轨之人罢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示意章邯赶紧将扶苏拽起来。章邯刚要弯腰扶人,就见嬴政眼光一闪,抬手制止了王翦。

  “哦?那你倒是说说,今晚之事该如何处置?”嬴政看着扶苏,眉头微蹙。

  扶苏浅浅吸了口气,力图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一些:“回父王,儿臣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许任何人再提。项燕贼心不死,他想用父王的性命来震慑天下,使天下抗秦之人皆以他马首是瞻。即便刺杀未遂,他也能借此生事,搅乱我军军心,鼓动有心之人与我秦国抗衡。依儿臣之见,若是将此事传扬出去,伤害到的只能是我秦国的颜面和威信。所以,不如将这次刺杀之事压下去,就当未曾发生过。一来不会遂了项燕的意,二来也不会令初定人心的楚地再度陷入惶恐。父王既然决定要以怀柔之策感化楚人,就绝不能朝令夕改,令楚人对我秦国失了信心。”

  扶苏一口气说完,直直俯下身去伏在地上:“儿臣所言乃是心中所想,若有不周之处还请父王宽恕。”

  章邯离扶苏最近,可以将他身上的任何细微动作都看得清清楚楚。他蜷在地上,身体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沉默而固执地等待着嬴政的回应。

  大帐内静谧无声,跳动的烛火映在嬴政的脸上,在他琥珀色的瞳孔里闪着斑驳的光芒。

  他默默看着扶苏的背影,过了许久,嘴角处浅浅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嗯,确实长进不少,知道如何替秦国着想了。”

  扶苏闻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猛地直起身子,难以置信地迎上嬴政的目光。

  嬴政确实很少直接夸他,尤其是当着众臣的面。或许这就是作为父亲,同时又作为君主的无奈。作为父亲,他当然看重并宠爱自己的儿子,但作为君主,他又必须时时刻刻对自己的儿子严加要求,以提醒他不可忘记自己的储君身份,不可玩忽懈怠。

  不过这一次,嬴政着实是从心底里对扶苏有了刮目相看的欣赏。他开始敢于质疑自己,并有条不紊地将自己的所思所想清晰地说出来,这便是他开始学会独立思索的象征。

  强势如嬴政,却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始终活在自己的阴影下瑟缩不前。治国之道绝非唯一,只要能让秦国变得更强,就意味着成功。他希望扶苏可以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理念,哪怕与他并不完全一致也并无不可。只有扶苏学会独立分辨、权衡,他才能成为一名有着坚毅信念的合格君王。

  这些想法扶苏并不知道,他只是对嬴政毫不吝啬的赞许震惊不已。

  嬴政收起那仅有的一丝笑意,转而看向王翦:“就按扶苏说的去办吧。” 少府遗珠:帝女逾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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