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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容兮遂兮

少府遗珠:帝女逾墙来 室鞅 4449 2021-04-06 13:19

  章平似乎等了许久,脚下生风飞奔而来,完全无法抑制自己内心的激动。

  章邯扶住他,悄悄示意他先不要说话,继而又淡淡一笑拍着他的肩头:“数日前我都不敢想象自己还有机会能活着见到你,匆匆一别,没想到再见时已是日月更替。”

  “是啊!末将也想不到此生还有机会能追随将军!”章平揩了一把鼻子,拉着他就要进屋,“走,末将已经命人煮好了茶,就等将军一到替你接风。”

  “接什么风?”章邯摆摆手,“陛下命我来骊山修陵,再过几日,先帝的灵柩就该下葬了。事不宜迟,你先陪我去皇陵看看吧,我好尽快知道进度。”

  说罢,不等他有任何反驳的机会,章邯迅速推他上了马。

  二人一阵疾驰,却怎么也甩不掉身后紧跟着的羽林军。章平与他并驾齐驱,回头看了一眼,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

  皇陵上人声鼎沸,到处是工匠们雕琢玉石的铿锵声,以及声势震天的号子声。

  章邯面无表情地走近尘土弥漫的工地,顺势将章平拉到了身边。

  “这里眼线密布,不论说什么、做什么,都必须慎之又慎。”

  他的声音不大,正好被工匠们发出的嘈杂声所掩盖,却又准确无误地落进章平耳中。

  章平微微侧首,看见那队羽林军正捂着口鼻驱散尘土,随即又紧跟了几步。

  章邯领着他快步往前穿过纷乱的人群,装模作样指指点点,口中却轻声问道:“你和蒙毅到底是如何被捕的?蒙毅可有留下什么话?你慢慢想,想仔细些,一五一十全部说与我听。”

  章平点点头,认真回忆起来:“陛下病危,李斯大人命我即刻去追蒙毅将军回来主持军务,事发突然,我没多想便去了。蒙将军惊闻噩耗随即与我星夜兼程赶回沙丘,可刚一入宫便中了埋伏。蒙将军虽武艺超群,怎奈寡不敌众,一番恶斗之后他身负重伤,被赵高的人抓住。赵高假传先帝遗诏,诬陷他去祭祀山川时,私下勾结蒙恬将军和扶苏公子意图造反。蒙将军哪里受得了这份不白之冤,立刻要求面见当今陛下,自证清白,却被赵高果断拒绝。”

  “蒙毅受了重伤?!”

  “是,他的伤势很重,又因为惊怒交加、心力交瘁,虽然夏无且在回京前曾照顾过他几日,但情况一直很不好。”忆起往事,章平痛心疾首,可一想到身后还有眼线,立刻又恢复了平和,“可能也是担心若蒙将军不明不白死了,自己无法向天下交代,赵高就将我与他关在一处,让我照顾他。虽然最后蒙将军是被鸩酒赐死,可依照他的伤情,即便没有这毒酒,恐怕也撑不了许久……”

  没想到蒙毅最后的处境竟是这般凄惨,愤怒和痛心如同山呼海啸袭来,直接将章邯淹没。

  见他面色苍白,章平忙扶住他,小声劝着:“将军,那些羽林军还在。”

  话虽如此,但心头的悲怆排山倒海,完全无法克制,章邯只好微微仰首闭上眼,轻阖的眼睑覆在眼睛上,不住颤抖。

  “嗯,你不用管我,接着说。”

  章平无法,微微叹息了一声,重新站定:“他要见陛下,陛下不见他,他要见丞相,丞相也不见他。他看不到希望,伤势越发严重,后来扶苏公子的死讯传来,他心痛难忍,却又束手无策,伤情加重,大口大口地咳着血,似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样。他说我在朝中根基浅,对这些事情参与的不多,赵高不会将我看在眼里,所以要我想尽办法活下来找你,确认你的平安。那段时日,蒙将军和我说了许多你与扶苏公子的旧事,他说与你们相识一场是他人生最大的幸事。”

  说到此处,章平忍不住喉头哽咽。他深吸几口气,将紊乱的呼吸恢复一些:“到最后,蒙将军自知在劫难逃,他让我告诉你,这整件事就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阴谋,扶苏、先帝的死因都疑窦重重。他请你无论如何一定要查清真相,为逝者昭雪。”

  章邯咬紧牙根,眼底充血,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我必不会让他们糊里糊涂含冤而终。”

  说罢,他稍稍平复片刻,紧紧盯着章平问道:“蒙毅可有留给你什么东西?”

  “东西?”章平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没有。蒙将军什么也没留下。”

  章邯明显有些失望,眉心紧锁、眼色深沉。

  章平顿了顿,侧目瞄了一眼身后羽林军,随即又拽着章邯前行几步。

  “蒙将军临终前让我转达你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让你去雍城找一人,证物就在她手中。而且他还拜托你以后要好好照顾她。”见章邯面色微怔,章平也颇为为难,“蒙将军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口中之人应该是个姑娘吧?只是这所谓的证物我是真的不明白,只能原话转达了。”

  章平不懂,但章邯却欣慰不已。一丝希望升腾而起,仿佛一道微弱的光,将这漫天密布的乌云劈了开去。

  原来蒙毅早就意识到将那胭脂留在身边并不安全,便早早做了准备,将它交由容兮保管。想到容兮,章邯忽然心生愧疚。发生这样天崩地裂的大事以来,自己一直纠结在如何查明真相中,竟然将她忘得一干二净。她与蒙毅情深意长,听闻噩耗之后该是何等肝肠寸断?守在雍城,孤立无助,身边一个故人都没有,她又该会是何等绝望?

