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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心生疑窦

少府遗珠:帝女逾墙来 室鞅 4839 2021-04-06 13:19

  出了沅茝殿,胡亥忽觉疲惫。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将方才德音说的话在脑中来回捋了好几遍。

  事实上,德音一开始说到赵夫人的事时,胡亥是不信她的。表面上,她对扶苏之死虽耿耿于怀,却并没有将矛头指向胡亥,但胡亥心里没底,不知她是刻意为之,还是真的没看透这其中的诡诈。他小心翼翼地应付着德音,同时也极尽所能地想探知扶苏当年到底和她说了多少,尤其是关于咸阳刺杀的事。

  然而德音的反应却合情合理。她伤心难过,同时也大方承认自己不喜欢赵高,并对这谣言可能产生的危害表示担忧,看起来十分坦诚。胡亥一时半会看不透,只能将她所说的话一字一句原封不动记在脑中,却不敢即刻做出任何判定。

  回到政事殿,他屏退众人,凝神静气坐下来,把看似混乱的片段一一拼凑起来。

  平心而论,他不想怀疑赵高,毕竟那人为了他可算是豁出了一切。可若流言为假,那么当年赵高在撞见自己偷送胭脂给德音时为何那般惊慌?尽管当时他表现的相当克制,但胡亥坚信自己没有看漏,他眼底里闪过的慌乱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去的。

  而且,当赵夫人死后,又是赵高苦口婆心劝说,让胡亥将剩下的胭脂全部收拾好交给他,由他带出宫去。只是一些胭脂罢了,这般小心谨慎可谓多此一举。可赵高却坚持认为,若是将胭脂留在宫中,保不齐就被某些小宫婢偷了去,送给别宫的夫人,趁机讨得圣宠。子凭母贵,那到时指不定又有那位公子会脱颖而出,在先帝面前赢得一席之地。

  那个时候,胡亥惊叹赵高的周全细致,并为拥有这样机敏的臣属而暗自窃喜。但如今再回过头去想想,这里面的隐藏的机锋令人胆战心惊。

  所以,那些胭脂真的有问题?

  胡亥难耐地揉着太阳穴,心里乱成一团麻,怎么也扯不开。

  猛然间,他想到了蒙毅。自从蒙毅被囚之后,几次三番要面见自己。胡亥心里有鬼,本不想见,可他却让人传了话,说是有重要隐情必须亲自禀报。胡亥有些动摇,刚想松口就被赵高斩钉截铁地拦了下来。

  按照赵高所言,这不过是蒙毅走投无路而耍的手段,以重要隐情为幌子,为的就是见到胡亥,谋求一线生机。那个时候胡亥心慌意乱,也没细想,便草草同意了赵高的意见。

  胡亥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着那日赵高劝说自己时的样子。他的态度很是坚决,带着少见的强势和不容反对,仿佛是急于将潜在的危险尽数消除。

  心中生疑,先入为主,看谁都像是贼。仅凭德音几句模棱两可、毫无依据可言的话就要怀疑自己身边最亲近的心腹吗?胡亥叹着气睁开眼,觉得自己这个疑神疑鬼的样子很是可笑。

  然而收回神思的瞬间,赵夫人的音容笑貌翩然飘至眼前。

  最亲近的心腹?!

  胡亥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自从赵夫人去世之后,宫里许多人对他都冷淡了下来,唯有赵高依旧不离不弃,甚至比之前更为体贴殷勤。表面上看起来是赵高主动向他示好,将他视作主君,然而实际上却是胡亥紧抓着赵高不放,完全将他当做唯一可以信赖的人,仿佛救命稻草一般。

  骨肉至亲尚且不能相信,何况是无亲无故的赵高?

  “想来这些传言也是毫无道理,就算他害死你母亲,于他而言有何好处?难不成赵夫人不在了,他就能将你捏在掌心里?你可是堂堂公子,怎会受他摆布?”

  德音的话如警钟一般震撼着他的内心,令他坐卧不宁。

  如果事实恰好相反,如果自己真的不知不觉成为了赵高手中的傀儡……胡亥不敢再往下想。

  他唤来仲广,勾手示意他近前:“朕问你,当年赵高送给母亲的那些胭脂,还有印象吗?”

  不知他为何突然提到这么久远、且又无关痛痒的小事,仲广张着嘴愣了片刻,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回陛下,小的当然记得,当年赵大人从燕地寻来名贵胭脂,夫人用了之后谁人不称赞明艳照人、宛如神女?”

  “朕问的不是这个。”胡亥不耐烦地摆手,犹豫片刻忽又警惕地审视着他,“你摸着良心说,母亲对你如何?”

  仲广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做了什么事,惹他不高兴了,忙跪在地上磕头:“陛下,夫人对小的一直很好,小的感恩戴德,一辈子都不敢忘了她的恩情。”

  “起来起来!小点声!”胡亥拽了他一把,又朝门外努努嘴。

  明白他是有心躲开阎乐等人,仲广猛然噤声,膝行几步凑到胡亥身边:“陛下,您可是有什么心事?”

  胡亥轻轻敲着书案,抿着嘴沉思,想了半天,他侧身勾了勾手。仲广心领神会,将耳朵凑了过去。

  “朕有件极其重要的事要你去办。你暗中去查一下赵高送来的那批胭脂的来源,最好是能找到当年遗留的原物。事关母亲,必须保密,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仲广浑身一个哆嗦,顿时明白过来:“陛下是觉得那些胭脂有问题?!”

