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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难言之隐

少府遗珠:帝女逾墙来 室鞅 4813 2021-04-06 13:19

  先前,赵高请求与章邯联姻时就碰了一鼻子灰。那个时候,嬴政一时之间还拿不准主意,不知这个婚约对于缓和赵高与扶苏一系的关系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就顺着章邯的态度委婉地将此事压了下来。

  不过,赵高怎么说也是嬴政的亲近重臣,在这种事情上碰了钉子,面子总会过不去。何况,赵高还是胡亥的老师,如若处理不当,显然会让胡亥脸上无光。作为皇帝陛下身边年轻的羽林军将领,章邯与赵高之间的这次小小摩擦虽不及征战杀伐、安定乾坤那样的大事,但足以吸引人们的玩味的眼光。

  嬴政对近来流传在朝堂和宫中的恶意揣度保持着警惕,并打算在权衡清楚之后再和章邯、赵高摊牌。谁料到德音竟会半路杀出来闹了这么一出,让这件事再度成为了朝臣眼中关注的焦点。

  所谓婚嫁,不过是一种权力和利益的结合、交换罢了。嬴政自己有过惨痛的经历,明白那些风花雪月、缠绵悱恻的爱情皆是靠不住的镜花水月。章邯、蒙毅皆为新贵,对他们而言,当务之急是如何在朝中站稳脚跟,广结同僚。至于那些乱人心绪、费人心神的情情爱爱,眼下最好是不要深陷其中。

  从内心而言,他并不想重罚容兮这个小小的宫婢。一则日久生情本也没什么错,二则她曾照顾帝太后赵姬多年,嬴政对她多少念了些好。不过,常年御权的敏锐提醒着他,如果这一次再刻意偏向章邯,不给赵高一个说法,恐怕就真的会令他心生怨恨了。

  于是,容兮只能成为安抚赵高的牺牲品。

  大秦以法治国,几乎所有人犯法都由专门的司法衙署来处理,最高级别的司法机构当属廷尉府。与廷尉府相对的,则是宗正府。宗正府以血缘宗族为依托,以宗族中的族长为首,专门处理王族中的事务。因为涉及王族,便总会沾染着各种各样的秘密,所以宗正府处理的案件很少公开。

  由于几代秦君皆奉行法家思想,尤其嬴政更是坚守法治天下的理念,宗正府早已徒有虚名,不再真正担负什么实质责任了。

  嬴政将容兮将由宗正府处理,一来可以避免将此事公开呈于天下人面前,以免伤及皇室颜面,二来宗亲议事只是个过场,他本人则有着绝对的话语权,如何处置,皆由他一人定夺。

  嬴政需要尽快将眼前这些乱作一团的人悉数清退,好安安静静做出一个合适的决断。

  即便心乱如麻,章邯听到这个命令还是迅速站起身,准备护送其余三人出去。刚行几步就听嬴政又发了话:“章邯你就不要去了,让扶苏安排妥当即可。”

  虽然听起来,章邯在此事中被彻头彻尾蒙在鼓里,但他毕竟身涉其中,该避嫌的还是得避。嬴政故意不让他去护送,为的也是不再惹出更多的麻烦。

  待人群尽散,书房中又恢复惯了常的安静。

  章邯面红耳赤地站在堂下,虽未抬头,却能明显感受到嬴政盯在自己身上的严厉目光。

  过了许久,嬴政的声音缓缓飘过来:“容兮的心思你当真不知?”

  章邯呼吸一滞。事到如今,容兮以自己一人之身换得了德音与他的平安。虽然章邯心中愧疚难安,但眼前已经没有后路可退,只能咬着牙摇头否认:“回陛下,臣不知。”

  嬴政舒了口气,言语间随和了一些:“容兮之情朕不便置喙,可此事过于荒唐,你如今虽然知晓,却不可步她后尘,朕不想再听到任何令人不快的传闻。”

  虽然嬴政口中说着不去置喙,然而章邯还是听出了一丝丝鄙夷。他心中的愧疚越发深重,噗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陛下,臣会谨记您的教诲。可是……容兮一直待臣如手足,从未有过任何逾矩之行。陛下……这一切皆是臣的错,臣恳求您,请您开恩……”

  内疚交杂着难过,到最后竟逼的他哽咽难言,只好重重伏在地上不停磕头。

  嬴政看着他不停起伏的肩背,微蹙的眉眼中掠过一丝不忍,旋即又消散不见:“你这个样子才是朕最担心的。若是你不曾知晓她的心意,就不会有烦恼,可偏偏你又知道了……朕会看在太后的面子上饶她不死,但是她这样的人绝不可再留在宫中,更不能留在德音身边。说的好听一些,她的心思不过是有女怀春,可这是在宫中,此种风气绝不可长,否则就会生出秽乱宫闱的大事。朕不能容忍这种苗头,必要扼杀之。朕的用心希望你能明白。”

  见章邯依旧伏地不起,嬴政不想再说什么严厉的话,便命令他起身来重新振作。

  章邯努力集中精神,但思绪无论如何也不受控制,飘飘洒洒飞得遥远。终于熬到了休值,他向嬴政告退,却又被唤住。

  “章邯,朕知道你现下心中难过,根本无心公务。朕并非心狠,之所以强留你在此处,就是想让你在外人眼中与平日里别无二致。不论是因为德音、还是因为容兮,一旦你表现出了异样,就会引人猜测不止。你回去吧,明日按时来宫中,不可缺职。”

  出了宫门,已是月上中天。章邯深深吸了一口气,凉意顿时浸透心扉,心头的坠滞之意稍稍缓解了些许。

  一路狂奔之后,他终于回到了上将军府。

  牵马入厩,将缰绳紧紧系牢,方要转身出来,忽然被人一记重搡推的退了好几步,堪堪撑在栏杆上才没倒下去。

  章邯怔怔看着身前的人:“蒙毅?”