  他如是想着,面色诡异,悲愤中掺杂着点点喜悦,扭曲着纠结在一起,令人看着心惊。

  “将军?”章平有些担心,慌张地唤了一声。

  章邯回过头来,神色严峻而沉稳,仿佛变了个人。

  “你听着,眼下我刚到骊山,那些眼线必定会死死盯着我,切不可轻举妄动。这里有些人曾经在我手下做过事,还算可靠。这几日你找个机会与他们接触上,我有件极为重要的事要你去办。”

  “是!”章平颔首,声音虽轻却十分果断。

  章邯缓了缓,又凑近了些:“派人暗中去雍城帝太后陵寝,找到一位叫容兮的姑娘。”

  从章平口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讯息,章邯暂时安下心来,同时又隐隐雀跃着些希望。

  既然胡亥已经对赵高生疑,那么他定会趁先帝灵柩下葬的机会来与自己对质,只要能在这之前将容兮寻回,把她手里的那盒胭脂拿回来,那么一切就有了定数。

  话是如此,但赵高颠倒黑白的尖牙利齿自己是领教过的,单凭一盒胭脂绝难令其心服口服。况且他侍奉胡亥多年,对胡亥的秉性了如指掌,想要反转局面也不是没有可能。

  章邯心里没底,不知胜算到底有多少。可再转念一想,此时不同往日,胡亥的心态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否则也不会如此容易地将德音的话听进去,更不会怀疑自己最亲近的心腹。

  当年,胡亥在宫中处于弱势,面对自己的对手,他唯一能依赖的人就是赵高。如今,外敌尽除,赵高又如此张扬跋扈,将大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在朝中颐指气使,几乎没将胡亥放在眼里。

  胡亥想借赵高之力除去劲敌,继而威加四海、掌控天下,他任用赵高、信赖赵高,却绝不会心甘情愿成为赵高的傀儡,更不能允许赵高凌驾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从他对德音和子婴的态度来看,他尚未泯灭人性,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也绝非麻木不仁。骨子里,他与赵高并不是一类人。

  再者,德音是何人?她可是扶苏的亲妹妹,与胡亥天生就有隔阂。胡亥虽然任性,却不是没脑子的人,就不怕她是故意挑唆离间?若不是他自己察觉到什么异样,单凭德音简单的几句话是绝不可能让他怀疑自己多年倚仗的亲信的。

  胡亥心中有愧又有疑,赵高却不知收敛,或许这对主仆早就已经各怀鬼胎。人心思变,彼时牢不可破的同盟从内里中已经悄然生出裂缝。

  臣子借天子权势专法而行,则上下异位。不论胡亥多么大度,作为君主,他是绝不会允许身边出现这种情况的。

  章邯反反复复揣摩着这二人的心态,并预设好自己将如何面对胡亥的质疑。然而,就在下葬的前一日,章平给他带来了一个十分糟糕的消息——容兮不见了。

  “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章邯又急又慌,一时间乱了方寸。

  章平一脸无奈,却又不敢隐瞒:“派去的人说,他们找遍了帝太后的陵寝也没有找到这个人。说来也是奇怪,一个好端端的大活人,一夜之间就隐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丝踪迹都未留下。”

  章邯来回踱了几圈,不停捶着手:“会不会是赵高派人将她带走了?”

  “应该不是。”章平据实回道,“他们查过了,这段时日王陵并无咸阳来人。最奇怪的是,据守陵人说容兮是在蒙毅将军遇害的消息传来之后才不见的。她消失之前并无异样,只是情绪低落,整个人看起来魂不守舍……将军,她不会是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吧?”

  闻听此言,章邯瞬间脸色铁青,他压着心头慌乱仔细想了想,果断否定了这个推测:“不会的。容兮深知蒙毅的为人,必然明白他是蒙冤而死。以她的个性,一定会想尽办法替蒙毅伸冤。她手里还有重要的物证,可以证明蒙毅的清白,她不会就这么忍气吞声一死了之。”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眼见章邯慌了神,章平忙又劝道:“将军勿慌。既然将军深知她的秉性,那么按照这个推断,容兮一定会想办法将证物交到陛下面前。容兮身份卑微,决然见不到陛下,她若想见陛下,只能通过将军你。或许容兮是看情势不对,先躲了起来,待风头过去,她就会想办法亲自来找你。”

  章邯焦灼不安,推敲片刻之后忍不住痛心疾首:“容兮生死不明,我心难安。明日陛下会亲临骊山,见不到容兮,我空口无凭,这……难道真是天要绝我?!” 少府遗珠:帝女逾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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