  胡亥轻阖眼皮,神色凝重:“有传言说母亲是被人毒死的,朕是她的儿子,绝不能让她死的不明不白。此事牵连甚广,绝不可走漏一丝风声,尤其是赵高,不可让他觉察到任何异样。”

  听着这话,仲广不由自主抽了口冷气。胡亥极少如此严厉,一时间他竟不知该如何回复。

  见他这幅错愕的模样,胡亥往后仰了些,与他拉开些距离,好让他不那么紧张,但话中的威胁之意越发明显:“你放心,朕知道想查清楚不容易。你只管放手去做,不论发现任何线索都要及时来报。事成之后,朕自会好好褒奖你。如果你敢泄露出去,你在咸阳的那一家子老老小小可就没福气再享受荣华富贵了。”

  仲广大惊失色,心肝颤个不停:“陛下放心,小的发誓,绝不会走漏半点风声!”

  胡亥满意地点点头,挥手示意他退下:“别一脸惊恐的模样,会让人瞧出端倪,神色自然些!”

  仲广战战兢兢往外走,刚一出门就遇上匆忙赶来的赵高。赵高瞥了他一眼,径自入了门,待行完叩拜之礼,这才埋怨道:“陛下为何单独见了靖安公主?”

  “她是朕的姐姐,马上又要离开咸阳了。朕与她道个别,闲话家常有何不可?”胡亥满不在乎,神色轻松。

  “陛下虽然仁厚,可靖安公主毕竟是扶苏的亲妹妹,臣担心……”

  赵高还未说完,胡亥便笑着打断了他:“你多虑了。公主并未将大哥的死怪到朕的头上,说到底,她到底是女儿家,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何况,朕眼下不是好模好样地坐在这里吗?朕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爱卿就安心吧。”

  虽然这话说的坦然,可赵高仍旧心存狐疑,又想到方才进门时见仲广虽极力掩饰,却藏不住一脸惊惧,不由脱口而出:“仲广他……”

  “他呀,方才被朕臭骂了一顿。”胡亥摆摆手,一脸无辜,“你不知道他有多啰嗦,絮絮叨叨一直埋怨朕不该单独见公主,朕实在忍不了,就将他骂了一顿。一个小小的內侍,给他几分颜色真就忘乎所以,竟然敢教训朕?!这天下,到底是谁的?”

  胡亥说话的时候一直微扬嘴角,看起来和颜悦色,并没有生气的意思。可这话听在赵高耳中,字字皆如指桑骂槐。

  他慌忙跪下,拘谨而谦逊地说道:“陛下恕罪,是臣僭越了。但臣并无他意,只是不想见陛下以身赴险,白白被小人所害。”

  胡亥一愣,随即大笑着走过来,一把将他扶起:“郎中令大人,你多心了!朕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朕知道你是为朕好,朕都记在心里呢!朕答应你,以后绝不会再亲身涉险了。”

  听了这话,赵高略显灰暗的脸色才渐渐缓了过来:“陛下说的哪里话,为陛下尽心乃是臣的使命。”

  胡亥拍拍他的手,仍是和颜悦色:“对了,公主走后,章邯也应该要去骊山了吧?”

  “是,臣自作主张,允许章邯去给公主送行。待送行之后,立刻就派人将他送去骊山。”

  “嗯,你办的好!”胡亥忍不住赞许,“他和公主情深义厚,许他去送行便是送他一个莫大的人情。”

  赵高顿了顿,甚是谦逊:“让章邯去送行,一来可以安抚他,二来还能警告他。他想让公主远离咸阳这个是非之地,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论 公主去往何处,依旧都握在我们手中。”

  若是放在以往,胡亥定会为赵高的心细如发而赞叹,然而今日听起来,他却隐隐觉得毛骨悚然。

  不过他面上却依旧乐呵呵的:“嗯,你想的周到,就按你说的办吧。”

  赵高急匆匆赶来,见他无恙,心里一颗石头落了地。该确认的已经无误,外间还有一堆公务缠身,他没有理由久留,请了辞退出殿去。

  出了门,他找来阎乐,佯装与他商议公务,领他一道下了玉阶。

  “陛下今日见公主可有什么异常?”

  “没有。”阎乐摇着头,“陛下与公主待在沅茝殿的水榭里,让我们守在门口。我能看见他们的一举一动,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赵高仍不放心,接着追问:“那公主说了什么?”

  阎乐忽然红了脸,颇为为难:“我们离得太远,没听到他们的谈话……怎么?大人觉得有问题?”

  赵高捻着胡须,微微眯缝着眼睛,将眼角的皱纹挤出明显的沟壑:“我也不知道,只是方才觉得有些奇怪……陛下的一举一动都仿佛是在刻意演戏给我看。”

  阎乐不解:“可陛下回来之后谁也没见,只是屏退左右,一个人待在殿里……”

  “一个人?”赵高心头一沉,若有所思,“公主定是说了些什么……”

  阎乐有些着急:“既是如此,我立刻带人去缉拿公主,一定让她如实招来!”

  “不必!”赵高横眉拦住他,“眼下公主是我与章邯交易的筹码,暂时不要为难她。这件事必须弄清楚,不然我心里不踏实。我看那个仲广鬼鬼祟祟,像是知道些什么。你先派人暗中盯着他,别打草惊蛇。”

  “是!”阎乐拱手,想了想又觉得不可思议,“大人,你真觉得陛下隐瞒了什么?可依我看,他是个只知飞鹰走狗的贵公子,哪里会有那么多心机?”

  赵高摇了摇头,冷冷哼了一声:“以前我也这么认为,可现在我才明白,他是先帝的儿子,身上流着先帝的血脉,绝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少府遗珠:帝女逾墙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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