  檐下悬着的风灯亮着幽暗的光,映在他的脸上飘忽不定。即便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单凭那粗重的呼吸和剧烈起伏的肩头也能想象到他的暴怒。

  “为何会这样?”蒙毅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扯着将他拽到身前,“明明是公主对你有情,所以听闻你要迎娶赵高之女的传言她才会突然回来,为何忽然间将容兮送进了宗正府?为何外面皆在传言,说容兮暗中思慕你许久,公主是为了替她出头才大闹兴乐殿的?”

  “你松开些,我快喘不上气了……”章邯试图掰开他扣在自己脖子上的手。

  意识到自己失了手,蒙毅赶忙松了开去。章邯一手撑在腿上,一手摸在火辣辣的脖间,大口大口吸着气。

  “我……我不是故意的……”蒙毅慌了神,上前抚着后背替他顺气,“你还好吧?”

  章邯狠狠咳了几声,直起身来摆摆手:“没事。”

  见他无恙,蒙毅着急追问:“到底怎么回事?你快告诉我,我们好想个办法救人。”

  章邯欲言又止,恨恨一拳捶在门框上,震得马厩里的马焦躁低鸣。他顿了顿神,一把拉过蒙毅:“走,去老地方说。”

  二人已经不止一次面对上将军府里这个幽深静谧的池塘。

  章邯站在水边,将白天发生的事如实说了一遍,越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是低沉。

  “全是赵高和赵夫人惹的祸!若不是他们想出联姻的馊主意,公主也不会回来闹这一场。容兮是为了我和公主才站出来顶了罪,见她受难,我于心难安,若是她有任何不测,我……唉……”

  蒙毅一扫方才的焦躁静静听着,待弄清楚事情原委,盯着水面的眼神猛地颤了一下:“若说容兮仰慕你,这本也不是大事。可是,因为太后的事情,陛下背负了多年血脉不清的骂名。既有太后的前车之鉴,又有他自己亲身经历的痛苦,他对于女子的操守看得相当之重,他绝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宫中,尤其是发生在扶苏身边。容兮这一次恐怕难逃一劫……”

  蒙毅所思正是章邯所忧。

  章邯认可他的推测,却又轻声安慰道:“容兮照顾太后多年,陛下说看在太后的面子上不会伤她性命。只要人能平安活着,一切就还有转机。”

  “转机?”蒙毅苦笑摇头,“按照陛下的性子,一定会将她流放。那些荒蛮之地布满烟瘴,容兮若是去了那里,恐怕也是九死一生……”

  听他这么一说,章邯的心揪到了半空:“若陛下决意要流放她,我就去向陛下禀明实情,绝不能眼睁睁见容兮替我受罪!”

  “你说什么?怎么说?”蒙毅眉头紧锁,虽是伤情,但眼中的神色反而越发冷静。

  “我就说是我引诱了公主,一切和容兮无关。”

  “不行!”蒙毅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陛下玲珑心思,性子多疑,这些自相矛盾的说辞如此翻来覆去,他定然谁都不会信了,到时候你和容兮谁都跑不了。”

  “可是……”章邯不甘,却又无法反驳,一时间没了头绪。

  “容兮做了这么大的牺牲,为的不就是保住你吗?”蒙毅按在他的肩上,手下用了些力,捏得章邯生疼,“若是你和公主的事情被公之于众……公主怎么说都是陛下的骨肉,就算陛下再生气,也会宽恕她。但你不同,陛下对你寄予厚望,你又是扶苏身边最亲近的新贵,一旦你让他失望,结果会不堪设想。不仅是你,到时候就连扶苏也免不了会受到牵连。御史们或许会弹劾他一个管教不严之罪,就算御史们手下留情不去弹劾,他的名望也会因这风言风语而受损。”

  肩头处传来的剧痛令章邯一个激灵,整个人清醒了许多:“你说的这些我也想到了,所以当容兮站出来顶罪的时候,我虽然心有万般内疚,却始终不敢将真相说出来。赵高早已怀恨在心,若是他知道了真相,必定会借此大肆发难。我一人事小,但扶苏与公主事大,尤其是扶苏,我不能牵连到他……所以我只能忍着,将所有的话都憋在肚子里。我对不起容兮,也对不起你,要打要罚随你便,我绝不还手。”

  说着,他就要跪下,却被蒙毅一把托住。

  “容兮是个聪慧的姑娘,她在宫中日久,必定早已明白其中的利害轻重。她之所以主动站出来,除了因为顾及大局,更为重要的是她认为你值得她这么做。你说得对,你与她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早已将你看做亲弟弟。她是如此深明大义之人,以至于让我忍不住汗颜。与她相比,我根本就是个毫无信义的懦弱小人。当初是我负了她,可如今想来,其实是我配不上她。”

  章邯抬头,见他脸上一片哀戚之色,忍不住悲从中来:“都是我的错。”

  蒙毅摇了摇头,似是自言自语一般:“这件事恐怕难有转圜之地。陛下要给赵高和赵夫人一个说法,容兮是决然没有被赦免的机会。我已经错了一次,这一次我绝不能再让她一人遭受无端之苦。”

  “你要做什么?”章邯一惊,“你已有了家世,嫂夫人有孕在身,这个时候你可不能乱来。”

  蒙毅淡淡一笑,神色惨淡:“我骨子里是个懦弱的人,身边顾忌太多、挂碍太多,无法容我乱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暗中保护好她。不管她被发配去哪里,我都必须要为她打点好一切,绝不能让她受苦。” 少府遗珠:帝女逾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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